第141章

小莊家裡人本來準備婚事張羅得紅紅火火,這事出來以後，都不想出屋了，隻要出去,誰見誰問。

可能人家也未必有壞心,可一提起這事,他家人就心裡直犯堵，小莊娘更是病倒在床，天天流眼淚。

邱鶴年讓小莊回去歇幾天,小莊沒乾,他說在鋪子裡忙起來，心裡不尋思了還好過一點。

小莊確實是個大人了,心裡雖難過,但手上的活沒耽誤,彆人問他婚事,他也就苦笑一下，打個哈哈過去了。

鋪子裡沒外人時，小莊給師父泡了茶端過去,邱鶴年看他嘴唇上都起了個好大的火泡，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事情已經這樣了，就彆上火了,回頭我和你師娘再幫你多問問,總能遇到合適的。”

小莊搖了搖頭，說：“您和師娘就彆為我操心了，我想開了,成不成親的，就順其自然吧。”

這話才說完不到兩天，鄰村那家卻又弄出來了個幺蛾子。

那家男人來找了小莊爹,說家裡還有個未出嫁的哥兒，才剛滿十八歲。

他是想把這哥兒代替姐姐嫁過來，讓小莊把拿走的那些彩禮錢再給他。

小莊爹在家向來做不了主，便回家把這事和床上躺著的小莊娘說了。小莊娘聽了以後，雖覺得這家人實在差勁，做了親家以後估計也麻煩不斷，但這麼做對他家也有好處。

一個是婚事照辦，到時找個幌子圓過去，不至於那麼難看。

再一個出了這事，面子不好看，名聲也不好聽，再去重新找恐怕就更難了。

小莊回家就聽他爹娘說了這事，家裡兄弟姐妹也都挺讚成，一家人一時間都興奮了起來。

小莊謹慎了一些，琢磨了一陣道：“我還是再托人打聽打聽，跟這家人打交道，不能輕率了。”

他爹娘一聽，心裡雖急，但也清醒了不少，覺得是該如此。

事情說定了，小莊便去找人問了，這一問，差點把他娘氣得半死。

原來那人嘴裡所謂的最小的兒子，根本不是他親生的，而是前些年打仗時撿到的流浪兒，他本來打算養活了賣給伢人的，但這哥兒身體實在瘦弱，沒有人看得上，便留在了他家，一直當仆人用的。

伢人都不稀得要的，他卻又琢磨著嫁給小莊，好把到了手裡又被還回去的彩禮錢拿回來。

“真是鑽到錢眼兒裡去了！”小莊娘咬著牙罵道，“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把人都當傻瓜了，我們家雖是普通門戶，可也不是隨意欺辱的，明天他再敢來，你們兄妹幾個就把他打出門去！”

小莊眉頭緊鎖地答應了。

等到第二天，這人還真厚著臉皮來了。

他不僅自己來，還把那撿來的哥兒也帶了過來。

那小哥兒進了門，就跟一縷魂似的站在角落裡，他身上那袍子一看就不合身，袍子裡身體直逛蕩，瘦得像是秋天地裡枯黃著隨風搖擺的苞米杆子似的。

小莊看

了他一眼，他便嚇得使勁低著頭，快要躲進牆縫裡。

那張臉瘦得脫相了，根本看不出個模樣來。

小莊沒等帶他來的人說完想說的話，便大步去了院子裡的倉房，舉著鐵鍬就奔屋裡來了。

那人見了，立刻閉上嘴，嗷一聲就跑出了屋，一溜煙就從院子衝出去了。

小莊回頭看向角落裡那瑟瑟發抖的哥兒，這小哥兒像秋天的落葉般顫抖得厲害，在他凶狠的目光緊盯下，竟連動都不敢動了。

小莊深呼吸了一口氣，放下鐵鍬，彆開目光，不再看他。

這哥兒才戰戰兢兢小步往外挪去，到了屋門時，被門檻絆倒了一下，哐一聲摔在地上，這一下應該摔得不輕，但他很快便爬起來，摔清醒了似的，逃命般跑出了院子去，在門口不見了人影。

……

晚上，屋裡油燈點了兩盞，清言和邱鶴年坐在桌邊，一個在給孩子縫擦嘴的棉布帕子，一個在修理輪子壞了的小車。

有了孩子以後，空閒時間變少了，累的時候是真累，可當父母的都甘之如飴。

金豆在床上和阿妙玩得高興，咯咯地笑著。

清言和邱鶴年忙著手裡的活，不時地要看他一眼，屋子裡燒得熱，還得注意著經常給孩子喂水喝。

過了一陣，金豆突然叫了一聲：“爹爹，父親，阿妙吐了！”

兩人聽到了，忙起身去床邊看，就見小狸花正彎著脊背，在床褥上乾嘔。

邱鶴年見狀連忙將它抱起放到地上，阿妙好像也知道不能在褥單上吐，到了地上就嘩嘩吐了好幾口。

金豆小臉緊繃，快哭了，眼睛裡全是擔心，清言也皺緊了眉頭，說：“是不是肚子裡太多毛球了，有段日子沒給它吃貓草了。”

阿妙這會兒吐完了，看起來很難受地趴在地上，邱鶴年蹲了下來，查看了一下吐出來的東西，又摸了摸小狸花的肚子，站起身來時，他說：“阿妙應該是有崽兒了。”

清言一愣，也蹲下去摸，小狸花的肚子還真的是明顯大了，這會兒它不難受了，主人摸它，他便翻身露出了柔軟的肚皮，喵嗚喵嗚地叫著。

清言見它的毛肚皮上，有了孕貓特有的微妙變化，便知道這貓咪是八九不離十懷了崽子了。

金豆蹲在爹爹身邊，似懂非懂的，也伸手去摸阿妙的毛肚皮。

清言握住他的小手，引領著他放輕動作，說：“以後我們得對阿妙更好才行，它要當貓媽媽生小貓了。”

金豆毛嘟嘟的大眼睛晶亮，“哇”了一聲說：“金豆要有弟弟妹妹了！”

清言聽到站在兩人身後的邱鶴年笑了一聲，他無奈捂額，說：“真要論輩分的話，阿妙生出來的小貓，應該是你的外甥外甥女。”

金豆眨巴眨巴眼睛，站起身，一手拉住清言的手，一手拽了拽父親垂在身側的手，用跟他爹爹一樣的小習慣，晃呀晃的，問：“那金豆什麼時候能有弟弟妹妹呀？”

清言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

邱鶴年蹲了下來，捏捏金豆的臉，問：“是不是奶奶跟你說的要弟弟妹妹的事兒？”

金豆又眨巴眨巴眼睛，奶聲奶氣說：“奶奶不讓我告訴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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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為了催生，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

邱鶴年失笑，清言也笑著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說：“行，我們給你保密，誰都不告訴奶奶我們知道了。”

說完，金豆又去小心翼翼摸阿妙去了，清言抬眼看向邱鶴年，眼神戲謔。

邱鶴年抬手在他下巴上捏了下，笑著起身回桌邊繼續修那小車車輪去了。

看時候差不多了，清言便帶金豆去洗漱，脫了外衣，上床睡覺。

阿妙也跳上床來，在金豆臉旁呼嚕了一會兒，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就也趴下睡了。

清言下了床，吹滅床邊上的油燈，也坐到了桌邊，繼續手裡的活。

兩人一邊各自忙，一邊偶爾嘮幾句嗑，或互相幫忙扶一下車輪、扯一下線頭，氣氛溫馨靜謐。

前幾天因為小莊的事，壓在心裡的沉重也消散了許多。

活乾差不多了，夫夫兩也先後洗漱完，準備睡覺了。

邱鶴年先拾掇完，靠在床頭看書，清言用布巾擦完臉，拿了香膏在臉上塗勻了，便走到床邊，面對著他坐到了床沿。

邱鶴年放下書，看向了他。

清言衝他笑了一下，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邱鶴年聞到了淡淡的香味靠近了，又很快遠離了。

清言從床沿站起身，什麼話也沒說，隻回頭看了他一眼，便走到門口出屋去了。

邱鶴年聽見隔壁屋子的門響了一聲，他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在床頭靠坐了一小會兒。

之後，到底是下了床，穿上鞋子，追了過去。

隔壁屋子裡沒點油燈，衣衫都被扔在了床尾，清言老老實實躺在被窩裡，被子蓋到了下巴頦。

邱鶴年坐到床邊，一隻手伸進了被子底下。

不大會兒，清言眼睛就水潤潤的，邱鶴年彎腰，在他眼皮上親了親，低聲道：“見到小貓肚裡揣崽兒了，你心裡著急了？”

清言不吭聲，隻抬頭張開嘴唇，去夠對方的唇。

邱鶴年卻往後退了退，讓本來快碰到自己的清言行動失敗了，清言委屈地看著他，可被子裡的手，卻不像面上這麼冷淡。

清言忍不住哼了一聲，臉頰微微發燙起來。

邱鶴年的臉又一次靠近他，啞聲問：“就那麼想再要個孩子嗎？”

清言從迷離中回過神來，點頭斬釘截鐵道：“想要。”

邱鶴年看了他一陣，到底是低下頭去，吻住了那副飽滿誘人的嘴唇。

親了好一會兒後，清言已經快被被子裡的手折磨瘋了，他想要抬手摟住男人的後頸，將他壓向自己。

他本以為邱鶴年不會那麼輕易讓自己得手，但他才剛抬起雙手，對方就壓低了身子，方便自己攬住他。

兩人臉對著臉，邱鶴年眸

子幽暗，說：“那麼想要，就給你。”

清言像好不容易才吃到蜂蜜的小熊，高興極了，他用額頭碰著男人的額頭，問：“這次，你想要男孩、女孩，還是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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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鶴年喉結動了動，說：“順其自然吧。”

說完，他就一把扯開被子，清言便熱切地迎了上去，男人掀開自己褻衣下擺，身體一沉，便順順利利進了去。

……

第二天，小莊把那家人送個小哥兒過來的事跟他師父說了，他師娘還有鄰居李嬸也都在。

李嬸聽了，正色道：“小莊啊，咱小家小業的也沒什麼門戶之見，可這事你可不能犯糊塗，這家人是誠心拿咱不識數呢，你親雖沒結成，過段日子就沒人提了，可一旦你把那哥兒娶進門來，這一輩子都得有人在背後笑話，嚼你家的舌頭，咱犯不上啊！”

小莊緊皺眉頭“嗯”了一聲。

李嬸見他聽進去了，就沒再深說。

邱鶴年囑咐道：“以後不要再和這家人有瓜葛，他們要是再來糾纏，你就告訴我，我去跟那人說。”

小莊點了點頭，“是，師父。”

這話也才說完，晚上小莊關了鐵匠鋪子的門，走出去沒多遠，就覺得後面好像有人跟著自己。

他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個穿得破爛的叫花子在不遠處站著，現在天氣雖然漸漸暖了，但也還挺冷的。

這人光著腳，衣裳也薄薄一層，上面還補丁疊著補丁的。

小莊見了有些不落忍，想起來鋪子裡還有中午吃剩的饅頭，便朝那人招了招手，讓他過來跟自己回鋪子。

那叫花子見他衝自己招手了，明顯的高興了起來，他小跑著朝這邊過來，風把他那破衣裳吹得鼓了起來，裡面的身體細瘦得像深秋的苞米杆子在晃蕩。

他跑起來的姿勢讓小莊感到熟悉。

不大會，那人便跑到了小莊面前，他喘著氣，下巴尖尖的，眼睛顯得很大，瘦都兩頰凹陷，讓人看不出模樣來。

他衝小莊怯生生的笑了一下，明顯是很怕他，但仍然強撐著又靠近了兩步，然後在小莊震驚的目光裡，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兩手緊緊扒住小莊的鞋，說：“求你了，求你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