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波折(一)(1 / 1)

第107章

清言躺在床上一動沒動,可身邊本來熟睡的男人卻還是醒了過來,他抬頭在清言額上摸了摸,又在他眼窩處輕輕地觸碰。

清言暗暗平複了一下心情,清了清嗓子,問:“怎麼了?”

昏暗中,邱鶴年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沙啞,“剛才我好像做夢了。”

“夢到什麼了?”清言問。

邱鶴年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夢到你哭了。”

清言心頭一顫,翻過身去,背對著身邊人,眼圈酸了,真的小聲地哭泣起來。

邱鶴年起身靠坐在床頭,將他抱在自己腿上,清言就自動尋找到他的頸窩,把臉埋了進去。

邱鶴年大手在他腦後頸後撫摸,大腿輕輕掂動,熟悉的動作讓清言的心裡好過了許多。

哭了一會後,邱鶴年低頭看他,清言也抬起頭來,兩人臉對著臉。

清言紅著眼眶,說:“我很怕眼前的一切隻是鏡花水月,你也不是真的存在的,也許現在我就是在夢裡。”

邱鶴年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臉,又轉而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手掌疊在一起,放在了清言的小腹上。

邱鶴年聲音低低的,眼睛望著他的,說:“我是在夢裡讓你懷上孩子的嗎?”

清言怔了一下,臉頰淡淡地紅了,低下頭去。

邱鶴年湊過去親親他的眉眼,說:“你是因為有了身孕,身體有了變化,心緒也受了影響,才會覺得不安。”

清言抬頭看向他,邱鶴年目光移到他唇上,又親了親他的唇,說:“沒關係,想哭的時候就哭出來,覺得不安了就告訴我,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清言一手緊緊抓著他腰側的衣裳,說:“你也不能有事。”

邱鶴年點頭承諾,“我們都不會有事。”

清言的情緒慢慢安穩下來。

天還沒亮,兩個人抱在一起,又睡了一會。

早上起來時,邱鶴年幫清言把牆上烘熱的衣袍都拿到了床上,等他穿好後,就用熱乎乎的帕子幫他擦臉。

漱口也在床邊,不用他下地。

吃過早飯,清言好幾次想說今天不去店裡,想和邱鶴年去鐵匠鋪子,但想到近些日子馮老三就又要去一趟京城進貨,他這兩天必須得把店裡的貨點一遍,這才沒說出口。

從馬車上下來時,李嬸和秋娘先進了店門,清言遲疑著沒進去。

邱鶴年大手摸了摸他頭頂,笑著道:“今天晚上給你做你愛吃的小雞腿,去吧。”

清言乖順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店裡去了。

邱鶴年正要上馬車,準備駕馬車離開了,清言卻又突然轉身回來,快走了幾步到了馬車邊上。

邱鶴年怔了一下,問道:“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清言這會兒特彆想抱邱鶴年一下,這會兒街上行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人,況且身後李嬸他們就在店裡忙。

清言沒法子,便隻好把自己的手塞進邱鶴年掌心裡,邱鶴年下意識緊握了一下,清言這才收回手,說:“我進去了。”

邱鶴年目光追隨他進了店門後,這才收了回去,揚起馬鞭,駕著馬車離開了。

……

因為今天要點貨,店裡四個人全來了。

花妮今天又來晚了,她一進門就急匆匆地道歉,清言目光在她周身打量,注意到她通紅的眼睛和掉了一綹的頭發。

他問道:“你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李嬸和秋娘也聽見了動靜,從貨架中探頭出來,見了花妮的樣子也是一驚,秋娘問道:“這是怎麼了,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慌張?”

聞言,花妮臉色變了變,她眼神躲閃地捋了一下垂在額前的頭發,不敢與幾人目光接觸,尤其是避開了清言的視線,勉強笑了笑,說:“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清言說:“不舒服就彆撐著,你回去歇歇,歇好了再來就好。”

花妮用側臉對著他,搖搖頭說:“不用了,我沒事的,今天店裡活多,我做好了再走。”

清言見她堅持,就沒再勸。

花妮便垂著頭經過清言身邊,乾活去了。

……

本以為忙起來便不會想太多,但清言發現,他昨晚內心的那種不安,竟在這個上午愈演愈烈,以往腦筋清楚很少出錯的他,今天卻屢屢算錯。

到了中午吃飯時,清言的不安達到了頂點,他甚至沒法坐下好好吃飯,勉強吃了幾口,便說什麼也吃不下了。

李嬸以為他是因為懷孕造成的反酸吃不下,就去隔壁鋪子買了些酸甜的蜜餞回來,讓他吃了開胃。

清言怕她們擔憂,便吃了幾口蜜餞,把剩下的飯又強吃了幾口,還是放下了。

下午,店裡的貨點得差不多了,清言開始衡量這次進貨的種類和數量,從本地到京城一來一回要十餘天,回來時天氣就漸漸炎熱了,他得打出個提前量來。

清言正琢磨,店門口有急急的腳步聲跑了進來,哐哐的,又重又急。

不知為何,清言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心裡瞬間閃過兩個字“來了”,有種利劍終於斬落的絕望,拿著冊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的耳邊嗡嗡作響,李嬸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膜,她擔憂地說:“這不是小莊嗎,這孩子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嚇人呢?”

小莊喘著粗氣,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來,“我……我師……師娘呢?”

李嬸也意識到了不對,急急道:“他在後面點貨呢,到底是怎麼了,你說啊?”

小莊語氣是受到巨大驚嚇的顫栗,他抖著嗓子說,“我師父……我師父被縣衙的衙役帶走了!”

啪,清言手裡的冊子掉到了地上。

“什麼?”李嬸驚駭地叫出聲來。

腳步聲從貨架走了出來,身形瘦削的清言一步步走到小莊面前,拍了拍不斷顫抖著的肩膀,說:“彆怕,你慢慢說。”

小莊一見到他,崩緊了一路的情緒終於稍微放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眼淚劈裡啪啦掉了下來,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抹那不斷流下的淚水,哽咽著說:“師娘,那些衙役說在你們家裡搜出了那劉湘的繡鞋,懷疑他的死和我師父有關,就把人帶走審問了!”

清言身體一晃,差點倒在地上,被李嬸扶住了肩膀。

二樓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是秋娘在樓上聽到了動靜,急急地趕了下來。

在她身後,花妮也低垂著頭跟了下來,沒人注意她緊握在身前的雙手擰得死緊,臉色白得比早上那會兒還嚇人。

秋娘和李嬸一人一邊,把清言扶到椅子上坐下。

清言看著小莊,聲音有種疲累到快要發不出來的感覺,用氣聲問道:“他……他走之前,有沒有留話給我?”

小莊這才想起來什麼,忙把貼身放著的一封信雙手遞了過去,“師父在那群衙役進屋前,偷偷讓我告訴您,儘快把這封信寄出去。”

清言忙接過那信,低頭仔細看去,就見那信封上寫著“邱炎親啟”的字樣。

站在他身邊的李嬸也看見了,突然“咦”了一聲。

清言抬頭看向他,李嬸說:“這邱炎不正是那對秦涼川有救命之恩,後來又提拔他做官的官員嗎?”

“是當年經過木陵縣,趕往南方赴任的原南盛縣令?”清言問。

李嬸點了點頭,“他後來升官到京城,這地址也對得上,這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清言目光又回到手裡的信封上,發現信封還未封口,他猶豫了一下,打開了信封,將裡面的信紙拿出,展開了。

所有人都看著這張信紙,露出驚訝的神色。

秋娘指著它道:“怎麼並未寫字,是空白的?”

清言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遂看向了小莊。

小莊面容也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慌亂地擺著兩手道:“師娘,我保證沒人動過它,師父給我後我就沒讓它離過身,直接就從鋪子來這裡了。”

清言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那信封上的名字,須臾,他茅塞頓開地有了個猜想。

他問小莊道:“這信封你知道你師父是什麼時候寫的嗎?”

小莊先是搖頭,後又遲疑起來,“昨日我見師父拿了筆墨出來過,但並沒注意他寫了什麼,現在想想,他昨天下筆時很是猶豫,筆舉起來許久,也沒寫了多少字的樣子,應該就是在寫這信封了。”

清言站起身,在地上來回踱步。

過了一陣,他下定了決心,拿著那信封和空白的信紙去了櫃台,找出筆墨,快速在那信紙上寫了一句話。

之後,他把信封封好,說了一聲“我去趟驛站”,便急匆匆出了門。

其餘人哪裡放心的下他一個人出門,李嬸想要陪他去,但剛追出去幾步,就心慌得差點摔了個跟頭,秋娘連忙把她扶起來,說:“嬸子,你留下和花妮一起看店,我陪二嫂去。”說著,她就追了出去。

李嬸跺腳哭著道:“這是什麼世道,

好人怎麼沒好報啊!”

小莊也在旁邊嗚嗚地哭了起來。

花妮的頭垂得更低了,嘴唇已經被她自己咬破滲血,可她卻毫無所覺。

……

從驛站回來後,清言就從銀莊取了些銀錢出來,包好了,直奔縣裡。

小莊剛剛是趕了馬車來的,清言還是讓他駕車,李嬸和秋娘都想跟他一起去,但店裡隻剩花妮是忙不過來的,李嬸便讓秋娘留下了。

李嬸是想著任孝認識縣衙的主簿,她去問問女婿能不能求人幫幫忙。

於是,三人就這麼出發了。

馬車一路奔馳,小棗累得直喘粗氣,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縣城。

到了縣衙後,清言卻發現縣衙的大門關得死死的。

他去敲門敲了好半天,一個看門的衙役懶洋洋伸頭出來看,清言道:“這位大哥,我能見見今日押進來的犯人嗎?”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番,清言忙上前往他手裡塞了塊銀子,衙役立刻笑了,問道:“你要見的是哪個?”

清言回道:“是柳西村的邱鶴年。”

那衙役卻是臉色一沉,將手裡的銀子往清言身上一扔,撂下一句“見不了”,就回身哐一聲關上了大門。

之後任清言如何死命敲門,裡面都不再有回應了。

李嬸滿面愁容地抱住清言,往後輕輕拖拽他,勸道:“你可彆忘了,你還有身子呢!”

清言這才放下敲門的手。

李嬸說:“走,我們去找阿孝,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一行人就又坐上馬車,趕去了仁和堂。

等到了仁和堂,知道了這事後,任孝立刻就套上外袍出了門,秦蘭囑咐他一定好好辦這事,絕不能含糊。

時候不早了,秦蘭張羅著在後堂讓幾人吃了飯。

清言沒有胃口,但為了肚子裡那個,隻能硬往下吃,可沒吃多少,就猛地跑出去全吐出去了。

秦蘭忙給他倒了水送過去,清言漱了口,愧疚地道:“抱歉,蘭姐。”

秦蘭摸了摸他臉頰,說:“我可憐的弟弟,你可讓姐心疼死了。”

他們一直等到了夜裡,任孝才從外面回來。

他腳步沉重,臉色難看,進了後堂,他就衝向自己迎過來的秦蘭搖了搖頭。

秦蘭臉色一變,回頭看向清言。

清言咬著牙睜大著眼睛,聽見任孝說:“我求了那主簿許久,銀錢和禮品他都不肯要。”

“他說,這事十有八九是沒緩了,讓家裡人做好準備吧。”

李嬸和秦蘭臉色發白地看向對方,要準備的是什麼,在彼此的眼睛裡,都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