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6 章 番外五·我們都是(下)(1 / 1)

作為一位平易近人、體恤親友下屬的好老板,摩拉克斯在跟朋友起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矛盾以後,大半夜來探訪當事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其實他本來早就想來看看棱遊今天的“傷勢”如何,偏偏這位好兄弟下午一直忙著跟歸終、赫烏莉亞她們打牌作詩,聚眾飲酒燒烤,真是好不痛快……所以摩拉克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人單獨詳談。

直到現在。

——雖然有的醉酒之人回家時間很晚,但根本瞞不過有心人的觀察!

如今這位白發藍眼的青年懶懶散散地倚在門上,雙臂抱胸,渾身酒氣不算濃烈,但那白皙細膩的面頰皮膚因為酒精的作用而微微泛紅,反而顯得褪色者的氣色比很多時候要好。

尋思著大概是自己看花眼的摩拉克斯禮貌地挪開了自己的視線,畢竟就算大家是並肩作戰千百年的好兄弟,如果始終盯著兄弟酒醉後的胸膛打量也顯得怪怪的……好像他是個南通還是彆的什麼不懷好意者。

下一秒,摩拉克斯無意間看見了好友那沐浴在月光下而顯得愈發白裡透紅的面龐膚色,不由得微微一怔——棱遊的皮膚原來是那麼好的嗎?

作為一位平時主推精致生活的魔神,摩拉克斯在欣賞之餘,甚至開始思考對方到底是何時瞞著自己開始學習護膚技巧了……

“喂喂喂!回神,給我回一下神——”

褪色者不滿的聲音喚醒了正在略微神遊的摩拉克斯,她真的是無語死了。

這個傻直男上司大半夜穿著睡衣跑來找自己,好不容易敲開門卻又一言不發,一會兒L不是盯著自己胸膛打量就是看著臉瞅,然後就開始自顧自地走神——咋的,這輩子沒見過好兄弟那冷硬的面龐和鋼鐵一樣的雙開門胸膛是吧?

“我說啊,你是不是最近喝酒太多了?”她皺眉詢問。

摩拉克斯連忙予以澄清:“我近日來滴酒未沾,神智十分清醒。”

褪色者:?

這人竟然還有顏面說自己“神誌清醒”??

瞧瞧吧,自己天天走神,要不然就是偷偷歎氣或者私底下露出一副黯然傷神的迷茫模樣,簡直就是老年癡呆在即的征兆……褪色者暗中腹誹不已,渾然忘了自己身上似乎少了某些偽裝衣物。

不過褪色者真的很困,想睡覺,因此直白地問了:“所以你大半夜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摩拉克斯望著那雙寫滿了不耐煩又無可奈何的黯淡藍眼睛,緩緩地開口控訴:“這深更半夜,大門口吹著冷風……棱遊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

“不請。”褪色者面無表情,一副“我是不懂待客之道的蠻夷”的神態。

摩拉克斯:“……”

他用那雙略微上挑的漂亮鎏金色眼瞳默默地盯著褪色者,一言不發,然而眼神裡的委屈和控訴意味幾乎要化作實質了。

相處那麼多年,他早就知道位活潑過頭的友人對哪種攻擊方式是“無法免疫”的。

果不其然,後者很快就受不了這種視線攻擊,敗退下來,撤身讓開一條進去的路。

擦肩而過時,摩拉克斯還清楚地聽見對方嘴巴裡大聲的嘀嘀咕咕。

“……真是服了你這老六了。”

自覺勝過一招的摩拉克斯決定無視這句吐槽。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到屋內,走在後面的褪色者把大門隨手一關,室內果然溫暖了許多。

然而當她的視線隨著率先進入客廳的摩拉克斯背影而轉動時,忽然看見了自己的那條可疑的白布還擱置在主位旁的那張椅子上!

作為老朋友,摩拉克斯就算在外頭貴為【岩王帝君】,到朋友家做客也不會搶奪主位的位置去坐——這是他對朋友們的尊重。

也就是說,他一定會坐在主位旁邊那張椅子上,然後任何一個眼睛隻要視力正常的人都可以輕鬆看見自己隨手扔在上面的……貼身衣物!

草!!

褪色者的背後似乎有一股寒氣猛地竄上後腦勺,她過去的確是有糾結過這個性彆問題要不要向小夥伴們袒露真相——但不是以這種在好兄弟面前突然社死的方式啊!

她立刻拔腿衝過去,想要阻止摩拉克斯看見那些“不該看的東西”。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站在椅子前的俊朗魔神疑惑地看著這光澤度、柔軟度明顯是被人所使用過的白色布條,又聯想到了褪色者今天腦袋“撞傷”這件事,難道說……這是對方使用過的繃帶!?

想到這裡,摩拉克斯背對著朋友,下意識地彎腰伸手想要去拿起這“繃帶”來看看,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愧疚自責的神情。

眼見這個場面,還在客廳裡狂奔而來的褪色者嚇得亡魂都要從嘴巴裡冒出來了,情急之下,她直接瞬間把自己的胳膊變成了好幾米——簡直跟某個吃過“橡膠果實”的草帽小子能力一樣——然後就跟在飯桌上競賽搶奪肉食一樣,她拚了老命地伸長了自己的手!

三秒鐘後,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同時誕生了。

好消息是:褪色者在這場“搶奪貼身衣物”的比賽中快人一手,率先奪取了自己的布條!

而壞消息是:狂奔而來的她由於用力過猛,沒能及時刹住車,一頭撞在了毫無防備的摩拉克斯的背上!

隻聽“砰!”的一聲,兩個人紛紛摔倒在地,作為被壓在下面的那個“墊子”,遭遇背刺的摩拉克斯更是不慎壓碎了面前的這張厚重木椅子。

誰能想到來醉酒朋友家,還要充當墊子的那一天呢……

還好作為【岩神】,防禦力強那是天生拉滿的天賦值,摩拉克斯也僅僅是頭暈眼花了兩秒鐘就緩過神來。

他注意到,棱遊同樣兩眼暈乎乎地從趴在自己身上,而那根引發了戰爭的白色布條早已不知道被她在千鈞一發之際藏在哪裡去了。

“棱遊,你沒傷到哪兒L吧……你還好嗎。”

摩拉克斯沒有生氣,更沒有指責對方為什麼要好端端地突然把自己撞翻在地這

種小事。

畢竟在他看來,隻要棱遊彆再突然拔出自己的腦袋或者脊椎骨,手揮舞著這自產自銷的武器同時嘴裡大喊什麼“棱遊脊椎劍”之類的地獄笑話,那就可以算是——平安喜樂的日常等級了。

“……唔?”

褪色者像是撞懵了的貓崽,勉強支棱起眼冒金星的腦袋,支棱了三秒後又受不了,索性把腦袋重新擱在摩拉克斯的大腿上,整個人看著特彆可憐……但可愛。

摩拉克斯從滿地的木渣碎屑裡坐起身,忍不住憐愛地伸手摸了摸這倒黴友人的腦袋。

還好,褪色者那本來就傻乎乎的腦袋沒有更進一步的遭受創傷。這讓摩拉克斯鬆了口氣。

其實他今晚本來是打算查看對方頭頂“傷勢”的。雖然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承認棱遊腦袋上鼓起的那個包是自己害的……但誰讓他是個有良心的好朋友呢?

摩拉克斯自我表揚了一句。

事實證明,要不是他今晚來得急,恐怕等明天早上,褪色者頭上那個鼓包都早已痊愈了。

……看來並無大礙。

然而在這個稍微放鬆下來的時刻,摩拉克斯忽然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腿上那被沉沉地壓著的柔軟和熱度——他頓時整個人僵住了!

因為這不是一個男子漢胸膛肌肉該有的硬度和柔軟啊!

啊……啊這?怎麼回事?!

“呼……呼……”

這個時候,心力憔悴的某個醉酒憨批終於扛不住頭暈眼花的誘惑,一頭昏睡在了朋友的腿上。

她睡得很沉,簡直跟嬰兒L的夢境一樣香甜,甚至還開始略微地打鼾。

然而摩拉克斯整個人都傻了,他感覺自己腦袋裡好像突然被灌入了很多水,亦或者身軀被冰封凍結了那樣,難以驅動正常的思考邏輯……

“棱遊?棱遊?”

他小聲地叫喚著,試圖喚醒這個已經睡著的人,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但是褪色者還擱那兒L酣睡不已,還砸了咂嘴,就是沒有醒來的半分意思。

也許這個時候,有人會伸手去摸摸好兄弟胸前的“柔軟”到底是真是假,但摩拉克斯根本不想這麼做——如果是真的,自己豈不是非禮了異性友人?這樣不好。

但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個惡作劇,裡面絕對藏著陷阱!

以他對棱遊的愛玩鬨品性了解,他早已看穿了這場多半是惡作劇的本質,連同剛才把自己撞翻在地的古怪行為……全都一定是對自己今夜突然造訪的報複和不滿。

……唉。

想到這裡,摩拉克斯幽幽地歎了口氣,自顧自地歎息起來。

“棱遊,這些時日你總抱怨我時常走神,對諸多事務不再上心。事實上,就連歸終、若陀他們也有類似感想……”

“我對此同樣苦惱不已,時常反思這是否為某種罕見病症。但思來想去,卻總是抓不住那病根的源頭到底為何。”

“所以,我今日下午便去拜訪了

幾位醫者,仙人與凡人都有。”

這麼低聲述說著,摩拉克斯的思考再次回到了今日下午,回到了那幾位陸續拜訪的醫生得出的結論上。

當然,在前往【璃月】拜訪凡間醫者時,他還是明智地換了個平平無奇的凡人馬甲去診斷的。

“心思積鬱,患憂之苦……是什麼拖累了你的神識,帝君?”

“依我看,不像是‘磨損’,更像是人為的念頭過重。”

“或許這位先生你該休息一段時日,遠離此地,再觀察此類症狀是否有所好轉。”

但所有的診斷,所有試探或者委婉的話語,都濃縮凝結為最後一位凡人醫者那爽朗又見多識廣的笑容面龐上。

“依老夫之見,你這是心病——小夥子,你怕是有心上人了吧?”

……心上人。

摩拉克斯在過往數千年裡,從來沒有想象過這個柔軟又溫情的詞語有朝一日會與自己有所牽扯,正好比他從來沒有想過某個稱兄道弟了上千年的好哥們其實是女兒L身。

是的,雖然先前在第一眼將那白色布條錯認為繃帶,但到底是跟幾個好姐妹相處過上千年的魔神,很多事情和物品用途他早已知曉,隻是有時候一時半會沒有及時聯想到罷了。

摩拉克斯是如此堅信著自己將如磐岩般曆經千劫而巍然不動,卻不知從何時起,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都是在變化的。

局勢會變,人心會變,就連他自己同樣會變。

所以,就算是他這樣的人,也會有得“相思病”的這一天啊……

“棱遊。”他的唇齒間呼出這個名字,就像是要呼出一段不為人知但又甜蜜中夾雜著幾分痛苦的心事,“其實,我對你……”

他那後半句話語低沉得幾不可察,聽得讓人心急如焚。

尤其是裝睡的褪色者。

更是急得恨不得跳起來搖晃對方衣領,好讓這哥們說出後續的話語。

——大點聲!拿出你平時在公眾面前演講的氣勢和音量來,怎麼什麼都聽不見!

其實她先前那十幾秒確實昏睡了一下,但後面稍微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打鼾之餘還能聽某人的心事獨白以及八卦,頓時美滋滋地繼續裝睡下去。

可怎麼這事兒L就跟她有關了……摩拉克斯,你小子到底對我怎麼?我欠你摩拉了??

她等了好久,枕頭先生都不再說話了。

褪色者隻好悄悄地睜開眼睛一條縫,結果發現摩拉克斯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默默地看著自己。

“嘿嘿。”

被人發現偷聽,褪色者也不臉紅,摸摸後腦勺就爬起來,令摩拉克斯那飽受壓迫的大腿頓時為之一輕。

“……你都聽到了多少?”摩拉克斯問。

“從你發神經的去看病開始聽的咯。”褪色者不假思索。

【岩神】眼眸微微垂下,那就幾乎是全部的內容了。

褪色者此時還沒意識到某人的病根就在自己身上,還在

跟這位好哥哥擠眉弄眼,勾肩搭背:“誒,摩拉克斯你到底心悅何人?說來聽聽,我好替你參謀參謀!”

她說來說去,也不嫌棄兩人此刻坐在地上,旁邊還倒著一堆木椅的殘渣,這畫面相當的煞風景。

然而摩拉克斯眉眼平和,下定決心,開門見山道:“你。”

沒想到如此輕易地就敲詐出勁爆大瓜,褪色者頓時大喜過望的爽朗一笑:“哈哈哈哈居然是……我?!嘎???”

她當時就嚇傻了,下巴驚得合不攏嘴。

成日自封為“惡作劇大師”的褪色者,這回終於嘗到了被人驚嚇的滋味。

“……你在跟我說笑,對吧?”

她祈求般地看向摩拉克斯,神色裡依稀可見幾分撒嬌求饒的意味。

摩拉克斯相當認真地回答:“我從不在正事上與他人開玩笑。”

眼看自己要玩脫了,褪色者急得仿佛是熱鍋上的一隻螞蟻,坐在地上轉來轉去的。

“可、可我是男的啊!?”

“哦?先前那布條你又作何解釋?”摩拉克斯嚴厲但不失溫柔地反問道,換來了褪色者支支吾吾的呆滯表情。

“況且,縱使你身為男兒L身,我也不介意。”他輕聲說。

摩拉克斯是一位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的人。

因此他是真的這麼想的,所說言語不過是實事求是,並非是單純的哄人欺騙。

問題是我介意啊!我還不想當南通哇!!

感覺真要是以“男子”的身份去談戀愛,不管是對對方還是對自己,都算不上一段公平的戀愛關係啊?!

一時間,腦子空白的褪色者急得都快哭了。

她本來今夜喝了酒,腦子就不靈光,還突然遭遇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是大腦死機。

直到那人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膀,安撫著她慌亂到難以置信的情緒。

“坦然地面對自我內心……未嘗不是一種勇氣。這便是我從此次心路曆程裡得到的教訓。”

“我……其實我……”

褪色者囁嚅著嘴唇,抬頭看向他,在摩拉克斯那滿是鼓勵的目光中,最後神情崩潰地給了他的肚子一拳。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等遭受重擊的摩拉克斯緩過勁來,眼前的人兒L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今晚都算什麼事啊……

他忍不住扶額歎氣。

不過看著面前敞開的大門和客廳裡的種種家具碎屑,摩拉克斯還是情不自禁地開始打掃起衛生,他還貼心地順手捏了一張新的石質椅子擺回了空缺處。

……起碼,等她回來,便能看見新的家具了。

不過無論如何,兩人的事情,總算是向前邁出了一小步。

至於今後的日子……也隻能繼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