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彆的世界的普通人,從這麼高的屋簷上摔下來多半要摔個半身不遂……但提瓦特世界這邊,不知道是老百姓曆代都很武德充沛的遺傳因素還是因為元素力法則在這片大陸存在的緣故,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屋簷上掉落,頂多也就摔個皮肉傷或者頭暈眼花的臨時症狀罷了。

更何況是甘雨這種代表著【七星】前來的秘書兼凝光的使者,更是毫發未損,甚至茶樓門口的石板都被砸了一個人形的坑出來,她本人連發型都沒亂。

不過發型沒亂不代表心境沒亂,漲紅了臉的甘雨強作鎮定,頂著眾人關懷笨蛋的視線,假裝無事發生的送上了一封正式請柬,表明來意……原來,是凝光邀請熒等外鄉人儘快去【群玉閣】遊玩一番,想來是有要事商討。

真是打瞌睡來了枕頭,眾人剛才還在聽田鐵嘴說【群玉閣】如何大氣宏偉、巧奪天工,這回大夥兒就可以集體因公上天了。

說完這些本來要說的台詞,甘雨一秒都不想停留,火速地告辭。

派蒙想叫住她,因為慌亂之下的甘雨居然忘了告訴大家要如何到天上那座飛行的亭台樓閣去……這就好像朋友邀請你去看某個歌手的演唱會,眼看一切都安排就緒,唯獨忘了給你進場的門票那樣。

但是甘雨不愧是混血的仙人,說消失就消失,圍觀的大夥兒都分不清這到底是對方的逃跑速度太高級,還是因為羞愧的情緒混雜其中……

然後,吃飯的幾個人都不吃了,默默地將目光轉向專心吃飯的褪色者。

褪色者很詫異:“乾嘛這樣看著我?吃飯啊,我臉上寫著‘飯菜’兩個字嗎。”

派蒙:“我覺得剛才那個自稱甘雨的家夥……”

熒:“又是被你忘掉的哪個熟人吧?”

鐘離:“以普遍理性而言……確實。”

褪色者苦惱地放下了筷子,轉而戰術性地喝了一口酒:“可我不認識她啊。”

“但為什麼她會突然從屋頂上摔下來呢?”派蒙振振有詞,“肯定是阿褪你的模樣嚇到她了!”

“我長得也沒有那麼對不起觀眾吧?她自己腳滑,能怪我?”阿褪大怒,“不信的話你們問鐘離!”

一旁的客卿先生認真嚴謹地回答:“私以為,阿褪如今這幅容貌並沒有嚇到什麼人。”

被一位老璃月路人說了幾句公道話後,褪色者難免得意洋洋起來。隻有熒默默地沉思了幾秒。

鐘離先生說的是“這幅容貌不嚇人”……難道阿褪還有彆的樣子,非常嚇人?

可問題在於,阿褪這幅人模狗樣的時候都已經夠沙雕和離譜了。

如果哪天心血來潮的不當人了,那不是分分鐘讓彆人掉SAN值嗎?但說起來,“蒙德魔物快樂龍”好像確實如此。

一念至此,金發少女不敢細想下去。

“熒,阿褪,關於凝光的邀請你們去不去呀?”派蒙拿著手裡那張一看就非常名貴、散發著淡淡熏香味道的正式請柬

來回擺弄著查看。

熒:“去啊,為什麼不去。”

這位外鄉人少女可沒有忘記自己還在追查“帝君死亡真相”這件事,那麼作為當初典儀的主持人、如今的凝光極有可能知道什麼內幕消息。

鐘離也點點頭,表示支持:“【群玉閣】的風景彆具一格,天底下不知多少商人想上去與凝光大人有一次會面的機會。你們既然收到了邀請,就好好地去玩吧。”

派蒙詢問:“不會耽誤籌備【送仙典儀】的進度嗎?”

鐘離溫和地解釋如今諸事俱備,還差一些細微工作就算是全部完成了,因此等她們從【群玉閣】下來後再來搞也不遲。

褪色者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算了,我就不去了。”

“誒?為什麼。”派蒙很驚訝,熒也疑惑地看向她。

“你們忘啦?”褪色者用筷子撿著酒釀圓子往嘴裡扔,“我被她從監獄裡偷偷放出來也沒幾天……”

現在跑上去見人家的話,實在是有些尷尬——主要是調查案子也沒什麼實質性進展,褪色者這幾天的心思都放在當熒與鐘離的掛件和如何坑蒙拐騙至冬人這兩件事上了。

於是大家都明白了她的顧慮和一點點的羞澀。

“反正【群玉閣】就在那裡,也不會跑。回頭等咱們都洗清了罪名,我再去參觀遊玩一番也不遲咯。”

褪色者信誓旦旦道。

很顯然,她壓根兒沒想過萬一自己之後再去【群玉閣】時,去不了該怎麼辦的問題。

就好像一個外地遊客因為自身原因而錯過了某個著名景點,隻好安慰自己“下次再去也一樣”是同樣的道理。

…………

……

當天晚上,做了一個下午龍型燈籠的褪色者忽然跟小夥伴們說,自己打算出去散步,消消食。

“去吧去吧。”

派蒙把她趕走了。

阿褪走後,金發少女和派蒙站在客房的窗戶前,看著外頭褪色者搖搖晃晃地走進客棧附近的一個巷子裡,消失不見後紛紛陷入了沉默。

派蒙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真希望阿褪能處理好自己的私人感情生活……”

“我看未必。”熒冷不丁地說,神色也有些異常的沉默。

自從來了璃月,哪怕是褪色者那個成天很傻逼的家夥自己沒感覺到,但熒作為一個真正的局外人可是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在璃月,阿褪的“熟人”很多。

再加上阿褪那“疑似塔尼斯特”的奇妙身份,令這份猜測變得更加真實了幾分。

鐘離,陳曦,坨子,甘雨……阿褪呀阿褪,你在璃月到底還有幾個好朋友?熒忍不住想到。

這些人的出現與相認明顯隻是一個開端,在任何人都無法預料到的人際關係旋渦裡,有更多的過往與熟人像是潛藏在水底的礁石,正在隨著潮水退去而緩緩地浮現出來。

在熒的想象中,燈火通明的璃月港就好像逐漸化作了一個巨大

的旋渦風暴,而漩渦的中央——就是自己那個到處傻樂嗬的好朋友阿褪!

其實熒不是怕阿褪在這麼錯綜複雜的感情網絡中受傷,主要是怕這個笨蛋一個感情激動或者神經病發作就把璃月港給砸了……為了璃月人民的安全和本地朋友們不要突然死於非命,熒認為自己接下來有責任也有義務,必須繼續盯著這個家夥的動靜。

…………

……

褪色者並不知道自己走後那位金發美少女是如何的腦洞大開、思緒萬千,她現在能搞定自己身上的各種麻煩事情就算是【塔尼斯特】保佑了。

今夜的她特意挑選了這條民居較多、到了夜晚就外來人流較少的巷子獨自行走。

得益於長時間以來,本地千岩軍的巡邏力度和完善的法律判決共同營造出的治安環境,就算是普通女性或者老人孩童都能一個人在外面閒逛到深夜也不至於擔心有太大的人身危險。

但由於不久前“帝君逝去”

帶來的影響太過重大,不少家長都告誡自家孩子要早些回家,沒事就彆在外頭逗留徘徊。

因此這條本就人不多的安靜小巷到了深夜就愈發安寧,隻有明亮的路燈如同衛兵般堅守崗位,而道路兩側民居裡時不時有隱約的尋常人家談笑聲傳出。

褪色者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看向空無一人的來路。

“出來吧。”

她說,“你想問我什麼?跟著我都快一天了吧。”

巷子依舊安靜無比,毫無動靜。

但阿褪敏銳地注意到,平日裡喜歡靠近路燈光源的些許飛蚊小蟲不知何時起都消失不見,似乎不願意靠近此地。

作為一個平易近人的外鄉人,阿褪平時都會收斂起先前在蒙德開大招時的“惡龍威勢”,不至於造成這種“驅蚊驅蟲”的特殊效果。

“唉。”

褪色者歎了口氣,她沒時間跟什麼人玩心眼或者拖拖拉拉地玩捉迷藏,她的時間非常寶貴,要在兩天內紮出一個紙燈籠拿去騙錢……

因此她厲聲恐嚇道:“倘若你再不出來,這輩子就彆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幾秒鐘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口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影,褪色者察覺到這個“變化”過程中應該是有某種元素波動的氣息一閃而逝,想來對方大概率是個“神之眼”的擁有者。

果不其然,一臉尷尬神色的藍發姑娘孤零零地站在巷口,看起來欲言又止。而她頭頂那對奇特的黑紅色雙角又證明了她並非純粹的人類身份。

褪色者有點驚訝來者居然是她,但仔細想想這個秘書小姐白日的表現(從屋簷上摔下來),好像又不奇怪了。

“是你啊,甘雨小姐……”阿褪正想打個招呼,說點什麼客氣的場面話再詢問對方的來意,誰知甘雨的下一句話就把她喊不會了。

“——乾娘!!”

甘雨的眼睛裡隱隱有著不真切的水光,已經安靜了很多年的內心如同掀起萬千波浪,她一時間難以克製那種激動澎湃的心情,以至於不顧一切的大聲

喊出了那個朝思暮想的稱呼。

褪色者:?

她緩緩地回頭向自己身後看去,發現身後的巷子道路上依舊空無一人。

也就是說,站在甘雨面前的人——隻有自己?!

褪色者:“……”

於是阿褪再度回頭,隻感覺自己脖子骨頭發出一陣讓人牙齒發酸的脆響,然後發現甘雨還在距離自己七八步遠的位置,依舊用那種泫然欲泣的眼神盯著自己。

“你……”褪色者跟她反複確認,“你在喊我?”

對於乾娘這幅疑神疑鬼的奇怪反應,甘雨有些不解,但她很快想到自家乾娘是個不走尋常路的魔神,因此她馬上就理解並接受了這一切。

“嗯!”混血的麒麟用力點頭。

“你喊我什麼?”

“乾娘。”

“你乾娘是誰?”

“……是您啊。”

面對甘雨那逐漸變得疑惑又不安的神情,褪色者深吸一口氣,好懸抑製住了自己兩眼發黑的衝動。

天可憐見!

她,一個愛好和平、柔弱無害的外地失憶詐騙犯,在蒙德撿了一把骨頭當兒子就算了,怎麼在璃月又蹦出一個已經工作的乾女兒?

褪色者正要開口告訴對方認錯人了之際,偏偏外衣口袋裡一陣蠕動,然後在兩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一個蘋果大小的骨龍伸展開尾巴和身子。

毛毛順著褪色者的手臂和外衣,火速爬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後耀武揚威般的翹起尾巴,奶聲奶氣地對甘雨發出了自以為宏偉響亮實則細弱清脆的叫聲。

“哢噠哢噠!”

目睹了這被來路不明的幼龍宣誓主權的一幕,還在等著乾娘回複的甘雨頓時如遭雷劈!

…………

……

與此同時,在璃月城市的另一端,鐘離無奈地看著面前風塵仆仆趕回來還攔路自己的友人。

“我聽說摩拉克斯死了?你覺得呢。”

“赫莉”,也就是【鹽之魔神】赫烏莉亞迫不及待地問道。

“現在你回來璃月了。”鐘離無可奈何地說道,“那你覺得他是死了……還是沒死呢?”

“死了!必須活不過來了!”

赫烏莉亞震聲道。

鐘離:“……”

我懂了,你也想跟我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