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1 / 1)

沈映宵隻覺得像被照著後腦勺敲了一錘,恍惚片刻後他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換了個地方。

淩塵不見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城主府也不見了。他腳下不再是整潔的青磚,而是一片汙濁潮濕的泥土。

忽然踩到一個硬物,沈映宵挪開腳,發現是泥裡一片白森森的頭蓋骨。

他很是嫌棄地退開兩步,抬起頭望向周圍,就見四周一片殘垣斷壁,但布局構造頗為眼熟。

“這是……”沈映宵忽然認出來了,“這是城主府?”

確切來說,是一片毀壞許久的城主府廢墟。

有了思路,沈映宵重新看向身旁,還真的勉強辨認出了一點廢屋的輪廓——剛才為了躲避傀儡的襲擊,他撞到了門口的銅鏡上。而現在看來,那與其說是鏡子,不如說更像是一扇門,把他帶到了這個與外界相關,卻又截然不同的鬼地方。

“左右反著,莫非這裡是鏡中世界?”沈映宵心中暗道,“沒想到小城裡竟然還藏著這種天地。”

他找了一把劍,提劍在整個城主府轉了一圈。可惜既沒找到城主,也沒找到對應的陣眼,更沒找到能出去的地方。

繼續打轉怕是也難有收獲,沈映宵想了想,往府外走去。

……

很快他就到了市集。

外界的集市熱鬨祥和,人來人往。可這裡的城鎮卻一片死寂,本該是攤位的地方堆著厚厚的塵土,彆說人了,放眼望去,整條街連道鬼影都沒有。

“這裡該不會隻有你一個活人吧。”沈映宵沒什麼反應,劍靈這個靈體倒先嚇了一跳,它又掛到沈映宵身上了,緊緊貼著他,“你走慢些,彆不小心撞了鬼。”

沈映宵:“……”滿世界大概隻有你和魔尊配得上“鬼”這個稱呼。

他沒在街上逗留,想了想,拐進了旁邊的小巷。

這裡是鎮民居住的地方。原本沈映宵是想起了那些家家戶戶擺著的銅盆,想過來找一找出口。誰知往前走了沒幾步,他就隔著院牆聽到了模糊的人聲。

沈映宵一怔,乾脆停下腳步,貼到牆邊細聽。

院裡傳來痛苦的嗚咽,還有憤怒的尖叫,濃鬱的焦躁填滿了那一道道沙啞的嗓音,吵得人頭疼。

劍靈:“!”真的有鬼!!

正僵著,它周身一輕——沈映宵翻過院牆,持劍落入了院中。

劍靈:“……”

它一把捂住眼睛,過了片刻才小心睜開,警惕地望向四周。

面前是一方小院。和外界整潔乾淨的院落相比,這裡無比臟亂,隔著窗戶都能感覺到屋裡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窗紙破爛不堪,沈映宵走到窗邊,往裡望去,看到裡面有一個人姿態詭異地跪在地上,面前擺著一隻銅盆。

那人彎著腰,直勾勾地盯著盆底,時哭時笑,時而尖銳怒嚎,一縷縷濁氣被他引來,在屋中慢慢聚集。

沈映宵目光忽然定在這人的腿上。他的腿已經腐爛

了,露出了皮下的血肉——這竟然是一個活人。

而且……

魔尊也認出來了:“這不是集上的那個賣瓜小販麼?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先前見你路過,還非要送你一片,熱情得很。”

沈映宵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仗著自己死不了,繞到門口,推門而入。

進了屋,頓時看清了更多東西——兩根刻滿符咒的藤蔓繞在賣瓜小販的腿上,將人牢牢釘死在地面。

而他面前的銅盆底部,居然映出了外界的景象。

外界春風和煦,鎮民和樂融融。畫面正中央,賣瓜小販穿著整潔的布衣,正在賣他的瓜。

逢人他便遞上一葉,彆人也笑眯眯地給他回禮。等吆喝累了,他就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休息,他家娘子俯下身來為他擦汗,賣瓜小販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擠在不大的躺椅上,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外面那一張憨厚快樂的臉,和內裡這張瘦到快要脫相的臉,堪堪能夠重疊。

沈映宵意識到什麼,出門去了隔壁。

這邊果然也是類似的景象。唯一的區彆便是銅盆被鑲在了牆上,像一面梳妝鏡。賣瓜小販的娘子跪坐在鏡子前,手裡拿著破爛的刀,盯著銅盆一刀一刀剁著面前的地板,眼神凶狠又呆滯。

“金盆洗手,洗心革面。”魔尊饒有興趣地念叨著,“如今看來,這‘面’革得倒是徹底,乾脆連人都換了一個。”

抱著“金盆洗手”的心思來到這座城裡的人,隻能被拖入鏡中世界,眼睜睜看著外界的“自己”把日子越過越好,而真正的自己卻被封在此地,永無天日。

“用這種方式聚集濁氣,難怪能養出魔種。”沈映宵一提到魔種,就忍不住看了看魔尊,“真夠缺德的。”

魔尊:“?”看我乾什麼,又不是本尊想給這種濁氣當核心的。

好在這無禮的晚輩也沒盯他太久。

沈映宵回過頭,試著跟被藤蔓捆在地上的人搭話。

可惜完全沒人理他,夫妻倆都像中了邪一樣盯著銅鏡,無法溝通。

沈映宵想了想,又去了那天那對“黑白無常”的住處。果然這兩人也被藤蔓纏著跪在地上,眼睛像黏在了盆底一樣。

不過,或許是他們中招的時日尚短,被同化得並不厲害,沈映宵多問了幾句,他們就緩緩轉頭,看了過來。

兩人居然還有意識,這就是意外之喜了。

沈映宵趁機問:“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回…回去,放我回去。”兩個人這次卻不回答了,執念般重複著,“假的,我才是真的。”

沈映宵默了默,看向纏在他們身上的藤蔓,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想把這東西砍掉試試。

然而削斷一根,又有無數根拔地而起,它們周身濁氣濃鬱,竟像是因人心底的陰暗而生。

“八成是沒救了。”沈映宵歎了一口氣,本著能救就救,救不了算了的原則,“我看我還是去找找陣眼吧。”

這座鏡中城,應該是孕育濁

氣的地方。沈映宵便乾脆放開心神,往濁氣最濃的地方走。

走了一陣,竟是離前一天他們待過的破廟越來越近了。

沈映宵遠遠望見那座廟,忽然怔住。

——鏡中城這個遍地廢墟的地方,破廟卻居然是完好的。

他蹙了蹙眉,加快腳步,去了這怎麼看怎麼異常的地方。

……

到了院門口,沈映宵推開上著朱漆的門,步入其中。

進了正殿,便見殿中端坐著一尊巨大銅像,那佛像盤坐在地,兩手各自鑲嵌著一隻銅盆。

銅盆豎著放置,底部光亮如鏡。

沈映宵目光落了上去,忽然,他看見鏡中模糊閃過一道身影。

——外界不知哪條街道上,淩塵持劍走著,像是正在遠望某些鏡中看不見的東西。

沈映宵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往前走了走,想看得更加清楚些,可盆底卻又忽然變得模糊起來。簡直像過了試用期正等待收費一樣,隻留了一點殘影,勾得人心急。

沈映宵:“……”詭計多端的銅盆。

可明知是陷阱,卻還是不得不踩。畢竟這銅盆的確能照出外間的景象,沈映宵很難不在意淩塵正在做些什麼,若提早知道,也能提前應對。

仗著自己的神誌無法被入侵,沈映宵咬了咬牙,走了過去。

銅盆離地隻有不到半米高,沈映宵俯身看了看,試探著單膝落地。

膝蓋靠近地面的一瞬間,泥地裡騰地躥出幾根藤蔓,纏在他腿上,另一條腿也被拉了下去。

那拖拽的力道極大,沈映宵猝不及防就給這銅盆行了個大禮。好在銅盆也不是受了跪卻不辦事——雙膝落地的一瞬間,盆底畫面驟然清晰。

外界城中,淩塵一路尋找著什麼,竟然漸漸來到了破廟。

他停在殿外思索了一下,推門進入廟中。

……

一炷香之前。

淩塵在城主府中尋了一陣,卻找不到人,隻遇到了幾次突然襲擊,以及隨著襲擊悄然出現在身後,等他撞上去的銅鏡。

可惜有了先前的經曆,淩塵並未上當。他一一避開,望著銅鏡周圍那細密的陣紋,心裡猜到銀面人剛才大概是推開他,自己掉進了銅鏡當中。

救人最忌買一送一,淩塵沒有貿然進去,而是抓住每一次時機,記下了那些陣紋的細節。

就在這時,他想起什麼,按了按手腕——差點忘了,先前銀面人用來傳信的那一道絲線,此時還留在腕上,尚未解開。

淩塵尋著這點線索,發現銀面人像是已經出了城主府。

他便也破水而出,回到岸邊。抬頭一看,本該等在岸上的梅文鶴卻不見了。

淩塵:“……”

莫非自己想多了,實際上是他身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很擅長轉頭就丟?

找一個是找,找兩個也是找。

總歸隻有那麼一條線索,淩塵便繼續循著腕間細線找去,一路來到了城郊的破廟。

進了廟,淩塵立刻發現,屋裡的細節有了變化——那兩隻被隨意丟在廢墟裡的銅盆,不知被誰撿出來,一左一右掛在了牆上。

淩塵目光落在上面,避開會被鏡子照到的範圍,試探出聲:“有人麼?”

……

鏡中世界。

隨著淩塵的這一句話,沈映宵忽然怔住。

——他竟然清晰地聽到了淩塵的聲音。

剛才不管是在城中,還是淩塵進廟之前,這銅盆明明隻有畫面,並無聲響。

可現在,凝神去聽,不僅僅是淩塵的嗓音,他竟然還聽到了外界微風掃過屋簷的響動,以及草叢裡的啾啾蟲鳴。

沈映宵忽然明白了什麼:就在淩塵進殿的一刹那,銅盆內外的聲音被連通了。

既然自己能聽到外面的動靜,那麼淩塵恐怕也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這東西莫非是想讓他求助,把淩塵引進鏡子當中?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沈映宵忽的渾身一顫——纏在他身上的藤蔓原本隻是限製了他的行動,可現在,這東西卻故意戳弄起來。

先是刺了他一下,發現他有了防備,竟又來撓他的癢,為了逼他出聲,不擇手段。

沈映宵死死咬住牙,咽下一切聲響,同時心裡忍不住大罵:這東西不會真的以為他能把淩塵引進來吧!

抓人質也不抓個管用的,簡直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