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開了手。
誰知下一刻,身邊便是一空——淩塵走了。
“?!”沈映宵怎麼也沒想到淩塵隻是在騙他鬆手,他一時難以置信,“你去哪?彆到井邊,回來!”
剛才被那毒液傷了眼,沈映宵現在連那口井在哪邊都看不到。周圍沒有回音,他忍著痛倉促起身,動作中透著幾絲慌亂。
就在這時,肩上一重。淩塵回來了,莫名其妙地伸手按住他:“慌什麼,我沒走遠。”
沈映宵摸索到他的衣擺,死死攥住。緩了幾息,他回過神,冷笑道:“慌?我隻是氣你言而無信——剛放出來就不聽話了?若再這樣,你便一輩子留在那方靈池裡吧。”
淩塵:“……”
這狠話配合上丹修此時的模樣,著實沒有半分威懾力。淩塵想配合也不知該如何接茬,最後隻好無言地帶上他,往破廟走去。
沈映宵挨著那身熟悉的清氣,理智慢慢回歸。
他追問:“你去井邊了?”
淩塵頓了頓:“沒有。”
沈映宵一臉狐疑:“……”真的?
剛被騙了一次,這會兒他異常警覺:一眼沒看見,師尊竟然學會騙人了。
還是說,淩塵一直就會這種誆人小妙招,隻是以前他身為徒弟,沒有看到?
沈映宵想起剛才的事,一時懨懨的不想說話。這段時日習慣了把人隨身揣著,如今淩塵的去向稍一超出掌控,他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讓我怎麼放心將人放走啊。”
他心裡嘀咕了一句,困倦地閉上眼睛。
……
淩塵低頭掃了一眼丹修身上的傷,打算帶他回去找二徒弟看看。
然而一進小院,卻見院中十分淩亂。他腳步一頓,心下微沉。
沈映宵有所察覺:“怎麼了?”
淩塵目光環視整座破廟,很快定在一處。他把沈映宵放到一旁的樹下,讓他靠著樹乾坐著:“在這彆動,我馬上回來。”
沈映宵下意識地想抓住他,理智卻又讓他頓住。那隻蒼白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淩塵的氣息就從身前消失了。
沈映宵沉默片刻,隻好順勢抬手理了理頭發,假裝剛才伸手就是為了做這個,總算沒讓幾根手指落在空處。
魔尊這次居然沒有嘲笑他,而是在看彆處的熱鬨,邊看邊笑:“你師尊都快忙成陀螺了,兩個徒弟沒有一個省心。”
沈映宵很想白他一眼,可眼睛很疼,於是轉而動嘴:“你這種收了一百零八個徒弟然後全部放養的人,倒是省心了,可也沒見你下場好到哪去。”
魔尊不服:“這才哪到哪,你怎知你師尊的下場會比我好?”
沈映宵怔了怔,目光無意識變得陰沉,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循聲轉過來,一時竟然比他還像個魔修。
“……”魔尊絲滑改口,“不過我們都說事在人為,相信你的救師行為一定能
有成效。”
劍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魂真是每天不挨幾頓揍就不舒服。要不是他已經死了沒法再死一遍,現在大概早就輪回幾十次了。
沈映宵聽著遠處兵刃碰撞的聲音,知道彆人能看到這邊,不是回本命洞府修補分身的好時候。
閒著也是閒著,他想起身前的傷口也帶著些毒,於是打算澆點玉露上去,緩解疼痛。
然而這身衣衫太過吸水,一瓶下去,沒幾滴能順利流到傷口上。沈映宵嘖了一聲,想把礙事的衣服撕開,然而才剛扯到傷口,他就疼得一顫。
雖然混過幾個小世界,但沈映宵畢竟不是什麼嗜痛的變態,他對疼痛一向能避就避。兩個身體輪換著躲,總有一個是完好的。
可現在卻不能直接走。
魔尊剛安靜了沒一會兒,見狀又飄過來看熱鬨:“真是嬌氣,你這種修士若在我們魔宗……”
“閉嘴。”沈映宵快被他煩死了,也不顧傷口如何,攥著衣服就要扯開。
原本已經做好吃痛的準備,但沒等用力他就被攔下了。沈映宵一怔,倏地抬起頭,看到身前多了一團模糊的人影。
淩塵竟然已經回來了。
忙碌的劍修一隻手拎著梅文鶴,另一隻手伸過來拎他:“你現在修為受限,傷口不易好轉,不要胡來。”
沒等沈映宵說什麼,他身體已然騰空。淩塵帶著兩個人離開破廟,隱匿身形,找到一處廢棄的道觀,帶他們躲了進去。
沈映宵被放在地上。
他伸手戳了戳旁邊的梅文鶴,發現這脆皮師弟又沒了意識:“他怎麼了。”
淩塵:“有傀儡扮成我的模樣引他離開。他受了些暗算,問題不大。”
沈映宵摸索到梅文鶴的腕脈,按著探了探,發現的確沒有大礙,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把人丟開,意有所指地道:“我又是中毒又是被捅刀,你這徒弟運氣倒好,隻中了迷藥。”
說完他停頓片刻,想聽的“你劍術和身手都比他好,敵人覺得你更難纏,所以才會這般”之類的誇讚,卻沒能從淩塵口中聽到。
沈映宵默了默,隻好繼續說正事:“不過我身上的毒並不致命,那把刀刺的也是我右胸。它們好像不打算殺人,隻想把人帶走。嘖,早知如此,剛才我就該順勢去井底看看,沒準能……”
正說著,一隻手探過來,按了按他的傷口。
沈映宵僵住:“你做什麼?!”
淩塵剛才從梅文鶴那裡找到了傷藥,和丹修不同,醫修的藥對沒有修為的人也能奏效:“你的傷口剛才又崩裂了,得上些藥。”
沈映宵已經疼過勁了,這時候反倒不著急處理,他像個無懼疼痛的大俠,隨意一擺手:“區區小傷。”
淩塵:“灑一些吧,好不容易找到落足之地,我怕你的血把這裡淹了。”
沈映宵:“……”
以後堅決不能再讓戚懷風去找師尊討論陣法劍術了——看看,好好一個清冷劍修都
被帶成了什麼模樣!
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這藥是非塗不可了。
沈映宵原本想說“我自己來”,但摸到淩塵手上那一隻小巧的玉瓶,他卻又沉默了——這藥顯然不多,得精細些用。而他現在目不能視,傷口又長,如果靠著直覺盲灑,沒準上到一半,藥就沒了。
隻好讓彆人幫忙。
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就變得尤為敏銳。沈映宵聽到了淩塵拔開瓶蓋的響動,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他衣襟上,打算拉開那些遮住了傷口的布料。
然而等了半晌,淩塵卻繼續。
沈映宵疑惑道:“怎麼了?”
淩塵想起一件事,謹慎確認:“我隱約記得你是隱世家族的人,聽說有些家族規矩繁多,你們……沒有什麼看了身體就要負責的傳統吧。”
“……”沈映宵一臉木然,“我若說有,你就不治了?”
淩塵:“我可以蒙上眼睛。”
“?”沈映宵,“你看不見,我也看不見,那同我自己上藥有何分彆?”
淩塵因著那一絲揮之不去的即視感,對他多了幾分耐心:“你不知自己傷在何處,我卻可以先記下位置,然後照著先前記下的方位上藥——這期間你不要亂動,否則可能會偏。”
沈映宵:“……”自己根本就不是什麼隱世家族的人,為什麼要認真討論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躺回地面,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開玩笑的,沒有那種規矩。”
不過片刻後,沈映宵覺得不對,又疑心頓起:“等等,你為何會這麼想?莫非從前遇到過這樣的人?”
淩塵:“沒有。”
……隻是他那個小徒弟遇到過許多這樣那樣的麻煩事。以前兩人聊起遊曆見聞時,淩塵聽到,就記住了。
而且……而且前不久遇到大徒弟,映宵居然也脫口而出了這樣的話。不知是不是從戚懷風那裡聽到了同樣的見聞,被教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