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1 / 1)

“還有?”淩塵順著他的話一想,還真的想起一件事,“還有……你為何會去城主府?”

沈映宵:“……”

……讓你誇人,誰讓你找話題了!

他眼角跳了跳,不想說話。

就在這時,窗邊傳來撲愣愣一陣聲響。

沈映宵和淩塵同時回頭,看到一隻巴掌大的鳥從窗縫間擠過來,飛落在梅文鶴身上。

——竟是那一隻迷你仙鶴。

沈映宵忽然明白過來,打量著它:“先前在城主府,是你在給我引路?”

那仙鶴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不想搭理,腦袋拱了拱梅文鶴的袖口,徑自鑽了進去,身影很快消失。

沈映宵:……這鳥還是一貫的沒有禮貌。

但他總不好跟一隻小鳥計較,隻好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不能繼續留在這了,帶上你徒弟先去城外——如果這裡的情況真與凡人城鎮相近,那城主被人劫了親,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

三人悄然出了城。原本想先把梅文鶴送到外面,可進了樹林卻發現根本找不到出路。

他們隻好又暫且退回,去了沈映宵先前所在的那一間破廟。

沒多久,城裡士兵便多了起來,挨家挨戶搜人,很有一副搜尋通緝犯的模樣。

沈映宵收回那一隻孤零零飄出去打探消息的藥蝶,隨口對淩塵道:“你們師徒還挺受城主喜歡,他竟派了這麼多人尋找。”

淩塵聽到這話,目光落在他身上。對面的丹修已經脫了黑漆漆的夜行服,此時一身晃眼的銀白仙衣,他道:“城主若看到你,想來也會愛不釋手。”

“……”沈映宵一噎:師尊居然學會頂嘴了!?

而且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聽著怪耳熟的……都怪那個欠揍的師弟,自己不好好說話,還把師尊帶壞了。

不過這樣的淩塵倒是十分新鮮,沈映宵翻來覆去地回想了一會兒,才勉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事上。

——這座“金盆洗手城”裡,八成也藏著一顆魔種,可是應該從哪把它找出來?

“我記得青竹鎮中的那一顆魔種,能隨時附進傀儡當中。是師尊將一城的傀儡全部打散,它才逃無可逃,最終被抓。”沈映宵跟劍靈嘀咕著,“可是師尊現在修為受限,而且城中還有許多活人,這法子沒法照搬。”

頓了頓,他道:“要不賭一把,先去把城主砍了?——‘城主’這位置一聽就很招搖,魔種沒準會附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劍靈:“……你是真覺得這法子有用,還是在因為城主想擄你師尊的事公報私仇?”

沈映宵擦劍的手一僵。

劍靈抬起手,比劃了一片人海:“如果你想刺殺城主,然後被附在彆人體內的魔種派士兵滿城追殺,那你可以試試。”

沈映宵想起滿城密密麻麻的傀儡,又想起自己現在連禦劍都費勁,沉默了一下。

片刻後,他劃掉那

個方案,假裝剛才想砍城主的人不是自己:“……還是先想辦法弄掉頭頂這個大陣,等師尊恢複修為再說吧。”

……

到了第二日,城中搜查的人終於退去。

沈映宵正想去城裡看看,眼角餘光卻忽然一動。

他回過頭,發現梅文鶴手指顫了顫,緊跟著就緩緩睜開了眼——也不知是這師弟毒抗太強,還是淩塵昨晚給他輸了不少靈力,才過一夜,梅文鶴居然就掙紮著醒了過來。

淩塵也發現了,問他:“感覺如何?”

“師尊?”梅文鶴夢遊似的看著他,過了好幾息才回過了身,他驚訝地騰地坐起身……

然後又手軟腳軟,倒回了原處。

“……”沈映宵看著這個弱了吧唧的師弟,心裡微妙的平衡了許多,望向梅文鶴的目光裡多了幾分來自長者的慈愛。

梅文鶴沒發現旁邊有一個想要給他當爹的師兄,此時他的注意力全在淩塵身上。坐不起來他便乾脆躺著,打量了好幾眼終於確認:“真的是你……您這些時日去哪了?!”

淩塵看了丹修一眼,不好對徒弟說他被這人撿回了洞府扣下,隻得含糊道:“四處雲遊,尋找抵禦魔尊之法。”

沈映宵怔了怔,這才想起其他人還不知道魔尊已經死了,而是以為這魔頭正藏在幕後,正打算悄悄晉升到大乘期,屠戮修仙界。

梅文鶴似乎還想問彆的,淩塵卻不好細說,他隻得先一步開口:“你怎會在此?”

梅文鶴看了沈映宵一眼:“附近有蜃景出世,我和幾位醫仙穀同門路過那裡,恰好看到這位道友出城——我隱約覺得他身上有師兄和師弟的氣息,就往他走的方向追了過去,可卻一直沒找到人。之後我誤入深林,神誌不知為何變得昏沉起來,再醒來就在城主府了。”

說著他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顯然還記得被強行套上嫁衣的事,像是覺得晦氣。

淩塵默了默,看向一旁的丹修:這人身上有過另外兩個徒弟的氣息?

不過轉念一想,前不久在極樂城,兩個徒弟與那條巨腿對上時,銀面人的確找了自己過來幫忙。可見丹修也與那件事有關,兩個徒弟的氣息或許就是那時沾上的。

因此淩塵此時還算心平氣和,隻向丹修確認:“你後來又去見了他們?”

沈映宵背後的冷汗都快流下來了,好在他管理住了表情:“那是自然,我說過若有緣遇到,會幫你照看徒弟。”

淩塵沒想到他對徒弟如此上心:“倒是多謝你了。”

沈映宵心虛地揮揮折扇:“……”應該的應該的,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

旁邊,梅文鶴看看淩塵,又看看沈映宵。他以前並未直面過這個丹修,因此問淩塵:“這是您的友人?”

淩塵頓了頓,覺得這詞不太妥當,但其中緣由又不好解釋,最終隻好點了一下頭,姑且認下了這“友人”的關係。

梅文鶴看向丹修的目光於是變得微妙。他想起某個師兄每天破破爛爛的

狀態,對這位友人“幫忙照看徒弟”的說辭深表懷疑。不過想起人家說的是“若有緣遇到”,並非“時刻跟隨保護”,他就也沒再多說什麼。

劍靈直到這會兒才敢喘氣:“你師弟居然真的沒提在不老峰遇到你本體的事。”

沈映宵不動聲色地收起掌心藥蝶,擺出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醫仙穀一脈單傳,梅文鶴每年生辰都必須回穀。這個時間,他與醫仙穀同門一起去蜃景還勉強算是情有可原,可若和‘沈映宵’一起去不老峰亂逛,就明擺著是離家出走了。師尊畢竟是他師長,他不會說。”

……也還好沒說。

否則隻能讓梅師弟再睡一覺了。

……

梅文鶴從前受過淩塵的救命之恩,因此成了朗月峰的掛名弟子。因為接觸不多,他對淩塵一貫尊敬有餘親近不足。

再加上剛中了毒精力不濟,即便醒了,梅文鶴也沒有找淩塵閒聊的意思,一直靜靜躺著不說話。

淩塵話就更少了。

沈映宵等了半日,見這師徒倆沒有聊天串通情報的跡象,這才放下心:“我出去看看。”

淩塵抬起頭:“你要去找陣眼?”

沈映宵應了一聲。這麼大的陣法,內部必然有陣眼支撐,找出它毀掉,才能恢複靈力,讓兩人不再被動。

淩塵站起身:“我去吧。”

城裡狀況未明,沈映宵哪肯讓他去,他瞥了一眼梅文鶴:“你這徒弟細皮嫩肉的,看著也像一塊好材料。我與他獨處,你能放心?”

梅文鶴本來都快睡著了,聽到這話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細皮嫩肉?材料?……這人在說誰?

淩塵:“你不是濫殺之人。”

沈映宵冷哼一聲:“反正我沒空幫你看孩子。”

梅文鶴終於清醒過來,揉揉眼睛:“不如你們同去。我也習劍,留在這裡足以自保。”

沈映宵:“?”自保?就你那劍術,拿來切藥都嫌慢。

淩塵顯然也想到一起去了,他不再堅持,坐回了梅文鶴旁邊。

沈映宵看了他們一眼,心思控製不住地有些飄散:師尊果然愛護徒弟,對自己的好恐怕也全是師徒之情。難怪先前被親了一口他反應就那麼大,居然連夜要丹修把人送走。

想起這事沈映宵就心裡泛酸,他無聲歎了一口氣,收回目光,轉身出門。

剛往院外走了沒幾步,魔尊面色忽然變得凝重。

沈映宵無意間瞥見,隨口問:“怎麼了?”

魔尊:“空氣中有些異樣。”

沈映宵一怔,跟著凝重起來:“城主找過來了?”

魔尊嗅嗅:“有股醋味,濃重得很。”嗅著嗅著就湊到他身上了。

沈映宵:“……”

魔尊與他鼻尖對鼻尖,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一張美人臉笑得活像啃瓜的狐狸:“師弟的醋你都吃?不是你讓你師尊留下的麼。”

沈映宵懶得同他解釋自己在想什麼,又實在

被他笑得煩躁,忍無可忍,一劍過去。

嗤啦一聲,裂開的魔尊終於消停。

下一瞬,沈映宵便感覺身後一道清風拂過。

他回過頭,淩塵飄身落到他背後,按著劍柄掃視四方:“敵襲?”

他是被拔劍聲引來的。

沈映宵這才發現自己低估了一個劍修對聲音的敏感,他隻好道:“……沒,有隻蒼蠅。”

……

把被驚動的劍修趕回破廟,沈映宵這才得以繼續趕路。

他從小道回了城,發現昨天街上挨個搜人的士兵都消失了。城主怒氣消得極快,整座城又恢複了之前的平和狀態。

路過一片街市時,沈映宵才發現怒氣消得快的,不隻是被搶了親的城主。

——他竟然看到了昨日遇到的那一對“黑白無常”。

昨天兩人還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見面便打得頭破血流。可一轉眼的功夫,他們竟然和好了。

看著那笑容可掬、關係甚佳的兩人從身邊路過,沈映宵步伐頓住,腦中幾句話不停打轉,背後緩緩升起一片涼氣。

說書人說,進城之人必須在三日內打來井水,於金盆中洗手淨面,方能於城中隱歸。

而昨日那個黑胖壯漢說,他兩日前遭山匪劫掠,摔下山崖進了城。算上今日,他到達此地,剛好三天。

……短短一夜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兩人從生死至仇,突然變成這副深情厚誼的模樣?

而算了算,他和淩塵進城,已經是第二日了。

正想著,沈映宵忽然覺出兩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他轉過身,發現那與他擦肩而過的兩人雖已走遠,卻一直在回頭看他。兩顆腦袋已經擰到了正後方,脖子都要斷了,面上卻仍舊是那種笑眯眯的模樣。

沈映宵同那兩雙包容一切的笑眼對視,無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