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湊過來看了一眼,為戚懷風的底蘊嘖嘖稱奇:“他為抓你還真是下了血本。接下來你要怎麼辦?雖是退回了洞府,可現在沒法移動。隻要他在原地等一陣……”
沈映宵:“他不會等太久。”
搶到了想要的東西,誰還會繼續留在搶劫地點?肯定有多遠走多遠——在旁人看來,外面那間荒僻小院,是銀面人最不會回去的地方。
而且即便戚懷風在意這件事,但若實在沒有線索,他也絕不會因此被困在原地。他永遠都有事做,永遠都在往前走。
“這麼一想,師弟他可真夠卷的,莫非這就是快速升級的秘法之一?”沈映宵嘀咕了一句,“唉,看來我也該做自己的事了。”
先前的傲天秘境和青竹鎮,神獸宗與不老峰。存放巨肢的秘境附近,總有一枚正在孕育的魔種。
這裡也很可能一樣。
……不知道戚懷風發現了這一點沒有,要是找著找著,兩邊撞上,就尷尬了。
沈映宵沉默片刻,決定先不去想這些,把該做的事做了。
耐心等了幾日,再悄悄探頭出去,外面果然已經人去樓空。
銀面人鬆了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間院子。
……
因為極樂城的事,這座毗鄰秘境的城中多了不少修士,大概都是被驚動的各方勢力。
沈映宵沒有多看,徑直往城外走去。
快要出城時,他忽然看到什麼,腳步微頓。
城門邊有一處供人落腳的驛站,此時五六個白衣修士正站在那裡。一陣風從他們身側拂過,送來淡淡藥香——這些似乎都是醫仙穀的人。
梅文鶴也在其中,一身淡綠衣袍十分顯眼。其他人都站著,隻有他坐在桌邊。而那個帶隊的白衣人正俯身下去,在他耳邊恭敬地低聲說著什麼。梅文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目光望向遠處,點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姿態乍一看頗有威嚴,但沈映宵也算是斷斷續續看著他長大,一眼就看出這師弟完全是在走神,旁邊那人說的話,他怕是一句都沒聽進耳朵裡。
剛看了兩眼,沈映宵忽然察覺到一陣視線。
他怔了怔,敏銳地回視過去,發現梅文鶴袖口探出一個小腦袋——那隻迷你仙鶴正望著這邊。
梅文鶴感覺手腕被蹭了一下。他低下頭看了看,又抬頭望向仙鶴看著的地方。
然而那裡一片空蕩,已經沒有人了。
……
沈映宵出了城。
梅文鶴平時錦衣玉食,活得最是無憂無慮,沒必要把他也卷進這些事裡,既然他和醫仙穀的人遇到,那正好讓他們一起回去。
出城以後,路越走越偏,周圍漸漸看不到人了。
沈映宵四處找了找,卻沒感應到什麼線索。於是他也沒再繼續,而是打算換上本體尋找——本體體內有魔種,同為凝練的濁氣,雙方彼此之間或許能有些感應。
念頭
一動,沈映宵便已經回到了本命洞府。
他來到煉藥室?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看了一眼睡在煉藥台上的本體,將意識挪了回去。
片刻後,分身睜開眼,站了起來。
劍靈一怔,沒想到起身的是他:“怎麼了?不是要換本體嗎。”
沈映宵蹙眉走到煉藥台旁邊,找出一瓶玉露給本體灌了下去,然後他坐回椅子上,又重複了剛才的步驟。
一息之後。
本體依舊躺著,站起來的還是分身。
“……”
劍靈終於看明白了:“本體醒不過來?”
沈映宵應了一聲,擰著眉頭走到本體旁邊,面色有些凝重。
先前把本體從戚懷風那裡抱回洞府之後,他就已經灌了一瓶玉露下去。
玉露是他先前調製的萬能解毒劑,師尊體內那麼烈的毒都能壓製一二,所以他覺得用來驅散戚懷風下的迷藥也全無問題。
誰知那一瓶竟然毫無用處。而現在又灌了一整瓶下去,他的身體依舊睡得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沈映宵看著自己的本體,陷入沉思。
……那個孽徒師弟,到底給他吃了什麼東西?
該不會是覺得他串通銀面人,罪無可恕,所以給他判了“一覺睡到劇情全結束之刑”吧?
沈映宵嘖了一聲,拉過本體的手仔細探了好一陣,眼底多了幾分疑惑。
——居然什麼都探不到。
本體氣息平穩,完全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魔尊悠哉悠哉地看了一會兒戲,終於開口:“那不是毒。”
沈映宵看了他一眼。
魔尊像個老學究似的晃了晃腦袋:“要論見多識廣,還得靠閱曆堆啊。你乖乖喊一聲師尊,本尊便告訴你這是什……”
“師尊”聲沒來,通體如雪的劍尖倒是比過來了。
“……”
魔尊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劍尖,往旁邊挪了挪,“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們可以發展一點更和平的溝通方式。”
沈映宵把劍往前遞了遞:“這樣效率最高。”
魔尊:“……你就不怕你本體睡上一輩子?”
沈映宵冷哼一聲:“睡就睡,睡著一樣用,又不是不能容納魔種。這樣連止痛藥都省了。”
魔尊:“?”
你小子才是魔修吧。
他歎了一口氣,決定不跟小變態計較:“他融進酒裡的那枚果子,叫‘九轉靈胎’。”
沈映宵:“……什麼胎?”
一顆果子怎麼會叫這種名字?他下意識看向了本體的腹部。
魔尊不知道他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隻繼續說自己的:“九轉靈胎,重傷者食之可重塑經脈,宛如新生。平庸者食之可洗筋伐髓,脫胎換骨。
“而若是你師弟那樣的人吃,它便會沉寂在經脈當中,待到瀕死時激發,涅槃重生,相當於多出一條命——你這師弟運氣當真不錯,居然能弄到這種寶物
。他大概以為你被蝕心印損了根基,所以拿這東西給你重塑。”
說完這話,他無意間一抬頭,忽然看到沈映宵臉色煞白,旁邊的劍靈也和他差不多表情。
魔尊怔了怔:“怎麼了?”
沈映宵:“……”這東西一聽就像是幫氣運之子擋死劫的。
比如某一天,戚懷風遇到了修為強過他許多的敵人。雙方一番死鬥,年輕的天才最終不敵對面的老怪物,被一劍重傷,老怪物將他踩在地上仰天大笑——這種危急的時刻,若戚懷風吃過這枚果子,他就能在那老東西桀桀狂笑的時候滿血複活,扭轉敗局將那人挫骨揚灰,然後在圍觀群眾倒吸涼氣的聲音中順勢渡劫,飛升成仙。
可現在……這東西怎麼就偏偏給本體吃了!
沈映宵焦急片刻,忽然盯住本體的腹部,若有所思。
魔尊看出他的意圖,嘶了一聲:“你這人是不是跟自己有仇?下手可真夠狠的——彆想了,剖不出來。你的身體如今昏睡不醒,就說明靈果正在生效,這麼多日過去,汁液早已融入骨血,即便你把本體扔進爐子煉成丹,也煉不出原來的東西。”
劍靈回過神,也連忙阻止沈映宵對本體伸出魔爪:“沒有這顆果子,你師弟也未必會出事。而且現在他也不算是在孤軍奮戰——等成功除去魔種,你師尊便也能成為助力,而且這不是還有你嗎?”
頓了頓,想起戚懷風對分身的態度,劍靈默默改口:“你……嗯,有你在,他一生氣,沒準修為進境就變得更快了。”
沈映宵:“……”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他還是不死心,想了想,看向魔尊:“你似乎對這種靈果頗為了解,莫非以前見過?”
魔尊笑了一聲:“見倒是沒見過,不過本尊喝過。”
沈映宵:“那……”
“彆問我,我也不知從哪能找到這種東西。”魔尊打斷他,“當初是我徒弟孝敬我的。”
沈映宵驚訝:“你還有徒弟?”
魔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看著挺驕傲:“本尊有百十來個徒弟。”
沈映宵:“……”
嗬,渣男,養得過來嗎你。
……話說回來,“師尊”原本就不是什麼安全的行當,這人居然一股腦收了那麼多,也難怪如今落得這隻剩一縷殘魂的下場。
想從魔尊這裡找到線索,恐怕有些難度。沈映宵搖搖頭,不再想這些:“事已至此,還是先去找魔種吧。”
……
說乾就乾。
本體暫時用不了,沈映宵於是去後院找到淩塵,沒提極樂樓,隻說附近可能有魔種。
“給你下毒的人或許還在幕後盯著你。”沈映宵直白道,“此次放你出去也是試探,若察覺有人窺視,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說什麼淩塵都隻是點頭。
以前本體同淩塵說事,大多時候也是這種效果。
可此時沈映宵總覺得,點頭與點頭之間也有微妙的不同,
前者是順著他,而現在……現在有些像是對無良綁匪的妥協。
“他為什麼不問一問詳情,直接就答應了?莫非是覺得問了我也不會說?”沈映宵忍不住跟劍靈嘀咕,“我難道就那麼像壞人?”
劍靈被他一連串問題問的頭疼:“你不像嗎?”
沈映宵:“……”
劍靈:“且不說行為,單就你這身比魔修還魔修的行頭……但凡你換一身淺色的衣服,彆戴這麼花哨的面具,沒準你師尊都能對你多幾分好感。”
沈映宵莫名有些委屈:“黑袍銀面具怎麼了?這難道不符合我現在神秘的救世主身份嗎?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衣服也自然要區分開——我就要穿!”
劍靈:“……”
劍靈:“好好好,穿穿穿。”
旁邊,淩塵聽不到神識中的交流,問沈映宵:“現在就出發?”
沈映宵臉色變來變去,豁然起身:“稍等。”
……
淩塵便等了等。
剛才他靈力運轉到一半被打斷,此時正好走完。
闔眸調息時,他感覺一人走遠又回來,扶起他,將他帶到了其他地方。
睜開眼時,淩塵發現自己落在了一片樹林裡。
他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這才看向身邊的銀面人。
這一眼看去,淩塵忽然怔住。
——從見到銀面人開始,這人就永遠一襲黑衣,戴著各種模樣的銀質半臉面具,從未變過。
可如今,他卻換了一身淺色鑲著銀邊的衣衫,臉上的面具也摘掉了。看慣了鳳眸形狀的面具眼洞,此時再看銀面人,隻覺得他眼型柔和了許多,雖望過來時目光仍有幾分淩厲,可有了先前的對比,淩塵隻覺得看到一隻狼崽變成了小白兔。
他一時竟然沒敢認,過了片刻,才終於從氣息確認了來人。
被他盯得久了,銀面人惱羞成怒,抬起扇子遮住半邊臉:“看什麼看!”
淩塵於是又看了一眼鏤空銀骨的素白折扇:“……”
這行頭……換的還挺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