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1 / 1)

戚懷風有些話沒說,其實宗主並非一張底牌都沒用——先前他剛抓到人,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宗主就自爆了,而且威力竟然要比尋常的分神期大上許多。

那場自爆來得沒有任何征兆,戚懷風的本源火種又分出去了大半,猝然間他真的受了些傷,被那絡腮胡撿了回去,後來才找到機會和分身調換。若非如此,極樂樓裡根本不會有“戚懷風”,隻會出現一個伺機而動的“牛頭管事”。

這種馬失前蹄的蠢事,雖誤打誤撞地讓他找到了城主,卻讓人絕不想提起第二次,好在……

戚懷風悄悄看了沈映宵一眼,見這師兄果然被宗主的死吸引了全部注意,沒有發現細節之處的違和,他這才鬆下微繃的身體,移開了視線。

然而下一刻,沈映宵忽然道:“等等。”

戚懷風身形一僵。

沈映宵在他的屏息注視下,轉頭看了過來:“馬上要出院子了,外面恐怕有人,師弟……要不要換身衣服?”

戚懷風:“……”

他倏地看向自己身上,後知後覺地發現竟然又忘了這件要命的事,耳尖飛起一抹羞惱的薄紅——這些天一直在穿這種不正經的衣服,不管他願不願意,多少都有些習慣了。因此一旦忙於彆的事,他便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些。

好在旁邊這師兄還算有點良心,沒有開口嘲笑,隻是遞來一件外袍:“你先穿這個吧。”

“……好。”戚懷風正要接過,視線卻忽然在他手上定住。

——這居然是一件黑色的衣袍。

戚懷風怔住,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可怕:“你居然隨身帶著……帶著他的衣服!?”

他記得這個師兄從小到大,衣服沒有一件黑色,而是鐘情於白。所以這件他順手拿出來的衣袍,究竟是誰的?

這個問題閃過,戚懷風腦中不可避免地浮現出一道黑衣身影,他仿佛看到那銀面丹修晃晃折扇,隔空遞來一道滿是惡意的目光。

沈映宵這才發現拿錯了,他尷尬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後乾脆一咬牙:“你穿不穿!”

火光呼啦騰起,沈映宵手中一輕,衣服沒了,隻剩一片飛灰。

沈映宵:“???”

戚懷風抬袖一揮,連灰燼都被徹底驅散,他看了一眼沈映宵的儲物袋:“還有嗎。”

沈映宵:“……沒了!”你還想再燒彆的?知不知道我一件衣服多貴!

戚懷風便往四周看了看,轉身去了後院倉庫。這裡堆著極樂樓從修士身上收繳的物品,他很快找到自己的儲物袋,從中取出衣服換上。

沈映宵幽幽盯著倉庫門,對劍靈道:“他居然嫌棄我的分身,我都沒嫌棄他穿我的衣服。”

劍靈:“……”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他可能是怕穿著那身丹修的衣服,半夜夢遊時會不小心砍了自己。

……

沒多久,戚懷風重新走了出來,他換上了一身正常的

衣衫,散在身後的烏發也利落束起,終於回到了平時的樣子。

兩人出了後院,發現外面的人不知何時都不見了,大概是城主死了,秘境波動將人踢了出去。

沈映宵剛走出院牆,就感覺到了來自秘境的排斥,和先前在神獸宗十分相似——這一方秘境也要關閉了。

果然,很快眼前一花,再站穩時,已經回到了外界。

外面或站或躺著一些修士,沈映宵正想找找那茶攤老板在不在其中,戚懷風卻拉起他,眨眼間兩人便掠至附近的城中,去了一處位置偏僻的院落。

沈映宵被他拉進屋裡,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你想乾什麼?”

戚懷風反問:“你又想乾什麼?”

沈映宵盯著這個愛關彆人小黑屋的家夥,警覺道:“我自有打算。”

戚懷風拉著他在桌邊坐下,拿過一隻酒杯,慢條斯理地洗淨:“你又要去找那個丹修?”

沈映宵:“不是。”當然不是,因為根本不用去找,他倆從來就沒分開過。

戚懷風看著他的眼睛,罕見地放緩了語氣:“那人不是真心在幫師尊。你可曾想過,如今這般,或許隻是助紂為虐。”

沈映宵也看著他:乾嘛?每天不說我幾句壞話你難受是吧。

戚懷風捕捉著他的表情,辨認清楚他的態度,垂下了視線。原本以為搬出師尊,這個師兄多少能恢複些理智。可事實證明銀面人留下的奴印,控製力遠比他想象中強。

他往茶盞中倒了半盞酒,又取出一枚晶瑩如雪的果子化在裡面,遞向沈映宵:“喝掉。”

沈映宵警覺:“這是什麼?”

戚懷風:“迷藥,你不喝我就灌了。”

“???”沈映宵,“魔修都說不出這種話……等等,你是擔心我醒著會跟那個丹修勾結?”

戚懷風默認了:“就算你不願,他也有控製你的手段,否則蝕心印怎會毫無效果。”除非是被更強的控製覆蓋了。

沈映宵:“可是……”

他的話被打斷,戚懷風往前一遞杯子,杯沿抵在他嘴邊,冰冷的金屬碰著唇齒。

沈映宵知道這架勢不是在開玩笑,他冷哼一聲,奪過杯子自己喝下。出乎意料的是,這東西竟沒什麼藥味,連他都分辨不出其中成分,好像隻是一枚普通的靈果。

然而效果倒是並不打折,沒多久,沈映宵的神誌就昏沉起來。他強撐著放下杯子:“你這胡亂關人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說完,想起洞府裡的師尊,他又有些心虛地噤了聲。

戚懷風看著他,好像說了一句什麼,但沈映宵已經聽不清了。他眼皮越來越沉,最終伏在桌邊,沉沉睡了過去。

魔尊望著那隻酒杯,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遙遠的往事。但很快,一切情緒便都收歸眼底。他跟著沈映宵的意識,回到了本命洞府當中。

……

沈映宵回了分身,大步走到倉庫,從角落裡拽出一

隻沙袋,憤憤踹了一腳。

被綁成不倒翁形狀的巨大沙袋咕嚕嚕轉了一圈,晃動間露出了貼著戚懷風畫像的臉。

劍靈驚呆了:“什麼時候做的?”

沈映宵哼了一聲,又踢了一腳,那枚憨憨的不倒翁咕咚摔到地上,不動彈了。

沈映宵心情舒暢了許多,把它拎起來推回角落:“居然想用這麼簡單的陷阱抓我,真當我的分身有那麼蠢嗎?”

劍靈:“……”如果沒有本體共享情報,總感覺主人上當的幾率並不算低。

不過……

劍靈有點憂愁:“分身離開本體太久,容易被此方天道察覺,他扣著你本體,你莫非得一直跟他一起行動?”

戚懷風厲害歸厲害,可在他身邊不好動用分身,更不好輕易動用師尊。兩個合體期放著不用,也太浪費了。

最好還是分開走,如果哪天再見面,戚懷風突然來一句“幕後之人死了”,那就太快樂了。

沈映宵想了想:“上次他帶我去秘境藏著,都能被分身找到。這次他更是篤定我會過去,大概正布好天羅地網等著抓我。”

不過天真的師弟恐怕想不到,分身其實一直就在本體身邊。若真想將人帶走,根本不需要越過外面的層層屏障。

沈映宵想到這,氣也消了,笑了一聲:“到底還是太嫩,吃過的米還沒我吃的鹽多。”

魔尊也嗤的笑了出來:“這話倒是真的,一到築基便能辟穀,你吃飯的時間的確比你師弟長上許多。”

笑了一會兒,忽然發現沈映宵微笑著提起了劍。

魔尊:“……”

魔尊:“!!!”

……

本體是要取回來的,但肯定不是現在,怎麼也要過上幾天,等戚懷風注意力分散一些再動手。

閒著也是閒著,沈映宵熟門熟路地去了後院靈池。

淩塵這次居然沒在調息。

見沈映宵過來,他遲疑道:“方才我好像聽到了慘叫聲。”

沈映宵揮揮折扇:“哦,那個啊。有魔修擅闖洞府,被我揍了一頓。”

淩塵放下心來:“若是魔修,打不過的記得找我。”

沈映宵:“……”怎麼感覺師尊好像開始習慣給他當打手了。

他搖搖頭,搬了個棋盤坐到淩塵旁邊,想了想忽然道:“你猜我先前遇到了什麼事?”

淩塵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在笑,於是道:“應該是一件有趣的事。”

“確實。”沈映宵,“但對你來說,可就未必有趣了。”

淩塵一怔,想起前不久在巨腿附近的兩個徒弟,想要起身:“他們出了事?”

沈映宵若無其事地告狀:“你那個小徒弟又把大徒弟關起來了。”

淩塵聽完,像是鬆了一口氣。

沈映宵:“……?”

淩塵看到他眼底的疑惑,簡單解釋道:“比我想象中要好。”

他還以為是那巨

腿有異,兩個徒弟出了事⒁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現在……雖然也不能算是完全沒出事,但那兩個人湊在一起總歸出不了什麼大事,反倒能有個照應。

沈映宵上眼藥未遂,手裡的棋子捏得嘎嘣一聲。

不過看了一眼對面鐐銬纏身的淩塵,他好像也沒立場說這些,棋下到一半,沈映宵便找借口離開了。

走到後院門邊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淩塵撚著雙色的棋子,正慢慢將那一局棋下完。

暖融融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忽略掉那座用來禁錮他的白玉蓮台,一切平和得像是回到了出事之前——沈映宵有一個事多但還算穩定的師門,有一個修為高超讓無數惡徒避之不及的師尊,有兩個成天不著家但隔二差五會帶點奇珍異寶回來給他玩的師弟……日子一天天過得無聊卻溫暖,前世那種站在破敗寂寥的朗月峰,跑遍所有角落都找不到人的無助,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沈映宵:“……”不對,本來就是上輩子。

嚴格來說,若算上彆的小世界,該是上上上上上輩子。

然而時間過得再久,有些烙在心底的記憶也永遠遺忘不掉。以前習慣了倒也還好,可像現在這樣,過慣了一回洞府就能找到人的日子,一想到引出淩塵體內的魔種後要放他離開,沈映宵竟然從心底湧起一絲抗拒來。

可能是他在門口停得太久,淩塵忽然抬眼望了過來。

沈映宵騰地移開視線,避開他的目光,轉身走了。

魔尊慢悠悠地飄近跟上他:“呦,哪裡來的小修士啊?怎麼一臉想做壞事又怕被發現的可憐模樣?”

沈映宵不理他。

魔尊忽然又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取出你師尊體內的魔種?”

沈映宵袖袍下的手攥得緊了些:“師尊體內的那一顆魔種極為特殊,我體內才剛融了兩顆魔種,不夠保險——根據經驗,極樂城的巨腿附近,應該也藏著一個孕育魔種的地方,等尋到它,我就動手。”

魔尊:“然後呢?放人嗎?”

沈映宵煩躁地揮開他:“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魔尊嘖嘖:“看來真是金屋藏嬌藏上癮了——你師尊這樣的人,放出去可比藏在床上有用。”

沈映宵叱道:“你才……!”

話到一半,他忽然發現拿“你才金屋藏嬌!”這種話罵魔尊,好像是在祝福他。

默然片刻,沈映宵改口:“魔種未除,一切等除了再說。這次尋找魔種,我會與師尊同去,正好看看幕後那人是不是還在盯著他。若是……若是事情可控,事後我自會放他離開。”

魔尊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可是本尊嗅到了謊言的氣息。”

沈映宵:“……”

……這魔修真的沒有什麼特殊癖好嗎?說他不怕疼吧,每回挨揍他都嚷得很淒慘,可若說他怕疼,會引來胖揍的這些話,他是半句也沒少說。

沈映宵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每回有事找這個魔修,他

都不確定該喊什麼——叫“魔尊”吧,感覺是敬稱,叫“魔頭”吧,又覺得自己像是跟那些留著一把山羊胡的小老頭們成了同輩。

……往後還是直接喚名字吧。

魔尊幽幽道:“你終於想起來問這個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叫我‘喂’呢。”

沈映宵發現這個魔修話是真的多:“所以你叫什麼?”

魔尊忽然收起笑臉,神情一肅,多了幾分威勢和壓迫感:“本尊的名諱,豈是……”

嗤一劍過來,把他劃成了兩半。

“……”

魔尊艱難把自己聚合在一起,這次聲音小了點:“你可以同他們一樣,喚我‘尊上’。”

話音落地,面前銀光一閃,又劃過來一劍。

魔尊:“……”

這次聚合好,沒等他說話,沈映宵那柄通體雪白的劍,就已經抵上了他喉間。

“你這小輩怎麼如此沒有耐性……”魔尊匆忙躲開一刺,“玄鱗,叫玄鱗。”

沈映宵收回劍,嘖了一聲:“平平無奇。”

同樣看多了話本的劍靈無聊點頭:“像條大黑魚,以後還是叫你魔尊吧。”

玄鱗:“?”

居然對著堂堂魔尊的名字指指點點,有沒有禮貌!修真界的這群孩子到底還有沒有禮貌!

而且他的名字,平平無奇?

……雖然魔修眾宗中,的確曾有那麼一兩個與他重名,但那些人現在都死了,他如今是世間唯一一個玄鱗。這名字哪裡平平無奇了!

……

沈映宵沒有理會話很多的魔尊,徑自去了煉藥室。

忙了一會兒走出來,他伸著懶腰往後院走,快到靈池才突然驚醒,停下了腳步。

……如果真的要放淩塵走,自己是不是應該早點習慣洞府裡隻有一個人的日子?

“不對,這有什麼好習慣的。從今天開始不見他是不見,過一陣開始不見他還是不見,與其這樣,為什麼不多獎勵自己幾天?”沈映宵很快說服了自己,“而且……而且沒準師尊在這裡留得舒服,就不想走了。”

他腳下轉了幾道彎,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去了後院,坐到淩塵身邊蹭靈力。同樣的靈氣,在淩塵體內轉上一圈,總會顯得格外清冽,連著他周身的空氣都令人心曠神怡。

兩天過去,淩塵側過頭看了他好幾次,像是疑惑這人為何一天到晚這麼閒。

沈映宵算著時間,也知道該乾正事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看看本體那邊的狀況,把人撈出來,然後動身上路。

……

外界。

城中一處偏僻的宅院當中。

戚懷風坐在桌邊,先前他放出去找人的火靈分身有了消息。

火靈分身在外面消散,大段記憶和經曆閃入腦海。

戚懷風闔眸消化,重新睜開眼時,他望著對面的床榻,忽然怔住。

——短短一息的功夫,床上空了。

戚懷風心裡猛地一沉,他蹙眉走到床邊,伸手一摸,被褥還是溫的,睡在上面的人卻不見了。

四周的陣法都未觸發,隻有床上落下一張紙,上面寫著:

[人我帶走了。

無需多慮,事後原樣奉還。]

收信的人沒控製住力度,那紙被嘩啦捏皺一角。

戚懷風想起沈映宵每一次失蹤再出現後,身上多出來各種各樣的傷,聲音沉得像淬了冰:“……原樣奉還?”

……

本命洞府。

沈映宵剛才讓劍靈打探完外界的情況,便瞄準床榻,精準出現在了本體身邊。他一瞬就將人帶回洞府,落進了事先畫好的陣法當中。

然後他把昏睡著的本體抱進煉藥室,小心翼翼地一番檢查,果然在本體身上找到了一堆防禦符、追蹤符、火種劍意之類的大禮包。

……這大概都是用來對付他的,但被拖進空間以後就凝固了。

沈映宵心驚膽戰地將它們一一拆下來收好,沒舍得扔,找來一隻盒子封住,留待日後再用。

終於拆完,他望著新增的庫存,心情複雜地歎了一口氣:感謝師弟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