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1)

房間裡安靜下來。

沈映宵猶豫片刻,腦袋稍微動了動,在石柱上蹭歪了蒙眼布。

前方的龐然大物撞入眼簾,讓他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對面牆壁前豎著一尊巨大的石像,石像的腦袋一直頂到天花板,下方身體扭曲拚接,突出了一條十分壯碩的右腿。

饒是睜眼前聽劍靈描述過現場,此時沈映宵也看得怔住。過了一息他才察覺到問題——那條突出的右腿,讓他瞬間聯想到了前兩個秘境裡見過的巨手巨足。

不過面前這一條,顯然並非巨足真身,隻是用石像複刻的雕塑。

“為什麼要擺一尊這麼醜的石像。”沈映宵難以理解,“莫非是那條腿自己出不來,所以就像神明降臨在塑像上似的,給自己造出了一條用來接觸外界的渠道?”

正跟劍靈嘀咕著,忽然,石像大腿上裂開一隻眼睛,那隻眼眼珠一轉,無聲望著他。

沈映宵:“……”

……這石像明明有頭,為什麼非要把眼睛開在腿上!

他被這座不按套路出牌的石像驚得有些淩亂,因此在一些本該堅硬的石條,像觸手一樣柔軟蔓延過來的時候,沈映宵心裡反倒湧起一種經曆了太多的平靜。

……但再平靜,他不想被這些東西碰到。

可惜現在他被綁在石柱上,跑路的幅度僅限於貼著柱子從這邊轉到那一邊。而實際上,連半圈都沒轉到,那些石條就已經攀上他的腳腕,而後迅速往上蔓延。

沈映宵隻覺得一條條冰涼的蛇沿著身體爬過,他蹙眉盯著這些詭異的石條,忽然發現其中一根,質地格外不同。

在沈映宵警惕的注視下,那根石條拱開他胸前的衣服,像一條探頭攻擊的蛇,忽然重重咬在他心口。

心口經脈最多,幾條主脈都在這裡交錯。

此時異樣的力量強行侵入,又沿著經脈一路逆行往上,沈映宵身體猛地一顫,腦中像被鋼筋刮過。他喉間溢出短促的□□,隻覺得一道道無形的東西爬在了他神識上,像是要覆蓋掉他的意誌,將他全盤操控。

劍靈見他難受,連忙湊近去看,片刻後它鬆了一口氣:“還好,隻是粘附在了神識表面,沒有紮入,否則它就要發現你的神識與旁人不同了。”

如今沈映宵連分身帶魂,都是輪回司的。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神識觸角,無法真正刺入他的神識。

沈映宵也的確沒有太痛,隻覺得像是一條條蟲子在腦中蠕動攀爬。他仰頭抵著身後的石柱,渾身控製不住地打著顫,許久才漸漸適應了這種可怕的觸感。

他低下頭,冷汗沿著眼睫滑落:“蝕心印……原來如此。”

此方世界沒有專門錘煉神識的功法,許多修士甚至根本不知道“神識”這種東西。但不知道不代表用不上,就像不認識空氣的人也能自如呼吸,他們的修行仍舊同神識息息相關。

如今看來,極樂樓裡的蝕心印,就是一種通過乾擾神識、來

操控修士的東西。修士的神識有強有弱,時間長了自然有人能夠掙脫,因此才需要不時補刻。

而魔尊所說的“永久控製”,大概便是讓這些無形觸手紮入神識內部。而這樣一來勢必會讓被操控者修為大跌,甚至當場死亡……也難怪極樂樓等閒不會采用這種法子。

弄明白了讓倒黴師弟失去神智的是什麼東西,沈映宵頓時安心了一些。

他想了想,暫時放棄抵抗,任憑那些無形的觸手籠罩住他的神識。

——彆的不說,有一件事倒是能確定。像這樣被暫時“控製”之後,那個混賬牛頭應該就不會繼續卡著點給他灌藥了。

不過好像還有一件事。

沈映宵想起某位前車之鑒,全身發麻:“種完蝕心印,是不是要被拉去紮釘子了?”

戚懷風鎖骨上那兩枚銀釘讓他印象深刻,因為看著就很疼。

而據魔尊所說,這種鎖靈釘不可能隻打一兩枚,要釘就是全套,鎖住全身靈骨。

那麼多釘子沿著骨頭釘進去……

沈映宵沉默片刻,冷靜地對劍靈道:“去找找我的止痛藥,上次應該還剩了不少。”

魔尊被他嚴陣以待的樣子逗樂了:“你師弟什麼修為,你又是什麼修為?鎖靈釘可不是凡品,用在你身上,極樂樓怕是都要覺得心疼。”

沈映宵:“?”

“多謝你給我提供的好消息。”沈映宵分得很開,謝完之後,下一句話是對劍靈說的,言簡意賅,“揍他。”

魔尊:“……”

他繞著石柱飄了一圈,躲開一擊,默默改口:“我說的心疼,是指像你這樣珍貴的仙靈之體,極樂樓不舍得留下傷痕,所以他們不會對你用上那些東西。”

沈映宵:“嗬。”

魔尊雖然熬得住酷刑,但畢竟也不是什麼嗜痛的變態。見沈映宵不為所動,他一邊被劍靈錘一邊又道:“你抓了淩塵卻什麼都不做,不就是擔心動手動腳會挨他揍?不如這樣,我教你如何用鎖靈釘,你回去把你師尊……”

沈映宵眼底一沉:“用點力,打人都不會?”

劍靈挽了挽袖子,乖巧地加大力度。

一陣劈裡啪啦的響動過後,再無雜音。

沈映宵呼出一口氣:耳邊終於清靜了。

……

祠堂門外。

馬面耳朵貼在門上,想捕捉到裡面的痛哼。可惜這一次的美人不是那種愛叫的,除了剛被烙上時出過一聲,後面便靜悄悄地沒了動靜。

馬面饞得不行,恨不得親自進門補上幾鞭,最好能把那個清清冷冷的冰美人抽得鮮血流離、倒在他腳下哭泣求饒……可惜在城主代身的眼皮子底下,他實在不敢推門而入,更沒法加入其中。

他隻好焦躁地轉了兩圈,把氣撒旁邊的同僚:“樓主說定期管教,你就真的一管一管給他喂毒液?知道我和上一任牛頭是如何‘管教’的麼?打上蝕心印之前,本就是留給你我的玩樂時間——而且聽說裡面這個

仙靈之體是名門大派養出的弟子,玩弄起來必定彆有一番滋味,隨便擺弄一下就能看到他羞憤欲死的模樣……”

他正垂涎地暢想著,冷不丁背後發毛,脖子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馬面一怔,看了一眼旁邊寡言少語的老實人同僚,沒太多想,又看向面前的祠堂。

片刻後,他臉色一白:難道城主此刻親身來了,聽到了他剛才不敬的話?

這個念頭閃過,馬面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冷汗:他隻是這兩天能看不能吃,人都憋麻了,方才才有些口不擇言。若是放在平時,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挑釁城主的威嚴。

他乾笑著把話帶了過去,沒再提這一茬。同時心裡暗暗發苦:莫非城主真的很看重這個仙靈之體?

那以後他還如何拿人尋樂子?

蔫蔫地等了一陣,屋裡詭異的靈力波動停下了。

兩個管事沒少帶人來這裡種蝕心印,知道這便算是結束。

兩人推門而入,眼前是纏著一圈圈繩索的石柱。

繞到前面,就看到沈映宵已經靠著石柱昏睡過去。他一頭烏發蹭的有些淩亂,蒙眼布也掉了,身前衣服敞著,心口有一道滴著血的鮮紅烙印。

馬面眼都看直了,伸手想碰,牛頭卻已經敬業地伸出手,合攏衣服解開繩子,將人收拾好扛了起來。

馬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石像,顯然也被醜到了,但又不敢表露出來,於是隻好敬畏地垂下頭,帶著打好印記的爐鼎離開。

……

沈映宵恢複意識時,已經回到了房間。

他睜開眼,眸光渙散地看著房頂,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不太受控。腦中明顯多了什麼,讓他想馴服地聽從彆人下達的一切命令。

……好在也隻是想一想,一切都還控製得住。對他來說,這種控製如同一場淺眠,隻要掙紮便能清醒過來。

沈映宵盯著床頂看了一會兒,逐漸驅散了腦中的混沌。

然後他發現,剛才的感受不是錯覺,身體確實輕便了許多:手腕的鐐銬解掉以後便沒再銬上。而更重要的是,有了蝕心印,那個討厭的牛頭也果然沒繼續給他灌毒。

現在隻要他想,便能溜去彆處探查。

不過沈映宵豎起耳朵聽了聽,發現走廊裡居然有不少人來來往往,空前熱鬨,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探查的好時機。

他於是又放鬆了神智,任由那一股未知的力道控製著他,讓他停止了一切行動,隻是像一隻空洞的玩偶,躺在床上靜靜發呆。

事實證明,這個舉措頗為明智。

也就躺屍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門被推開,幾個小廝走了進來。

這些小廝沒有太多活人的氣息,顯然都是秘境生靈。沈映宵悄悄往那邊看了一眼,看到他們排著隊進門,每人手上捧著一隻托盤,裡面放著……

沈映宵疑心自己看錯了,問劍靈:“他們都拿了些什麼?”

魔尊已然飄了過

去,饒有興致地看著:“胭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香膏,珠釵……哈哈,還有這身華服,半邊都是薄紗製成,比你師弟那身還要豔麗。”

沈映宵:“???”

房門打開著,走廊裡有一些去往其他房間的小廝,每個人捧著的也都是類似的東西。

魔尊看出了門道:“這是要讓你們去接客啊。既能再收割一波客人,又能打出名聲騙來更多韭菜,還能試試把你的分身釣進來——不錯不錯,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現。”

沈映宵眼角直跳,隻好閉上眼睛藏住表情。

好在有了蝕心印以後,不用他刻意表演什麼,隻要稍一走神,身體便會做出該做的事。

……

明明隻是一座騙人進來殺的屠宰場,可極樂樓在迎客這件事上,卻很有儀式感。

除了那些拿托盤的小廝,後面居然又有四人分彆抬了浴桶和屏風進來。

沈映宵被他們從床上扶起,塞進浴桶泡上一身花香,然後又被換上那身衣服,按坐在了梳妝台前。

身體異常聽話,全程垂眸不動,小廝讓他抬手便抬手,讓他閉眼他便閉眼,沒多久衣飾上身,玉冠也拆下,發絲被重新梳成彆的樣式。

沈映宵借機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一身明豔的紅衣,乍一看像婚服似的。不過在這種愛用豔色的地方,這隻是一種普通的衣飾。

這時,小廝為他上好了妝,捧起他的臉細細檢查妝容。

沈映宵目光被抬高,視線落在鏡中時,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

牛頭管事倚在門邊,正隔著銀鏡,無聲打量著他。

沈映宵動作遲滯,同他對視上了也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借這個機會,光明正大地觀察起這個陰險的管事。

不知是不是錯覺,牛頭管事的目光落在那一身婚服似的紅裳上時,他好像忽然聯想到了某些並不遙遠卻駭人的記憶,目光漸漸變得十分古怪。

沈映宵:“?”

……這家夥又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