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1 / 1)

“那枚藥的確是我給的,但我沒想到他如此沒輕沒重,師兄受苦了。”

梅文鶴立刻跟戚懷風撇清關係。他坐在藤床邊望著沈映宵,思維有些發散:“若換我來,定不會讓師兄……”

“你也彆來。”沈映宵打斷他的想象,“我自有我的打算,不要總是天天想著把我關到哪。”

梅文鶴溫和地笑了笑,好說話極了:“好,都聽師兄的。”

……答應歸答應,到時候怎麼做另說。

反正師兄很好抓。

……

沈映宵總感覺背後有一絲涼意。

他摸了摸身下涼絲絲的藤床,也沒在意,接著剛才的話道:“你為何會來不老峰?這裡有戚懷風的行蹤?”

梅文鶴搖頭:“小豬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宗門,我便過來找了找。尋到不老峰時感覺有他的氣息,可進來以後便徹底斷了蹤跡——平時不老峰幾十年也沒個客人,最近卻像是有不少人來來往往,把其他痕跡蓋了個徹底。”

沈映宵目光落向山上:“這裡面你都四處看過了?”

梅文鶴笑:“沒呢,我也剛來不久,一路查到那間屋子時察覺有人,便躲起來想抓人過來問問,沒成想竟逮到了師兄,真是意外之喜。”

頓了頓,他又若無其事地改口:“我是說遇到師兄是意外之喜,沒有彆的意思。”

劍靈:“……”彆解釋了,越描越黑。

知道你想逮人很久了。

……

好在不管心裡想些什麼,面上,梅文鶴的確是一個言行有度的好師弟。

沒多久,沈映宵攥了攥手指,發現那一身麻勁已經消了。

他坐起身,沒再耽擱:“往裡走走看。”

梅文鶴應了一聲,伸手扶他。不過那毒褪得快,沈映宵沒幾步就自己走穩了,他隻得遺憾地收回手,默默跟著。

越往深山,洞府的模樣便越是獨特,依著絕景建成。有建在崖上的,有埋在水裡的,還有瀑布後面的、鬆樹底下的……這些洞府也曾被精心打理過,然而如今裡面卻隻餘一片積灰,偶爾有些殘留的枯骨。

梅文鶴上前檢查著枯骨,蹙起了眉:“殘留的屍身大多都是煉氣或是築基期,並非在此羽化的修士,反倒更像是侍奉的道童。也不知這一山的人都平白消失到哪去了。”

沈映宵走出屋子,望著暮氣沉沉的一整座山,心想那些人大概都陸續去了神獸宗。

宗主甚至不需要強來,隻要告訴這些壽元將近的人,說那處秘境中有能夠讓人突破瓶頸的契機,他們自己便會想辦法過去。有些在秘境中亂逛時死了,還有一些則死在了宗門大比上。

劍靈看到沈映宵歎氣:“怎麼了,你莫非在可憐這些小老頭?”

沈映宵正有點傷春悲秋,氣氛卻都被劍靈攪沒了:“我隻是在想,本體的資質倒也不像我想象中那麼差。雖然晉升速度總是趕不上戚懷風,但也從未有過難以突破的時候

。”

仙靈之體體質特殊,他原本混日子也能一路混到合體期,隻可惜時間終究沒有留給他慢慢進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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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前世,沈映宵心情就直線下降。他往隔壁洞府走了兩步,就在這時,他腳下一空,整片地面忽的下陷。

“?!”

沈映宵一驚,足尖輕點,飄身落到旁邊。

他站穩往那個坑裡看,發現坍塌後下面露出了一處走廊——地底竟還藏著一處洞府,而這條走廊深處……竟像是有活人的氣息。

猶豫片刻,沈映宵小心落了進去。

正要沿著走廊往前,忽然有東西纏上他的腰,不容分說地卷著他往上一甩。

沈映宵被硬生生拖回地面,一轉頭發現是梅文鶴來了:“一眼沒見,師兄怎麼就掉到下面去了?好我來得及時。”

沈映宵:“……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梅文鶴看上去卻一點沒信:“原來如此。”

沈映宵看著他敷衍的認同:“……”

……有時實在說不上來這兩個師弟究竟哪個更氣人。

師尊著實沒有收徒的眼光。

不對,應該說師尊收徒的眼光,都在自己這裡耗儘了。

沈映宵悄悄給自己貼了層金,和兩個師弟區分開。然後面色平靜地和梅文鶴一起,沿著地下長廊走了進去。

梅文鶴不知從哪摸出一枚瑩海珠,托在掌心,淡藍光芒撒落在周圍,將地底映亮。

劍靈湊近看著那顆珠子上濃鬱的靈力,嘖嘖道:“你師弟當真富的流油,居然拿這種東西來當照明用。這珠子不說效用,單是裡面蘊含的靈力,就頂得上一大盆靈液了。”

沈映宵:“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盯人家珠子。趕緊去前面看看有什麼機關危險,提前告訴我。”

劍靈應了一聲,默默飄去前面探路。

……

不老峰先前陣法精妙,宗中又有無數高手坐鎮,這座地下洞府並沒有太多機關,兩人很順利地走到了儘頭。

遠遠便看見一道人影盤坐在牆根底下,一動不動,在陰暗的環境中有些駭人。

沈映宵目光落在上面,回手把梅文鶴往後攔了攔。他自己則小心持劍走近,然後才發現那是一個雙目失明的老人。

老人手邊放著一把黯淡的靈劍。沈映宵目光落在它上面,忽然一怔:這把劍他見過。

而面前這人,竟像是少時師尊帶他見過的友人。當時那個仙資道骨的青年,如今卻已身形傴僂,像一尊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木雕。若非胸口仍有極其微弱的起伏,沈映宵恐怕會以為這也是一具屍體。

猶豫片刻,他輕聲喚道:“前輩?”

那人眼窩深深凹陷下去,沒有動靜。倒是乾枯的嘴唇忽然蠕動起來,好像在低聲說著什麼。

沈映宵暗暗捏了一枚防禦的符篆,湊近想要聽清。還差幾步路時,那乾枯的老人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喉嚨嘶啞:“極樂……哈哈哈,極樂,極樂!

!”

劍靈飄的比沈映宵還近,冷不丁聽到這麼一聲,驚得一哆嗦:“……”樂什麼樂?嚇死劍了!

那人兀自狂笑著,像是被笑聲吸乾了體內空氣,整個人都漸漸乾癟下去。

恐怖的笑聲在地下回蕩片刻,持續許久,忽的戛然而止——老人整個人化作飛灰,轟然散落一地,靈力和濁氣同時從他身上溢出,充盈了整座洞府。

與此同時,一塊巴掌大的銅牌混在他的衣物間,哐當落地。

一息後,沈映宵回過神。他手指輕點,把那塊銅牌隔空勾了過來。

梅文鶴湊近來看,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草木藥香,站在沈映宵旁邊時,如同一片靜謐的藥圃,衝淡了地底的死寂和黴氣。

沈映宵心情平靜了些,他捏著銅牌,謹慎翻看,發現它好像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牌子,沒有陣法也沒有機關,背面刻著一片繁花,正面則是荊棘簇擁中的三個浮雕大字——極樂。

“極樂……”梅文鶴盯著這牌子,眉心微微蹙起,像在回想什麼。

片刻後,他表情微變。

沈映宵掃了他一眼:“你對這東西有印象?”

梅文鶴遲疑片刻,問他:“師兄可聽說過‘極樂樓’?”

沈映宵:“不曾。”聽著怎麼不太正經。

梅文鶴:“我以前在城鎮聽人說書,聽過這麼一個地方。那裡……”

他看了沈映宵一眼,含糊道:“那裡據說是墮落的寶地,能助人突破瓶頸,達成所願。隻是誰也不知這個‘極樂樓’具體在什麼地方,聽說要有緣才能踏足。”

劍靈支楞起了耳朵:“‘有緣才能踏足’?聽著怎麼像那種特殊的秘境?——這個什麼樓裡,該不會也藏著一條胳膊吧。”

沈映宵:“……”哪有這麼巧。

……不過也不一定。

梅文鶴盯著銅牌看了一陣,很快打定了主意:“我去那一帶找找。師兄找個地方等我消息。”

沈映宵拉住他,總感覺這人有所隱瞞:“你為何覺得,戚懷風會出現在極樂樓?”

梅文鶴不吱聲。

沈映宵也不追問,自言自語似的道:“反正已經知道了‘極樂’這個名字,我去找彆人打聽也是一樣。”

梅文鶴:“……”

他想了想,隻好壓低聲音:“極樂樓裡據說隻賣一樣東西,便是……各色爐鼎。”

沈映宵呼吸一頓。

梅文鶴:“爐鼎生意肮臟見不得光,戚懷風以往見一處砸一處。既然地底有樓牌,或許這裡的其他人身上也有——若他途中見到,又恰好在外面聽說過傳聞,沒準會順道過去一觀。”

沈映宵沉默了一下,敲定道:“就去那吧。”

反正暫時也沒有彆的線索。如今這極樂樓聽上去又像是一處蜃景,它沒準真的跟那幕後之人有關。而且……

“總感覺地底這位‘前輩’出現得過巧,簡直像是什麼人專門留在這裡的一樣。”沈映宵對劍靈嘀

咕,“若是有人想誆我入局,我正好過去看看——不怕那些人找上我,就怕他們避我太遠。”

劍靈還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地點:“可就算你師弟真的去砸人家場子,為何會維持不了分身?他該不會馬失前蹄,也被抓去當爐鼎了吧。”

沈映宵:“……彆烏鴉嘴。”

話是這麼說,他卻忍不住想到了師弟被宗主送去當爐鼎的場景。

然後趕忙刹住,往好的方向想:比如戚懷風一腳把采補之人踹翻,再踏上去將人化成飛灰的模樣。沒準臨了還要贈送幾句“你來修仙實屬浪費靈力”之類的話。

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梅文鶴卻依舊蹙著眉:“我去看看就好,師兄還是離遠一些——若‘極樂樓’隻是說書人造出的空話也罷,可若當真存在,師兄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這種地方往往有將人強行變成爐鼎的手段,就算你已到元嬰期……”

沈映宵敲了他腦袋一下,打斷了他剩下的話:“我這個劍修躲遠,讓你一個醫修過去探查?”

彆人就算了,可他怎麼能躲在二師弟背後。

就算分身早就轉行了,本體卻依舊算是劍修。慣來是劍修衝殺在前,醫修在後面躲著,這才正常。

梅文鶴欲言又止,可見師兄堅持,到底沒再說什麼。

劍靈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你剛還被人家毒倒了。”

沈映宵眼角一跳:“將計就計的事,能叫被毒倒麼?——我那時以為背後是敵人,想看看他會將我抓去哪裡,所以才放了水。若在平時,我怎會真的中毒。”

劍靈:“嗯嗯嗯,對對對。”

沈映宵:“……”

這劍真是欠收拾了。

改天定要弄些珍禽異獸,拿它本體當簽子穿著,給師尊烤肉吃。

要多放辣。

劍靈:“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