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沈映宵默默探了一陣,收回了手:和淩塵自己判斷的一樣,他現在的狀況,的確同昨日沒什麼變化。

剛才沈映宵探脈探得魂不守舍,如今做起正事,他倒是也正經了幾分:

前世的悲劇絕不能重現,哪怕如今一切早已改變,他也還是放不下心——所以等稍後到了師弟的藏人地點,他是一定要放出淩塵、讓他好好在那裡參觀鑽研的,免得哪天師尊又栽在了同一座小黑屋裡。

而既然要放人出去,自然得先處理好淩塵體內的魔種,以免出門一趟那些毒素又被引發,然後師尊就又許久不能動彈。

“師尊真難養啊,尤其是一個身中劇毒的師尊。”沈映宵忍不住跟劍靈嘀咕,“還好我是個孝順的好徒弟,早已為師尊考慮周全。”

劍靈默默轉過頭,看了一眼那些牢牢扣在淩塵身體各處的鎖鏈:“嗯嗯嗯,對對對。”數你最孝順。

……

想順利封印魔種,首先得將經脈各處的濁氣儘量聚集到元嬰,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他們沒空悠閒下棋了。

“今日就到這裡吧。”沈映宵抬袖輕拂,不容分說地將棋子掃入盒中,他對淩塵道,“你儘快將體內濁氣斂回元嬰。”

說完,想起剛才自己離開的那一段時間。淩塵居然並未調息,而是在獨自下棋玩……

沈映宵沉默片刻,俯身將棋盤抱了起來。

——沒收。

起身時,他往淩塵那邊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師尊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他懷中的棋盤上。

沈映宵鐵面無私:“你先專心調息。等之後順利封印了魔種,這個再還給你。”

淩塵一怔,看出了他的意思,心中失笑:他對這棋盤並無不舍,隻是銀面人剛才將棋盤抱了起來,這東西一動,他便本能看過去一眼。沒想到竟被銀面人誤會他玩物喪誌,想要留下棋盤。

不過任何想法都有起源:莫非這棋盤對銀面人頗有些吸引力,所以他以己度人,覺得自己也會喜歡這個?

淩塵看了一眼這個沒有童年的丹修,沒有同他較真,隻點了點頭,背下了這口不務正業的黑鍋:“好。”

……

沈映宵沒再多留,抱著棋盤回到岸上,很快離開。

等他的身影消失,淩塵鬆懈下身體,輕輕靠在了身後的白玉蓮葉上。

他修行許久,見過各種各樣的打坐台,自己也收藏了幾方。但像銀面人這樣,在蓮台後面專門豎起一片白玉蓮葉當椅背的款式,他倒是頭一次見。

淩塵起初對這種偷懶的設計不屑一顧,但初來時他被毒素折磨,體力不濟,又被那銀面人刻意收緊的鎖鏈纏得直不起身,隻得被迫靠著蓮葉休息了一陣。

這麼一來倒是漸漸得了趣——正經修煉的時候,他還是習慣端正盤坐,但偶爾閒下來時,卻更喜歡靠著蓮葉,慢慢休息。

忙裡偷閒地一躲懶,淩塵倒是又想起了自己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大徒弟。

沈映宵在天行宗時,行事一絲不苟,平日裡事務再多也不叫苦不喊累,不少弟子對他的印象都是:比戒律長老還要刻板,像個不需要休息的鐵人。

但私下裡,淩塵卻知道自己這大弟子一點也不刻板,且經常休息——沈映宵其實很容易就會累,一累他就借口事務繁忙,誰也不見,實則獨自找個地方藏起來躲懶。

朗月峰南邊的泉眼底下有一棵大樹,枝乾橫著生長,幾乎與地面齊平。正午時分陽光暖洋洋地灑落,沈映宵便經常溜到池邊,在樹乾上躺平曬太陽,曬得開心了還懶洋洋地伸個懶腰,與平時那嚴肅的模樣截然不同,遠遠看著都仿佛能感受到他從心底散發的愜意和悠然。

淩塵如今也在曬太陽,隻不過不在自家山頭,而是在彆人的洞府。

他靠著身後的白玉蓮葉,仰頭看向天邊。

洞府上方是一片湛藍天空,陽光很好,但太陽卻被白雲遮著,灑下來的光線既不灼人也不昏暗,亮度剛剛好。

淩塵平時不太在意天氣,但此時無意間一回想,卻忽然發現他來這裡許久,卻從未見過下雨。

甚至連陰天都沒有。次次都是今天這般晴朗適宜的好天氣。

“此處倒是宜居。”修真界跨度遙遠,氣候差異巨大,淩塵平日裡經常四處雲遊,卻極少遇到這般天氣和煦的地方。

剛才銀面人忙著沒收棋盤,臨走時忘了收緊鐐銬。淩塵抬高手臂,手背搭在眼前,從指縫裡看著細碎落下的陽光,心中漸漸泛起一絲疑問:這處府邸,究竟坐落在哪?

……

沈映宵不知道自己的懶惰,已經悄然汙染了師尊。

淩塵靠著白玉蓮葉一邊梳理濁氣,一邊慵懶地曬著太陽想事情的時候。

沈映宵把棋盤放回了倉庫,然後順著神識問劍靈:“到了嗎?”

劍靈的聲音很快傳回:“哪能那麼快,還在路上,剛出天行宗。”

頓了頓,它又道:“你先忙你的,等到了我叫你。”

沈映宵應了一聲,也的確沒閒著:這會兒他還真有的忙。首先最當緊的一件事——弄一點能把師尊放倒、讓他乖乖配合封印的藥。

這個念頭閃過,沈映宵一陣心虛,鬼鬼祟祟地往靈池那邊看了一眼。

從這裡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他隻好又收回了視線。

“能放倒合體期的藥物,實在太難找了。”沈映宵若有所思,“不過這一次,師弟倒是給了我一些提示。”

——沈映宵也發現了,之前在宗主的密室當中,那些讓他行動受限的藥物不是安眠或者麻醉藥,倒更像是傷藥。

“毒藥會遭到本能的排斥,難以在修士體內存留,但補藥或是傷藥就不用擔心這些了。我可以試著從這邊入手。”

想著想著,沈映宵就歎了一口氣:“隻是元嬰期跟合體期差異巨大,這法子對我管用,不一定對師尊管用……罷了,死馬當作活馬醫,先試試吧。”

……

在煉藥室忙活了不知

多久,劍靈那邊,終於有了消息。

沈映宵將煉好的藥液封入瓶中。然後匆匆找了個地方把分身放下,神智回歸到了外界的本體當中。

劍靈也知道,本體的身體狀況如果不足以維持清醒,那沈映宵的神智就算回到本體,也隻能昏睡。所以它特意等到本體恢複,才來報信。

沈映宵一回本體,便立刻感覺到了身體的沉重。

他蹙眉睜開眼,等視線漸漸聚焦,就看到這裡是一處直徑十丈的石室。

石室正面有一道厚重的石門,大門緊緊關著。除此之外,四周都是渾然一體的石壁。牆壁上露著許多不知名的礦石,它們泛起柔和熒光,將這片空間照亮。

石室中沒有彆人,戚懷風不知跑哪去了,此時不在這裡。

沈映宵也懶得找他。望完四周,他又側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就見自己此時正躺在一方扁平的圓形石台上。

這石台黑白兩色,是一幅陰陽太極圖。乍一看常見普通,細看卻能透過平滑的石面,看到下方有極其複雜的陣紋流轉,變幻無窮。

而在太極圖的八個方位,則各有一條鎖鏈探出,繞成一圈,扣在了沈映宵腰上。

沈映宵低下頭,想把這些東西看個清楚。然而這麼一動,他忽然感覺脖子上也有些難受。

他一怔,本能低頭望去,從這個角度卻看不清楚。

好在他看不到,但旁邊還有一隻劍靈。

劍靈給他實況轉播:“你脖子上扣著一枚黑白兩色的石環,兩邊各自有一條黑白石鏈,分彆連接著陰陽魚的陣心。這太極圖下面似乎還連著地脈——總之,按照這種堅固程度,我建議你直接躺平。”

沈映宵:“……”

身上那層層纏繞著的鎖靈繩還沒拆,居然又加了幾件——戚懷風似乎認定了本體一得空就會聯係銀面丹修,因此即使到了躲藏地點,也不僅沒解開他,反而雙倍加固了。

沈映宵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我以為宗主已經足夠小題大做了,沒想到他的這位孽徒師侄,竟然青出於藍。”

劍靈伸手到他頸側摸了摸,感覺到了黑白石環中生生不息的靈力,它嘖了一聲:“這麼結實的東西,肯定不是用來對付你的,我猜是為了刁難你的分身——戚懷風雖然已經儘力隔開了你同‘銀面人’,但在他眼裡,你的分身行蹤神秘、手段莫測,還很變態。他心裡恐怕也擔心這人再循著蛛絲馬跡找上門,所以隻能用一些物理手段把你強留在這,讓分身就算找到了你,也帶不走。”

“……”沈映宵完全不想說話。

他一用力,試著坐起了身。但太極圖上伸出的這些石環石鏈極為沉重,沈映宵此時的靈力又被壓製到幾乎無法運轉,體力自然也跟著驟降。沒一會兒,他就覺得肩頸腰背全都酸痛起來。

手臂被捆在身後,本就很難維持平衡。坐了沒多久,沈映宵果斷放棄,沒骨頭似的仰倒下去。

頸上厚重的石環咚一聲輕輕磕在地上,一頭烏發在身下鋪開。沈映宵仰起頭,目光細細掃過這一方石室,看得很慢。

他其實不太喜歡回憶前世,但事到如今,也還是隻能捏著鼻子一一比對。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對劍靈道:“我記起來了,師尊那時的確是被關在這的——就在這一方太極石台上,我認得這張黑白太極圖。”

劍靈發現他心情又變得不好了,飄過來插科打混:“這裡這麼漂亮,四壁像星空一樣,結果你就隻記住了這塊平平無奇的黑白石頭?”

沈映宵點頭:“這東西有些瑕疵,黑色陰陽魚的尾巴上摻了一抹白,我一看到就覺得彆扭,很想把它鏟掉,隻是那時忙著想要放出師尊,無暇顧及。誰知後來師尊沒解開,倒是一轉頭師弟就捅了我一劍,我的血噴濺出去,正好把那一點白色蓋上,整幅圖案和諧多了。”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隔空點了點腿邊一處,對自己的記性頗為得意:“看,就是這。隔了幾百年我都還記得。”

得意完,又低歎一聲,有些感慨:“死後我全靠想這個瞑目。”

劍靈:“……”

劍靈:“……”你這話我沒法接。

好在也沒用它接,沈映宵自己就想起來問了:“戚懷風跑到哪去了,把我放在這自己走了?”

頓了頓,他又想起了更前提一些的問題,沈映宵重新打量著四周:“這間石室修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