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旁邊。
劍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感覺淩塵和分身之間的氛圍,和諧到令人毛骨悚然。
猶豫片刻,它忍不住飄到沈映宵旁邊,不知第多少次低聲提醒:“你可一定要把你那些珠子藏好啊。”
頓了頓,又堅定補充:“然後繼續像這樣,跟你師尊搞好關係!”
萬一銀面丹修暴露了他對本體所做的那些事……以前他會被淩塵一劍捅死,現在的話,呃,或許能在臨死之前,贏得一點短暫的狡辯時間?
可是又能辯出什麼呢。
劍靈未雨綢繆,試著理順思路:
銀面人逼淩塵吃的那些藥,藥性那麼溫和,那麼貼合體質,怎麼來的?
——用他徒弟試出來的。
另外,主人應該很快就會幫淩塵封印魔種。那麼如此複雜的陣法,為什麼能一次性成功?
——還是用他徒弟試出來的。本體封印魔種時,可是因為操作失誤,被生生震碎了丹田周圍的經脈。而有了這個經驗,那封印再用在淩塵身上時,想必不會重蹈覆轍。
以及,為什麼沈映宵遇險的時候,好心的丹修經常能帶著淩塵趕去相助?
——因為那些“險”,十次裡有五次都是丹修本人造成的,剩下的五次則是他見死不救默許的。
最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銀面人為什麼對淩塵那麼好,對本體那麼差……
——近萬年,修真界也就隻出了這麼一個合體期的仙靈之體,弄壞了到哪去找第二個,自然要捧在心上好好珍惜。
至於那些危險的實驗,不是還有一個元嬰期的現成替身嗎?用不死就往死裡用,不舍得對淩塵做的事,全都可以在本體身上做。
“……”
梳理完畢,劍靈眼前一黑。
它默默低下頭,看了一眼正托腮下棋、對將來的厄運一無所覺的主人,心累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改口道:“還是彆狡辯了,你直接找個什麼鐵布衫金鐘罩之類功法練一練,重點練脖子和心口,到時候沒準能逃過一劫。”
沈映宵還在專心琢磨淩塵態度變化的原因,壓根沒聽懂劍靈在說什麼,聞言隻是懶懶地抬眸瞥了它一眼:“?”
劍靈:“……”
……
劍靈此時並未化作實體,旁人看不到它。
淩塵隻能看到對面的銀面人有些出神,偶爾還往院門那邊瞥上一眼,像是在等人。
丹修大多孤僻,淩塵有些好奇他在等誰。但當目光落在銀面人那一張與沈映宵截然不同的臉上之後,他沉默片刻,並未多問,隻垂下視線,兀自擺著入門的棋局。
——對這個丹修的一切猜測,終歸隻是猜測。
不論如何,對面這人都是一個實打實的合體期修士,現在他展露出的性格,或許隻是冰山一角,其餘性情尚未可知。
雖然跟銀面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會想起沈映宵,可淩塵心
裡也清楚,不能真的將面前這人當做徒弟看待。下棋這種小事教就教了,其餘時候,依舊不該放鬆警惕。
……說起來,也不知道映宵現在如何了。
上次自己走時,掃清了城中障礙,他應該已經從那處小鎮脫險了吧。
淩塵望著棋盤上簡單的黑白棋子,想起以前教徒弟下棋的情形,唇角泛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又很快消失。
……
沈映宵還挺喜歡在師尊身邊蹭靈氣的,而且他也終於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學棋”借口,能理直氣壯地長時間留在這裡。
可惜摸魚時間有限,後院靈池不是他想留就能一直留。
——擺了一陣棋譜,本體那邊,忽然傳來一絲被觸碰的感覺。
沈映宵動作一頓,蹙了蹙眉。他放下手中棋子:“我有些事,先走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淩塵微一頷首,沒有多問。他一顆一顆分揀好棋子,靠坐在鎖鏈交錯的白玉蓮台上,看著銀面人快步離開後院。那人越走越遠,很快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
沈映宵走到淩塵看不到的地方,找了個角落把分身放下,神智回歸到了外界的本體當中。
本體此時還在宗主書房的密室裡,睜開眼,四周光線幽暗,四壁有陣法流轉。
沈映宵本以為有人碰他,是因為宗主跟同夥商討出了對策,此時要來密室帶他離開。
他連寧死不屈的態度都擺好了,然而抬起頭一看,站在床邊的壓根不是什麼宗主,而是戚懷風。
不知第多少次被同一個人推醒的沈映宵:“……”
……怎麼又是你!
這師弟簡直稱得上陰魂不散,這麼隱蔽的密室,他究竟是如何找到的?
沈映宵怔怔看著床前的人,暗自覺得不妙:“我還想看看宗主究竟會把我帶去哪,可若是現在被師弟救走,我還如何窺視那些隱秘?”
劍靈也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不如跟他商量商量?黑袍人那件事之後,他應該就知道宗主有問題了,可卻還是任由你留在天行宗,想來他應該也存著釣魚的心思。”
有道理。
沈映宵心中微定,他有些費力地坐起身,靠著床柱看向戚懷風,略微仰起頭,示意他把那一張封口的符篆揭開。這樣兩個人就能互通計劃,免得屆時有所衝突,互相扯後腿。
然而戚懷風看了一眼那張封住他口唇的符篆,卻並未伸手,反倒先把他身上的鎖靈繩解開了。
沈映宵:“……”完全沒有一點默契。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發麻的雙臂,隻好自力更生,自己去撕嘴上的符篆。
可撕了一下卻沒能撕開。
沈映宵一怔,細一感知,才發現揭個符篆,竟然也要先破解上面的陣法。
“……”
他沉默片刻,看向戚懷風,弱弱地抬手指了指這張煩人的符,悄悄暗示。
戚懷風朝他伸出手,然而卻並未揭開那張符篆,隻是突然在他
身上一點。
肩膀一麻,沈映宵被他的力道推著,踉蹌跌坐回榻邊。
他一怔,捂著肩膀仰頭望過去,就見戚懷風眼底光影微晃。下一瞬,一團幽青火焰從他身上分出,落地化作一道凝練的人影。
密室裡一下有了兩個“戚懷風”。
火靈分身剛一出現,便立刻明白了如今的狀況,也收到了本體的指令。
他走向床邊,在沈映宵茫然的目光中,推著他轉了半圈,然後……開始伸手解他的外衣。
“??”劍靈驚了,“這小子居然對你有企圖?難道他隻是喜歡白衣飄飄的清冷劍修這一款,至於究竟是師兄還是師尊,根本不重要?”
沈映宵也愣住了:局面是怎麼突然走到這一步的,這師弟莫非被人奪舍了?!
他震驚之餘,想厲聲嗬斥一句,把這舉動奇怪的師弟喊回神。然而卻被那張符篆封著口,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又想掙紮,用行動表示拒絕,可他這點實力在戚懷風面前原本就不夠看,剛才這師弟又不知往他體內打入了什麼藥物,他隻覺得手臂漸漸抬不起來,身體也用不上力,沉沉地動彈不了。
好在沒等他開始驚恐,戚懷風隻解掉了他的外衣,動作就停了。
那件嵌著護身陣紋的白色外衫,被隨手放在一旁。然後火靈分身往床榻內側坐了坐,抱過沈映宵放到身前,讓他倚住自己,從後扣住了他的肩膀。
沈映宵滿目疑惑。這種完全受製於人的處境,讓他本能感到不安。他隻能直勾勾看著站在床上戚懷風,想問他究竟要做什麼。
身後的火靈分身側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望向戚懷風的視線被隔斷,視野黑了下來。
耳邊隻剩劍靈的聲音,不知為何,這把劍近來聯想能力十分豐富,它幽幽道:“你看這副架勢,像不像屠宰前先給牲畜戴上眼罩?”
沈映宵:“……?”
他撲騰得頓時更賣力了。
可惜這點微弱的反抗,完全無濟於事,火靈分身從背後扣著他,讓他無法挪動,想問也發不出聲。一片死寂,隻聽到密室中響起“錚”一聲輕鳴——戚懷風拔劍出鞘,劍尖抬起,緩緩抵住他心口。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觸覺反倒因此變得更加敏銳。
沈映宵感覺到一抹冰涼劍意停在他心臟前。下一瞬,他便聽到了自己驟然劇烈的心跳聲。
“……我先前讓他一劍捅死我,隻是客套一下。”沈映宵語氣乾澀,帶著一絲苦中作樂的意味,“可他怎麼真的要捅?”
劍靈也慌得轉圈圈:“你問我我問誰啊,不過他氣息和神智都很正常,體內也並無濁氣,沒有走火入魔……或許他隻是單純地突然想捅你一劍?”
沈映宵:“?”
他感覺得到,此時戚懷風的劍上並未纏繞火焰。若隻是這麼樸實無華地捅上一劍,他一個元嬰期修士,死掉的概率不高。
可明知如此,
一種他本以為早該遺忘的恐懼,卻忽然潮水般泛起,漸漸沒頂,將他拖回到一場久遠的噩夢當中。
沈映宵臉上漸漸失了血色。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然用力一掙,如同落入絕境的困獸。火靈分身不知在走什麼神,竟一下沒抓穩人,沈映宵身軀一晃,心口皮膚被劍尖擦破,血瞬間湧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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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劍極其鋒利。刺目的鮮紅在白衣上暈開,戚懷風持劍的手一顫,本能將劍收回兩寸。
床榻上,火靈分身側過頭,蹙眉看著身前的人。
剛才那一掙之後,沈映宵就像是徹底脫了力。此時這個師兄被他蒙著眼睛,後頸靠在他肩上,漆黑長發散了他一身,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安靜。
可離得這麼近,火靈分身其實能聽到沈映宵那劇烈又紊亂的心跳,也能感覺到自己掌心,他的眼睫在不住顫抖——他渾身都是難以遮掩的恐懼。
戚懷風的本體離得稍遠,並未察覺。他還在望著沈映宵心口。
凝視許久,他想起自己的計劃,緩緩將剛才移開的劍挪了回去。
正想一鼓作氣,利落刺下,可這時,一隻手忽然捏住了劍尖。
“換個地方。”火靈分身攔下他的劍,低聲說,“‘心頭血’未必是指心尖血。”
戚懷風緊繃的身體無聲鬆懈了一點,收手撤劍:“可若取錯了血,那顆藥廢了……”
火靈分身:“那便廢了,再想彆的辦法。”
自己跟自己商量,總是更容易達成共識。
兩個戚懷風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火靈分身依舊遮著沈映宵的眼睛,同時輕輕一扳他的腦袋,讓這個一動不動的師兄仰起頭,露出修長的脖頸。
戚懷風穩了穩手,提劍在沈映宵頸側一劃。血液噴濺而出,他收劍上前,湊近飲下一口。
之後他抬指一抹,預先塗在指尖的藥膏將傷口蓋住。藥效隨著靈力擴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見不再流血了,戚懷風這才重新直起身。他取出一枚龍眼大小的雪白藥丸,丟入口中,隨著剛才的血一起咽下。
下一瞬,他的骨骼爆出一陣低響,整個人像是融化了一層,身形緩緩變得單薄,五官也稍有改變——他竟是變成了沈映宵的樣子。
梅文鶴臨走前塞給他的那一枚“啞藥”,當然不是真的啞藥。
這個二師兄其實偶爾也有著調的時候,但並不多:比如他放在寶箱中的藥方,隻寫了“隨心頭血吞服”,卻沒寫清楚那“心頭血”究竟是榨心而取的心頭血,還是心尖血,亦或是靠近心臟的血——總有些人為了抬高采血的氣勢,將“心頭血”這個名稱亂用,聽說有些方子連指尖采出的血都統一叫“心頭血”。
而對修士來說,除非榨心取血,其他都可以承受,且並不致命。
這藥隻有一枚,梅文鶴那邊又暫無音信,於是戚懷風想了想,果斷決定用規格次高的心尖血。
他計劃得很好:遮眼、取血、上藥、服藥。他出劍極快,這一切
會在瞬息間完成。他這師兄反應又慢,在沈映宵回過神之前,事情就會徹底結束。
然而計劃歸計劃,實行歸實行。
等真的開始做了,被采血的十分不配合,采血的竟也百年難見地有了失誤。
如今事情磕磕絆絆,終於落幕,好在一切還算順利,他成功了。
戚懷風低頭看著沈映宵身上的血,嘴唇動了動,半晌才憋出一句:“取你一點心尖血,又不是殺你,你何必……”
他原本沒打算跟沈映宵解釋自己要做的事,因為這師兄不可能支持他。既然這樣,索性悶頭做自己的,反正沈映宵也攔不住他。
可誰知剛才……
即使沈映宵說不出話,戚懷風也感覺到了他那強烈的不安。
——這個同門師兄,似乎真的覺得自己是要殺掉他。
戚懷風收劍歸鞘,垂下眼睛:……自己在沈映宵心裡,究竟是個什麼形象?
……
火靈分身抬袖擦掉沈映宵身上的血,放開了遮在他眼前的手。
沈映宵脫力地靠在他身上,費力地抬起眼簾,看向面前的持劍人。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結結實實地怔了一下,連剛才險些被一劍穿心的事都忘到了腦後。
——床邊哪裡還有什麼戚懷風,隻有一個“沈映宵”靜靜站在他面前。
兩邊一對視,那個冒牌“沈映宵”彆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沈映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沈映宵”解下身上略顯寬鬆的黑色外衫,拿起搭在一旁的純白外衫披在身上,低頭係好束帶。
現在,換完衣服,他看上去已經徹底是“沈映宵”了。
“戚懷風怎麼可能變成我的樣子?竟然連氣息都變成了我的氣息。”沈映宵視線定在“自己”身上,目光有些發直,“我從未聽說這個世界有此等秘術。”
劍靈無言片刻:“我早就想說了,你對你的這個世界,好像不是那麼了解。”
沈映宵:“……”你就非要在這種時候懟我一下嗎。
他看著在自己面前大變活人的戚懷風,突然明白過來這師弟是要做什麼,搖頭想阻止他這個膽大包天的計劃。
然而這時,背後的火靈分身拿起戚懷風換下的黑色外袍,披在他身上,遮住了那身染血的白衣。
……然後十分利落地把他往旁邊一摁,扣住他雙手,撿起剛才掉落在一旁的鎖靈繩,重新將人捆上。
繩索從體表交叉,細細鎖住每一處經脈,手法比宗主還要講究。沈映宵體內剛開始重新流動的靈力,眨眼間又被牢牢禁錮。
“??”沈映宵看懵了:這兩個,不對,這個人到底要乾什麼?!
剛才那同樣幽暗的環境、同一個捅他的人、同樣險些被貫穿心口的巧合,讓他的思緒都有些停滯。
如今緩了過來,沈映宵也漸漸看明白了:戚懷風竟然是想冒充他,替他被宗主帶走,去那個未知的地方。
沈映宵:……首先,我反對。
沈映宵:其次,就算真要這麼做,被捆的不也應該是那個站在床邊的“沈映宵”嗎?捆我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