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醒醒(1 / 1)

秦胥是為救他的師妹蘇懷夕而來。

玉京樓內,蘇懷夕面頰煞白地躺在外榻上,靈識與生機皆十分微弱。

秦黛黛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懷夕,無可否認,她很美,比秦洛水更甚,即便已昏迷多時,眉眼仍儘是惹人憐惜的嬌柔嫵媚。

可秦黛黛卻隻想起祠堂內,那柄青碧色琵琶後她的殘魂正對著阿娘的牌位笑著的樣子。

她移開視線,轉頭看向秦胥。

秦胥手中拿著一枚斷裂的小劍,應當是某樣信物,玉京樓樓主接過後看了良久,複又看向一旁仍心不在焉的淩聽荷,長歎一聲,將小劍收了下。

“當年太墟宗宗主曾在我族被人屠殺之際伸出援手,今日其愛徒受傷,我自不會袖手旁觀,”樓主掃了眼蘇懷夕,“她因何昏迷?”

秦胥遲疑了下方道:“回前輩,是蕪陽花毒。”

秦黛黛微怔,蕪陽花毒,又名情花毒,是陷入愛河的男女種下的一味藥,然而其中一人一旦變了心,另一人便會毒發,受傷昏迷事小,更會修為倒退,除非洗髓清府,否則再無清醒之可能。

也正因此,修界鮮少有人真的為證愛情種下此毒,反是沒有修為與靈力、不受蕪陽花所控的凡人,因其美豔的花瓣,對蕪陽花頗為追捧。

玉京樓樓主也蹙眉:“怎會中此毒?”

秦胥頓了頓:“師妹自幼身體虛弱,加上為人天真,先前結識一友人,為其所誘,這才中了此毒……”

秦胥說得委婉又簡練,可秦黛黛還是從隻言片語中聽出了幾分真相。

大抵是蘇懷夕在太墟宗深感無趣,而秦胥又每日隻懂修煉以及替宗主處理宗門事務,為人冷淡不解風情,便偷溜出宗,結識了一名年輕男子。

那男子慣會哄人,加上二人年歲尚小,聽聞蕪陽花毒的傳聞甚覺有趣,便稀裡糊塗種下了蕪陽花毒,未曾想不過短短半月,蘇懷夕便覺身子不適,回到太墟宗不久便毒發了。

秦胥自小便疼愛小師妹,帶其求上了玉京樓門下。

說完這些,秦胥再忍不住低咳一聲,冷淡的面容顯出幾分蒼白。

秦黛黛看著他,知道他必是因一路尋找玉京樓所在之處而吃儘了苦頭,此刻勉強維持鎮定已是難得。

可她還是忍不住覺得可笑,原來蘇懷夕心中根本就覺得秦胥無趣,可後來,她一句話,秦胥卻還是去找她,連阿娘都沒來得及救。

“懇請樓主出手相救。”秦胥說完這句話,到底未能忍住,吐出一口鮮血後,昏死過去。

秦黛黛看向阿娘,心漸漸沉了沉。

阿娘的眉眼,帶著幾絲好奇與擔憂。

秦胥再醒來,已是二日後。

淩聽荷坐在床榻旁,手中仍端著一碗藥,新奇地看著他,待看見他睜開雙眼,驚喜道:“你醒了?”

“姑娘?”秦胥逐漸清醒,“不知我師妹……”

“你師妹無事,”淩聽荷想了想問道,“你師妹可

是你的道侶?”

“胡說什麼?”秦胥蹙眉斥道,“師妹便是師妹。”

淩聽荷笑了起來:“就像我與師弟一般吧,我知道。”

“你放心,我師父既已應下救你師妹,便不會食言,這幾日師父已用淨髓之法為她洗過一次靈髓,那什麼花毒不會再擴散了。”

秦胥鬆了一口氣,卻仍放心不下地去玉京樓看了蘇懷夕,又對樓主鄭重道了謝。

隻是蘇懷夕不知何時清醒,秦胥也便在千山留了下來。

淩聽荷因為他的留下,逐漸忘記花辭青離開的低落,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

這份開心又與往日不同,夾雜著一份詩情畫意的情懷。

她告訴秦胥千山最好的修煉之處在千山的某處天泉旁,那裡靈力豐盈,而後在他前去修煉時,一同前去。

察覺到對方投來的冷淡目光,她也隻笑盈盈道:“過往百年我都在此處修煉啊!”

她會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一遍遍的修煉劍訣,偶爾也會化為己用,修煉時比劃一番。

“秦道友,你的劍法當真出神入化。”

“秦道友,這套劍訣我還從未見過。”

“秦道友,你自創的那套心法可否再念一遍?”

“秦道友……”

淩聽荷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眯著眼睛笑問他些問題,聲音仿佛有揉碎了的陽光夾在其中,溫柔又清脆。

直到一日,秦胥在探完蘇懷夕後,看見了自她袖口掉落的一枚玉梳,是與她種下蕪陽花毒的那個男子送的。

秦胥沉默了一會兒,將玉梳平靜地放在她的枕邊,而後去天泉練了一整日的劍,待望見淩聽荷仍在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時,第一次問道:“不會覺得無趣嗎?”

“什麼?”

“每日見我修煉,不會覺得無趣嗎?”他又問了一遍。

“怎麼會呢?”淩聽荷不解地反問,“修煉一事豈會無趣?而且見你修煉我也跟著受益啊,好比……”

她拿起樹枝舞起昨日他貫通心法悟出的劍法:“這一招,我昨夜練了許久,可終究還是達不到那番氣韻。”

秦胥看了她許久,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道:“第二十四招,你心法有誤。”

淩聽荷如他所言,嘗試更改,待察覺靈脈暢通後,眼眸驚喜:“真的!秦道友,你好厲害。”

這一日後,二人的關係不再如往日一般陌生。

秦胥每日修煉,淩聽荷便自一旁仔細觀看,修習。

秦胥以通訊符處理宗門事務,淩聽荷也跟在他身後銘記。

秦胥會淡聲問她記什麼,她誠實道:“師父令我這段時日暫理千山內務,可昨日趙嬸嬸與錢婆婆因幾株靈草爭執,我不知該如何解決,方才見你幾番言語便解決了那什麼門派的爭鬥,這法子定然很好用。”

秦黛黛聽著阿娘這番話,忍不住彎唇笑了笑。

秦胥臉一黑:“門派爭鬥豈是市井吵鬨能比。”

淩聽荷卻半分不理,仍認真銘記。

秦胥閒暇時翻看古籍卷宗,一看便是半夜。

淩聽荷便安靜地整理著自己的花花草草,用靈力將它們養育的生機勃勃。

秦胥喜愛一人對弈,淩聽荷不解地詢問緣由,他沉默後說:“因為安靜。”

“一人多無趣?”淩聽荷道。

秦胥拿著棋子的手頓住:“無趣淩姑娘可以離開。”

於是淩聽荷真的轉身便走,秦胥手中的棋子始終未曾落下,不多時淩聽荷竟再次回來了,手中拿著幾盤散著澄淨光芒的靈果,坐在他對面:“對弈自然要吃些東西,我以往與師弟便常這般,誒,你還未曾落子?”

“……嗯。”秦胥淡淡應了一聲。

那之後,除卻秦胥每日去探望蘇懷夕的時辰和休息時,淩聽荷總會和秦胥待在一塊。

直到……蘇懷夕醒來。

那日秦胥如常修煉,淩聽荷也在感悟心決,二人間隻隔著一彎冒著霧氣的天泉。

淩聽荷有所悟後,想了想手指結印直接將一道靈力打向秦胥。

秦胥睜開眼。

淩聽荷笑道:“秦道友,我自創的,如何?”

秦胥沒能回應,便被修衛的聲音打斷:“秦修士,蘇修士醒了。”

修衛話落的瞬間,二人一時都愣了愣,秦胥飛快地看了眼淩聽荷,揮袖踏風離去。

淩聽荷仍待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起身:“秦道友的師妹醒了,是好事啊。”她呢喃著下了山。

蘇懷夕的確醒了,然而身子仍十分虛弱,且由於蕪陽花毒的壓製,修為也由金丹降至築基境初期。

蘇懷夕難以經受這般打擊,又調養了近半月,情緒才終於慢慢好轉。

這半月,秦胥忙著安撫蘇懷夕,淩聽荷做什麼事都是孤身一人,直到半月後,她在修煉時碰見了秦胥,二人逐漸恢複。

這日,淩聽荷去玉京樓送藥,未曾想蘇懷夕叫住了她,笑著對她道了謝,又小心地央求她陪自己待一會兒。

淩聽荷看著她柔弱可憐的眉眼,答應下來。

大抵二人都是女子,可說的話不少,隻一上午便親密了不少。

淩聽荷臨走前輕聲問道:“蘇姑娘,你可喜歡秦道友?”

蘇懷夕驚訝:“師兄就是我的師兄啊,自小到大都是我的師兄。”

淩聽荷心中鬆了一口氣,對她笑著道了彆。

然而那之後,秦胥修煉時,蘇懷夕總是命人來喚走秦胥,隻說身子不適。

在秦胥看書時,也總會前來,柔聲說一句“看書多無趣,師兄陪我去後山賞花可好”?

會讓秦胥為她做太墟宗的糕點,而後笑著邀請淩聽荷一同品嘗;會用秦胥的通訊符與太墟宗門內的人聯絡……

而後,在看見淩聽荷失落的神色時笑著說:“我與師兄自小一同長大,竟是習慣了,淩姑娘可要一同前去?”

淩聽荷輕輕搖頭,隻將閒下來的時間都用

在了修煉上,修為日益漸漲。

然而有一天,蘇懷夕突然嘔血昏死過去,比之前蕪陽花毒發更為嚴重。

淨髓之法已無用,唯有……蓮池之水。

可千山蓮池的水,隻可贈與千山族人,萬無送與外人的先例。

眼見著蘇懷夕的生機漸漸消失,秦胥再無修煉的心思,無數靈力灌入蘇懷夕的丹田,卻仍於事無補。

無法眼睜睜看著蘇懷夕死去,秦胥找到了淩聽荷,幾次想要說什麼,卻到底隻言未發,轉身便要離去。

“我可以幫你。”淩聽荷輕聲道。

“秦胥,你可願與我成親?”

秦胥身影僵住,過了許久,他轉過身:“我會對你好,給你妻子的尊重與保護,可其他的,我不知是否能給你。”

淩聽荷笑彎了眼睛:“好。”

千山族人與外人成親,須得放棄族人身份,種禁言咒,抹去千山氣息,受鞭笞九九八十一下。

可這一次,玉京樓樓主卻並未大怒,隻是看著淩聽荷,許久歎息了一聲:“一個個的,都這般固執。”

鞭笞之刑由秦胥所受,他受刑時,淩聽荷便跪在一旁,眼眸心疼,卻並未阻攔。

喜宴則是在玉京樓舉辦,因來得匆忙,布置得格外簡單。

千山一族世代隱匿,太墟宗隻來了秦胥的師尊、也是太墟宗宗主一人。

秦黛黛看著這場甚至還不如自己在紫陽城那場假成親盛大的喜宴,心中隻為阿娘不值。

可即便這樣,阿娘仍是笑盈盈的,眉眼歡喜。

秦黛黛阻止不得,不願再看,轉身走出了玉京樓,怔怔望向遠方。

頭頂的雲霧瞬息萬變,四周的風景也在變化著。

千山的一切開始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宗門氣派。

秦黛黛再睜開眼,入目皆是她自小看到大的風景。

太墟宗,縹緲峰。

還有那此起彼伏的青黛山巒,遠處的桃林盛景。

這一切,對剛出千山的淩聽荷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可她仍在努力地適應著這一切,笑盈盈地和每一個她看見的人打招呼。

然而,在眾人眼中,作為太墟宗繼承人的秦師兄應當和蘇小師妹才是一對,如今卻與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結為道侶,他們為蘇懷夕不值,對淩聽荷的態度始終不鹹不淡。

太墟宗宗主到底覺得對淩聽荷不住,而秦胥又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弟子,親事萬不能如此草率,便對二界宣稱,淩聽荷是故人之友,亦是自己的義女,兩宗聯姻,天經地義。

並於一月後,重新為二人舉辦合籍大典。

然而誰也沒想到,在合籍大典這日,得到蓮池之水滋養的蘇懷夕醒了。

不僅如此,她體內的蕪陽花毒已被池水徹底淨化,修為也恢複至金丹境。

得知秦胥為救她迎娶了淩聽荷,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闖了喜宴,哭求太墟宗宗主將這場典禮作廢,甚至不惜

直白道自己是為了得到蓮池之水才給自己下毒,沒想到秦胥會以姻親相救,她甘願受罰,隻求不讓秦胥娶淩聽荷。

萬千賓客在場,太墟宗宗主再如何護短,此刻面子上也掛不住,嗬斥一聲,命人將她帶了下去。

直到合籍大典結束,回到臥房。

秦胥對淩聽荷道了歉,而淩聽荷認真思索片刻後,隻問了一句:“蘇姑娘喜歡你,那你可後悔與我成親?”

秦胥搖搖頭。

察覺到淩聽荷不解的視線後,他說:“蘇師妹與我並不合適。”

淩聽荷的眼中隱有失落,顯然這並非她想要的答案,可她依舊很快振作起來:“那你說你會對我好,會儘到夫君的本分,可是真的?”

秦胥點頭:“自然。”

“夫君的本分,可不是對新娘子這般冷淡,”淩聽荷笑看著他,“你要常對我笑。”

那之後,許是對蘇懷夕失望,或是怕她曾與人同種蕪陽花毒、大鬨喜宴這些事宣揚出去,太墟宗宗主很快為她訂下一門親事,是丹修大宗百煉宗宗主的二弟子。

而淩聽荷與秦胥也真的度過一段算是美好的歲月。

淩聽荷喜歡用秦胥說過的話來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意。

她會在每日晨時,讓秦胥抱她片刻,並說這於她而言本就是“夫君的本分”。

她會讓秦胥不論去做什麼,都要同她報備一聲;

會笑盈盈地列出自己喜愛的點心,讓秦胥去學,而後誇讚他做的美味。

會在修煉時,要他不要太過拚命,好生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也是本分之一。

也會在節日或是誕辰之際,提前要他備好自己的喜愛之物當做禮物……

她在用自己的心去教一個男子,如何愛人。

而她也會給予他十足的愛意。

知曉他的喜好,記得他的誕辰,曾經鮮少過誕辰的秦胥,在成親這一年後,年年都會吃上一碗長壽面。

她會在他修煉至瓶頸時,牽著他的手去太墟宗的最高峰賞月觀雲,一待便是數日。

她也會在他忙碌事務時,學著打理宗門內務。

人心總歸是肉長的。

數十年來,宗門內所有人逐漸接受這個總是愛笑的未來宗主夫人,也開始傳,秦師兄夫妻二人,當真是神仙眷侶,伉儷情深。

這些年,蘇懷夕曾回過太墟宗幾次,秦胥對她如對其他師弟師妹一般,有禮而冷淡,更是坐實了“神仙眷侶”的名號。

他們成親的第一個百年,老宗主雲遊而去,已升至大乘境的秦胥眾望所歸地成為了新一任太墟宗宗主。

而在次年,淩聽荷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修界之人,修為越高便越不易有孕,宗門上下皆在歡天喜地地迎接這個新生命的降臨。

十月懷胎,秦黛黛是看著自己出生的。

阿娘溫柔地抱著她,眼中是喜悅的淚花。

二年轉瞬即逝。

一切

的轉變,在秦黛黛二歲這年。

淩聽荷哄睡了貪玩的黛黛,前往縹緲峰後山尋找秦胥,卻在那裡遇見了與穿著百煉宗弟子服的男子交談。

“宗主,李群修煉走火入魔,這次竟對蘇姑娘動了手,您看……”

李群,是蘇懷夕所嫁之人的名字。

淩聽荷安靜地站在角落,此時方知,原來秦胥始終派人關注著蘇懷夕。

秦胥道:“明日令石屹真人隨你前去,百煉宗會知道太墟宗的意思。”

“是。”

秦胥應了一聲,再未多說什麼。

淩聽荷也沒有再聽下去,隻安安靜靜地回了房間。

秦胥回來時,房中的燭火已滅,夜明珠也被靈力裹住,屋內昏暗一片。

他頓了頓,走到床榻旁,以往總是以“夫君的本分”為由,要他抱一下的女子,卻已安靜地闔上了雙眼。

秦胥在床邊等了很久,方才安靜地躺在淩聽荷的身側。

之後一連幾日,淩聽荷對秦胥的態度始終淡淡的,安靜地待在房間內。

秦胥似乎對她的轉變分外不解,卻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直到半月後,妖獸來襲的前一夜。

淩聽荷喚住了將要離去的秦胥:“你今夜可有空閒?”

秦胥點點頭。

“早些回吧,我有話想同你說。”淩聽荷想要同他認真地談一談。

秦胥答應下來,離去時,唇角甚至不由自主地彎起。

可是,他終究沒能早些回來。

百煉宗的一封書信,叫走了秦胥。

秦黛黛如何大聲阻攔,呼喚,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秦胥將要飛至縹緲峰的身影,變了方向,飛離了太墟宗。

她無力地站在原地,一切的發生如同她記憶中一般。

深夜,鋪天蓋地的妖獸偷襲。

幽藍色的妖火熊熊燃燒著,濃烈的妖氣刹那間湧現,五隻堪比洞虛境末期的大妖飛至太墟宗上空。

哀嚎聲,血腥味,結界碎裂聲,山林塌陷聲……

阿娘聯絡了秦胥,可對方始終沒有回應。

於是她一身素衣,手執靈劍,鎮定地指揮長老們護住結界與眾多修為低的弟子,帶著近百名太墟宗修士和妖獸決戰。

可是秦黛黛卻清楚地看見,阿娘攥著劍的指尖輕顫著。

她也在怕。

怎麼會不怕呢?

可她還是死守著踏入太墟宗的那一道防線,未曾退後半步。

直到長老們的聲音傳來,內外門弟子已退至蒼梧林中,結界也已牢固,阿娘與眾多弟子也開始撤退。

妖獸衝破結界仍需要時間,足夠阿娘撤退了。

秦黛黛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娘,看著他們一路順利地抵達蒼梧林,看著前面已有萬千弟子的身影,看著幾名長老竭儘全力支撐著結界。

阿娘離著結界不過一丈距離。

秦黛黛的心仿佛也隨之高高提起

阿娘可以不用死的。

阿娘離安全之處不過短短幾步路,為何會死呢……

孩童的啼哭乍然在妖火漫天的林中響起。

刹那之間,秦黛黛隻覺自己識海一震,好像有一團迷霧隨著這聲啼哭漸漸散去。

秦黛黛愣愣地看向不遠處的妖獸,還有……被妖獸殺死的修士,以及修士懷中抱著的“她”。

那個二歲的“她”。

“不要去……”秦黛黛看著定住的阿娘,呢喃,“不要過去。”

阿娘安靜地回身將最後一名修士推入結界之中,而後沒有半分停留地轉身,飛身朝妖獸而去。

秦黛黛擋在阿娘身前,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不要去,阿娘!”

“阿娘,不要去,黛黛求你了!”

她寧願自己不複存在,寧願從未出生。

秦黛黛一遍遍地擋在阿娘身前,可阿娘卻一次次地穿過了她的身軀,義無反顧。

唯有最後一次,她的掌中積聚著靈力,恍惚中,秦黛黛覺得自己真的拉住了阿娘的衣袖。

識海裡,花辭青的聲音帶著嚴肅響起:“不要試圖改變什麼。”

一遍又一遍。

秦黛黛隻覺自己手腕一陣劇痛,如被燒紅的烙鐵灼燒一般,可她不願鬆手,不能鬆手。

阿娘回眸,那一瞬,她好像看見了她,而後,掙開了她的手,重新上前。

阿娘釋放了全部的靈力,抱住了年幼的“她”,拚命地飛往結界。

一隻大妖驟然現身,寬大冰冷的刀刃刺穿了阿娘的心。

“不要!”秦黛黛驚駭地看著這一幕,頃刻間淚流滿面。

“秦黛黛!”識海內,熟悉的少年聲音在厲聲喚她的名字,“秦黛黛,醒醒!”

秦黛黛渾身輕顫著,隻覺自己渾身如浸入冰水中一般森寒,呼吸也漸漸變得艱難。

“秦黛黛,你想死在蓮池,彆連累本少君!”

“睜開眼!”

太墟宗外,雪青靈力驟然出現,帶著磅礴的怒火刺向大妖。

大妖轟然倒地。

一道雪白的人影近乎狼狽地接住了徐徐墜地的阿娘,卻腿腳一軟跌倒在地。

秦黛黛感覺到自己的口中、鼻間紛紛湧入冰冷的水,肺腑內仿佛被水擠壓著,蜂擁而來,侵占著她的全數意識。

“聽荷,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聽荷,醒醒好不好,醒醒……”

秦胥慌亂無措的聲音響起,到後來漸漸變了聲音。

“醒醒,秦黛黛。”

岑望眉頭緊蹙,看著眼前周身無半分靈力的女子,被池水輕易奪去呼吸,身軀在輕輕地抽搐著,他的目光落在她全無血色的唇角,下瞬一手攬她的後首,微微俯身,唇貼上了她冰涼的唇,將氣息渡入她的口中。

如溺水之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秦黛黛無意識地啟唇輕吸一口氣。

岑望身軀一僵。

眼前的女子仍不斷汲取著他口中的氣息,直到她周身的靈力漸漸回攏,隔開了周遭的池水,而後睫毛顫抖了下,緩緩睜開眼

岑望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飛快將她推開:“本少君隻是怕你死在此處,連累我……”

他的話並未說完,便看見眼前的女子怔怔地看著他,眼圈通紅,碩大的淚珠在眼眶搖搖欲墜。

不知為何,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岑望隻覺自己心頭隨之一揪,他凝眉:“你哭了……”

話未說完,便見秦黛黛低下頭去。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枚透明的琉璃瓶,瓶中水瑩瑩散著淺藍光霧,如玉如石。

蓮池之水。

秦黛黛看了好一會兒這兩枚琉璃瓶,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安靜地將其中一瓶遞向岑望:“你的。”

他要洗去敕血符印記所用。

岑望一怔,一時竟沒有接過。

下瞬,秦黛黛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眼前一暗,人已失去意識。!

魚曰曰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