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同夢(1 / 1)

定周縣是毗鄰千山的一座縣城,城鎮本不大,但因千山蓮池之水小可驅除萬病,大能洗髓淨魂的傳聞,引來三界不少人前來尋找,雖均無功而返,可定周縣卻因慕名而來的行路人,變得逐漸繁華熱鬨。

秦黛黛一行人到達定周縣時,是在第三日傍晚。

時,晚霞才落入千山,殘留著幾縷橘紅。

臨溪到底是靈獸,在飛舟待久了,率先飛奔著跳下去,扭頭歡天喜地地看向岑望:“少君,我……”

話沒說完,便被幽幽飛出的玉笛敲了下腦門,少年懶倦地走出來,白玉笛乖乖地飛回他手中:“叫什麼?”

臨溪瞬間反應過來,懨懨改了稱呼:“公子。”

岑望揚了揚眉梢,徑自朝出口而去,經過秦黛黛時漫不經心道:“蝸行牛步。”

秦黛黛皺了皺眉,便聽身側聞人斂笑道:“慢些也好,心安。”

秦黛黛轉頭看向他,輕輕彎了彎唇。

岑望睫毛微垂,慢條斯理地走下飛舟木梯,正迎上臨溪狗腿的笑:“公子,這飛舟木梯太陡,我扶您。”

岑望沉默地看著他,突然道:“不準笑。”

臨溪不解地“啊”了一聲。

岑望卻陡然反應過來,輕吸一口氣,拂開他的手徑自下了飛舟朝前走去。

未曾想這一拂,剛巧拂到正走下木梯的秦洛水面前,她看了眼前方玉麟少君的背影,水眸盈盈,柔聲道:“多謝臨溪公子。”

臨溪被這一聲“臨溪公子”喚得心花怒放,左右扶誰也是扶,順手將秦洛水扶下來後,又看向秦黛黛和聞人斂:“秦小姐和聞人公子可要扶?”

秦黛黛和聞人斂同時搖搖頭。

臨溪誒了一聲,飛快追上了自家少君。

秦黛黛等幾人都下了飛舟,撚訣將九天飛舟收入芥子袋中,與聞人斂一同朝最近的客棧走去。

隻是未曾想到,許是這段時日秦胥曾尋找過千山蓮池,讓眾人以為蓮池終於現世,來定周縣的人多了許多,客棧也都住滿了,隻餘下三間房。

臨溪夜間須得化作靈獸去吸食日月精華,不必占用房間,可三間四人分到底還是不夠。

岑望覷向並肩走進客棧的秦黛黛與聞人斂,很快便收回目光:“本公子不喜與人共處一室,我要一間。”

三間房裡,兩間較小的房間在二樓,一間大些的在一樓。

秦洛水眸光微動,好一會兒轉頭看向秦黛黛,柔弱道:“前不久我才惹姐姐不悅,姐姐恐也不願與我同宿一間。”

秦黛黛看了眼秦洛水,心知秦洛水想要占據另一間小房間,卻也並未反駁她這番話。

——她的確不願與她同住一間。

秦黛黛正在沉吟是否去彆家客棧住時,掌櫃的突然道:“那剛好,這位公子和小姐各占一間房,”他又看向秦黛黛與聞人斂,“您二位便同住一樓這間房就是了。”

這幾人甫一出現在客棧,掌櫃便看出

這幾人衣著不凡,說不定真能尋到千山蓮池?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讓他的客棧也沾沾喜氣。

方才望見秦黛黛與聞人斂二人並肩走入,他當下便覺得二人關係匪淺,又恐他們不好意思,忙解釋道:“一樓客房甚是闊大,分內外兩居,也便相當於兩間房了,容下二位綽綽有……”

“嗬。”一聲冷笑打斷掌櫃的話。

掌櫃的莫名後背一寒,扭頭正看見那位俊俏公子難看的臉色:“這位公子?”

“本公子最是厭惡二樓。”岑望勾唇頑劣道。

臨溪不解:“公子,您何時……”話未說完,嘴便被一股靈力封住,再發不出半點聲音,隻冒出“唔唔”的支吾聲。

掌櫃的為難地站在原地。

秦黛黛看向岑望,沒想到正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察覺到她的目光,少年微頓,繼而眯了眯雙眼,揚眉挑釁一笑。

秦黛黛蹙了蹙眉:“無聊。”

岑望臉色一黑。

反是聞人斂緩聲道:“不若我與岑兄同住一間,黛黛你和秦二小姐住在二層?”

秦黛黛倒是沒意見,隻看向最難纏的人。

岑望把玩著玉笛,這次竟沒多說什麼,輕哼一聲,隨後想到什麼,指尖金光閃過。

臨溪頃刻吐出一口氣:“公子,誒,我能說話了!”

岑望率先轉身:“去,給本公子將房間收拾利落。”

秦黛黛也同聞人斂道彆後,與秦洛水一同朝樓上走,二人本井水不犯河水,隻是在走到二樓時,秦洛水突然快步追上來,柔聲問:“姐姐同玉麟少君何時這般熟識了?”

秦黛黛垂眸,面不改色道:“我同他不熟。”

秦洛水嫣然笑開:“方才見玉麟少君幾次看姐姐,還以為姐姐與少君甚是熟識呢,是我想錯了。”

她讚歎道:“沒想到玉麟少君比傳聞還要奪目,”說到此,她語帶遲疑,“姐姐……可還屬意玉麟少君?”

秦黛黛腳步微頓,凝眉看向她:“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隻是玉麟少君這般的天之驕子,姐姐當真舍得……”說到此,秦洛水長睫輕顫,看了眼她的神情,慌亂地搖頭,“我多嘴了,姐姐,你早些休息。”

說完,秦洛水快走幾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秦黛黛看著飛快闔上的房門,頓了幾息,轉眸回了自己的房間。

接連趕路幾日未曾好好休息,即便是修士也難免身心疲勞。

秦黛黛也懶得再修煉,隻在心中快速過了一遍心決,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朦朧之中,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身處在一片漆黑的空間,唯有一束天外之光落下,照在不遠處精致俏麗的少年身上。

他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瞳仁乾淨又熟悉。

秦黛黛望著少年,沒有動:“你是誰?”她問。

少年聞言,目光陡然夾雜著濃厚的悲哀與惶恐,他動了動唇,低啞且委屈地輕喚:“阿姊。”

秦黛黛怔住,好一會兒彎起一抹笑:“你是阿望。”

少年眼眸如螢火般亮起,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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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黛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他,停在離少年不過半步之遙的地方,近到能看清他根根卷翹的睫毛:“阿望。”

少年輕輕地笑,如同以往一般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畔:“阿姊……”

下瞬,他想到什麼,搖搖頭:“不是阿姊。”

秦黛黛不解。

少年張口,鄭重而認真:“黛黛。”

話落的瞬間,秦黛黛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從一片漆黑中抽離。

“黛黛?”溫和的語調夾雜著兩聲敲門聲在門外響起。

秦黛黛猛地睜開眼,怔怔看著眼前的帷幔被她外泄的靈力震得劇烈拂動。

“黛黛?”聞人斂的聲音再次傳來。

秦黛黛回過神,應了一聲,不多時換好衣裳,撚了清塵訣打開門。

聞人斂看見她,隱隱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秦黛黛疑惑地問。

聞人斂搖搖頭,笑道:“方才在門外,察覺到你靈力有一瞬混亂,擔憂你出了什麼事……”

擔心的話說出口後,聞人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清咳一聲,眉眼有幾分不自在。

秦黛黛未曾察覺,隻笑著道謝,待到下樓才發覺岑望和秦洛水早已落座在食桌旁,一個黑著臉垂著眸,神情煩躁,一個眉眼嬌媚,面頰緋紅。

想到昨夜的夢境,瞥見少年的臉龐,秦黛黛停留了幾息,收回視線。

“公子,茶來了!”殷勤的聲音響起,臨溪小跑到岑望跟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秦洛水率先看見下樓的二人,笑道:“姐姐,你醒了?”

她看了眼聞人斂:“聞人公子方才直擔心姐姐呢,”說著朝一旁的少年看去,“岑公子也看見了,是不是?”

岑望懶懶地抬眸,睨向秦黛黛和聞人斂二人,停頓片刻後,驀地想起昨晚來。

本就因與人同在一處客房而煩躁,誰成想還做了個嚇人的夢。

他竟然夢見自己又變成了那個“癡傻”的阿望,還喚秦黛黛“黛黛”?

可笑至極。

“岑公子?”秦洛水未能等到回應,又柔聲喚道。

岑望收回目光,哼了一聲算作回應。

秦洛水對秦黛黛歪了歪頭,柔婉一笑。

秦黛黛和聞人斂走到食桌旁,待看見聞人斂對店小二頷首示意後微詫:“我們要用食?”

聞人斂笑了笑:“進入千山後,不定多久方能出來,裡面隻怕除卻些許野果外再無其他,不若眼下多吃些。”

秦黛黛覺得有理,坐在食桌一側,聞人斂坐在她身側。

店小二很快將飯菜端了上來,幾人分外安靜,隻除了臨溪偶爾發出幾聲“好吃”的讚歎聲。

“原來岑公子喜愛吃胡蘿卜。”秦洛水含笑的聲音輕輕響起,打破沉靜。

秦黛黛下意識朝岑望處看去,而後微微一怔。

他面前點綴著胡蘿卜的菜中,幾乎不見胡蘿卜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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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望方才一直在煩躁昨夜之事,根本不曾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此刻方才省過神,待看清眼前狀況,臉色登時黑了下來。

自辟穀後,他連人界食物都少食,怎會喜愛吃胡蘿卜?

可他根本無從解釋為何眼前這盤菜裡的胡蘿卜幾乎被自己挑淨了,熟練到……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

岑望皺緊眉頭,半晌掃興地撂下筷子。

“不久後便要進入千山山林之中,”聞人斂適時做聲,“雖有圖紙,可畢竟連秦宗主都未能成功尋到蓮池所在,我們更不能掉以輕心。”

“如今我們有四人……”

啃著雞腿的臨溪突然停下動作,咳嗽一聲。

聞人斂目光落在臨溪身上,無奈改口:“五人,若遭遇異端不可一並遇險,須得分開而行,秦二小姐方才築基境,岑兄修為頗深,不妨護著秦二小姐些?”

岑望微微一頓。

秦洛水看了眼秦黛黛,又偷覷著與自己僅隔著臨溪的岑望,面頰泛紅豔如桃李,忙道:“我會緊跟著姐姐的,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岑望未曾應聲,隻徐徐抬眸,眼風掃向秦黛黛。

秦黛黛也在認真思索著,的確,自己與聞人斂有約在先,且她才升金丹境不久,若真遇險境,能自保已不易,便是有餘力,也不願保護秦洛水。

而岑望……他與自己的身份尷尬,又嫌厭自己平平無奇,定不願與她同行。

秦洛水不同,不說旁的,她的樣貌的確嬌美動人,岑望既是覺得最美最好的女子與之相配,想來對貌美之人並不排斥,秦洛水看起來亦對岑望頗有好感。

這般想著,秦黛黛頷首應:“如此甚好,勞煩岑公子了。”

岑望神情微凝,好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點點頭:“確是甚好。”

秦黛黛垂下眼簾,隻淡淡地笑。

岑望望著她的笑,站起身,聲音沉沉:“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