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秘境(1 / 1)

秦黛黛隱隱覺察出岑望的情緒因她的那番話有些不悅。

隻因他前去劍修大殿時,連招呼都未曾同她打,便抿緊了唇離去。

秦黛黛正思忖著之前哪句話說得不對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清脆女聲:“青青?”

秦黛黛回神,轉身看去,薑寧今日已換上一身薑紅色窄袖羅裙,秀麗的小臉揚著笑:“真沒想到咱倆如此有緣,更沒想到我竟通過了筆試!”說著她走到她身旁,“青青,我看見你了,你得了第三,榜眼!太厲害了!”

少女的聲音不加掩飾,引來不少周圍人的注目。

秦黛黛臉頰一熱,不知該說什麼,所幸薑寧又道:“還不進去?”

想到試煉,秦黛黛也將雜事拋之腦後,左右又不是沒和岑望起過衝突,大不了試煉結束再問他便是了。

“這便進去!”她應道。

同薑寧一齊進入昨日符修的考核大殿,秦黛黛便發現,殿內的修士比起昨日少了半數有餘,大殿內陡然空曠了許多。

栩栩如生的祥雲仙鶴於玉柱上浮動著,許是因著此處太過莊嚴,修士們連說話都極其小心。

“青青,你說秘境中會不會有大妖啊?”薑寧湊近到秦黛黛身側,小聲問道。

大妖是妖界的一方之主,是比妖獸還要暴戾的存在。

妖獸化作人形,仍會露出馬腳,大妖卻幾乎與人無異,且修為更加高深邪惡。

當初妖界偷襲太墟宗時,便不止有上千頭妖獸,還有五隻大妖。

阿娘苦苦支撐,終在殺死兩隻大妖後,靈力枯竭。

秦黛黛睫毛微垂,搖搖頭:“試煉所用皆是天然小秘境,都有各峰峰主以神識探查過,除了些妖獸和大小陷阱外,不會有大妖。”

薑寧讚歎地看著她:“青青,你知道的好多!”

秦黛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在書中看的。”

“也不知試煉可否組隊,我能和青青你一隊便好了,”薑寧哀歎一聲,“我這才煉氣的境界,彆到時剛進去便被妖獸吃了,那得有多少對有情人沒了紅娘啊!”

秦黛黛忍不住笑開。

恰逢此時,身著神玄宮袍服的修士走了進來,不是昨日的書生,而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面無表情道:“肅靜!”

大殿內頃刻安靜下來。

考官一揮衣袖,幾行金色小篆浮現在大殿中央。

秘境試煉為期兩日,凡進秘境者,不論修為深淺,在秘境中皆會被壓製至金丹境以下。

試煉題目很是精煉,不過短短八字:以己之力,走出秘境。

大殿內一時之間響起竊竊私語聲,畢竟參與試煉的修士,大多在煉氣境或是築基境,所謂壓製至金丹境之下,對大多數修士而言可有可無。

而對築基境的符修而言,要走出秘境,不過一紙傳送符的事。

考官再次道了一聲“肅靜”,拿出一紙符籙,雙手結蓮花指印,符籙頃刻化作火焰,顯

出一道火圈,火圈中央卻是如水波一般的混沌之象。

這便是秘境的入口。

眾修士依次踏入火圈之中,每入一人,火圈上方便顯現一點金光,直至全部人進入,總一百零八人。

秦黛黛方才踏入火圈,整個人如踏入一片虛空之中,再睜眼眼前竟是看不見儘頭的密林,乾枯的枝丫交錯,地面覆著一層白雪,隱隱能聽見幾聲鳥獸啼叫。

與此同時,頭頂金光暗了些許,她抬頭看去,那一百零八點金光,竟在最初便暗了六個。

這意味著有六人出局。

秦黛黛不敢掉以輕心,四周查探一番後,回憶著之前所看的法印,拿出符紙和朱砂飛快畫出傳送符,雙手作南鬥訣,以靈力注入符紙。

符紙頃刻亮起白光,待睜開眼,秦黛黛發覺自己竟回到了剛被傳送來的位子。

秦黛黛蹙眉,接連試了幾次皆是無用功,反倒是靈力被耗費良多。

難怪當時在大殿上,有修士說“一紙傳送符便可破境”時,考官連眼都沒抬,想必早便知道這種後果。

如今唯有憑借一己之力,找到秘境出口了。

秦黛黛沉吟片刻,取出尋靈司南,將考官分發的一小捧朱砂放入其中,注入靈力。

尋靈司南果真緩緩指出一條道路。

秦黛黛一喜,忙沿著司南所指朝前走去,隻是越走叢林越發茂密,一路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樹木與白雪,再無任何景象,反倒是上空的金光仍在時不時地減少。

秦黛黛再次將符紙放入司南,指向的還是同一條路。

應當沒錯的。

秦黛黛還要繼續往前,卻陡然聽見岑寂的叢林之中傳來幾聲高亢的鳥鳴,細細聽來還有人匆忙的腳步聲。

這個聲音……

秦黛黛抬頭看向天空,縱橫交錯的樹枝如同鷹爪,有兩頭妖獸正與一道白影纏鬥。

白影腳禦一柄尋常的靈劍,身姿如遊龍在空中遊移,手中靈力彙聚而成的澄藍光芒,不斷襲向妖獸。

快逃!?_[(”一道熟悉的女聲在林中響起,滿是驚惶。

秦黛黛回過神來,瞳仁微張。

是鷹嘴獸!

書中言,鷹嘴獸刀槍不入,利爪如匕首,雖不知境界,但聽聞曾咬死過築基境末期的修士。

在這個大能來了都被天地之力壓製至金丹境以下的秘境中,鷹嘴獸可以算是大妖般的存在。

秦黛黛轉身便欲逃離,卻聽見身後一聲尖叫響起。

其中一隻鷹嘴獸聽見女子高呼“快逃”的聲音,朝她襲擊而來,黑影的翅膀足有兩丈寬,遮天蔽日一般,淒厲地嘶鳴一聲,尖銳的爪子已將奔逃的女子高高抓起。

眼見鷹嘴獸抓住了女子飛向半空,秦黛黛心中焦灼萬分,下刻陡然想到什麼,她揚聲喚道:“飛白!”

飛白劍淩空一閃,秦黛黛操縱著飛白劍便朝鷹嘴獸刺去。

鷹嘴獸煽動翅膀,左右避開,秦黛黛見狀,飛快禦劍上

前,便要抓住女子的衣衫。

鷹嘴獸察覺到她的意圖,嘶鳴一聲,不屑地騰出一爪便要抓她。

秦黛黛隻覺肩膀一痛,如同被四把匕首用力抵住,不覺悶哼出聲,卻沒敢耽誤太久,趁此機會揮舞飛白劍,以劍氣畫出傳送符,抬手打入鷹嘴獸抓著自己的那隻利爪中。

一道白光閃現,鷹嘴獸憑空消失在空中。

女子低呼一聲,緊閉著雙眼自半空墜落,而後隻覺腰間一軟,已被人輕輕抱住,二人同禦一劍,徐徐落地。

“寧寧?”秦黛黛此時才看清女子容貌。

薑寧睜開眼,繼而眼圈一紅,抱住秦黛黛便哭出聲來:“青青,我差點死了,你救了我……”

秦黛黛輕聲安慰:“已經沒事……”

話未說完,便聽見半空再次傳來一聲哀鳴,二人同時抬頭,隻見那道白影已經收起指尖的靈力,鷹嘴獸毫無生機地墜入遠處的山林之中。

白影禦劍降落在二人面前,秦黛黛方才看清他的模樣。

男子眉眼平淡,是那種人群中最尋常的長相,渾身卻透著溫斂如玉的氣度。

秦黛黛蹙了蹙眉,那股熟悉感再次湧起。

“二位可曾受傷?”男子關切問道。

秦黛黛沒有開口,薑寧逐漸緩了過來:“多謝這位道友出手相救,否則我此刻早就成了妖獸的腹中餐了。”

男子垂眸淺笑:“路見不平罷了,倒是這位姑娘,”他看向秦黛黛,“若在下沒有看錯,姑娘方才以劍氣畫出了傳送符?”

“對啊!”薑寧也道,“青青,你竟會用劍氣畫符?”

秦黛黛不解,她看的符籙書籍中便是這般說的,當初捉狼妖時,情急之下嘗試著畫出了守護符,方才手邊沒有符紙與朱砂,這才用飛白劍代替。

似看出她的困惑,男子解釋道:“初入符修一道之人,因符籙需耗費大量靈力,靈脈極易不穩,便以符紙為載體方能畫出符印,如姑娘一般,初入此道便可憑空畫符者,鮮少有之。”

“青青,你太厲害了!”薑寧拍了下手。

秦黛黛怔愣了下,看向手中的飛白劍。

男子循著她的視線看去,飽含深意道:“姑娘的劍意,似曾相識。”

秦黛黛指尖微頓,她的劍……因岑望而學,劍意自然也與他相似,如今便是改也難了。

男子笑,語焉不詳地道了句:“學人者生,類人者死。”

秦黛黛驀地看向他,卻隻望見那張平平無奇的面頰一片淡然。

“什麼生啊死啊,”薑寧聽不懂,揮揮手問男子,“我叫薑寧,這是青青,秦青,道友你呢?”

男子有禮道:“在下明斂,日月明,僉文斂。”

明斂。

秦黛黛沉思片刻,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此人。

識海的千葉突然道:“黛黛,此人身上的氣息,同上次侵入你識海之人極為相似。”

秦黛黛瞳仁一緊,再次抬頭看向男子,

男子也看著她,迎上她的視線,好脾氣地頷首一笑。

秦黛黛勉強彎了彎唇,垂下眼簾。

?本作者魚曰曰提醒您《悔婚後死對頭他後悔莫及》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不知不覺侵入她識海之人,隻有那日的考官,也是那名撿到她香包的書生。

眼前之人,極可能同樣是那名書生。

他在試探自己。

他知道了什麼?

“對了,青青,你怎會走到這裡?”薑寧問道。

秦黛黛回過神來,將尋靈司南拿出:“我用此物循著神玄宮朱砂的氣息尋找出口,便找到了此處。”

薑寧驚訝,同樣從手中取出一隻靈蝶:“我也是循著朱砂的氣息,來到了此處,”說著她看向明斂,“明道友,你呢?”

明斂附和:“我亦是如此。”

“這麼說,我們尋找的出口極可能是對的?”薑寧驚喜,三人在偌大的秘境中找到同一條道路的可能性太小,除非這就是答案本身。

秦黛黛蹙了蹙眉,總覺得哪裡不對。

試煉題目為:以己之力,走出秘境。

便是排除了結隊的可能,可如今他們確實找到了同一條路。

“罷了,先走走試試。”薑寧煩躁道。

秦黛黛點頭同意,想了想,從芥子袋中取出兩張符籙遞給二人:“若不慎走失,我們便以通訊符聯絡。”

薑寧眼睛一亮:“還是青青你聰明。”

秦黛黛笑了笑,又看向明斂,背在身後的手不覺緊張地攥了攥。

所幸後者並未起疑,接過符籙便放入腰封之中。

三人循著司南所指之路,繼續前行。

約莫走了兩個時辰,風聲陡然強勁,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望著前方。

一道天塹般的懸崖橫亙在眼前,罡風陣陣,懸崖下籠罩著深不可測霧氣,黑沉沉的,如同巨獸之口,能將一切吞噬。

人稍稍靠近,渾身靈力都如同要被吹散一般,難使出半分力,更遑論禦劍。

“怎會如此……”薑寧呢喃,“靈蝶所指,就在此處啊。”

秦黛黛看了看司南,也蹙起眉,的確,此地應當是必經之路。

下刻,她抬頭便望見薑寧怔怔朝懸崖邊走,心口一緊,秦黛黛忙喚:“寧寧!”

她伸手便要將薑寧拉回。

卻在此刻,懸崖下卷起一股罡風,秦黛黛下意識朝懸崖望去,而後隻覺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微不可察的靈力推了一下,不受控地朝崖底栽去。

“青青!”薑寧驚呼。

秦黛黛恍惚中,隻來得及聽見一聲低呼,而後一切變成漆黑,唯餘死寂。

她的意識也逐漸朦朧,眼中一片迷茫。

不知多久,秦黛黛抬眼,看見自己正站在太墟宗的縹緲峰上,風聲習習。

而後她聽見一聲輕柔的聲音在喚著她:“黛黛。”

秦黛黛僵在原地,良久緩緩回身,怔怔望著站在不遠處的溫婉女子,她穿著溫婉的藕荷裙裳,含情目中帶著笑意,對她張

開手:“黛黛,到阿娘懷中來。”

秦黛黛無意識地朝那邊走。

女子的柔荑輕撫上她的臉頰:“阿娘的黛黛長大了,漂亮了。”

秦黛黛感受著臉頰上的溫柔觸感,依戀地蹭了蹭女子的掌心:“阿娘……”

“黛黛想阿娘嗎?”

秦黛黛用力地點頭,喉嚨卻被什麼堵住,難以言語。

女子憐愛地看著她:“黛黛吃苦了,”她輕輕牽著她的手,看向遠處太墟宗的青山,“黛黛,還記得阿娘和你說過的話嗎?”

秦黛黛彎唇輕輕地笑:“阿娘說,青山含黛,往後太墟宗這座座青山便是阿娘,黛黛待在太墟宗,便是待在阿娘的懷中……”

“是啊,”女子輕歎,語調愈發婉柔,“可黛黛為何要害死阿娘呢?”

秦黛黛身軀一僵,不解地轉頭:“阿娘?”

女子仍笑得分外溫柔:“黛黛為何要害阿娘?當初若不是因為你,阿娘本可以逃出去的……”

“黛黛,是你害死了阿娘。”

秦黛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張了張嘴:“不是的,阿娘……”

“怎會不是?”女子抬手,指尖從她的面頰輕撫而過,落到頸間,而後驀地收手,用力掐著她的脖頸,陰狠地看著她,“若不是為護你,我早已離宗,豈會死在妖物手下?豈會與我夫君分離?”

“都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我此一生,最悔的便是生下你!”

秦黛黛的呼吸愈發困難,眼前女子的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不是的……”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秦黛黛,”淩厲的男聲響起,秦黛黛艱難地轉頭,隻看見秦胥站在不遠處,冷冷地望著她,“你為何沒有保護好你娘親?”

“為何要讓你娘親前去迎敵?”

“你連小小的婚約都守不住,你還能做成什麼?”

“靈根殘缺,怎配做我太墟宗宗主的女兒……”

秦黛黛隻覺自己眼前浮現陣陣昏暗,她努力的張嘴想要解釋,開口的瞬間卻隻有熱淚大顆大顆地流出……

“阿姊。”俊俏的少年出現在不遠處,如往常般輕聲喚她。

“阿望,救我……”秦黛黛努力發出不成調的求救。

可她卻隻看著少年站在不遠處,神情如面對陌生人般冷漠:“我變成這樣,都是阿姊害的吧?”

“引雷符,阿姊,你可知有多痛?”

秦黛黛本掙紮的動作僵住。

也許,他們說得對。

都是她害的。

她害死了娘親,她不配做太墟宗的大小姐,她害阿望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秦黛黛漸漸放下掙紮的手,任由身子被拖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卻在此時,她感覺到芥子袋中有什麼在顫動著,散發著澄澈的金色光芒,像是在竭力喚她。

秦黛黛垂眸,望向黑暗中唯一的一點

光。

是那柄白玉笛。

秦黛黛原本渙散的雙眸猛地回過神來。

不是的。

阿娘不會逃走,阿娘說過,太墟宗是她的第二個孩子,她不會舍下她的孩子逃命,她會死守到最後一刻。

是秦胥應下的退婚,為了得到淬魂盞。

阿望不會那樣對她說話,阿望對所有人冷漠,獨獨會笑著喚她“阿姊”。

秦黛黛的眸子冷靜下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幻象。

她喚來飛白劍,看著眼前三人,良久闔上雙眸,操縱長劍劈向他們。

刺眼的白光閃過,周圍的漆黑逐漸散去。

秦黛黛睜開眼,眼前是崖底的景色,河流清澈,靜靜地流淌著,四處開滿春花,林間傳來陣陣悅耳的鳥啼聲。

而在河岸之上,安靜地躺著一道白色人影。

秦黛黛走上前,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明斂。

明明平淡無奇的一張臉,蹙眉間竟透著幾分孱弱的病弱之美,此刻臉色愈發蒼白,額頭布滿薄汗,唯有唇泛著異常的嫣紅,輕顫著,顯然正沉浸在幻象之中。

“青青,青青,你沒事吧?”芥子袋中的通訊符傳來薑寧的聲音。

秦黛黛取出通訊符:“我無事。”

“那就好,”薑寧長舒一口氣,而後想到什麼,“對了青青,那位明道友為救你也跳了下去,你可有見到他?”

秦黛黛看著明斂,良久輕聲道:“我找一找。”

“好。”

切斷通訊符,秦黛黛看向手中的符紙。

明斂自然不可能真的隨她跳下來,而是,她在給他的通訊符上稍作了改動,彙入了縛地咒。

一旦催動縛地咒,能將持咒之人困在自己身邊方圓五裡內。

此咒還是她前段時日在客棧看符籙古籍時順手練習的,沒想到在此處派上了用場。

縛地咒並不高深,隻能困住築基境的修士。

若在秘境外,隻怕百十個她也不是明斂的對手,可秘境內,多高的境界也會變成築基,反倒便宜了她。

眼前這個明斂,究竟是何人?

秦黛黛仔細地打量他,努力看出他幻化的破綻,卻一無所獲。

她沉吟片刻,將他的寬袖解開,想要取回自己的香包,然後毀屍滅跡。

未曾想明斂驀地攥住了她的手。

秦黛黛一驚,抬頭看去。

明斂仍沉浸在痛苦的幻象之中,咳出一口鮮血,嗓音嘶啞:“娘親,斂兒可否……不再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