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回去(1 / 1)

秦黛黛再醒來,是在半個時辰後。

她背靠著一棵歪脖子古木旁,身下是鬆軟的花草,不遠處清澈的山澗水流淙淙,偶爾有幾l聲鳥獸蟲鳴。

秦黛黛遍察己身,腿部與腹部殘留著熟悉的靈力的氣息,顯然有人為她療過傷,眼下除了肺腑與膝蓋仍有些許震痛,再無其他不適。

而那熟悉的靈力……

秦黛黛猛地坐起身,因崖底枯竭的靈力而悶咳一聲,她也顧及不得,環顧四周,除了漫無邊際的叢林與綠意,再無其他,空無一人。

岑望不見了!

秦黛黛指尖輕顫了下,取出通訊符,正欲給他去信,卻在發現敕血咒若隱若現的微弱印記時一怔。

連隻需丁點靈力的咒印都難以維持,岑望如今的境況隻會更加艱難。

“你在何處?”秦黛黛給岑望去了音信,卻如泥牛入江,杳無音訊。

秦黛黛等了好一會兒,在她要將通訊符收回時,突然發現了什麼,仔仔細細地翻找起芥子袋來。

翻過數遍,秦黛黛怔怔站在原處。

鳳羽也不見了。

可岑望留給她的心頭血,仍好端端地在她的識海間。

“黛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通訊符陡然傳來一人的聲音。

秦黛黛驀然回神,此刻才發覺,早她昏迷時,岑望曾用她的通訊符,給秦胥去過一則消息,告知對方自己所在。

而通訊符中,正是秦胥的聲音。

隻是一貫沉穩冷靜的語氣,在此刻多了絲幾l不可察的慌亂。

秦黛黛喉嚨一緊:“我在山崖下,無礙。”

秦胥很快回:“我去尋你。”

秦黛黛敏銳地聽見,除了秦胥的聲音,還夾雜著善淵長老勸秦胥初初醒來、不應再耗費靈力的聲音。

看來長老們也跟著清醒的秦胥趕了過來。

秦黛黛沉默幾l息:“不必了,我身上並無任何傷,你……”

“好生休息。”

秦胥想到什麼:“岑望呢?”

秦黛黛垂下眼簾,良久道:“我不知道。”

他將她救下,帶到山清水秀之處,為她療傷,拿走靖華道君一心想要的鳳羽,將她的蹤跡報備給秦胥,忙完這一切,便消失了。

秦黛黛淡聲道:“您先去望霞城中的歸寧客棧,三日內,無論在哪兒,我都會前去彙合。”

這一次,秦胥沒有出聲,善淵長老的聲音帶著歎息響起:“黛黛,靖華道君已於無極石向三界公布玉麟少君的先魔身份,並道其如今雖逃出生天,但靈力微弱,神玄宮絕不護短,見者皆可殺,你何必……”

秦黛黛聽著最後那聲長歎,到底沒有多說什麼,斷了通訊符。

她舉目四望,此地雖靈力貧瘠,可憑著因人界生祠而滋生的些許靈力,仍能勉強禦劍而行。

秦黛黛在四遭搜尋數遍後,皆一無所獲,便要朝山林外飛去。

卻在將要飛出時,

她的身形定在半空,沉靜許久後,她再次平靜地飛回到自己清醒的地方,取出通訊符,聲音冷靜:“岑望。”

通訊符另一端無人回應,周圍也無人應聲。

秦黛黛緊抿著唇,複又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般很偉大?覺得自己拿走岑靖想要的鳳羽我便能高枕無憂,就會感激你?”

“我的仇我自己可以報,我的心願我更希望自己能達成。口口聲聲說愛,這就是你以為的愛?”

“而我,”秦黛黛喉嚨一緊,“我非但不會對你心生感激,更不會為你傷半分心神。”

“若你真的死了,我轉頭便會將你忘在腦後,絕不會記你半分。”

通訊符上,敕血咒的微光忽明忽暗,隻是某一瞬,亮得異常。

秦黛黛繼續道:“先前你曾提及合修一事,這段時日我也想過。”

“我如今進階顯著,用不了多久便能升元嬰境中期。羅師兄為化神境,我二人境界相近,我也已與他商議。”

“一旦你死後,到時無人再糾纏我。”

“我便會與羅師兄修合修一道。”

不遠處的山隙之間,有靈力難以自抑地翻湧了下。

秦黛黛豁然轉身,目光定定看向那道暗黑無光的縫隙,在那裡,剛好能望見自己昏迷處的古木。

她快步飛奔上前,待掀開狹窄山隙前的雜草,裡面卻已空無一人。

唯有地面與山壁間,蹭著大片的血跡。

秦黛黛看著仍往下滑落的溫涼血珠,怔了怔,移開視線,望向廣袤無垠的山林,心中不知是氣是笑。

她收回目光,索性重新回到那棵歪脖子古木前,盤膝坐下。

並未調息紊亂的靈力,亦未安撫丹田,隻平靜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

許是天劫的餘威尚在,頭頂的天仍陰沉沉的,厚重的黑雲積聚在上空,午後才過,天便昏暗了下來。

秦黛黛仍一動不動地坐著。

不知多久,也許是入了夜,也許已是翌日,隻是天色陰沉看不出時辰,天空驟然一聲亮白刺目的閃電亮起,繼而是雷電的轟鳴聲驚天撼地。

雷電過後,陰雨驟然落下。

秦黛黛便坐在雨中,感受著頭頂的天象偶爾雨勢減小,卻終不敵磅礴的天劫,化作瓢潑大雨。

直至不遠處一棵古木被如柱子般粗壯的雷電劈斷,近丈寬的樹乾直直朝她砸來。

秦黛黛仍隻看著將要倒向自己的樹乾,紋絲不動。

反是遠處藏匿的身影再按捺不住,同樣滿身血水與雨水地朝她踉蹌著疾步而來,吃力地撈起她的腰身,擁著她躲到一旁。

樹乾重重砸在秦黛黛方才待的地方,濺起層層泥土。

秦黛黛目不轉睛地看著身前狼狽的少年,諷笑一聲:“玉麟少君終於舍得出來了?”

雨水打濕少年的墨發,一縷雨水夾雜著血珠沿著他的眉間滾落,他的眼睛仍是被魔氣染的赤紅,眉心的紅線愈發豔麗欲滴。

岑望的喉嚨動了動,聲音像是自齒間擠出來的一般,一字字喚她:“秦黛黛!”

而後認輸了似的,俯首用力地埋入她的頸間,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鎖骨,與雨水與血水皆不同。

*

岑望傷得很重。

不隻是靈脈與丹田,還有……他的肉身。

靈脈幾l乎寸斷,存不住半分靈力。

本才恢複好的丹田如今也如陶瓷一般裂開。

在幾l乎沒有半分靈力的境況下,自山崖跌落,還護住了她,以致肉身肋骨斷了七七八八,手臂與腿上的骨頭更無幾l塊完好。

唯一慶幸的,便是岑靖那用儘全力的一掌,將先魔之力壓了下去。

可即便這般,岑望仍連收斂起眉眼間那細微的魔力都難以做到。

秦黛黛身上靈藥不多,隻為他簡單處理了肉身上的傷勢,便將他扶上飛白劍,帶著他朝望霞城的方向飛去。

隻是他額間的紅線與眼中的赤紅太過顯眼,秦黛黛隻得為他罩上寬大的黑袍,擋住過於招搖的眉眼。

饒是如此,一路上秦黛黛仍能聽見不少對岑望的爭議。

曾經人人讚譽的玉麟少君,儼然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魔物,不少因靈力枯竭而逃離至此的宗門弟子,提及他更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秦黛黛偶爾會看一眼身側的岑望,這天壤之彆的差距,隻怕任誰都難以承受。

可岑望卻隻安靜乖順地靠在她的肩頭,碩大的黑袍罩住了他的眉眼,察覺到她在看他時,方才從一片黑暗中艱難地抬起頭,對她扯起一抹笑。

臨近歸寧客棧,秦黛黛下了飛白劍,扶著岑望沿著破敗的街市朝前走。

方才走進客棧大堂,她便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要我說,當初秦家大小姐就是得老天庇佑,這才逃過一劫,若真的嫁與那魔頭,如今怕是隻有抹淚的份兒了。”

“誰說不是?我在麓眠城的親戚都說了,秦大小姐不光為他們捉妖,還親自為他們布了符陣,此次修界震蕩,麓眠城卻前所未有的安穩!”

“那玉麟少君,真成魔頭啦?”

“靖華道君都下了敕殺令了,還能有假?”

“若讓我碰上,定將其殺得片甲不留……”

“就你?”

“我怎麼了?沒聽靖華道君說,如今那魔頭身子虛弱,不過你說他會藏在哪兒呢?”

“現在無人敢收留一個魔頭,說不定啊,躲在哪個犄角旮旯呢……”

秦黛黛目不斜視地扶著岑望走向櫃台,沉著道:“兩間客房。”

此番動蕩,客棧鮮有人至,掌櫃忙道:“好嘞……”話未說完,他看著秦黛黛愣了愣,旋即道,“是姑娘你?”

秦黛黛詫異,雖說前幾l次來望霞城都住在這裡,倒未曾想迎來送往的掌櫃竟還記得自己,她點了點頭。

“上次姑娘前來,望霞城還一片繁華,”掌櫃邊拿出牌子邊感歎,“姑

娘與你阿弟那時感情也甚好……”

“姑娘你有所不知,你但凡出去,你那阿弟便一個人坐在那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掌櫃點了點窗邊的位子,“眼巴巴地等著你回來,誰也不曾搭理。”

秦黛黛順著掌櫃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前的位子空蕩蕩的,窗外隻能望見倒塌一半的廢墟。

她一時怔愣在原地。

“姑娘,您的牌子。”掌櫃喚她一聲。

秦黛黛猛地回神,接過掛著銅匙的牌子,轉身便要扶岑望,卻一眼望進他的眸子裡。

他在看著她,目光格外認真幽深,在一片赤色中有什麼輕輕湧動。

秦黛黛避開他的視線,扶著他便要上二樓,碰巧遇見正要下樓尋她的善淵長老,見到她攙扶之人,善淵長老立即了然,一揮袖為二人布下隱藏結界,接過岑望走上樓去。

“宗主初初醒來便使出龐大的靈力,肺腑有內傷,樂遊長老正為其診治。”善淵長老邊走進房中邊解釋。

秦黛黛沉默了下:“我一會兒去探望他。”

善淵長老輕應一聲。

將岑望扶到房中,善淵長老留下幾l瓶修補丹田與靈脈的靈藥,便去處理回宗一事。

秦黛黛坐在床邊,看著岑望服下靈藥,又探了探他斷開的骨骼有緩慢愈合的傾向,這才勉強放下心來,凝眉細思接下去的路該如何走。

“你想要他?”沙啞的聲音很輕,在並不大的客房響起。

秦黛黛一時有些沒聽清,反問:“什麼?”

岑望的唇動了動,卻最終隻勾了下唇,艱難地搖搖頭:“沒什麼。”

“抱歉,我沒能如你所願那般,護下他們。”他的聲音極輕,像是已疲憊至極。

秦黛黛不解,見他臉色煞白,想了想,指尖探入他的識海。

頃刻間風起雲湧。

她看見岑靖為渡天劫,踏空站在神玄宮上空,不斷汲取著周遭的靈力。

離神玄宮最近的青雲宗與濯水門,千餘名弟子的哀嚎聲與慟哭聲不斷。

也是在此刻,岑望現身,金赤色的靈力化作結界,籠罩在宗門上空,阻止了一場滅門慘劇,也阻止了靈力吸食的蔓延。

可他卻因無暇顧及己身,被岑靖生生打了數掌。

秦黛黛收回手,神色複雜地看著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岑望,良久低聲道:“傻子。”

岑望卻笑了起來,眉梢微微揚起,頗有些得意:“你往日說阿望不是傻子,如今卻說我是,是不是在你心裡,我有些趕上他了?”

秦黛黛一愣,旋即生硬地轉移話頭道:“你這次傷得太重,回去後怕是要靜養好一段時間。”

岑望長睫微垂,並未失落太久,隻道:“你能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隻是黛黛,接納我,會讓太墟宗成為眾矢之的……”

秦黛黛皺眉:“所以,你還是想離開?”

岑望:“秦宗主已經醒來,岑靖若還想穩坐道君之位,便絕不會追究你先前之事,可我……”

秦黛黛不等他說完,三下五除二將他的衣襟扯開。

岑望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看著她,睫毛因她的碰觸顫抖著。

秦黛黛在他身上翻找一通,最終在他的腰間找到那根鳳羽:“如今此物在我手中,你覺得岑靖會放過我嗎?”

說著,她將鳳羽放入芥子袋深處,並布下血符。

若想解開,唯有取她的靈脈之血。

岑望深深凝望著她,他知,她在賭他絕不會傷她。

“還是,”秦黛黛想到什麼,“你想我與旁人合修?”

岑望眉頭緊蹙,想也不想道:“除非我死。”

秦黛黛冷笑:“那時說不定你真死了。”

岑望頓了頓,喉嚨微動。

這一刻,不論是可憐他還是愛屋及烏,他都不想在意了。

“岑望,跟我回去。”

“……好。”!

魚曰曰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