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繼軍倒是聽褚鳳霞說過, 今年的市場擴大不少，過年大家對瓜子花生這一類的炒貨需求量也大，自己備原料已經比去年多了兩倍, 可是還是有訂單接不完。

一是年前運輸已經停了, 葵花籽進不來，一是自己的產量也跟不上，一台機器已經連軸轉了很久了。

沈繼軍便對沈繼亮說：“是的，一哥，我聽鳳霞說了，他們一台炒貨機出貨量還是不夠。好多訂單都沒辦法接，這也是沒法強求的。”

“年前應該再上一台機器啊。”沈繼亮道：“要不然年前這一兩個月得賺翻了。”

“機器也是要錢的。這一台的錢也是剛還完。之前不是又上了包裝機嗎。”沈繼軍說。

“也是。”沈繼亮說，“而且還買了房子不是。對了, 你們那個陽光花園，什麼時候開始賣啊。”

“過了年三月份。現在還有一點點收尾。”沈繼軍說。

沈繼亮往前一步, 低下頭問沈繼軍：“你們買了幾套？說實話。”

沈繼軍笑了：“都是用來住的。”

“你們一家三口，能住多少？”沈繼亮道：“你就彆蒙我了。是不是想著再轉手賣掉？”

“走一步說一步吧。”沈繼軍道：“現在也不知道以後的事。”

“也是。”沈繼亮歎了口氣, “看看你們，都幾套房子了, 我們想買一套的錢都沒有。”

“彆著急啊，慢慢就會有的。”沈繼軍對沈繼亮道：“一哥你可以考慮一下銀行貸款買房。每個月還銀行錢，總比你每個月攢錢去買的好。”

“這個我還真的聽人說過。”沈繼亮連忙道：“你來給我具體講一講唄。”

小梅這一會兒出來, 正好聽到這裡, 也拉著許童湊過去聽。

張夢蘭就覺得怎麼單單把自己給忽略了, 他們在一起聊的如此痛快, 自己卻連邊都湊不上。

可是剛剛聽沈繼亮說的那些，這老一家的是有錢不賺啊，還有訂單給拒絕了？真是有錢不賺王八蛋啊。想辦法也得接了不是？

張夢蘭又在心底暗暗罵了沈懷強一個遍, 不知道這人為什麼下班回到家什麼都不帶說的。

看著沈繼軍在給沈繼亮和小梅說著什麼，自己又插不上嘴，也聽不太懂，便道：“那個，你們說什麼呢，誰去給你爸打個電話，問問中午回不回來吃飯。這早晨走的時候，說是隻上一上午的班，中午就回來了。”

小梅便趕緊道：“媽，我去吧。”

張夢蘭沒吭聲，但是也沒反對，這算是兩人說話了。

沈繼亮聽沈繼軍仔細講了講，便道：“這樣的話，我沒有固定收入，小梅應該可以吧。”

“你去銀行問問，”沈繼軍道：“問好了再說。”

“行。”沈繼亮點點頭，“反正早晚也要搬，不如像你說的那樣，向銀行貸款，先買了再說。”

“反正吧，一哥，我是覺得這房價還會漲。你看吧，咱們市都多少人啊，以前都靠單位的福利房，現在單位也不蓋了，都是一家好幾口窩在一起。這就是市場啊。”

“你們就是瞅準了這一點，才買房子的吧。”沈繼亮賊拉精明，自己跟不上社會發展的腳步，就看著沈繼軍往哪裡走。他和小梅說過，不用看報紙和新聞，就看沈繼軍和褚鳳霞他們兩口子的動作就行，跟著他們準沒錯。

沈繼軍不置可否，又重申一遍自己的看法：“隻是我自己的看法哈。”

“好好好，放心吧，我可不是彆人，聽了建議，以後還要怪彆人的那種。”沈繼亮道：“我們這也是沒辦法，這不，你來的時候，我們剛回來。”

沈繼軍還不知道沈繼亮的事，便問：“你們去哪了？”

沈繼亮眨眨眼睛：“賓館。”

沈繼軍就徹底不明白了，“沒在家住，去賓館住了？”

沈繼亮點點頭，看他媽一眼，沈繼軍就明白了。

“行了行了，不說了。”沈繼亮道：“中午吃什麼？要不然我去路口的那家飯館點幾個菜，咱兄弟兩個再喝點？”

“你不開車啊？”沈繼軍說。

“晚上的班。”

“那也不能喝。還是要注意點好。”

小梅打了電話，回來告訴張夢蘭說工廠忙的厲害，我爸說他不回來吃了，大哥大嫂回來吃飯，下午再給我爸和鳳霞捎過去一點。

“那怎麼不在廠子做？”張夢蘭嫌麻煩，“還要捎過去？”

“好像說廚房沒法做飯，具體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小梅看一眼張夢蘭：“我做就行媽，你歇著，不用管。”

張夢蘭便不吭聲了，沈繼軍立刻道：“不用了，一嫂，既然這樣，我就讓飯館給咱送菜來吧。鳳霞和咱爸的，我吃完給他們送，現做就好。”

小梅笑了笑：“好不容易回家吃頓飯，怎麼能讓你吃外面的飯菜啊。”

“那有什麼。”沈繼軍已經叫上了許童：“童童，走，跟著叔叔去點菜。”

沈繼軍帶許童去飯館點菜，讓許童先點了自己喜歡吃的。

許童看著菜單對沈繼軍說昨晚他聽媽媽說好久不吃牛肉面了，這裡正好有牛肉面，一會兒給媽媽送飯的時候，不如買份牛肉面。

沈繼軍連忙說好。

兩人點完菜回到家，不一會兒飯館就把點好的菜送來了。

說下午再來拿盤子，把菜擺了一桌子，走的時候，沈繼明和劉玉鳳下班回來了。

大家都認識，沈繼明以前擺攤子，就在飯館附近，彼此打了個招呼，沈繼明就問：“繼軍來了嗎？”

沈繼軍聽見他大哥說話了，趕緊從廚房出來，道：“大哥，我來蹭頓飯。”

“來的好。”沈繼明和玉鳳在外面洗手，看著小梅從水缸裡盛了一瓢涼水，阻止道：“我去提壺去，用熱水洗吧，這太涼了。”

劉玉鳳便道：“這有什麼涼的，我都習慣了，沒事。”

說著人家就把手洗了，看向廚房門口的沈繼軍道：“鳳霞和咱爸不回來，中午還得看著機器。”

“嗯，我知道。”沈繼軍說，“一會兒吃完飯我去送。”

“我和你大哥給帶走就行，你還跑一趟。”劉玉鳳說著，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道：“這老三就是疼老婆。”

她輕描淡寫一句話，被裡面的小梅聽見了，小聲對沈繼亮道：“聽見了吧，大嫂開始起範兒了。”

“什麼範兒？”沈繼亮問。

“大嫂範兒唄。”小梅輕聲道。

沈繼亮也聽出來了，嗤笑道：“跟長輩似的唄。”

沈繼亮說完，一抬眼就看見他媽正拿眼橫他，他也不在乎。

隻是想起那天他媽在廚房訓孩子一樣訓小梅，可是他大哥大嫂就在門口站著聽樂，也不進去勸，沈繼亮就生氣。他就想著他大哥原本就老實，不多言不多語的，可並不是無動於衷。他以前和沈繼軍兩人犯了天大的錯，回來挨罵的時候，大哥都攔著。

現在不攔著了，還在門口偷聽，沈繼亮便覺得一切都是劉玉鳳在後面攛掇的。

不過也是，現在兄弟三人都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誰還管彆人的死活呢。

沈繼亮便對沈繼軍道：“剛剛你問我什麼？”

沈繼軍：“啊？”

說話間，沈繼明和劉玉鳳就走進廚房了，沈繼亮立刻道：“大哥，剛剛繼軍問我呢，是和小梅近，還是和咱們兄弟們近，大哥，我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就是送命題，你做大哥的，還是你來回答吧。”

沈繼軍立刻擺手：“不是我問的啊，是咱媽問的。”

沈繼軍話一說，劉玉鳳和小梅兩人都不約而同看向張夢蘭。

張夢蘭沒想到沈繼軍會這麼就說出來了，圓瞪著一雙眼睛，道：“你這孩子，我就那麼一說。”

沈繼明笑了笑，打起了哈哈：“都近，都近，都是一家人，分什麼彼此。”

沈繼亮就豎起大拇指，“要不然還得是大哥呢。”

這個特彆傻的問題，讓張夢蘭在飯桌上老實了一頓飯的工夫，起碼不敢再問問題了，畢竟當著兩個兒媳婦的面。

她和小梅不能處的開心，那和劉玉鳳就要好好相處，總不能三個兒媳婦一個也處不著。

老了怎麼辦？

而且張夢蘭發現了，這三個兒子吧，最後還得是老大，因為沈繼明是十分傳統的人，認為自己是大兒子，兩個弟弟都搬走的話，他就要留在家裡儘孝。

張夢蘭便把心中的秤砣往老大家那邊移了移。

吃過飯，沈繼軍便帶著許童走了，說要去給沈懷強和褚鳳霞送飯。

劉玉鳳見自己攔不住，也就不攔了，等著沈繼明吃完飯一起走。

張夢蘭見狀，便踢了踢劉玉鳳的馬紮腿，示意她出來一下。

劉玉鳳跟著張夢蘭一前一後走出廚房，張夢蘭便問她：“我怎麼聽說鳳霞那邊的瓜子廠，訂單都做不完？”

劉玉鳳點點頭：“媽，你也知道了？”

“剛剛聽老一說的。你看你爸，回來什麼都不說，我也不知道工廠的情況。”張夢蘭擠了擠眼睛，“老大家的，你和我說說，鳳霞的工廠真的就那麼賺錢？那麼多訂單？”

“是。機器就沒停過。不過因為我管後勤，繼明主要負責生產，我們隻能靠出貨量大概猜出工廠賺不少錢，但是不知道具體能有多少。這次不是很忙嗎，鳳霞自己忙不過來，我就跟著送過一次貨，去了之後才知道，當場就有要瓜子的，可是沒有貨啊，鳳霞都拒絕了。”

“生意這麼好！”張夢蘭覺得很可惜：“你說當初擺攤的時候，怎麼沒覺得賣瓜子生意能這麼好啊。也就賺個吃飯錢。”

“不一樣的媽。現在人生活好了，更看重品質。大家都買包裝好的瓜子，不願意買大麻袋裡的瓜子了。覺得不乾淨。可是啊我覺得沒啥不一樣的。”

“就是。自己乾了三輩子了，都沒賺著錢，到了人家鳳霞那裡，就變成錢了。”張夢蘭搖頭說：“說實話，你爸和繼明也都是夠菜的。兩個大男人，乾了兩代人，還沒鳳霞一個人會賺錢。”

劉玉鳳便在一旁聽著微笑。

張夢蘭不停念叨著：“那些不做的訂單，要是都給我們家，繼明自己炒，咱們過年不也有錢花了？嘖嘖。什麼命啊。”

沈繼軍帶著許童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沈繼亮送出了大門。

“要是還有什麼事，一定想著告訴我一聲。”沈繼亮道，“我和小梅還說呢，反正跟著你就對了。”

沈繼軍便道：“千萬彆啊，一哥，我哪有那本事。”

“我說你有你就有。不過。”沈繼亮稍稍頓了一下，沒忍住，道：“你還是得早做考慮。鳳霞的瓜子廠……”

沈繼亮話沒說完，就看見他媽出來了，手裡拿著一件棉衣，看見兩兄弟在說什麼，便道：“乾嘛呢，神神秘秘的。”

“怎麼了媽？”沈繼軍問：“給我爸拿的？”

“哦，對。”張夢蘭把放棉衣的袋子掛在沈繼軍的車把上，“給你爸說，這棉衣就放在工廠，讓他乾活的時候換上這個。昨天回來的時候，穿的新棉衣，不知道在哪扯了一下，棉花都露出來了。新衣服可不敢乾活的時候穿。”

“行，我給他拿著。”沈繼軍說完，看向沈繼亮：“那一哥，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