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強第一個反對, 可他站起來氣勢洶洶,說完也是義憤填膺,但是張夢蘭並沒把他的反對當回事, 隻消翻了個白眼,不再看沈懷強, 目光卻放在沈繼軍身上。
張夢蘭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是要說服沈繼軍。
沈繼軍坐在那裡, 聽完沈懷強的話, 終於開了口:“如果說是新事新辦,這件事我是十分同意的。”
張夢蘭一霎間便高興瘋了,指著沈繼軍衝沈懷強道:“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這才是我兒子!”
沈懷強惱了,責問沈繼軍:“你說什麼?你也不願意把結婚這件喜事告訴大家,然後偷偷摸摸就和鳳霞結了婚?老三,你, 你太讓我失望了!”
沈繼軍沒有理會,便繼續說:“不鋪張浪費,儉省節約,這樣的婚禮,鳳霞也會喜歡。我和鳳霞之前也聊起過這件事,鳳霞的意思是, 她認為結婚儀式就是做給彆人看的, 她並不在乎這件事。而且會覺得很累, 讓全家人累, 自己也累,得不償失。”
“你看,還是鳳霞覺悟高!”張夢蘭又連忙讚歎。
“我是這麼想的。”沈繼軍看向他爸, 見他依然站著,此刻已經氣得臉都紅了,便站起身,請沈懷強先坐下:“爸,你先坐,先彆生氣,聽我說。”
沈懷強一揮胳膊,不讓沈繼軍碰他,嫌惡一般,找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勉強坐下了。
“新事新辦這件事挺好。”沈繼軍繼續道,“我想鳳霞也會支持的。我和鳳霞談過這件事,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即使新事新辦,隻兩家最親近的人一起吃飯見一面,但是之前該做的,一樣都不能少。”
“什麼意思?”張夢蘭問,“什麼叫該做的?我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我會帶著鳳霞,逐一拜訪各街坊鄰居,還有咱們家親戚,你們的朋友。就按我二哥之前請的那些人的名單,再走一遍。給大家送送喜糖什麼的。當然,還有鳳霞家的親友。”
張夢蘭傻眼了,她的新事新辦是為了不讓褚鳳霞見大家,可是沈繼軍的新事新辦,卻打破了她最想保住的秘密。
張夢蘭肯定不會同意。
“那……”張夢蘭連忙說:“那不行!”
“為什麼?”沈繼軍反問:“你說的新事新辦,我們願意照辦。為什麼又不行了呢?”
張夢蘭看向沈繼軍,咬牙擠出實話:“你明白我說新事新辦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明白。”沈繼軍說,“就新事新辦嘛,現在社會上也很提倡這個。”
“不,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張夢蘭又道。
“我已經說了,我同意新事新辦,兩家人聚在一起。”沈繼軍不想和他媽繼續糾纏,轉頭對沈懷強道:“爸,到時候還要麻煩你給我們再列一份名單,咱們家有往來的親戚和朋友的名單。街坊鄰居就不需要了,我自己帶著鳳霞就能去。”
沈懷強終於明白了所謂的打蛇打七寸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看著沈繼軍,覺得這小子真的招數實在是太多了,又會裝傻,張夢蘭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沈懷強便連聲答應:“放心,我現在就給你寫。”
“好。”沈繼軍繼而看向張夢蘭:“媽,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張夢蘭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沈繼軍在裝傻充楞,明明知道她的意圖,偏偏裝作不明白。
張夢蘭越想越生氣,決定放開了和沈繼軍聊。
她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答應你們結婚了,你還想怎麼樣?一定要全世界的人都笑話我,給兒子娶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才好?你才滿意?”
沈繼軍聞言,正色道:“媽,你這樣做,還不如不答應我們結婚。你既然答應了,就是全盤接受了鳳霞,可是你又覺得面對大家時不好意思,或者說你覺得丟人。可是,媽,我既然要娶鳳霞,就要光明正大地娶,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和鳳霞結婚了!你這樣讓我們藏著掖著,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張夢蘭嘶吼起來。
“我想過!”沈繼軍說,“所以才更要風風光光的把鳳霞娶進門。你覺得你能瞞多久,用不了多少天,大家都會知道我已經結婚了,然後就有人在外面傳來傳去,他們不知道情況,就隻能傳話。你要知道,他們傳來傳去的話,隻能更加難聽。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的結婚,辦個婚禮,堵住所有人的嘴?我就是想告訴大家,是的,我就是娶了鳳霞,她就是離過婚,但是又能怎麼樣!”
沈繼軍說完,自己都激動了。
他喘著粗氣,看向張夢蘭,問:“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夢蘭沉默著不說話,她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因為她突然發現沈繼軍說的這些,竟然好像有道理。
“好!”
門外傳來叫好聲,然後是劈裡啪啦拍手的聲音。
沈繼軍沒想到外面還有人,打開門一看,正是沈繼亮。
沈繼亮蹲在地上鼓掌,抬頭看見沈繼軍正在凝視自己,便笑著站了起來,然後拍著手走了進去。
他一邊拍手,一邊對裡面的人道:“我支持繼軍的說法,太對了!有句老話怎麼說,對,堵不如疏。不想讓大家在背後議論,不如就來個堂堂正正、氣勢浩大的婚禮!繼軍還是文明人,我知道他後面還有話沒說完。”
沈繼軍詫異問:“二哥,我還有什麼沒說?”
沈繼亮歪著頭笑道:“你說,你就是要娶鳳霞,她就是離過婚,但是又能怎樣!我覺得你後面應該還有一句沒說的。”
“什麼?”沈懷強也很好奇。
沈繼亮脫口便來:“關你們屁事!”
他一說完,自己都笑了,連忙問沈繼軍:“老三,你說說,你是不是心裡罵了一萬遍,關你們屁事!”
沈繼軍笑道:“還真的是。”
“所以說你是文明人嘛,沒說出來。不過二哥幫你說了。這次,二哥支持你。咱們老沈家的男人,都是直脊梁的,永遠都不能駝著背。藏著掖著辦事,那就不是咱家的男人。”
沈繼軍點點頭,對沈繼亮由衷道:“謝謝二哥。”
張夢蘭見狀,知道已經回天乏術了,自己說的新事新辦,此刻已經完全沒了新事新辦的意義。且自己的目的都被沈繼軍看破了,還新事新辦什麼啊,她至少也要把份子錢收回來。
張夢蘭便在沈繼軍離開前說了一句:“新事新辦咱們再考慮考慮。你先彆和鳳霞說。”
沈繼軍自然明白他媽是什麼意思,告彆之後,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沈繼亮也趕緊溜回房間,回房後看見小梅正在等著自己,脫下外套便說:“繼軍可真是個人才,治咱媽是一治一個準!”
他說著話,直接把衣服扔到床上,然後直接躺下,氣得小梅連忙阻止:“把鞋脫了啊!”
沈繼亮蹭了兩下,就把鞋子蹭掉了,然後往裡挪了挪說:“咱媽都要被氣暈過去了。”
“怎麼回事?”小梅好奇問,“你就真的在那裡蹲著聽到現在?”
“那當然。”沈繼亮說,“蹲的我腿都麻了。不過也沒白蹲,今天也算和老三學了一招。”
小梅把他的衣服從床上拿起來,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後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才催:“快和我說說。”
張夢蘭原本想了好多天的事情,終於在她的努力下有了對策。她覺得自己提出的新事新辦這個建議是不會被沈繼軍這樣擁有新思潮思想的人拒絕的。所以當她提出這個建議時,已經是胸有成竹,覺得一定會被同意。誰知道第一個就被沈懷強否決了,而且大家都看破了她的意圖。她原本還覺得自己十分聰明,沒想話一出口,就成了笑話。
張夢蘭回到臥室後,一句話也沒說。
她連看都不想看沈懷強一眼,認為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有病,一有什麼事情,胳膊肘就向外拐,就從來沒有站在自己身邊,和自己統一立場過。
此時的沈懷強很明顯也不想和她說話,進了臥室便脫衣服鑽進被窩裡了。
張夢蘭實在不願意躺在他身旁睡,便哼了一聲,走向客廳。
看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八點鐘,這個時候睡也太早,於是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裡的節目讓她慢慢放鬆不少,雖然老二沈繼亮還在自己房間和小梅說著什麼,張夢蘭不用去偷聽也知道他肯定是在講今晚的事。張夢蘭心裡就更加難受了,覺得那才是夫妻,而沈懷強就是專門來拆他的台的。
一時間,張夢蘭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了沈懷強一人身上,她氣鼓鼓地看著電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剩了半塊奶油蛋糕。
她原本想著自己吃完的,可是吃了一半實在不舍得再吃了,就藏到櫃子裡,想著明天再吃。
張夢蘭覺得此刻自己就需要一點甜甜的東西來安慰,她等不及明天再吃掉剩餘的蛋糕了,直接便站起身,往臥室走。
打開櫃子,張夢蘭霎時間就傻眼了。
她留下的半塊奶油蛋糕沒了。
消失了!
張夢蘭在櫃子前面站了許久,便去找沈懷強:“你見我蛋糕了嗎?”
沈懷強十分不可思議,不明白大晚上的,張夢蘭發什麼瘋,怎麼就突然找起蛋糕了,便問:“什麼蛋糕?”
張夢蘭再也忍不了,她一時間崩潰了,雙手抱頭就喊了起來:“奶油蛋糕!小梅給我買的奶油蛋糕!”
所以奶油蛋糕到底哪去了?
反正沈繼亮此刻不敢站出來說半個字,他聽到她媽的怒吼聲後,從床上慢慢爬下來,然後走到門口,把臥室門反鎖上了。
轉頭發現小梅正皺著眉在看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後,一翻身,又重新趴回床上。
*
自從褚鳳霞和紀曉卉把重回造紙廠的事情說過後,紀曉卉也認認真真思考了許多。趁著周日,她想找鳳霞聊聊天。
褚鳳霞周日在家,早晨睡了個懶覺,剛剛吃完早飯,紀曉卉就來了。
崔老師要出去和朋友見面,已經穿戴好了,和紀曉卉匆匆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許童則和君歌一起收拾東西,君歌和家貴兩人要帶許童去動物園看動物。原本是兩人要去的,可君歌總覺得兩個大人去動物園,總是很尷尬,因為身邊都是一家三口,都帶著小朋友。她便想了一個好辦法,帶著許童去。
許童自然說好,高興地要一起幫助舅媽收拾東西。
君歌翻箱倒櫃找到了一頂帽子,說外面太曬了,要戴頂帽子防曬。許童也去拿了自己的小黃帽,幼兒園發的,十分醒目。
紀曉卉看著一家人相處如此和諧又十分幸福,便羨慕地對褚鳳霞道:“如果我也能過這樣的生活就好了。”
褚鳳霞笑著看她:“就跟你不是一樣。叔叔阿姨待你多好啊,還有新生。”
紀曉卉想了想說:“也是。”
說到工作的事,紀曉卉表示自己後來又考慮了,說實話她也有些害怕再去造紙廠,隻不過她自乾工作起,就在造紙廠上班,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乾什麼。所以她才第一時間就想再回去。
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除了現在工廠效益不好之外,還有一點,也阻撓了她的步伐。那便是悠悠眾口。
當初範樂成的前妻去工廠鬨,大家都不知道所謂的小三就是紀曉卉。可在她辭職後,跟著範樂成一起走,大家便逐漸明白了,原來那個人就是紀曉卉。
紀曉卉不知道倘若再回去後,自己要怎麼面對那些曾經的同事。她更不知道彆人會怎麼看她。
不會有人相信她和範樂成在一起的時候,範樂成騙了她。
大家隻會把一切的罪都推在她身上,然後看見她如今的遭遇,再來啐一□□該。
紀曉卉覺得自己既然有了新生,也想奔赴新生,就應該真真正正的脫離以前的生活。
她應該去擁抱一個全新的自己,而不是在一個容不得自己的環境中,每天自怨自艾。
褚鳳霞聽了連連點頭,對紀曉卉道:“我支持你,曉卉。你能這麼想,我真的覺得很好。”
紀曉卉說出來後,終於輕鬆了,她看著褚鳳霞說:“工作肯定能找到。我不信,我一個高中生,哪怕去做勞力,靠自己的雙手,還能吃不上飯?”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褚鳳霞道:“不過先彆著急,工作慢慢找。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也會幫你多留意一下,一旦看到招聘信息,就第一個通知你。”
“謝謝你,鳳霞。”紀曉卉握住了褚鳳霞的雙手,真誠道,“我是真的想謝謝你。”
“我知道!”褚鳳霞說,“對了,還是繼軍,我見了他也告訴他一聲。他認得的人比我多,很多都是剛剛成立公司的,應該都需要人。你放心,工作一定能找到的。”
紀曉卉連忙點頭:“不過,你是不是要給我介紹一下?我還沒見過沈繼軍呢。”
“這個不著急!”褚鳳霞說,“今天你有事嗎?”
紀曉卉搖頭:“我沒有什麼事,怎麼了?”
“我介紹給你認識一個朋友?”褚鳳霞道,“洪鈺,我和你提過的。”
“好啊。”紀曉卉興奮道,“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家都要憋死了。你這樣,我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後給新生喂點奶,就能走了。”
“那叔叔阿姨……”褚鳳霞擔心道。
“放心吧,我媽巴不得我出去呢,天天嫌我在家裡悶著,人都要長毛了。”
紀曉卉說完就要走,一口氣跑到院子裡,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褚鳳霞:“鳳霞,你說我今天穿裙子好不好,我已經好久好久沒穿過裙子了!”
當紀曉卉穿了一件嫩黃色的裙子站在褚鳳霞面前時,褚鳳霞才發覺,原來春天真的來了。
她拉著紀曉卉轉了一圈,驚歎道:“哇,紀曉卉又回來了!”
“是不是!”紀曉卉立刻挺胸抬頭,看向褚鳳霞道:“我也覺得,一穿上這個裙子,我就感覺到了,我好像又回來了!”
紀曉卉說完,趕緊上前走了一步,拉了一下裙子腰部,給褚鳳霞看:“你看,腰這裡肥了這麼多。我現在竟然比我懷孕前還瘦了。”
“所以說啊。”褚鳳霞連忙道:“你是真的瘦了。上次我和你說,你還不信。”
“我是不信啊,天天看見我媽和我姐的身材,我能有什麼自信。我真的是從小就害怕,怕以後生了孩子會和她們一樣。可是現在不怕了,我竟然比之前還瘦了。”
紀曉卉沒有傾訴過她有多辛苦,也沒說過自己多難。但是從她日漸消瘦的身影,褚鳳霞就能看出來,紀曉卉這些時光的不易。她回到從前了,可是和從前又不太一樣了。從前的紀曉卉總是有什麼說什麼,經常會向鳳霞抱怨,可是現在的紀曉卉,已經不說那些了。在她的生活裡,好像隻有愉快和對新生的愛。
褚鳳霞已經把東西都買好了,在家裡提上就能走。紀曉卉看了一眼,很多都是她月子裡吃過的。免不了問了鳳霞。
褚鳳霞便簡單和曉卉說了一下,曉卉便問:“這樣啊,那洪鈺願意我去嗎?”
褚鳳霞看著紀曉卉微笑,她的想法一點都沒錯,紀曉卉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她開始會為彆人考慮了。
“你回家換衣服的時候,我給洪鈺打了電話,問她娘家的住址,還有就是和她說過了,會帶你去,問她願不願意。”
紀曉卉有點緊張,連忙問:“她怎麼說?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就在門口等你們。”
“她說好。當然好。她也想認識你。”褚鳳霞笑道:“因為我總提起你。之前洪鈺訂婚,買衣服的時候,我還說讓你去參謀呢。說實話,曉卉同誌,你是我見過最會穿衣服的人。”
紀曉卉一挑眉,“那當然!你不知道我看了多少時裝雜誌,才練到如今的爐火純青。因為模樣是爹媽給的,沒辦法改變,不能像你們這樣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可以隨便穿,我自然要在衣服上下苦工了。”
紀曉卉說著說著就笑了,對褚鳳霞低語:“說起這個,鳳霞,你在我心裡是第二名,不需要為衣服煩惱的。”
褚鳳霞會意,點頭道:“那你讓我猜一下第一名唄。”
“你猜。”紀曉卉說。
“褚鳳蘭同誌,對不對?”褚鳳霞問。
紀曉卉用力點點頭,“你姐真的是我認識的人裡,最漂亮,但又是最不注重衣著的人了。她真的,不管穿什麼衣服,隻要有那張臉在,就那麼好看。我上班第一天,看見我們廠的工作服時,我就心煩,這麼難看的工作服,我要怎麼忍受天天穿她。直到我看見你姐,穿著工作服從我面前經過,我才發現,原來那麼醜的工作服,穿在她身上,竟然也能穿得那麼好看。”
兩人一路閒聊,很快就到了洪鈺家。
這一路過來,褚鳳霞穿的一件白色襯衫,外加一條黑色長褲。因為她十分纖瘦,身材比例好,十分簡單的衣服在她身上都十分出彩。紀曉卉呢,下面嫩黃色的裙子給她加了十足十的分,兩人這一路到洪鈺家,引得路人紛紛頓足欣賞。
洪鈺家的大門虛掩著,褚鳳霞把門推開,正要問有人沒有,就看見洪鈺正在院子裡坐著曬太陽呢。
幾天沒見她,精神比以前好了許多。
“鳳霞?”洪鈺看見鳳霞後,眼睛都在發亮,她趕緊站起來,“快進來,我一直等你們呢。”
褚鳳霞快走幾步,然後對洪鈺介紹:“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紀曉卉。”
“曉卉,這是洪鈺。”
紀曉卉率先伸出手來,微笑對洪鈺說:“很高興認識你。”
洪鈺也忙道:“我也是,我也是。總是聽鳳霞提起你,今天終於見到了。”
三人在一起,便是說不完的話。洪鈺和紀曉卉兩人一見如故,一點陌生感都沒有,更像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
洪鈺媽媽見鳳霞來了,招呼她們去裡面坐。
鳳霞便說還是院子裡好,好久不見這麼好的太陽了。
大家便在院子裡泡了茶,可是泡完後發現隻有褚鳳霞自己能喝。紀曉卉因為在哺乳期,已經好久不喝茶了。而洪鈺這一個月內,也被要求不許喝。
紀曉卉有些失望,但是還是想了一個好辦法,拿著杯子對褚鳳霞說:“鳳霞,你給我也倒上吧,我不能喝,但至少能聞聞味道。”
洪鈺聞言,便道真是好主意,趕緊也接了一杯:“我也要聞聞味道。”
三個年齡相當又誌同道合的人坐在一起,便是永遠都聊不完的。一直聊了幾個小時,喝掉了三壺熱水,三個人還意猶未儘。可是紀曉卉惦記著在家裡的新生,畢竟小嬰兒是要喂奶的,所以隻能依依不舍地告彆。
洪鈺知道原因後,也不在挽留,隻是把三人送出門,最後看著她們說,今天她很開心,是從她懷孕後,最開心的一天。
然後又叮囑曉卉,下次一定把新生帶來,她想抱抱新生,新生一定很可愛。還有童童,一定把他們兩個都帶來。
洪鈺說著說著就啞聲了,說不出話來,已經淚流滿面。
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能這麼喜歡孩子,從來沒有過。
鳳霞和曉卉又安慰了一番,答應她一定把新生抱來,這才離開。
褚鳳霞和紀曉卉騎車經過商場時,褚鳳霞說要進去給童童買一件小衫和運動鞋。讓紀曉卉可以先回去看新生,不必等她。
紀曉卉惦記著新生,便和褚鳳霞說了再見,兩人分開。
褚鳳霞去兒童區看衣服,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熟人。
許二梅和小梅兩人也在看衣服,見褚鳳霞來了,兩人還十分驚訝。
許二梅主動打了招呼,對鳳霞說:“太巧了,我和小梅來看看衣服,給童童買的,沒想到就遇見了你。”
褚鳳霞好久不見許二梅,在她的印象裡,許二梅是個十分嚴肅的人。她和許文彬一起生活的那幾年,能見著許二梅的機會並不多,她總是以學校課業多,自己很忙為借口,即使過年也不回家。當然,許家那兩個長輩,對她從不回來這件事也毫不在乎。所以,鳳霞對二梅並不了解。兩人僅見過幾面,而且沒怎麼說過話。
“我也是來給童童買件衣服。”褚鳳霞說,“你們不用給他買的。”
許二梅臉上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對褚鳳霞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童童的姑姑。”
她說著,把衣服給褚鳳霞看,“已經買好了一套,你看看,大小合適不合適。”
褚鳳霞有些猶豫,她不太想接。
小梅便把衣服塞進褚鳳霞手裡,道:“那你就當是我這個二伯母給童童買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褚鳳霞訝異看向小梅,小梅便解釋道:“我隻和二姐說了,其他人沒有講。”
二梅立刻道:“對,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褚鳳霞隻能先接過來,道了謝。
再多留也是尷尬,褚鳳霞借故和兩人道彆,便匆匆離開。
走到商場大門,小梅卻追了出來。
她看著鳳霞,道:“前幾天我婆婆把繼軍叫回家了。他是不是沒和你說?”
褚鳳霞點頭,“繼軍出差了,不在本市。這幾天我們沒有見面。”
“我婆婆的意思是想讓你們私下裡扯了結婚證就好,不想你們大操大辦。就兩家人坐下來吃頓飯。”小梅抬眼看著褚鳳霞,“你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吧。”
褚鳳霞笑了笑,“明白。”
“不過讓繼軍給撅回去了。所以他才沒告訴你吧。” 小梅注意到褚鳳霞臉色微變,連忙說:“我和你說這些,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繼軍的媽媽,就是我婆婆,也是你未來的婆婆,她並不好相處。她這個人,總的說,就是自私又壞。以後不知道還會出什麼幺蛾子。你既然決定和繼軍結婚,就要想辦法面對這一切。”
面對小梅真誠的“警告”,褚鳳霞笑了笑說:“大概不需要了。你看,繼軍自己都處理完了,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我覺得,我和他媽之間如果有問題的話,他會站出來先去解決。所以,我不是那麼擔心。”
小梅臉上一陣發熱,緩緩道:“是。繼軍很好。”
*
三月日曆的最後一頁撕下來之後,褚鳳蘭就決定再也不去上班了。她的預產期就在四月三日,眼看著就要到了,而且就連醫生也告訴她,沒剩幾天了,這些天一定要多注意。
褚鳳蘭就白天在家裡曬太陽、吃東西、睡覺覺,安心等著張光慶下了班給她帶來什麼驚喜。
褚鳳蘭實在沒意思,就給張光慶規定了,從現在到孩子出生,張光慶每天下了班都要給褚鳳蘭帶東西。張光慶欣然同意,有時帶來話梅味的西瓜子,有時帶來一塊巧克力,有時是褚鳳蘭愛吃的冰糖葫蘆,有時則是小籠包。反正張光慶總是不遺餘力的去搜羅任何一個能在他打開家門時,看見褚鳳蘭笑臉的東西。
可是今天褚鳳蘭坐在院子裡等待的時候,就失望了。
因為張光慶什麼都沒帶,還因為今天就是四月三日,她原本的預產日。
張光慶看著褚鳳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時,才幡然醒悟。他連忙轉身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你就當我沒回來!”
張光慶原本是沒有忘記的。就在他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還分心思考了一會兒,今天要買什麼回家。
不能和以前的重複,否則褚鳳蘭回生氣。
他絞儘腦汁,最後決定今天不去買吃的了,他要去學校門口文具店裡買一個好看的筆記本。上次褚鳳蘭提了一句,說想買個好看的筆記本。
當時張光慶還說,你又不寫東西,要筆記本做什麼。
褚鳳蘭便生氣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寫!
原本都計劃好了,可是在薑冷荷的出現下,一切計劃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後,張光慶就再也沒在學校見過薑冷荷。偶爾聽到有人提起薑老師,說她請假了。具體原因大家都不清楚。
因為薑老師帶的是美術課,在班級的排課少,所以她的缺課並沒有給大家帶來什麼影響,且很多老師更是喜歡這樣,如此便能明目張膽的去給大家上自己的課了。
張光慶隻有那次去給褚鳳蘭拿疙瘩湯的時候,動過要去向薑冷荷解釋的念頭,可上次未果,被褚鳳霞無意中撞見後,計劃夭折。他後來回到家,偶爾想到的時候,還在自嘲自己大約是有病,需要向她解釋什麼?解釋自己不會到處說她的家事?有必要嗎,又不熟。偏偏去解釋一番,才說明自己想著這件事了。更加欲蓋彌彰。
張光慶就決意不再想了,她作為一個成年人,愛請假請假,愛乾嘛乾嘛,和他沒什麼關係。
這件事情想通之後,張光慶便一心一意的上班,偶爾需要自己費腦子的,便是每天下班後要給褚鳳蘭帶什麼東西。除此之外,就沒有動過其他心思。
誰知道今天薑冷荷竟然來學校了,突然來的,而且還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張光慶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薑冷荷,十分驚訝道:“薑老師?”
薑冷荷對著張光慶笑笑,長長的頭發垂了下來,正好遮住了她半邊的臉。
薑冷荷和彆的女人有一些不一樣,她身上更多的是古典的氣質。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薑冷荷先是笑了笑,然後十分大方的對張光慶說:“張老師,我找你有點事。”
張光慶微微一滯,連忙道:“行啊,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有點私事。”薑冷荷聲音不小也不大,足以讓辦公室其他老師都能聽見,“得麻煩張老師,不知道能不能行?”
張光慶明白了,這是有事要和她說,而且不方便在辦公室說,便站起身,“那咱們外面走走?我正好動一動,坐得太久了。”
兩人便去了操場,操場上都是學生在運動,或者玩耍,也有彆的老師,沒有課出來走動走動。兩人在操場上說話,當著很多人的面,大大方方的,更沒有人會懷疑什麼。
張光慶原本想著是薑冷荷又要來說那件事了。張光慶也決定趁這個時候,和薑老師解釋清楚,他絕不是一個會在背後搬弄是非的人,請薑老師一定放心。至於薑冷荷曾經對他說什麼好男人之類的話,張光慶決定通通忘記。
可是薑冷荷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就絕對出乎了張光慶的意料。
“張老師,我有件事想麻煩你。”薑冷荷喃喃道。
“你說。”張光慶說,“隻要我能辦到。咱們都是同事,應該互相幫忙。”
他故意把同事兩字咬得很重,用來在自己和薑老師之間建一堵牆。
“張老師,是這樣的。我就不和你繞圈子了。你也知道,我進咱們學校是沒有編製的。本來我是被分到其他學校了,可是我覺得咱們市裡,最好的學校就是咱們學校,去彆的學校,我不願意。我自認我的水平也足以在咱們學校教學,所以就厚著臉皮跑了多少趟,最終才答應讓我來咱們學校。但是是沒有編製的。”
張光慶點點頭,“是,這個我知道。咱們學校不止你自己吧,我記得還有幾個老師,也是沒有的。”
“是。”薑冷荷繼續說,“可是現在有機會了。咱們學校最近退休了兩位老師,一個就是崔老師。他們空出了兩個編製,現在學校準備把人員補充進去。”
張光慶聽明白了,但是他沒想到,這樣的事情,薑冷荷會來找他。
張光慶啞然失笑,他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是明白的,他又不是什麼彆的老師,在學校十分受重視,能說得上話,他隻是一個教體育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薑冷荷會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她隨便去找任何一個人,應該都比自己強。
張光慶還沒來得及拒絕,便聽到薑冷荷繼續說:“張老師,你是知道我的家庭情況的。我家裡實在是沒有關係。所以,我想求你這件事,你能不能幫我一下,讓我爭取到這次的編製。”
張光慶無語指指自己,失聲問:“我?”
“是。”薑冷荷點點頭。
薑冷荷的目光怎麼說呢,看著張光慶的時候,讓張光慶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欠了她些什麼。
具體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張光慶也不明白。深究了去想,張光慶認為自己還是無意間撞破了薑冷荷最不願意示人的秘密。張光慶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對不住她,雖然是無意撞見的,又是被迫幫忙的,可是他究竟還是知道了。
張光慶便道:“薑老師,你說笑了,我哪裡有這個本事。你知道的,我就是一個誰都能替代的體育老師而已。”
可薑冷荷下面一句話,讓張光慶微微打了個哆嗦。
“可是你爸爸是咱們學校的前任校長啊。”薑冷荷立刻道。
張光慶微微一滯,然後整個人都僵了。他看向薑冷荷,薑冷荷的目光就像她的名字那樣,沒有一點熱度,卻帶著要討回什麼東西的意味,緊緊盯著張光慶。
張光慶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在以前,面對這樣的事情時,張光慶總是會一句話拒絕彆人:“對不起,我和我爸關係不好,我幫不了你。”
可面對薑冷荷的目光,張光慶有些心虛,他竟然說不出以前拒絕彆人的話語,說出口的便是:“那我回去先問問再說吧。”
薑冷荷的目光立刻就暖了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張光慶看到後卻渾身發冷。
於是他忘記給褚鳳蘭買本子的事,匆匆回家,看見褚鳳蘭一臉的不愉快後,又匆匆離開。
張光慶剛走,魏梅花就從裡面出來了,問褚鳳蘭:“剛才好像聽見光慶回來了啊,怎麼沒見人?”
褚鳳蘭沒說話,隻覺得腰疼得厲害,微微往上挪了一下。
她這一挪,就覺得下面一股溫熱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