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鳳霞在吃包子的時候還興致高昂, 她想象中的洪鈺，隻是暫時被困住了，再熬個一段時間, 洪鈺就能和以前一樣恢複勃勃生機。

於是在趕完晚飯後, 褚鳳霞給洪鈺帶了兩份小籠包，外加十串羊肉串, 還特意囑咐了不要放辣椒，洪鈺現在不太能吃辣, 因為不敢喝水, 就容易上火。

“兩籠夠不夠？”沈繼軍在一旁問。

“可以。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吃完飯了。她和小輝再吃一點, 剩下後，再熱就不好吃了。如果她喜歡，我下次再買。”褚鳳霞說。

“也是。”

羊肉串烤好了用紙包好, 和小籠包放在一起, 沈繼軍接過來後, 還在旁邊說：“這兩天了小輝都沒去家具廠，前天就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家裡有點事。今天正好去看看。”

褚鳳霞也沒多想, 便跟著沈繼軍兩人一起到了於偉輝家。

家裡大門緊閉, 沈繼軍在門口敲了好一會兒, 才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於偉輝的爸爸，認得沈繼軍，可是站在門口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沈繼軍便道：“叔叔, 我找小輝。”

“他不在家。”於爸說。

褚鳳霞趕緊道：“找洪鈺也行。”

於偉輝的爸爸臉色不太好，抬眼看向褚鳳霞，然後又轉向沈繼軍，“他們都不在。”

“洪鈺也不在？”褚鳳霞突然覺得有些不好, 心臟砰砰直跳，“洪鈺又不能下床，她去哪裡了？”

褚鳳霞正問著，就聽到身後有人道：“找洪鈺的？”

兩人回頭看去，沈繼軍認得來人，是於偉輝的姐姐，手裡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姐，小輝怎麼不在家啊。去哪裡了？”沈繼軍問。

於偉輝的姐姐嫁人多年，褚鳳霞就在於偉輝結婚的那天好像和她打過照面，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印象，可是這麼一看，和於偉輝的眉眼很像。

“是啊，姐，洪鈺也不在。”褚鳳霞連忙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於偉輝的姐姐歎了口氣，“他們都在醫院呢。”

“洪鈺怎麼了？”褚鳳霞立刻問。

於姐無奈道：“孩子沒了。”

褚鳳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她的自行車放在了於偉輝家裡，於偉輝的姐姐說一會兒帶了飯，會幫她把車騎到醫院。

沈繼軍堅持不讓她騎車，帶著褚鳳霞就到了醫院。

醫院離於家不遠，穿過兩個路口就是。

兩人匆忙趕到病房，就看見於偉輝正坐在床邊，洪鈺臉色慘白的坐在那裡。

褚鳳霞連忙走過去，洪鈺看見褚鳳霞的那一瞬間，就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孩子最後還是沒保住。

突然就沒了心跳，醫生說已經沒辦法了。

於偉輝站起來，看著沈繼軍，微微扯了個嘴角，算是笑了，道：“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什麼時候的事？”

“前兒晚上。”

沈繼軍看向病床上的洪鈺，此刻已經泣不成聲，他手裡還提著小籠包和羊肉串，早就在知道這件事後，忘記了這些東西的存在。

倒是於偉輝聞到了味道，看了一眼，便接過來，“去我家了？”

沈繼軍嗯了一聲。

於偉輝沒有刮胡子，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看著手裡的小籠包說：“走，去外面吃。我正好出去透透氣。”

沈繼軍連忙跟上，又聽見於偉輝道：“這些洪鈺都不能吃，她隻能喝小米粥。”

洪鈺哭了一陣子，淚水糊了一臉，隻覺得眼前模糊。

她抬手就要用袖子擦，褚鳳霞趕緊說：“你等一下，我用熱毛巾給你擦。”

褚鳳霞轉頭看見放在病床下面的熱水壺，她趕緊拿出來，可是一提，才發現，裡面竟然一點水都沒有。

褚鳳霞把熱水壺重新放好，拿起旁邊的衛生紙，給洪鈺擦乾了眼淚。

“沒有熱水了，我去打。”褚鳳霞對洪鈺說。

洪鈺看著褚鳳霞，不想讓她走。

褚鳳霞隻能說：“我馬上就回來。”

褚鳳霞從病房出來，拐彎就看見了於偉輝的媽媽。

她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閉著眼睛，聽到有人從裡面出來，也沒睜眼。

褚鳳霞沒有打招呼，徑直去打了熱水。

再回來時，於偉輝的媽媽就不在了。

褚鳳霞看了一眼病房，病房裡也沒人。

她把熱水倒進盆子裡，又放上毛巾，燙了一會兒，才拿出來，擰了個半乾，給洪鈺擦臉。

擦完臉又擦了手，褚鳳霞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是徒勞。洪鈺此刻陷在悲痛中，無法自拔。她能做到的，便是陪在自己身邊，和她好好說說話。

“這個醫院我之前就來過。”褚鳳霞坐在洪鈺身邊，一邊給她擦拭，一邊和她說。

“曉卉當時就在這個醫院住院。”褚鳳霞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她沒有？當時你訂婚，要去買衣服，我說帶一個對衣服很有研究的朋友來，就是她。可是當時她沒來，你們沒見著。”

洪鈺點點頭，聲音細弱：“我記得。”

“等你好了，我介紹你們認識。”褚鳳霞道，“她很可愛，很浪漫，眼睛圓圓的，你們年齡也差不多，肯定能成為好朋友。”

洪鈺好像沒有聽到後面的話，隻是含著眼淚，喃喃道：“我還能好嗎？”

“怎麼不能好？”褚鳳霞說，“你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了，以後什麼都會有的。”

褚鳳霞剛剛給洪鈺熱毛巾的時候就發現，病房裡的東西並不多，毛巾也就一個。隻能擦擦臉和手，如果想給洪鈺擦擦腳什麼的，那就沒有可以用的。

“我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帶點日用品來。”褚鳳霞說，“我看這裡也沒有護膚品，我給你帶一瓶來。你常用什麼牌子。”

洪鈺苦笑了一下：“我已經好久不用護膚品了。”

褚鳳霞道，“沒關係，我就隨便給你帶一瓶。”

洪鈺便說：“不用了鳳霞，明天下午就出院了。”

“這麼快？”褚鳳霞問。

“嗯，醫生今天說過了，明天下午辦出院。”

洪鈺隨之就看出來褚鳳霞有些為難，她知道明天是工作日，便十分貼心道：“明天下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院，你不要來，否則會撲空。小輝在，他媽他姐都在，明天我媽也會來。”

褚鳳霞便放心了，“阿姨來就好。”

洪鈺笑了笑，“她就來了一次。她說她不好意思面對小輝他媽。”

洪鈺剛說完，於偉輝的姐姐就進來了，進來便對鳳霞說：“我把自行車放門口了，鑰匙給你。繼軍知道在哪裡，我停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和小輝。”

褚鳳霞接過鑰匙，道：“好的。”

於姐便把保溫桶放在桌上，倒出了一碗小米粥。

碗上放著一雙筷子，她放好就對洪鈺說：“有點熱，剛出鍋的，涼了你再喝。”

她說完，便對鳳霞笑了笑，風風火火出去了。

褚鳳霞看著那碗小米粥，米粥煮得很稀，煮的火候也不到，湯都是淡的。碗邊放一雙筷子，連個勺子都沒有。更彆說什麼紅糖什麼雞蛋了。

褚鳳霞看著這一切，然後對洪鈺道：“你等一等，我馬上來。”

她飛快走了出去，正好看見沈繼軍他們。

於偉輝正在吃羊肉串，他姐就站在他身邊，一手拿著羊肉串，一手捏一個包子正在往嘴裡送。

看見褚鳳霞後，於姐訕訕扯了下嘴角。

褚鳳霞沒說話，沈繼軍已經走過來了。

他還沒開口，就聽到褚鳳霞對於偉輝說：“洪鈺自己在病房，你進去守著點，我一會兒就回來。”

於偉輝趕緊把剩下的包子和羊肉串塞給他姐，抹了一下嘴，就往病房跑。

褚鳳霞對沈繼軍道：“咱們去外面買點紅糖。”

沈繼軍說：“來的時候我看見醫院門口就有小賣部。”

“是，我在那裡給曉卉買過。”褚鳳霞道：“還有好多要買的。你和我一起去吧。”

“當然。”

褚鳳霞在小賣部買了四包紅糖，又買了一個新勺子，一塊毛巾和一個臉盆。她請旁邊的飯館給煮了兩個雞蛋，買完東西去拿的時候，雞蛋已經煮好了，熱乎乎地放進口袋裡。

回到病房，褚鳳霞把雞蛋剝開放在小米粥裡，又盛了兩大勺的紅糖放進去。

於偉輝看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解釋：“明天就出院了，所以都沒買。”

“沒關係。”褚鳳霞說，“回到家還是可以繼續用的，省的你再買了。”

於是洪鈺第一次吃到放了紅糖的小米粥，裡面還有煮的剛剛好的雞蛋。

她一邊吃，眼淚一邊往碗裡掉，殊不知最後吃到嘴裡的，到底是糖的甜還是淚的鹹。

褚鳳霞一想到這一幕就難受，她把頭輕輕靠在沈繼軍的肩頭，想獲取一些溫暖。

沈繼軍把褚鳳霞擁在懷裡，見她又往裡靠了一下，便又加了一下力，問：“是不是冷了？要不然咱們先回去？”

“不冷。”褚鳳霞說著，又往裡靠了一下，“一點都不冷。”

兩人從病房出來，沒有直接回家，在醫院門口的長凳上坐下了。

褚鳳霞無法平靜下來，沈繼軍不想她這麼回去，便擁著她，和她多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