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 121 章 萬更二(1 / 1)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20827 字 6個月前

姚君歌發完一通脾氣, 便跑了樓。

趙雁用被子蒙住了頭,整個人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姚長卿看著姚君歌竄到了樓上, 他去倒了一杯橙汁, 然後拿著走進臥室。

橙汁放在床邊桌幾上,姚長卿道:“喝點吧,一會兒又該血壓低了。”

趙雁沒吭聲, 依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個結實。

姚長卿坐在床邊,勸道:“是不是被君歌教訓了一通, 想明白了?你發現沒有,君歌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以為她不懂事,她大哥也說她整天跟個二傻子似的, 沒心沒肺。可是仔細想想, 你我生出來的孩子,又從小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事情, 怎麼會傻到人事不知呢?她隻是太通透了,什麼都不在乎, 不願意計較罷了。”

姚長卿見趙雁不說話,便知道她已經在反思了,否則在姚君歌說了那麼多之後,趙雁肯定暴跳如雷, 叫著要去揍她一頓。雖然趙雁有時會這麼說, 卻從來沒有動過手。

如今這幅樣子, 就是認慫了。知道自己做錯了。

姚長卿走到床邊,拿起橙汁, 試著把趙雁從被子裡拽出來。

他輕輕一動被子,趙雁的頭就從被子裡露了出來了。

姚長卿把橙汁遞給趙雁,道:“就這麼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彆操那些心了。什麼裡子面子的,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在乎這個?他們兄妹三個過得幸福,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咱們就知足吧。”

姚長卿說著動了動手裡的杯子,又道:“還不喝?”

趙雁隻能半坐起來,接過杯子,裡面的橙汁一飲而儘。她雙目無聲,最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對姚長卿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是這樣嗎?”

姚家的爭鬥總算在姚君歌的爆發下暫時落了帷幕。而褚家貴在姚家受到冷落後,便帶著許童急匆匆回了家。

把許童放下,褚家貴便衝進客廳。

客廳裡,崔毓秀正在寫最後兩張請柬。送走李姐之後,崔毓秀便用一筆一劃地寫字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她玲瓏心竅一個人,怎麼會不明白這件事的曲折。

趙雁讓李姐來傳話的時候,就已經是認定了她們拿不出多少錢。否則不敢如此囂張的傳話,說什麼你放多少,我添一倍。

這是在雙方極不平等的認知下做的決定。趙雁或許就從來沒有看得上褚家,隻不過耽於姚君歌的緣故,才認下這門親事。

從一開始的反對,到後來要求褚家貴入贅姚家,結婚後搬去姚家住,再到相見宴上開車出來惹崔毓秀的眼,到訂婚時一件件細數自己會給多少嫁妝,以及今天讓李姐帶的話,如此種種,都在明目張膽的向崔毓秀宣告:你們褚家是個什麼玩意兒!

崔毓秀是個心氣極高的人。她向來自負,在容貌、工作上,自認比得過所有的人。她也一直認為,自己的便是最好的。管彆人有什麼,她全都不稀罕。她隻喜歡她自己,喜歡自己生下的這三個孩子。

不管是和鄰裡相處,還是在學校和其他老師相處,崔毓秀始終和人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狀態。她不喜歡與人親近,也不喜歡與人交惡,就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互不乾擾,是最好的狀態。

崔毓秀又是個極其高傲的。

所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她永遠都會抬起下巴,走在路上時,聽到有人叫她一聲崔老師,崔毓秀也隻會微微點一點頭,保持最優雅的狀態。

然而兒子褚家貴的這次婚姻,從頭到尾,都像一個突然衝進自己家裡的人,把她的傲氣碾了個粉碎。

崔毓秀一筆一劃的寫著受邀賓客的名字,來平複自己已經破碎的心。

所以在褚家貴衝進來的時候,崔毓秀差點就把手裡的鋼筆扔了出去。

她是忍了又忍,最後才擠出一點微笑,對童童說:“童童,去找大寶玩一會,好嗎?”

許童特彆聽話的跑了,走之前還拉了拉崔毓秀的手。

“姥姥,你好好的,你彆生氣。”

一個孩子都看出來崔毓秀在生氣,更何況是褚家貴。

褚家貴在許童走了之後,停了許久,才問:“媽,今天又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崔毓秀抬眼看他,半天才說:“你去把我房間抽屜裡的信封拿出來。”

褚家貴皺了皺眉,可是還是依著崔老師的話,把信封拿了出來。

崔毓秀接過信封,打開後,裡面放著的是一張又一張的收據。

這些都是為準備婚禮花的錢,崔毓秀每一分都攢了起來,票據留著,以後才能向褚家貴討回來。

她從口袋裡又掏出來兩張票據,然後塞進了信封裡。

“今天我去把你們看好的家具定了。”崔毓秀說,“先付了五十塊的定金。”

褚家貴看著那厚厚的信封,之前要說的話,突然就咽了回去。

他喃喃道:“哦。”

崔毓秀又道:“最近應該沒什麼要花錢的了。你拿張紙來,把票據整理一遍,金額寫一下,再對一遍,算一算,花了多少錢了。”

褚家貴看著他媽:“現在算?”

“是,現在、立刻、馬上。”崔毓秀認真道。

褚家貴隻能拿起紙筆,從信封裡掏出一疊票據,然後根據票據的項目和金額,一項項抄到紙上。

他抄著,看著上面的金額,心裡一陣陣發顫。

崔毓秀拿起筆繼續寫請柬,寫著寫著,突然開了口:“你剛剛想和說什麼來著?”

褚家貴手中的筆一停,回道:“沒、沒什麼。”

“真的沒事?”崔毓秀問。

“真的沒事。”褚家貴回。

褚鳳霞回到家的時候,家裡靜悄悄的。走進客廳才發現,原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知道許童在大寶家玩呢,褚鳳霞喝了幾口水,就要去接許童。

崔毓秀連忙拉住褚鳳霞,道:“一會兒再接,剛去玩,大寶一天來找了好幾次了。你快來和我說說,到底怎麼樣了!”

褚鳳霞點點頭,便和崔毓秀一起走進臥室。

崔毓秀坐在臥室裡,仔仔細細聽褚鳳霞說,褚鳳霞說完後,她忍不住鼓起了掌,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婿,真是好樣的。”

*

魏梅花正在地上坐著做小被子。

客廳裡的地上鋪了一層舊床單,她和張光茹兩個人一人盤腿坐在一邊。張光茹覺得這一會兒腿壓得血液都不流通了,便展開腿,又伸了個懶腰。

魏梅花見狀把手裡的針線遞給她,“你把線給穿進去。”

張光茹十分沒心沒肺的接了過來,笑道:“幸虧你有個閨女,如果沒有,誰給你穿針引線?”

“我有兒子有兒媳婦啊。”魏梅花立刻說。

“那你兒子呢,你兒媳婦呢?”張光茹氣呼呼道,“沒見人影啊,而且不但沒見著人影,你還巴巴在這裡給人做被子呢。”

“我這哪裡是給他們做啊,我這是給我孫子做的。”魏梅花想起她那將要出生的小孫子就開心,“趕緊做完了,再曬曬,不出一個月,我那小孫子就該出生了。”

“看把你美的。”張光茹把線穿進針孔,然後遞回給他媽,吃味道:“這外孫和孫子啊,就是不一樣。”

魏梅花立刻就笑了,“咋不一樣啊,一樣的一樣的。”

“一樣的?那我怎麼沒見你給洋洋做被子做小衣服啊。”張光茹開始翻舊賬。

“那不是你們不需要啊?”魏梅花反駁道,“光茹,你得有良心,當初我說做了吧,你婆婆拿出來那麼老大一堆,說不能再做了,用不完。我一看,就是,怎麼做了那麼多。這小娃娃能穿多少衣服啊,眨眼長大,衣服就小了,我才沒給洋洋做。但是你媽我給錢了吧。給了多少,比人家姥姥給的多還是少,你心裡有數。”

張光茹笑了,“是,還是我媽最好。”

魏梅花就撇起來嘴,道:“你彆說我偏疼你弟弟,你也看見了,你結婚就走了,嫁彆人家了,偶爾回來一次。平日裡,不都是你弟弟在我們身邊?乾活什麼的,哪次不是指使他去?所以,我和你爸養老,還是要靠著你弟。我們自然要偏疼他一些,否則我們跟著你和董洋爸爸去住?你們給我們養老?”

張光茹便說:“那怎麼不行?等我們搬出來了,你和我爸就去住唄。”

“搬出來?”魏梅花來了興致,“董洋他爸肯搬出來了?房子買了嗎,在哪裡?”

“彆提了。”張光茹喪氣道,“你還不知道董謙那個愚孝的玩意兒?讓他搬出來,還不如殺了他。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可是人家不聽啊。”

“你彆著急,慢慢來。”魏梅花給意見,“洋洋這不快上初中了,一旦讀初中,那是要上早晚自習的,早晨五點多就得起來。上完早讀再回家吃飯,中間隻有一小時時間,到時候他不搬都沒辦法。”

“也是。”張光茹想了想說,“我們那一塊就沒有個學校。”

“是啊。得搬,必須搬。”魏梅花說,“搬出來你就好過了。要不然這算什麼啊,跟著婆婆公公擠在一起,還有你那不省事的大姑子小姑子的,夠你受的。”

張光茹翻了翻眼皮,歎息道:“誰說不是啊,瞧我這命!不過,媽,如果搬出來的話,房子家具啥的不要錢啊,我和董謙就那點工資,我們……”

魏梅花立刻道:“去去去,這事彆和我說,找你爸去。你不知道咱家誰管錢啊?你什麼時候見你爸把錢交給我過?”

張光茹就道:“您啊,活了大半輩子了,也沒掌過權!”

魏梅花說著話,就縫好了一個小被子。

小被子四四方方的,添了一層棉花,這樣的薄被是貼身包裹的,不能太厚,太厚了都支棱著,不暖和。

被面是純棉的棉布,已經洗過一水,曬得乾乾淨淨,這才給縫的。藍底白花,花型是白雲圖案,一個個在天空招展一般。

做好了薄被,還要做厚的。魏梅花又從一堆布裡拿出一個淡黃色的。

這個也好看,淡黃色的被面,上面是小飛機的圖案。

張光茹看見了就接過來,說:“這個顏色也好看。這個黃多淡雅啊。”

“我都是撿最好的買的。”魏梅花忙說,“買布的時候,那老板還給我介紹門口扔著的布頭,說那些便宜,我連看都沒看,轉頭要了最貴的。”

“反正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張光茹道,“我可是明白這個道理了。想買又便宜又好的,那就是做夢。”

兩人說著話,就聽到大門響了,然後有人進來。緊接著廚房門也響了,魏梅花便道:“是不是你爸回來了。”

“我爸回來肯定不去廚房。”張光茹連忙說,“肯定是張光慶下課了。”

說著話,張光慶就從廚房走進客廳,看見他姐又來了,皺了皺眉,可是這次沒問,因為他姐正乾著活呢,這是來給自己的孩子做被子來了。

“沒做飯啊。”張光慶道:“都幾點了。”

魏梅花抬頭看一眼時間,才說:“光顧著乾活了,沒看時間。咋辦,你隨便吃點?”

“那你們吃什麼?”張光慶問。

魏梅花便說:“一會兒吧,我們做完再吃。”

張光慶便道:“那我也不吃了。我出去吃去。”

張光茹見他要走,立刻叫:“給我們捎回來點吧。”

“行。吃什麼?”張光慶問。

“隨便!你吃什麼就給捎什麼。”張光茹喊。

張光慶剛要走,卻看見褚鳳蘭回來了。

這大著肚子走回來的,回到家就呼哧帶喘的。

張光慶快步下了台階去扶褚鳳蘭,問:“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今天食堂的飯實在是太難吃。”褚鳳蘭道,“我就回來了,反正下午也沒事,就不去了。”

“家裡沒做飯啊。”張光慶說,“我正要出去吃呢。要不然咱倆一起去?”

褚鳳蘭擺擺手,“算了吧,我實在走不動了。你給我帶回來點吧。”

張光慶想了想,扶著褚鳳蘭進了屋,還沒盤算好吃什麼,就問褚鳳蘭想吃什麼。褚鳳蘭說自己想吃拉面了,許久不吃,想那個味兒。

學校門口就有個拉面館,牛肉拉面,味道不錯。兩人經常去吃的。

張光慶便說好,他去吃完,再帶回來三碗拉面。

褚鳳蘭看著張光慶問:“怎麼三碗?咱爸不是釣魚去了?”

“咱姐來了。”張光慶說,“在客廳幫著做被子呢。”

褚鳳蘭點點頭,“行吧,我那碗多加份牛肉,彆忘了。”

“那怎麼會忘,你趕緊坐著歇著。”

張光慶說完,就趕緊走了,走之前跑廚房拿了保溫桶,是為了裝牛肉面的。

張光慶小腿跑的挺快,一是自己餓了,二來怕褚鳳蘭餓。現在不是她一人了,一餓起來就心慌。張光慶隻能快點跑,抓緊吃完就回來。

可一進拉面店,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張光慶正考慮自己乾脆也帶回家吃得了,就聽到有人叫他。

“張老師!”

張光慶聞聲看去,正是薑冷荷。

薑冷荷朝他揮揮手,然後指指自己的對面,“這裡沒人。”

張光慶先把保溫桶放在後廚,讓廚師給做三碗裝好,自己又點了一碗,多加了一份牛肉。

張光慶坐在薑冷荷對面,看著薑冷荷這一碗也是剛剛動筷子,便道:“中午不回家了?”

“不回去了。我爸回老家了,我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薑冷荷道,“張老師家裡也沒做飯?”

“嗯。”

張光慶的面好了,服務員給他端上來,他趕緊拿了筷子,說:“都張羅著給孩子做被子呢,沒來得及做飯。”

張光慶說著就開始吃面,一筷子夾出來很多面條,都直接塞進嘴裡。

薑冷荷在對面看著,她吃面都是一根一根慢慢吃的,沒見過這麼塞的,噗嗤一聲就笑了,問:“張老師,你很餓啊?”

“餓。”張光慶說,“我怕我愛人餓,趕緊吃完,把面帶回去。”

薑冷荷的筷子立刻就像冰凍住一般,她呆呆看著面前這個人,其貌不揚,卻全是優點。

這一輩子,她但凡能嫁給這樣的男人,也就知足了。

兩人面對面,中間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面,熱氣升騰上來的那一瞬起,擋住了薑冷荷的視線。可越是這個時候,她好像越勇敢了,鬼使神差就吐了出口:“張老師真是個好男人。我如果能嫁給張老師這樣的男人,一生無所求了。”

張光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詫異看向薑冷荷,可一抬頭之間薑冷荷正直勾勾看著自己,他立刻就又垂下了頭。

這句話就當沒聽見。

張光慶心想。

他手裡的筷子夾起來的面就更多了,稀裡糊塗灌進胃裡,已經熱了一頭的汗。

放下筷子,對面就遞來一張紙巾。

“張老師,你看你熱的,出汗了。趕緊擦擦,要不然出去吹了冷風,是要感冒的。”

張光慶下意識接過紙巾,用力抹去額頭的汗水,十分不自然的笑了笑,說:“那薑老師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他動作快,又十分拘束,一站起來,身後的凳子直接歪倒在地,張光慶立刻轉頭去扶凳子,不小心又撞下了擱在碗上的筷子,筷子應聲落地,張光慶扶好了的凳子也隨著他緊張的身體,又倒下了。

這一些列的響聲引得在吃飯的人紛紛側目,張光慶原本就胖,吃完飯臉頰都紅了。這一會兒更紅了,像兩個小柿子,紅彤彤的。

對面的薑冷荷已經走了過來,先是扶起凳子,然後又蹲下來撿了筷子。她站在張光慶身邊,繞過張光慶,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張光慶立刻躲了一下,這麼一閃,便全落在了薑冷荷的目光中。

薑冷荷笑了笑,道:“張老師快回去吧,面都坨了。”

“對對。”張光慶連忙說。

他原本要從右邊繞過去,可是對面的薑冷荷也同時往右讓路,兩人一晃,又都晃到了左邊,依然面對面。

薑冷荷便站住了,側開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張光慶從後廚拿了保溫桶,招呼都沒打,便匆匆離開了。

什麼叫落荒而逃,張光慶終於領會到。他快步從拉面館出來,一路慌張跑回了家。

一直走到家門口,張光慶才長長喘了一口氣。

剛剛那一路,好似憋著氣回來的一般。

他站在門口,可是沒有往裡走。

忽然想到的是薑冷荷的那幾句話。

張老師,你看你熱的……趕緊擦擦,要不然出去吹了冷風,是要感冒的。

張光慶的印象中,褚鳳蘭是從來沒有這麼和他講過話的。

每個字裡都透著溫柔,像要擠出水一般。

還有薑冷荷走過來幫她扶起凳子,又撿起筷子。

在這個家裡,這些都隻有張光慶做的份兒。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女人。

雖然她沒有褚鳳蘭好看,沒有褚鳳蘭有特點。

可是她像一股溪流一樣,那麼溫婉,那麼柔和,那麼面面俱到。

張光慶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轉回神來,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褚鳳蘭正站在台階上,往這邊瞧著。

“聽到腳步聲了,以為是你回來了,可又沒見人進來。”褚鳳蘭看著張光慶問,“怎麼了?”

張光慶尷尬笑了笑,“沒事,跑的太快了,有點暈。在門口站了一站。”

褚鳳蘭便皺眉,道:“多大人了,還能跑暈了。”

她隨即看向張光慶手裡的保溫桶,問:“給我多加肉了嗎?”

張光慶便拿著保溫桶往裡走,邊走邊說:“多加了。一會兒先給你盛。”

他說完,提著保溫桶就和褚鳳蘭一起往自己房間去。

張光茹在裡面聽見了,小聲抱怨:“聽見了吧媽,你兒子買個面,還要背著我們,先給他媳婦盛。”

魏梅花便道:“都是給我孫子吃的。你生什麼氣啊。”

張光茹哼一聲:“我不生氣。我就是看不慣光慶那副樣子。天底下那麼多男人,這麼疼老婆的,也就他獨一個了。”

張光慶拿好了碗筷,從保溫桶裡把面盛出來,又倒了一碗湯,裡面的牛肉幾乎挑揀了個乾淨,才去給那屋裡送飯。

褚鳳蘭已經開始吃了,吃了一口,突然想起來什麼,對張光慶說:“剛剛我進去看了一眼,咱媽做的都是男孩的顏色。不是藍色就是淡黃色。你去看看,再和她說一聲,這不一定是男孩女孩呢,怎麼都有一半的幾率是個姑娘。”

張光慶嗯一聲,道:“女孩用藍色也好看。”

“話是這麼說,我就是覺得咱媽太執著於兒子了。到時候萬一是個姑娘,她不得氣瘋嘍?你還是說清楚的好,彆讓她失望。”

“我知道了。”張光慶提醒說:“吃面,彆老是吃那個鹹菜,鹹菜吃多了也不好。”

張光慶說著,提上保溫桶就去了隔壁。

可是把飯送到了,張光慶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張光茹就納悶了,這原是送完就會立刻離開的主兒,今天怎麼不回自己屋了?

她不知道,張光慶不敢回去。

他怕坐在褚鳳蘭身邊,褚鳳蘭會聽到他強烈的心跳聲。

褚鳳蘭不是一般人,她像一個獵手,能聽到萬事萬物。

張光慶有些害怕。

*

崔毓秀昨晚一夜幾乎沒睡,可看著褚鳳霞那屋的臥室,燈關上的倒是早。隻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睡著。

崔毓秀從臥室出來,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又挪到自己的太師椅上,坐了一會兒後,又挪到沙發上,反複好幾次,隻是因為自己心裡有事,實在坐不住。

沒一回兒,褚家貴也起來了,看看時間,還不到八點鐘,在客廳裡站了一會兒,遊魂似的,也不說話,木愣愣地,然後又轉頭回了自己的臥室。

崔毓秀勉強打起精神,去廚房簡單做了早飯。每人一個雞蛋,再來一碗薄粥。這周日在早晨,都起得晚,隨便墊一墊,很快又要吃午飯了。

崔毓秀走到褚家貴房間門口,小聲喊他:“你不是起來了嗎,吃不吃飯?”

褚家貴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了,便掙紮著起來,問:“吃什麼?”

“雞蛋,粥。”崔毓秀說。

褚家貴頓時沒了興趣,走到客廳後便病懨懨坐在沙發上,一樣的愣神。

崔毓秀便催他,“你趕緊去洗漱吃飯吧,今天不是還要去看摩托車?”

褚家貴點點頭,便站了起來。

剛走到院子裡,就聽到有人敲門。平時大門都是敞著的,因為剛過了夜,早晨還沒有人出去,大門還是緊閉的。

褚家貴連忙跑去應門,打開門竟然是沈繼軍。

沈繼軍推著自行車站在家門口,一雙手握著車把,骨節分明,又十分有利。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他卻隻穿了一件襯衣,外面一個黑色外套。露出了線條緊實的脖頸,更加顯得整個人精神奕奕。褚家貴連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棉衣,還有裡面的高領毛衣,忍不住問了一句:“繼軍哥,你不冷啊?”

沈繼軍嘴角微扯,“不冷。吃飯了嗎?”

褚家貴這才看見,自行車把上掛著保溫桶,旁邊竟還有冒著熱氣的燒餅,立刻就接了過來,道:“剛起來,沒吃呢。這裡面是什麼?”

“羊肉湯。”沈繼軍說,“早晨來一碗這個,一天都暖和。”

“哎呦,我的繼軍哥,你可是我的親哥哥啊。剛剛還和我媽說呢,一個雞蛋一碗粥,怎麼都吃不下。這就來了羊肉湯。真是的,什麼能比得上這個啊。”

褚家貴說著就往裡走,崔毓秀早就聽到動靜,迎了出來。

崔毓秀現在是怎麼看沈繼軍怎麼喜歡,就沒有不喜歡的道理!褚家貴那邊已經去盛羊肉湯開始吃飯了,崔毓秀忙問:“繼軍還沒吃呢吧。”

“沒。”沈繼軍說,“特意買過來,想和大家一起吃的。”

崔毓秀對這個回答無比滿意,這要是換做彆人,會辦事,想著買來早餐,但自己一般都在外面吃完了。可人家不放過任何一個和這個家裡人親近的機會,不但買來了,自己也沒吃呢。一個餐桌上吃飯,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崔毓秀趕緊把沈繼軍往廚房裡請,嘴裡念叨著:“怎麼穿這麼少啊,不冷嗎?”

“我習慣了。”沈繼軍說,“冬天也穿的不多。不冷的,阿姨。”

崔毓秀就是喜歡沈繼軍,感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人喜歡。語氣也喜歡,叫她阿姨也喜歡!

沈繼軍問:“鳳霞和童童呢?”

“還沒起呢。”崔毓秀說:“估計昨晚睡的晚,早晨就起不來了。”

沈繼軍笑了笑,說:“沒事,讓他們睡吧,中午吃飯前到就可以。”

“那也不能睡太晚,還得起來收拾收拾。”崔毓秀看看時間,“哎呀,都這個點了,繼軍你們先吃,我去把鳳霞叫起來,童童就讓他睡著。”

崔老師說完就去喊褚鳳霞了,走進客廳,發現褚鳳霞正在喝水呢。

臥室的門關著,童童還沒醒。褚鳳霞是渴醒的,起來拿著杯子就開始喝。純涼。

崔老師趕緊過去搶杯子,道:“這可是昨晚剩的水啊,冰涼冰涼的,一大早起來喝這麼涼的?”

褚鳳霞便說:“沒事。涼的解渴。”

“馬上就奔三十的人了,起來就灌涼水哪行。”崔老師說著話就給倒了熱水,看著褚鳳霞喝了幾口,又仔細端詳一番,才說:“還行,眼睛沒睡腫,都好好的。”

褚鳳霞笑了,“我起來也照鏡子了。沒腫。”

崔毓秀便說:“你啊,現在進去,把衣服給我換板正利索的,再出來。對了,在裡面洗臉啊,洗完了,頭發梳好了再出來。”

這是不常有的事。崔老師從來不管這些的。尤其是要洗完臉才出去,褚鳳霞還想著趕緊去廁所呢。

看著褚鳳霞一臉疑惑,崔老師隻能提醒:“繼軍來了,在廚房吃飯呢,我就是怕你突然出去了,所以趕緊過來攔住你。還沒結婚呢,剛起床的蓬頭垢面,可不是應該讓人看的。”

褚鳳霞忙問:“他怎麼來了?不是一會兒要去他家嗎?還來這麼早!”

“這不是來接你?”崔毓秀說,“這是來給你壯膽來了。鳳霞啊,不是媽說你,你要是不和繼軍好好的,我都不願意你的。人家繼軍來,還特意買了早餐。羊肉湯。可把家貴給饞壞了。”

崔毓秀說著,已經按著褚鳳霞去洗漱,然後盯著她去臥室換了衣服,這才往廚房去。

廚房裡家貴和沈繼軍已經在吃飯了。羊肉湯很燙,又不容易涼,兩人都放了很多香菜和小蔥,還澆了辣椒油,燒餅掰開了,泡著吃。褚家貴吃了一嘴的紅油白油和芝麻粒,人家沈繼軍吃得就文雅多了,至少看不出吃的是什麼。不像褚家貴,一看就是羊肉湯懟得芝麻燒餅,讓在一旁看著的崔老師連連搖頭。

沈繼軍已經又拿了一個碗,這是給崔老師盛呢。崔老師心裡美滋滋的,就喜歡繼軍這種性格,沒把自己當外人,又十分有眼力價,不像自己生的那個,隻顧著自己的嘴。

崔老師十分受用的坐在一旁,等著沈繼軍把碗端給自己,連忙說了謝謝。

沈繼軍又遞給崔老師一個燒餅,崔老師說自己吃不完,半個就好。

那個親生的兒子就把手伸了出來,接過去說:“正好,咱倆一人一半。”

崔老師默默翻了個白眼,最後看向沈繼軍的時候,依然笑嘻嘻的。

說褚鳳霞已經醒了,馬上就出來。

東西都是準備好的。褚鳳霞逛了好幾天,買到了禮物。

沈懷強的是一對兒羊毛護膝,師傅老寒腿,春天穿的少了,可總是腿疼。給張夢蘭的是一件羊毛衫,橙色的,問過沈繼軍,是她媽最喜歡的衣服顏色。兩個哥哥不需要買禮物,倒是給二嫂買了一條絲巾。其他的便是一些禮品了,都是禮盒裝的,十分好看又高檔。

東西崔老師也都檢查了一遍,也覺得買的不錯。沒有太貴重,但是足以顯示出了自己的誠意。

褚鳳霞換好衣服,打開廚房門的時候,就覺得沈繼軍真的成了自己的家人。一個桌上吃飯,沒有任何違和的感覺。好像是長長久久就坐在那裡一樣。

沈繼軍抬起眼衝她笑,他一笑起來,眼睛就彎彎地,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一樣。褚鳳霞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出息了,怎麼看沈繼軍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她走過去,坐在沈繼軍旁邊,看著他穿了一件襯衣,袖子還都挽了上去,露出半截結實的小臂來,就忍不住嘮叨:“你不冷嗎,我們還都穿毛衣呢,你都要過夏天了。”

沈繼軍挑眉道:“我冬天都沒穿過毛衣。”

“那你怎麼過的冬?”旁邊的褚家貴驚歎道:“繼軍哥,你不冷嗎?”

“你聽他胡說呢。”褚鳳霞笑起來,“他怎麼不穿毛衣,他還穿棉衣呢。”

沈繼軍就笑了,看著褚鳳霞道:“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一家人熱熱乎乎吃完飯,許童還沒醒。

褚家貴著急忙慌就出了門,今天趙雁要帶他和君歌去買摩托車,說總是要去騎上試試看,幾千塊錢的東西,不能說買就直接買了。還是要買家貴喜歡的。

沈繼軍和褚鳳霞坐在客廳裡聊天,兩人打開了電視,電視裡放的什麼,兩人卻都不知道。

褚鳳霞還是有些緊張,昨天晚上就沒有睡好,輾轉反側的,後半夜才算睡著了。她不知道今天要面對什麼,和以前不同,以前的種種,她都能承擔起失敗的後果,可這次不一樣,她不想失敗,不想錯過身邊這個男人。

沈繼軍一碗羊肉湯下肚,此刻更加熱了。襯衣的袖子依舊挽著,和坐在他身邊穿著毛衣的褚鳳霞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繼軍的一隻手垂在他和褚鳳霞之間,他低頭看了一會兒,順手就伸出食指,勾住了褚鳳霞的小指。

褚鳳霞被他這麼一勾,更緊張了,整個人縮了一下,轉頭看向沈繼軍。

沈繼軍低著頭,喃喃道:“你這小指怎麼這麼短啊。”

褚鳳霞展開自己的手,道:“我的手好像就是比平常人的小一些。”

沈繼軍便說:“腳也小。”

“嗯。”褚鳳霞道。

兩人說著話,手指輕輕勾在一起,在兩人之間晃啊晃啊。

褚鳳霞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沒有那麼緊張了。

“沒關係的。”沈繼軍說,“就是去吃飯而已。吃的不開心我就帶你回來。”

“那怎麼行。”褚鳳霞說,“千萬不能那麼做啊。”

“沒事。”沈繼軍說,“我媽為了那房子,也不會給你臉色看的。你相信我。”

褚鳳霞點頭:“我相信你。”

兩人說著話,崔老師就走了進來。

褚鳳霞趕緊撤開自己的小拇指,可是卻被沈繼軍牢牢勾著,不肯放開。

她急促看向沈繼軍,瞪了他一眼,沈繼軍才鬆了力道。

崔毓秀端著洗好的水果進來,放在沈繼軍面前,說:“吃個蘋果吧,這個蘋果可甜了。”

沈繼軍嗯一聲,直接拿了一個,可是轉手給了褚鳳霞。

褚鳳霞也不客氣,賭氣一般接了過來,狠狠咬了一口,好像再報剛剛沈繼軍捉弄自己的仇。

沈繼軍卻沒事人一樣,看著她問:“甜不甜?”

褚鳳霞道:“不甜!”

沈繼軍便又拿一個,“那你吃這個。”

褚鳳霞拿著自己的,問:“這個怎麼辦,我都咬過了。”

沈繼軍接過來,“我吃。”

這動作行雲流水,褚鳳霞還沒來得及拒絕,又大又圓的新蘋果已經放到自己手心裡,而自己咬過一口的,則已經進了沈繼軍的嘴。

沈繼軍嘗了一口,驚訝道:“這還不甜?”

褚鳳霞噗嗤一聲就笑了,崔老師坐在太師椅上,也被逗笑了。

許童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站在臥室門口也沒人發現。他揉著眼睛,隻穿了秋衣秋褲,莫名其妙看著他姥姥在那裡一直笑。

“姥姥,你笑什麼呢?我媽呢?”

崔毓秀聞聲轉頭,看見許童後,走過去抱住他,笑道:“哎呦,我的童童醒了,原來還是一起床就要找媽媽的小寶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