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 120 章 萬更一(1 / 1)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19261 字 6個月前

關於這件事, 褚鳳霞也很為難。因為在小梅把這件天底下再難找到的“奇事”說出來之後,後面說了一個更讓褚鳳霞為難的要求。

原本褚鳳霞一門心思想著怎麼過了沈繼軍媽媽那一關,可是這麼多天過去,沈繼軍隻是說不用她擔心, 他自己會處理。褚鳳霞便把所有的解決辦法都拋之腦後, 等著看看沈繼軍那邊處理的情況再說。可誰知道, 沈繼軍帶來好消息之後,小梅出現了。

自己和前小姑子前後嫁入一家, 也是天下奇事。褚鳳霞覺得即使是硬湊成這種情況都很困難, 卻偏偏讓她遇上了。

小梅來找自己的意思很明顯, 那就是已經這樣了, 就隻能繼續下去。但是有個要求,不說兩人之前的關係。隻要沒被發現,就咬死不認。當做最初相識。至於以後的事, 那就以後再說。到時候兩人都已經嫁進沈家, 而且應該也有了孩子,張夢蘭還能怎麼樣?

褚鳳霞就為難在這裡, 她不知道要不要這麼做。因為一個謊言之後,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且兩人又不是隻見一次的關係,妯娌之間,怎麼可能再也不見?

而且褚鳳霞不想瞞著沈繼軍,她認為兩人之間是要坦誠相對的, 還沒結婚便要隱瞞對方, 而且是這樣的事,婚後謊言被戳穿,哪裡還會再有信任可言?

褚鳳霞坐在崔毓秀面前,托著下巴看她媽, 說:“現在去繼軍家裡倒不是問題。繼軍說他已經解決了。問題就在小梅身上。她的意思是不要告訴家裡人我和她的關係。可是我不想瞞著繼軍。”

崔毓秀道:“是不能瞞著繼軍。你要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你連繼軍都瞞著,那最後沒有一個人會站在你那邊。”

“我也是這麼想的,”褚鳳霞說,“所以我準備把事情告訴繼軍。明天吧,明天我去家具廠找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和他說清楚,然後再商量怎麼辦。”

“對。”崔毓秀說,“一定要謹記,你們兩個才是一家人,夫妻是一體的,要同心同德,才能過得長久、安穩。”

褚鳳霞便站起來,拿起身邊的電話,“我給繼軍打個電話說一下,明天中午下班去家具廠找他。讓他等著我,彆有事再出去了。”

褚鳳霞打去電話,沈繼軍正好就在辦公室,接得迅速,接到便說:“我猜著就是你打的。”

褚鳳霞笑了:“你可真會猜,那你猜猜下面我要和你說什麼。”

沈繼軍故作深沉:“那就猜不到了。”

褚鳳霞和他說了明天想去家具廠找他,沈繼軍立刻就答應了,又說:“彆在你們食堂吃飯,下了班來我這裡吃,我親手給你做幾道。”

“你還會做飯?”褚鳳霞十分驚訝。

“那是。”沈繼軍道,“我再給你介紹兩個人。”

褚鳳霞忙問:“誰啊。”

“我二哥二嫂。”沈繼軍說,“你來了就知道了。”

褚鳳霞沒想到沈繼軍會攢這個局,她明天就是預備去和沈繼軍說這件事的,可沒想到沈繼軍竟然要約他們。

褚鳳霞連忙說:“我明天是有事要和你說,我……”

沈繼軍那邊聲音很低,道:“我知道。”

“你知道?”褚鳳霞笑了,“你知道什麼啊,你什麼都不知道。”

沈繼軍卻回了一句:“我都知道。你明天中午來就好,相信我。”

褚鳳霞掛了電話,不可置信看向崔老師:“媽,我隻是說明天去家具廠找繼軍有事要說,可他就說攢了一個局,介紹我認識他二哥二嫂。”

崔毓秀抬眼看向褚鳳霞,想了想,說:“你繼續說。”

“我說我明天真的有事。”

“繼軍說什麼?”崔毓秀連忙問。

“他說他都知道,讓我相信他。”褚鳳霞不明原因,“讓我相信他什麼?這人,都不知道我要乾什麼。”

崔毓秀坐在那裡,思索了一會兒,道:“去吧。鳳霞,你找了一個好男人。繼軍是個有擔當的。”

褚鳳霞一頭霧水:“媽,你什麼意思?”

崔老師還是有見識有經曆的,沒說話,隻是看著褚鳳霞。

褚鳳霞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驚訝道:“你的意思是,繼軍都知道?”

褚鳳霞帶著疑問,戰戰兢兢工作了一上午。

期間,她側面試探了一下沈懷強,發現沈懷強並不知道她和小梅之間的關係。褚鳳霞一下班便去了繼軍的家具廠。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沈繼軍去找她,她好久不來家具廠了,一來才發現,家具廠又擴大了。

旁邊本來還有兩個院子,但是一直沒人住,這次沈繼軍聯係上了房子的主人,出錢租了下來。

一套小一點的,給工人當宿舍用。一套大一點的,變成了沈繼軍的倉庫和一家叫做未來貿易的公司。

沈繼軍帶著褚鳳霞去旁邊看,褚鳳霞看見後,十分震驚。

沒想到短短時間沒來,不但又多了一個院子,還都裝俢好了。

沈繼軍解釋道:“主要還是做倉庫,不用咋裝修。就門口掛個牌子。平時有生意談,都去家具廠。”

褚鳳霞打開一間房門,發現裡面放著的都是VCD機還有光盤,甚至還有電視機,一台一台的,擺了很多。

“這是昨天剛到的貨。”沈繼軍說,“我已經留下來兩台,還有VCD機和音箱,都留了。”

褚鳳霞問:“留它們做什麼?”

“咱們用啊。”沈繼軍道,“等房子裝好了,我就給搬過去。不留下的話,很快就被賣了。”

褚鳳霞看向沈繼軍:“生意這麼好?”

沈繼軍笑了笑:“那怎麼也得努力賺錢養老婆孩子啊。”

褚鳳霞嘖嘖幾聲,便被沈繼軍拉著走,“走,咱們去做飯。”

“你不是說你做嗎?”褚鳳霞瞧著他,故意道:“我可不會。”

“你看著,有你坐陣,我就心安了。”

褚鳳霞跟著沈繼軍一起去家具廠的廚房,工人們已經下班吃飯去了。一進廚房,褚鳳霞才看見,各種菜已經都洗好切好了,還有四樣熟食,也都裝盤擺好了。

“都是一些家常小炒。”沈繼軍說,“葷菜太費時間了,我就買了幾樣。”

沈繼軍說著,就拿了一個雞爪,遞給褚鳳霞,“你先吃著,我炒這兩樣蔬菜。”

褚鳳霞接了過來,一點點啃,“我喜歡啃雞爪。”

“知道。特意給你買的。”沈繼軍說,“上次和小輝他們一起吃飯,就看見你啃得可帶勁了。”

褚鳳霞噗嗤一聲笑了。

沈繼軍說乾就乾,已經開火準備炒菜。

褚鳳霞啃著雞爪,心裡盤算著怎麼和沈繼軍說。

她想了想,便道:“今天二哥二嫂也會來?”

“嗯。”沈繼軍道:“應該也快到了。”

褚鳳霞說:“我有事要和你說。”

“說吧。”沈繼軍說,“我一邊炒菜一邊聽你說。”

“你二嫂,就是小梅,她是童童的姑姑。”褚鳳霞決定不再拐彎抹角,有話就直接說出來,並且她媽昨天已經猜到沈繼軍是知道這件事的,褚鳳霞更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

沈繼軍沒說話,鍋裡的油已經熱了,他直接倒進去小白菜,隻聽得刺啦一聲。

褚鳳霞好像聽到他回了一個哦,然後就沒了下文。

褚鳳霞便繼續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小梅中午來找我,告訴我,她見過我和你在一起。知道你要帶我回家,所以提前來和我說一聲。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巧。”

“二嫂她和我二哥也是偶然相識的。”沈繼軍說:“就是太巧了。”

“小梅的意思是,先不要和你家人說我們兩個的關係,明天見面就當不認識。然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褚鳳霞看向沈繼軍,“不過,你好像對這件事並不吃驚。”

沈繼軍轉頭看她:“我早就知道了。她來找過我。我也是一直在想解決辦法。昨天你打電話來,說有事找我,我就猜到,二嫂一定是去找你了。然後我就想到,這件事應該讓他們去解決才對。”

褚鳳霞疑惑問:“什麼意思?”

沈繼軍說著話,菜已經出鍋了,蔬菜就是容易炒,兩三下便成盤。

褚鳳霞把空盤子放在桌上,沈繼軍把蔬菜盛出來,兩人一句話沒有,但是配合得相當默契。

“二嫂提出的不要給家裡人說這些,那就讓二哥二嫂去處理,我們就當是聽喝。”沈繼軍說,“不過我估計二哥還不知道。所以今天請了二哥二嫂來,咱們四個當面說清楚。不要到時候,是咱們兩個故意隱瞞家人,這件事不能隻二嫂一個人說了算,二哥也要參與。”

“再拉個入夥的?”褚鳳霞問。

沈繼軍笑了:“真聰明!以後東窗事發,我媽總不能兩個兒子都一起攆出去。人多力量大嘛。”

沈繼軍乾活麻利,炒菜也一樣。和褚鳳霞說話的工夫,一會兒幾個蔬菜就裝盤了。

褚鳳霞為難了一晚上事情,到了沈繼軍這裡,也是雲淡風輕。他一向都是這樣,不管什麼事都能解決,也不急不燥的,深諳四兩撥千斤的法則。

褚鳳霞托著下巴看沈繼軍炒菜,就覺得這人實在太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她是怎麼遇到這麼神奇的人的,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沈繼軍忙完,看一眼手表,“差不多也該到了。”

褚鳳霞站起身,“我去外面接一下。”

“咱們一起。”沈繼軍說著,便牽上褚鳳霞的手,兩人一起往外走。

在未來家具的大門口,兩人手牽手等了幾分鐘,沈繼亮和小梅就到了。

小梅遠遠看見了褚鳳霞,又看到她和沈繼軍手牽著手,便明白,沈繼軍請她和沈繼亮來吃飯,是有目的的。如果褚鳳霞答應了她的要求,就不會有今天這頓飯。

都到了這個程度,事情便是不言而喻了。

這幾百米的路程,小梅走的很艱難,她沒想到,自己本想把這件事推給褚鳳霞去處理,可沒想到,事情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小梅的腳步越來越慢,而沈繼亮卻走得飛快,不時轉頭看一眼小梅,催促道,“快點啊。繼軍在門口等著呢。”

沈繼軍遠遠就向兩人揮了揮手,等沈繼亮先到了,沈繼軍便對褚鳳霞說:“鳳霞,這是我二哥。你們應該見過的。”

褚鳳霞嗯一聲,叫了二哥。

沈繼亮笑嘻嘻地,“周日就在家見面了,怎麼提前安排這一桌?是不是要想買通我,讓我替你們說點好話?”

沈繼軍立刻點頭:“二哥猜得可真準。”

小梅在後面走著,眼看著越來越近。

沈繼亮便介紹:“上次結婚的時候,你沒來飯店吃飯,也沒見到你二嫂吧。這就是你二嫂,叫小梅。”

褚鳳霞看了一眼沈繼軍,沈繼軍堂堂正正站在那裡,眼睛卻看著小梅。

小梅走近了,已經沒有台階可下。

她看向褚鳳霞和沈繼軍的時候,沈繼軍已經改了姿勢,原本還是牽著褚鳳霞的手,如今卻張開了手臂,牢牢把褚鳳霞攬在懷裡,意思很明顯,他們是一體的。

小梅隻能轉頭對沈繼亮坦白,“鳳霞和我早就認識了。”

沈繼亮大吃一驚:“早認識?你們怎麼認識的?”

這頓飯吃的,沈繼亮就覺得自己沒喝酒倒是像喝醉了一樣,聽小梅介紹她和褚鳳霞之前的關係,聽得沈繼亮都懵了。

他聽完後,看向沈繼軍,“不是吧,這也太巧了吧。”

沈繼軍也無奈攤手,對沈繼亮說:“誰說不是呢。”

“那咋發現的啊?”沈繼亮十分好奇,“你們是怎麼見上面的?”

小梅隻能實話實說:“我無意間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本來想著他們隻是談戀愛呢,就沒和你說。可是沒想到,竟然走到了……不是,是沒想到這麼快結婚。”

“你早就知道了啊?”沈繼亮有些不滿瞧著小梅,“怎麼不和我說這件事?”

“一開始我是覺得沒必要。自從繼軍回家說要結婚,我才意識到嚴重。”小梅拉了沈繼亮一下手臂,悄聲問:“現在可怎麼辦啊?”

沈繼亮微微一滯,“那能怎麼辦,回家實話實說唄。反正咱們已經結婚了。”

沈繼亮說著看向沈繼軍,舉了舉杯子,道:“老三,這個事上哥哥就幫不了你了,我和你二嫂已經結婚了。如果咱爸媽計較這件事的話,不能結婚的也隻能是你們。總不能讓我們再離吧。”

“二哥,這話不對。”沈繼軍也舉起杯子,“我早就和咱媽說過,不管她什麼態度,我和鳳霞都是要結婚的。反正我和鳳霞已經在裝修房子了,結婚也是在外面住,不需要看爸媽的臉色。我們這婚是一定結,所以以後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你們和爸媽。”

沈繼軍笑了笑,原話返回:“這個事上弟弟就幫不了忙了。”

小梅趕緊道:“繼亮,這樣不行。爸媽絕對不能知道。以前的姑嫂現在成了妯娌,算怎麼回事啊。爸媽如果知道了,可就完了。繼軍說的對,他們反正是在外面住的,受影響的隻有咱們。”

沈繼亮也覺察到了,果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麼一說,能低頭的隻有他和小梅了。

沈繼亮看向小梅,“那怎麼辦?”

小梅極有心思,那是在原來的許家鬥爭多年練出來的,自己沒有任何主意,在這個時候,隻“能”靠沈繼亮,原本向鳳霞提過的要求,此刻也早就煙消雲散了,一雙眼睛含著一汪水般,眨了又眨,像極了沈繼亮第一次去許家時,需要救贖的目光。

沈繼亮一拍大腿,道:“不說不就得了。大家都不說,誰能知道?”

小梅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

褚鳳霞和沈繼軍兩人面面相覷,果然,這句話還是由沈繼亮說出來了。

隻聽得沈繼亮繼續說:“先彆提。等鳳霞去家裡吃飯,小梅你就躲出去,就說你家……不,就說你要出差,那天不回家,躲過鳳霞。不見面,自然就不知道這層關係。”

沈繼亮想了想又道:“後面就更沒有見面的必要了。繼軍你們就趕緊結婚,一旦結了婚,就算以後被發現了,也是多年之後的事了。孫子孫女都抱手上,還能讓咱們離婚不成。還有就是,到時候我們也搬出來,到時候就愛咋咋地吧。”

沈繼軍夾了菜,一邊聽一邊點頭:“二哥的主意好。”

他說完,看向鳳霞,對鳳霞勸說道:“我覺得咱們再想轍,也想不出比二個這個辦法好的了,要不然,咱們就按二哥說的辦?”

褚鳳霞點點頭:“聽二哥的。”

沈繼軍就笑了,道:“對,聽二哥的。”

兩人說完,沈繼軍就給鳳霞夾了菜,說:“好了,事情解決了,就趕緊吃飯吧。菜都涼了。”

然後又勸沈繼亮和小梅多吃菜,好不容易來一次,千萬不要客氣,一定要吃飽喝足了才好。

小梅在沈繼軍和褚鳳霞的熱情招待下,總覺得自己這一步棋好像走錯了。

原本她是想把一切都推給鳳霞身上的,讓她自己做決定,並擔上所有的責任。可不知道怎麼地,這件事在吃飯的檔口,一時間風向急轉,變成了沈繼亮做的決定。是沈繼亮親口說要瞞著家裡人,然後褚鳳霞和沈繼軍兩人同意並執行的。

然後沈繼亮做的這個決定,能說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嗎?

任誰看,這主意和她自己做的,又有什麼分彆?

小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畫了一個圈,然後又把自己給套住了。

*

崔老師一直擔心著褚鳳霞的事情,生怕他們見了面,會起什麼衝突。可是又想到有沈繼軍在,崔老師覺得自己擔心就是多餘。

許童跟著褚家貴和姚君歌去公園玩了,家裡就剩崔毓秀一個人。擔心完褚鳳霞,就坐在客廳裡繼續寫請柬。

請柬馬上就要寫完了,這幾天她寫的很慢,因為沒有其他事可做,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天準備把請柬全部寫完,明天周一上班,褚家貴和君歌會拿著請柬給親朋好友送一圈。

崔老師正寫著,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剛要站起來喝杯水,外面院子裡就有人問:“崔老師在家嗎?”

崔毓秀打眼一看,正是媒人李姐。

她趕緊迎出去,“李姐,快進來。”

李姐笑語盈盈地,從外面往裡走,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股子氣味,說不上是什麼,反正油轟轟的,又夾雜著說不上來的氣味。

崔老師趕緊請李姐先坐,然後去燒水泡茶。

李姐阻止道:“崔老師,彆忙了,剛吃完飯,實在一口水也喝不下了。”

崔毓秀笑了笑,“沒事,喝杯熱茶順一順。”

李姐也不阻止了,道:“中午吃的銅鍋涮羊肉,可把我熱死了。”

崔毓秀把茶泡好了,端到李姐跟前,“在哪裡吃的?是不是電影院那邊那家的銅鍋羊肉?”

“是。”李姐挑了挑眉,“第一次去,味道還真的不賴。”

“開了有些年頭了。”崔毓秀說:“我也沒去過,偶爾路過,能聞到裡面飄出來的羊肉味兒。”

“是吧,不過你彆看那味道不好聞,真的,但是吃在嘴裡,真的香。尤其是蘸上麻醬,對了,還有裡面的麻醬燒餅,怎麼那麼好吃呢。可惜就那麼一點,兩口一個,沒了。嘖嘖。”

李姐很明顯沒吃過癮,崔老師就能猜出來,第一次去吃,以前從來不舍得自己吃,那這次也肯定不是自己掏錢去吃的。麻醬燒餅沒吃過癮,那也是不好張嘴再點了,請她吃飯的人也沒那麼熟悉。再者,吃完飯就直奔自己家了,這是有話要說,而且和請她吃飯的人,估計也有關係。

崔毓秀已經差不多能猜出來今天是誰請李姐吃飯了,隻是裝作不知道,問道:“李姐,今天來是為了?”

李姐立刻道:“哎,還不是結婚的事。我看呐,你們兩邊的東西都準備地差不多齊全了。孩子們該買的都買了,現在就差一個彩禮,是不是?”

崔毓秀便道:“對。”

“是這樣的,崔老師。”李姐往前湊了一下,“我就說家貴命好,娶了君歌這樣的老婆。君歌她媽今天和我說了,你們南方家裡拿多少彩禮,他們家就會添一倍給當嫁妝。崔老師,你這劃算啊。君歌嫁過來,這錢不也跟著再過來了嘛。”

崔毓秀看著李姐,問:“這是君歌媽媽說的?”

“是啊。”李姐試圖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君歌媽媽親口說的。”

崔毓秀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點了點頭,“原來這樣啊。”

李姐不小心說漏了嘴,便道:“就是不小心遇見了,君歌媽媽非要拉我一起吃飯,說又不是不認識……”

她頓了頓,繼續道:“崔老師,你看這樣,我給你算一算。你拿出五千,君歌媽媽就會給一萬,加起來這是一萬五啊。你拿出來一萬,君歌媽媽就給兩萬,加起來是三萬塊。這些錢不是給君歌送娘家啊,人家說了,一分不留,都給君歌了。”

李姐一邊看著崔毓秀的臉色,一邊道:“錢給了君歌,不就是給了家貴?給了家貴,不相當於給了您嗎?是不是這個理啊,崔老師?”

崔毓秀不動聲色,問:“那君歌媽媽的意思是要拿多少才好?”

李姐便伸出一個手指頭,道:“至少這個數。”

崔老師就笑了,對李姐說:“李姐,你看我是有一萬塊錢的人嗎?”

李姐立刻道:“沒有的話,可以借啊。崔老師,你還有兩個姑娘呢,然後親戚朋友,借上一借,五百一千的,很快就能湊夠一萬塊的。”

崔毓秀便搖搖頭:“李姐,你這就錯了。我有多少錢,就拿多少錢出來娶兒媳婦,我們褚家不需要君歌帶來的錢,我們也不想打腫臉充胖子,借錢娶老婆。”

李姐立刻解釋:“不是,崔老師,你也要顧及姚家的面子不是。君歌媽媽知道你們可能為難,他們也是為難。他們的親朋好友,娶妻嫁女的,都是一萬塊打底。你也知道,君歌媽媽是個要面子的。結婚那天,你拿出一點彩禮,她這個面子吧,”

李姐摸了摸自己的臉,歎了口氣說:“過不去啊。”

崔毓秀聽完站起身來,在客廳了走了幾步,最後對李姐誠懇道:“李姐,是這樣的。我們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說白了,也就孩子們都長大工作了,才算是不需要借錢度日了。但是每個人的工資,也就夠他們自己生活開銷的。論存錢,那是沒有。我這幾年攢了一些錢,如今已經全用在家貴身上了。不要說我還有女兒這樣的話,她們已經結婚嫁人,咱們都是做過媳婦的,知道女人在婆家是什麼處境。除去婚宴準備用的所有東西,還有家裡要換的家具等等,我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也隻能給君歌這個數。”

崔老師說完,比了一個數字二。

李姐一雙眼睛瞪得大大地,問:“兩千?”

崔毓秀點頭:“是。多了一分沒有。而且麻煩你給君歌家遞個話,我們不需要他們再給君歌幾倍的添錢作嫁妝。這兩千塊,是我給君歌的誠意。我們不需要君歌帶錢過來。”

李姐點了點頭,道:“我聽明白了,崔老師。這樣,你等我去傳個話,我再給你回複。”

崔毓秀這裡說的算是擲地有聲,她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也懂得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飯,沒有半點要貪慕女方家嫁妝的意思。崔毓秀知道姚家給褚家貴買的摩托車、還有訂做的衣服,已經花了不少錢了。但是那是他們自己主動要做的,根據自己的家庭情況,所以崔毓秀沒攔著,也自知攔不了。

可如今讓她借錢結婚,再去騙彩禮過來,崔毓秀這事兒可做不了。她是個老師,是有自己驕傲的人。錢財在崔毓秀這裡,就是吃飯過活的東西。多了多花,少了少花,並沒有極致的追求。

所以能主動說出這樣的話來,李姐也十分震撼。她做中間人次數多了,見過很多各式各樣的人。

有的臨結婚出門的時候,改口要錢,不給不出家門的。也有一開始就獅子大開口要多少彩禮的,更有知道女方家加倍給嫁妝,男方到處借錢的……這樣的事情,李姐見多了。但崔毓秀這樣的,她還真的少見。

懷著對崔毓秀的崇敬之情,李姐把崔老師的話原封不動的傳述了一遍。

趙雁先是氣惱,正要發作,就被姚長卿給按住了。

送走了李姐之後,趙雁才叫了起來。

她發瘋一般在客廳走來走去,步子越走越快,越邁越大。

“什麼意思,褚家貴他媽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都這麼明白的告訴她了,結婚那天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女兒都是一萬打底,怎麼?我家君歌隻配兩千塊?兩千塊夠乾什麼的?”

姚長卿趕緊勸道:“你小點聲,周圍鄰居都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趙雁惱道:“結婚那天也一樣丟臉,不如現在聽個痛快!”

“他們沒錢你又不是不知道。”姚長卿說,“你讓他們去哪裡找一萬塊錢來啊。”

“家貴有兩個姐姐啊,姐姐出一點,再去借一點,一萬塊很難嗎?”趙雁說。

“那人家不想借錢你又能怎麼樣?”姚長卿歎了口氣,“我倒是覺得家貴媽媽這個人挺好的,至少人家沒貪圖咱們的嫁妝。你都說了會加倍帶回去,人家也不說要。你想想,再換一家,估計巴不得去借的更多呢。”

“我倒是想他們去借更多!”趙雁叫道,“那說明我女兒就值那麼多!”

“你拉倒吧!”姚長卿聽著這話很不順耳,“拿錢來衡量孩子的價值?多少錢配的上咱們君歌?兩萬還是三萬,還是十萬?”

趙雁走得累了,一下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姚長卿道:“我就說,家貴他媽是個不通情理的人,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好了!”姚長卿喝止,“你說話也注意點。那畢竟是家貴的媽媽!”

趙雁可不管這些,照樣在那裡抱怨:“還有那個媒人,也真是的,我還特意請她吃飯,就是想讓她好好勸一勸家貴媽媽,這下好了,沒勸好,又回來給我說了這麼些。你看見她說話時的表情了沒有,說的時候,那眼神啊,多佩服崔老師吧!”

姚長卿便道:“其實崔老師說的也沒錯,沒有必要借錢結婚。結婚就是個形式嘛,以後還是要看小兩口過日子的。再說了,彩禮嫁妝的攀比這些,本來就是歪風邪氣,我看,如果都像崔老師這樣,也就沒有這些糟爛的事了。”

趙雁不同意:“你說的這些都對,歪風邪氣可以打住。但是也不能從我女兒身上開始。彆人會怎麼看咱們姚家?你我都退休了,君承可還在位上。你要知道,他本來就因為不能生育,在外面被指指點點。”

“你說這些乾什麼,怎麼又扯上君承了。不是說了,等時機成熟,讓他們去領養一個。”姚長卿道。

趙雁正要說什麼,就聽到大門吱呀一聲響了,緊接著就是姚君歌的聲音。

“童童,過來,這裡洗手。洗完手咱們再進去,舅媽給你拿橙汁喝。”

趙雁騰地一下火冒三丈,對姚長卿低聲抱怨:“聽見了吧,這還沒結婚呢,就以舅媽自居了。還有這孩子,君歌不會嫁過去就要當媽吧,在給他們帶孩子?”

姚長卿便低聲勸:“行了,彆說了,馬上就進來了,彆人家貴聽見。”

兩人聲音剛落,姚君歌一行三人就走進客廳。

童童站在門口向趙雁和姚長卿問好,姚長卿的臉色立刻就緩和了,稱讚道:“這孩子好教養。”

姚君歌便道:“爸爸,人家童童可懂事了。特彆有禮貌,你不知道我多喜歡他。”

姚君歌說完,就拉著換好鞋的童童走了進來,“舅媽給你拿橙汁。”

“謝謝舅媽。”童童立刻道。

趙雁在一旁板著臉,教訓姚君歌:“還沒結婚呢,就舅媽舅媽的,讓外人聽見,也不怕彆人笑話。”

姚君歌不滿意看了她媽一眼,道:“你今天又怎麼了,誰又惹你了?”

趙雁瞥了一眼褚家貴,沒說話。

褚家貴如今在姚家能挺直腰板走路了,可是還是會看眼色。這一會看見趙雁對他的態度,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是和自己有關的。

褚家貴不敢多呆,隻說是為了送君歌回家,可是君歌一定要讓童童喝完橙汁再走,所以才進來的。

趙雁嗯了一聲,轉頭就回自己房間了。

臥室門好久沒有這麼響過,啪的一聲,被甩得震天響。

姚君歌立馬就要翻臉,姚長卿趕緊摁住他姑娘,然後對家貴解釋說:“窗戶沒關,對流,關門不注意就會咣當響。”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褚家貴見童童喝完了橙汁,便要帶童童回家了。

君歌站在玄關處和童童說再見,一轉身,便立刻朝她媽房間奔去。

姚長卿趕緊拉住了君歌,在君歌的逼問下,把事情簡單說了說。

姚君歌到底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而且心懷正義,認為這世間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聽了她爸的話,更覺得崔老師做得對,沒錢就結沒錢的婚,乾什麼要逼著人家去借。

崔老師是什麼樣的人?她一生都是靠著那點驕傲撐下來的,怎麼可能借錢結婚?

姚君歌推開她媽臥室的門,便道:“我一分彩禮也不要,明天我就去找崔阿姨說清楚。”

趙雁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姚君歌一點都不怕她媽,叉著腰喊:“你給我準備的嫁妝,我也都不要。什麼電視機、摩托車都讓他們見鬼去吧!我一分錢也不帶,就這麼嫁給家貴。我要孑然一身,乾乾淨淨地嫁過去!我也不辦什麼婚宴,那都是做給彆人看的,明天我就和家貴去扯證,扯了結婚證,我們就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合法夫妻!”

趙雁聽得頭都要炸了,拿起旁邊姚長卿的枕頭就甩了過去。

姚君歌早就看出來她媽要扔東西了,往旁邊一躲,枕頭滑著自己的肩膀,就落在了地上。

姚君歌看著枕頭掉到地上,拿腳一踢,枕頭就又飛遠了。

她振振有詞地氣她媽:“我和家貴結婚,是因為愛情。是他愛我,我愛他,是愛情的結合。我如果為了錢,嫁給誰不行,乾嘛嫁給他?有錢人多了,彆說一萬,你要一百萬,一千萬,那也是有的。可是你加倍的添,你能添的起嗎?所以說,乾嘛拿錢砸人,讓人為難。媽,你有沒有想過,最後嫁過去的是我,以後要和我婆婆天天見面的也是我!你這麼為難作踐人家,到時候我怎麼辦?我怎麼面對家貴他媽?我怎麼在他家立足?”

趙雁一開始還不願意聽,聽到最後,突然全身沒了力氣。

她原本緊緊握成拳的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打開了。原本緊繃著、要隨之準備去戰鬥的身體,此刻也完全鬆懈了下來。

姚君歌,她這個姑娘,自己整天說她跟個傻子一般,可聽到最後,趙雁才明白,這裡面,從頭到尾,最清楚的,莫過於自己嘴裡的這個傻子了。

是啊,如果嫁給有錢人,她趙雁還敢這麼大言不慚地讓媒人去說不管給多少彩禮,自己都會加一倍添回去嗎?

她不敢。

她是算準了褚家沒有錢,才敢開這個口,敢說這句話。

她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是有考量的。考量自己和對方,到底誰處於劣勢,誰處於優勢。

考量過了之後,她才會去做。

在這件事之前,趙雁是沒有想過尊重崔毓秀的。

一點都沒有。

而君歌說的那句,最後嫁過去的還是她,過日子的還是她。

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趙雁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真的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