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1)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20602 字 6個月前

張光茹下班後往家走, 沒走家屬區的大門,走了學校大門。

想著孩子們都已經放學了,也無所謂, 就從大門騎車進來,穿過校園和操場,就能到家屬區的後門。

她騎著車穿過操場的時候, 就遠遠看見張光慶正在操場上慢悠悠走著, 旁邊還有一個女人。

女人不是褚鳳蘭, 張光茹一眼就能認出來, 不是她。

她就不走了,把自行車停好,就站在遠處看。

張光慶和那女人不知道在聊什麼, 女人一直在說, 張光慶偶爾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大概又聊了幾分鐘, 兩人才散了。

張光慶轉身就往後門走, 女人則是往張光茹的方向來。

女人穿了一條長裙,走起路來也是婀娜,十分有女人味。臨近了張光茹才發現,她梳了一根麻花辮,偏著梳的,所有的頭發都偏到了右邊,然後辮了一個麻花。

張光茹瞧著她有些眼熟, 突然想起來, 是那天她見過,和她弟弟一起騎車回來的老師。

薑冷荷穿過學校的操場,就看見了張光茹。

她見過張光茹幾次,都是來送孩子上學。模樣和張光慶很相似, 薑冷荷問過彆的老師,確定這就是張光慶的姐姐。

她快走了幾步,經過張光茹身邊時,張光茹毫不收斂地正盯著她看。

薑冷荷便停下腳步,對張光茹說:“你是張老師的姐姐吧。我見過你。”

“是嗎?”張光茹笑道,“我是光慶的姐姐。”

“我見過你來送孩子上學。”薑冷荷說,“對了,張老師剛剛離開,回家了。”

張光茹點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薑冷荷,問:“你也是教體育的?”

“不不。”薑冷荷連忙擺手,“我是美術老師。”

“哦。”張光茹故意用那種眼神看她,挑明白了說:“我看你和光慶一起在體育場走,我還以為你也是體育老師,你們剛下課呢。”

“那倒沒有。我有事要問張老師。”薑冷荷說,“就打擾了他一會兒。”

“哦。行。那沒事我就走了。”張光茹推上自行車,眼睛卻沒有離開薑冷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薑老師好像有什麼問題。

女人的直覺吧。

張光茹人要走,可眼睛餘光還在打量薑冷荷。她先是翻了個白眼,又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小妖精,可整個人卻是興奮的。她覺得終究要有好戲看了。讓你褚鳳蘭狂,不是覺得自己是一頂一的美人嗎?美個屁!

張光茹高高興興回了家,還哼著小曲。一進門,看見一家人都在外面坐著,準備吃晚飯呢。

魏梅花正在往外端菜,董謙也招呼著幫忙。

張光茹看著正在桌前坐著的張光慶和褚鳳蘭,小兩口不知道說什麼呢,嘰嘰咕咕的。張光茹便一把拉住了正在端盤子的董謙,皺著眉頭大聲問:“你端什麼啊?你是女婿,是客人。怎麼還能用得著你端?”

董謙沒想到張光茹突然說這些,他一直在這裡住著,經常幫忙端盤端碗兒的,從沒見過張光茹阻止過。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抽了哪裡的風。

董謙便尷尬地對著張光慶兩口笑了笑,把盤子放在石桌上,才說:“就端個盤子嘛,又不累。再說了,我還算什麼客人,都是一家人。”

張光茹見他還要去,一把就拉住了,嚷道:“人家不把你當回事,你就得自己把自己當回事。你坐著,我去端。”

張光茹說完,走到張光慶身邊,用力踢了踢他的馬紮,“走,去端碗去。”

“你又抽什麼瘋?”張光慶問。

“什麼抽瘋?我看你才是欠抽。”張光茹說著就把他弟架起來,瞥了一眼褚鳳蘭,繼續道:“咱們家就是這習俗,外姓的,都是好命的。隻需要吃現成的,手指頭都不需要動一下。”

這話是說給褚鳳蘭聽的。

褚鳳蘭哪裡能不知道?可她沒什麼反應,就靜靜聽著。

張光慶見自己媳婦不吭聲,覺得是受委屈了,便吵了起來:“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回來就找事。她懷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乾什麼在這個節骨眼找事啊。”

張光茹一門心思隻想把薑老師的事情說出來,就算她沒有任何證據,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可她也想說。就為了逞一下口舌之快,為了讓褚鳳蘭生氣。反正他們生氣了,張光茹覺得自己才能舒服。

“懷孕就不能乾活了?跟誰沒生過一樣?”張光茹哼了一聲,“我懷洋洋的時候,不正常上下班?回到家裡還要幫忙做飯?誰可憐過我?再說了,我能看做,她為什麼就不能?”

“那你找你婆婆去啊。在這裡發什麼瘋?”張光慶脫口而出,意識到說錯了話,尷尬朝董謙說了抱歉。

褚鳳蘭依舊一句話不說,就坐在那裡靜靜聽著。

她猛不丁一抬頭,看向魏梅花,眼睛裡泛著眼淚。

魏梅花正在廚房門口看著呢,她之前剛因為鳳蘭的事和女兒吵了一架,如今真的不想再吵了。真是傷感情。所以就乾脆不出來,在裡面偷偷聽著。隻要她不出來,鳳蘭再不吭聲,兩姐弟吵就吵去吧,沒事。

可她的想法好像是被褚鳳蘭看出來了,褚鳳蘭往廚房掃了一眼,就看見她正在門口靜待事情的發展。

魏梅花不能再乾站著了,正要出來主持公道,把兩個死孩子拉開。就看見褚鳳蘭微微站起身,對張光慶說:“光慶,我腿麻了,你扶我一把。”

張光慶連忙走過去,扶住褚鳳蘭,關心問:“沒事吧。”

“沒事。”褚鳳蘭笑了笑,眼角處又擠出幾點眼淚。

張光慶全看見了。

他立刻瞪向他姐,可張光茹沒看見啊,便道:“瞪什麼瞪,我還怕你不成?”

張光慶覺得,以褚鳳蘭的脾氣,已經忍到極限了,這讓自己把她扶起來,肯定是要找他姐吵架的,便小聲勸:“你彆生氣,彆理她,最後氣的是你自己。有我呢,你啥也不用管。”

誰知道褚鳳蘭輕輕推開了扶著她的手,小聲道:“我覺得姐說的對,我是該動一動。我還是去端菜吧,省的說是吃閒飯的。”

褚鳳蘭說著往廚房走,可是張光慶怎麼可能還讓她端碗,直接架著褚鳳蘭就往自己房間走,說:“你不用管,我給你端屋來。走,咱們房間吃飯。”

褚鳳蘭一滴眼淚適時滴在了張光慶的手背上,借力轉了個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就這麼被張光慶推著往房間走了。

她這一動作,被從客廳出來的張知文看見了,也看見了褚鳳蘭剛剛流下的眼淚。

張知文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狠狠盯著站在下面的張光茹。

張光茹失算了。

她原本是要激起褚鳳蘭的怒火,然後裝作口不擇言的說出來自己弟弟和薑老師的事。可誰知道,她番兩次使力,褚鳳蘭都沒有吭聲。甚至一個表情都沒有給她。

這就鬱悶了!

張光茹看見自己老爹在瞪她,魏梅花見褚鳳蘭進屋了,也從廚房趕緊出來,走到張光茹身邊,用力拍了她的後背一巴掌,怒道:“你到底想要乾什麼啊你!”

張光茹還沒來得叫疼,就聽到她老爹叫她:“你,給我進來。”

*

褚鳳蘭在家裡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給崔毓秀學的時候,可把崔毓秀笑慘了。

她趕緊催褚鳳蘭繼續往下說,“然後呢,然後怎麼了?”

“然後我就聽到她在客廳裡吵,先是和我公公吵,然後和我婆婆吵,最後,一摔門,哭著走了。”

“搬走了?”崔毓秀趕緊問,“是不是搬回她家了?”

“是,連夜走的。”褚鳳蘭說,“我在我屋裡吃著飯,看著電視。聽她在外面叮叮當當的搬家,就搬走了。”

“就是要這樣嘛。”崔毓秀道,“遇見這種不講理的,你就不能和她講道理,你得會用辦法。沒想到,你還有這些點子呢。”

褚鳳蘭笑著說:“我哪裡能想這麼多,我本來就難受,不舒服,腦子都不轉了。還是鳳霞和我說的。”

“鳳霞?”崔毓秀問,“她說什麼?”

“她和我說,要適當的示弱。”鳳蘭拿了一個甜瓜啃,“說得讓我婆婆公公看見我委屈了。他們才能下決心讓張光茹走。”

“嘖嘖。”崔毓秀感歎:“她還能懂這些?這孩子,既然這麼懂,當初怎麼就被許家人耍得團團轉!真是,有這些心眼,不用在自己身上。”

褚鳳蘭點點頭,也道:“媽,你也覺得他們家肯定和童童爸有聯係,是不是?”

“呸,什麼童童爸。我家童童這麼好一個孩子,怎麼會有那種爹。我們童童說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有爸爸。”

“行行行。”褚鳳蘭連忙說,“你快說說,你是不是也那麼想的。”

“一開始是真的不會這麼想。”崔毓秀實話實說,“可是看到後面,就差不多明白了。隻不過你那傻妹妹當時還蒙在鼓裡,咱們去接她回來,她死活不回,還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進了許家門,就是許家的人。你說她是不是傻?”

“小嘛。”褚鳳蘭感歎道,“年齡太小,被騙了唄。自己又想不通。媽,你說這麼多的人,就沒有人見過許文彬的?”

“可能跑南方去了。”崔毓秀說,“彆說天南海北,就一個城市裡,能碰到一個人的概率都不高。我覺得他肯定是跑遠了。”

“媽,覺得他應該是又結婚生孩子了。你說呢?”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崔毓秀感歎道,“這些話彆給你妹說,我看她最近過的挺好的,已經完全忘了還有姓許的這個王八蛋。咱們就彆刺激她了,已經離了婚,就各過各的吧。”

“不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褚鳳蘭說,“如果讓我知道他在哪裡,我一定活剝了他的皮。”

“好啦好啦。”崔毓秀白她一眼,“都是當媽的人了,說話也注意一點。真的有那一天,有我呢,怎麼能輪得上你?”

崔毓秀看著褚鳳蘭吃甜瓜,一塊接一塊的吃,再往下吃,崔毓秀就不願意了,拿手擋了一下,提醒道:“差不多了。適當吃一點,就是全面營養。什麼都吃多了,就變成全面發胖了啊。”

褚鳳蘭不以為意,說:“那有什麼,不就多吃一條瓜嘛。”

“你這個也多吃,那個也多吃,加起來,是不是很多?”崔毓秀發現褚鳳蘭好像對這件事沒什麼想法,便隻能揉碎了說:“鳳蘭,你有沒有發現,你胖了不少?”

褚鳳蘭遲疑了一下,然後順手拿起旁邊櫃子上的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說:“沒有吧,沒看出來啊。”

“不能隻看臉。你得看你全身。”崔毓秀說,“才懷孕幾個月啊,已經大了一圈了。”

褚鳳蘭吐吐舌頭道:“那我還真的沒在意。”

“上秤稱稱看。”崔毓秀提醒她:“雖說是懷孕,但是也要為以後著想。你總不能要懷孕一輩子吧。如果在懷孕的時候變成了一個胖子,生下來後你要怎麼辦?想過沒有?”

“那有啥,胖就胖唄,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光慶在乎。”崔毓秀白她一眼,“你這麼大了,彆說連這個都不懂。”

褚鳳蘭微微一滯,縮回了剛剛又想伸向零食的手,可是還是想辯幾句:“媽,光慶不是那種人,他不會的。”

“你啊,就是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崔毓秀道,“反正你自己悠著點,多吃有營養的,這些特彆甜的,或者面食,還是少吃。”

崔毓秀話是這麼說,可暗自還是想著為自己閨女多補一補,便說晚上彆回家了,在這裡吃完晚飯再走。去外面買隻老母雞,燉點湯。

褚鳳蘭便問:“那湯能喝嗎,會不會也發胖。”

崔毓秀語重心長:“該吃吃,不該吃的就不吃。”

這老母雞湯燉了許久,又加了些菌菇,整個湯又鮮又香。一直燉到褚鳳霞下班帶著許童回家了,才從火上撤下來。

褚鳳霞看見她姐,便問起範樂成的事。

褚鳳蘭不明白她問這個乾嗎,可是還是說了。

範樂成因為上次她老婆來鬨,後來徹徹底底的就離婚了。說是給了她老婆一大筆錢,他老婆才肯離婚。可範樂成的副廠長也當不成了,直接停職了一段時間,然後便被調走了。

至於調到哪裡去了,褚鳳蘭也不知道,她隻是聽說調南方去了。

褚鳳霞打聽範樂成的事,是因為她一直聯係不上紀曉卉,便想從範樂成這裡推測出紀曉卉去哪裡了。上一世也是這樣,紀曉卉沒有和褚鳳霞打招呼,直接去了南方。她媽媽說她是去南方打工了,可現在想起來,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麼簡單。

不知道這一世的紀曉卉,又會做什麼打算。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上一世一樣,跟著範樂成去了南方。

“你問這個乾什麼?”褚鳳蘭納悶,“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們廠的事了。”

“就隨口一問。看見你了,突然想起這件事了。”褚鳳霞笑道。

褚鳳蘭壓根沒有提到紀曉卉,那就說明她也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牽扯。整個造紙廠也不知道當初範樂成的前妻去找的小,究竟是誰。

“反正,千萬彆走錯路。”褚鳳蘭喃喃道,“有時候我們幾個聊天,就在想,是不是真有小這回事?我們都覺得沒有,就是他前妻想要錢呢,來鬨了一番。如果有的話,怎麼能藏得這麼消無聲息,把全廠人都騙了過去?”

褚鳳蘭又想了想,連連搖頭,“沒有,應該沒有。”

崔毓秀把雞湯盛好,四個人在客廳裡喝雞湯。

褚鳳霞問了一句,有沒有給家貴留點。崔毓秀便道給他留什麼!

褚鳳霞和褚鳳蘭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鳳蘭便問:“這是怎麼了?媽,家貴是不是犯什麼錯誤了?”

“是啊。”褚鳳霞也說,“上次他帶君歌回來後,我看你也不著急,什麼話都沒有。到底怎麼了?”

崔毓秀翻了翻眼皮,說的很直白:“不喜歡。我不喜歡那姑娘。”

姐妹兩個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在她們看來挺好的君歌,怎麼到她媽這裡就不行了。

褚鳳蘭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一串車鈴聲響起,家貴回來了。

褚家貴難得早回家,他平日裡下了班都要去約會的。今天早早地就來了。但是是帶著任務來的。

因為今天君歌特意去找他,又特特意帶了她媽要求問的問題。君歌一張嘴,褚家貴就十分為難,連忙說自己每天下班都來見她,晚上回到家他媽就睡了,早晨起來時家裡人都去上班了。所以自從君歌去了他家之後,他還沒時間好好和他媽說這個問題。

姚君歌便放了褚家貴一晚上的假,讓他去問他媽。

問題便是,覺得君歌怎麼樣,喜不喜歡她。

褚家貴帶著問題回來,一進門看見大姐二姐都在,個女人加上一個許童,在喝雞湯呢。心裡便有了底,至少他二姐會在一旁幫他說話。

其實褚家貴也不傻,自從君歌走了之後,他就注意著他媽的表情。很明顯,不是太滿意。褚家貴就不敢再問,怕答案讓自己失望。沒想到君歌今天帶著任務來了,他隻能開口了。

“大姐來了?”褚家貴笑嘻嘻地看一眼桌上,“原來有雞湯。我也去盛一碗。正好餓了。”

褚家貴連忙去廚房盛了一碗雞湯,端著來的路上就喝了兩口,走到客廳,找了一個離他媽最遠的地方坐下,然後摸了一把許童的小腦袋。

“你最近怎麼樣?幼兒園好不好?”

許童正努力吃飯,聽他舅舅一問,便說:“好,隻要不吃菜椒,就是好幼兒園。”

褚家貴自然不懂是什麼意思,詫異看向褚鳳霞,褚鳳霞便問:“你今天可舍得回家了,平日裡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早回來過。”

“嘿嘿。”褚家貴笑了笑,“這不是忙嘛。”

“忙什麼?”褚鳳蘭故意嘲笑他,“忙著談戀愛啊。”

崔毓秀立刻清了一下嗓子,環顧了一下個孩子,最後把目光落在褚家貴身上,說:“你該回家就回家,哪能天天在一起?又不是已經訂婚結婚了?”

“媽,平時哪裡有時間見面啊。”褚家貴道,“隻有晚上下了班那一會兒時間。”

“她呢,那個女孩,她是不是還沒有工作?”崔毓秀問。

“哦。沒有。”褚家貴低下頭。

“這年齡正是乾工作的好時候,為什麼不工作啊,整天遊手好閒的,好嗎?”崔毓秀道。

“不是。媽,她原本計劃著出國的。”褚家貴立刻為君歌辯解。

“出國?”崔毓秀皺了皺眉,“那看起來家裡條件不錯啊。那我們家是高攀了。”

褚家貴聞言,立刻把筷子放下,道:“媽!”

崔毓秀直著眼看他,一眨不眨地,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

直到褚家貴把筷子重新拿起來,崔毓秀才放鬆下來。

褚家貴便道:“媽,你是不是不喜歡君歌?”

崔毓秀直截了當地哦了一聲,“是。不喜歡。”

“為什麼?”褚家貴立刻道:“她人可愛,又善良。長得也好看。你到底不喜歡她哪裡?”

崔毓秀覺得自己應該和褚家貴好好說說,便放下筷子,嚴肅道:“這話你不問,我也想著找機會好好和你說說。今天趁這個機會,乾脆和你說清楚。我不喜歡她。為什麼?她不是過日子的人。你們倆不合適。就這。”

……

褚家貴一晚上難以入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他媽說的話。

崔毓秀說姚君歌眼裡沒有活,不是裝作沒有,裝作看不見,而是真的看不見。說明她平時就沒有乾過。她不覺得那些是她要做的、應該做的。另外,她肯定不會自己洗衣服,不會自己做飯,甚至連一個杯子都不會去洗。崔毓秀讓褚家貴去她家裡看看,她家裡是不是有保姆有阿姨,有洗衣機。她是不是一個從小被捧著長大的女孩,從來不知人間疾苦的那種。

褚家貴雖然嘴上不服,可心裡清楚,他媽說的對。

崔毓秀還說,和姚君歌結婚,估計褚家貴一輩子也吃不上一口熱飯。她褚家是要娶兒媳婦,過日子的兒媳婦,不是娶一個姑奶奶供著。

崔毓秀不喜歡,也不同意褚家貴繼續和姚君歌交往下去。總結來說,他們不是一路人。不應該進一個門。

褚家貴無法入眠。

因為他媽說的,都對。

艱難從床上爬起來後,褚家貴走出臥室就看見了褚鳳霞。

這個時間還沒走,他便知道,二姐是在等他。

褚鳳霞看見他,便問:“怎麼,一夜沒睡?”

“睡了。”褚家貴實話實說:“天亮才睡著。”

“咱媽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她也是為了你以後著想。就像我當初結婚那樣,咱媽把話說的那麼難聽,也是想絕了我的念頭。”

“可是二姐,你當時還是結婚了。”褚家貴說。

“是啊。”褚鳳霞無奈笑了笑,“我是幾年後才明白當時咱媽說的那些話。可是已經晚了。人就是這樣,不管彆人說的多好,多有道理,當時的自己,是一個字都聽不進的。非要紮進那個牢籠裡,才能回過神來。”

“不撞南牆不死心?”褚家貴問。

“也算吧。”

褚鳳霞看著他,道:“不過,咱媽說的那些都是一些客觀條件。比如她不會做飯,不會洗衣。隻要你願意洗一輩子,做一輩子,這件事就不是問題。”

“我洗?我做?”褚家貴問。

“是啊。沒有人規定男人不可以洗衣服,不可以做飯吧。”褚鳳霞道,“你看咱大姐夫,家裡的事,不都是他乾?咱大姐是什麼樣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也是。”褚家貴想了想,“昨晚咱媽說君歌的那些,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並不涉及到人品什麼的。”

“所以,你自己考慮。你這麼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事事都要想到。不要一頭紮進去,然後無理反抗。如果在一起,要怎麼做。她做不好的,你能不能包容。相反,你做不好的,你有缺陷的。她願不願意和你攜手共進,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褚家貴眼睛一亮,立刻說:“二姐,我明白了,我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

褚鳳霞笑了笑,道:“廚房給你留著早餐,吃完飯再去上班。”

“好。”

“那我去上班了。”

褚鳳霞說完就往外走,褚家貴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褚鳳霞:“二姐。”

褚鳳霞回頭看他:“怎麼了?”

“二姐,你後悔嗎?”

褚鳳霞知道她弟在問什麼。

她後悔嗎?

她很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聽勸,一定要嫁給許文彬。

可是……

“媽媽!”

許童在院子裡往裡看,看見褚鳳霞已經往外走了,便喊了一聲。

褚鳳霞眯起眼睛,看見院子裡許童正往屋裡看著,在耐心等著她媽和舅舅說完話,送他上學。

如果沒有結婚,她不會有許童。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存在都是獨一無二的。

褚鳳霞轉頭看向褚家貴,然後又看一眼許童,問:“你說呢?”

褚家貴也笑了,是啊,乾嘛問這種傻問題啊。

沈繼軍沒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回來門口竟然有兩包瓜子。

他把瓜子拿到辦公室,然後泡了正山小種,就開始吃。

這一連吃了幾天,吃得他都上火了,嘴巴裡面長了一個泡。袁樂和袁勇也不明白,自己這老板怎麼突然愛上吃瓜子了,沒事就拿在手裡嗑,也不說讓他們多吃一點,每次抓的時候,眼睛直直盯著,好像就怕他們拿多了。

現在又看見沈繼軍在吃下火的藥,兩人便在心裡默默開心。

袁樂還忙不迭來擠兌一句沈繼軍,問他嘴巴怎麼了,怎麼就突然長泡了。

沈繼軍不搭理他,自己泡了下火的茶,可瓜子是不敢吃了,又研究起包裝來。

這包裝很簡潔,正前面是四個大字,美味瓜子。下面是小字標注味道。

包裝的最下方是廠址和電話,包裝左上角便是食品廠的標誌。

沈繼軍看著這包裝,不錯是不錯,就是缺點什麼。

沈繼軍便想著把這件事和褚鳳霞聊一聊,打過去電話,是劉紅接的,說褚鳳霞不在,去幼兒園接她兒子了。

沈繼軍隻能作罷,把電話掛了,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線了。

他原本隻是想著讓褚鳳霞的瓜子賣的更好,可把電話撥過去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又不在那個位子上。

怎麼說呢,就說是朋友吧,其實兩人交情並沒有那麼深。畢竟認識沒多久,平時也難得見面。

說是其他關係吧……

沈繼軍就自己問自己了,還能是什麼關係呢?

沈繼軍突然有點失落,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一片迷霧中。

他把事情看的簡單了,覺得他是他,鳳霞是鳳霞。

隻是男人和女人的關係。

他又把事情看的困難了,無數的理由成了兩人之間的牽絆,沈繼軍覺得好像一團毛線,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掰扯才能找到線頭。

“輝哥。”

袁樂一聲招呼,把沈繼軍從糾結中叫出來,他趕緊站起來往外看,就見於偉輝騎著車從外面進來了。

於偉輝還提著一個保溫桶,裡面裝了做好的飯菜,對袁樂和袁勇道:“一會兒忙完來吃飯,我帶了飯菜。”

“好。”兩人連忙答應。

沈繼軍見於偉輝來了,便問:“你今天怎麼來了?”

“今天周六啊。”於偉輝道,“你是不是過懵圈了?”

“又周六?”沈繼軍皺了皺眉,“怎麼過這麼快,一周又過完了。”

“那你以為呢,”於偉輝把保溫桶裡的飯菜拿出來,問:“還有啤酒嗎?”

“有。”沈繼軍說,“不過隻能喝一瓶啊,晚上還乾活呢。”

於偉輝每個周六晚上都要來乾活,因為第二天不上班,可以乾到後半夜,睡醒了再繼續乾。

他這麼拚命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次乾的活,好多都是他自己的。

馬上要辦婚禮了,婚房要先收拾出來。原來的家具,能翻新的拿來翻新,實在舊得不成樣子的,乾脆就扔了,重新打。

打家具就在沈繼軍這裡,沈繼軍隻收了他木料成本,其他的活都是於偉輝自己乾,偶爾沈繼軍不忙的時候,來幫幫他的忙。於偉輝算是借用了這塊場地。

“今天約莫著能把床打好。”於偉輝說,“然後再打衣櫃,就差不多了。”

“嗯。”沈繼軍道,“倉庫裡已經全是你的家具了。等鵬哥那裡的車有空時,我就給你先送一批。否則一次也拉不完。”

“行。”於偉輝算算時間,“十一結婚,沒剩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他們乾什麼這麼緊張,非要搞到十一的時候湊熱鬨。”

“十一結婚的人多?”沈繼軍問。

“當然了,國慶節嘛。”於偉輝道,“我倒是還好,不就是抓緊時間打家具嗎,不過洪鈺那邊覺得委屈,說準備不齊全呢,就結婚了。”

“我看你媽是著急抱孫子。”

“可能吧。”於偉輝喃喃道,“可她身體又不好,根本不能幫我們帶孩子。洪鈺她媽也說不會給我們帶的,洪鈺哥哥家的都帶不完。以後還不知道咋辦。”

沈繼軍默默看了於偉輝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麼。之前提過的,讓洪鈺辭職,專心在家養身體生孩子,然後再帶孩子。被洪鈺一口拒絕後,於偉輝雖然表面上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可心裡還是有點執著。

畢竟實際情況擺在那裡。

沈繼軍拍了拍於偉輝的肩膀,把啤酒拿過來,打開後,道:“你想的那些,洪鈺一定不同意。還是再想辦法吧。”

於偉輝點點頭,打開啤酒,一口氣灌了半瓶,喃喃道:“不結婚還沒有這麼多的事,一結婚,真的,千頭萬緒。”

“哎呦!”沈繼軍笑著看他,“行啊,都會四個字四個字的說了。”

於偉輝傲嬌挑眉,“所以說,我就特彆佩服鳳霞。你看人家一個女人,又能把孩子養大,又能承包瓜子。我聽說她的瓜子大批量生產了,也打開了銷路。”

“是嗎?”沈繼軍問,“你聽誰說的?”

“洪鈺唄。”於偉輝說,“反正現在鳳霞就是洪鈺的榜樣,是她的楷模。沒事就念叨鳳霞,說她多能乾,有想法,是新世紀的女性。”

沈繼軍嗯了一聲,拿起一瓶啤酒,就灌了下去。

於偉輝連忙喊:“哎哎,彆喝這麼急啊,一會兒還得乾活呢。千萬彆醉了。耽誤了婚期,洪鈺可是要來跟你拚命的。”

沈繼軍把啤酒放下,喃喃道:“一瓶啤酒,誤不了事。”

於偉輝笑嗬嗬地,轉頭無意看見沈繼軍桌頭的幾朵小花,便問:“軍哥,那是什麼花啊,都快蔫了?”

沈繼軍看了一眼,“花期到了,天一冷,就要不行了。”

“怎麼擺在桌上了?”於偉輝說,“看著就是路邊的野花。”

“是。”沈繼軍道。

於偉輝覺得自己已經在儘力找話題和沈繼軍談了,可沈繼軍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提不上興致。整個人悶悶的。

有心事,一定是有心事。

於偉輝偷偷瞄他軍哥幾眼,知道隻要他不想說,任憑什麼人來問,他都不會張嘴的。於偉輝十分知情識趣,便把問題咽進肚子裡,不去問。隻是陪著沈繼軍喝酒。

如果沒有於偉輝來,沈繼軍今天也是要喝悶酒的。

就因為劉紅的那一句話,鳳霞接她兒子去了。

沈繼軍突然不知道怎麼了,硬生生把自己與褚鳳霞和許童分成了兩塊。

這邊是他,那邊是他們兩個。

沈繼軍突然有一種想法,他太樂觀了,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不能融入那個世界。

那個他們娘倆相依為命的世界。

……

洪鈺本想著昨晚於偉輝他們乾了一夜的活,肯定累得不行,中午下班的時候,在飯館點了個菜,一齊帶過來,給他們加餐。

誰知道,她走進家具廠的時候,隻有袁樂和袁勇兩人在乾活,一問才知道,那兩個還在睡呢。

洪鈺就想了,這是一夜沒睡,所以現在還在睡覺呢,便躡手躡腳的往辦公室去。誰知道一進去,發現地上滿滿的啤酒瓶,兩人睡得東倒西歪。

這不是乾了一夜的活,這是乾了一夜的酒啊。

洪鈺要氣死了,走到於偉輝身邊,便拿手用力擰了一把他的耳朵。

於偉輝哎呦一聲叫起,瞬間酒醒。

沈繼軍也被這一聲尖叫吵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洪鈺正掐著腰看著他們兩個。

於偉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闖禍了。

說好喝一瓶的,但是怎麼就喝了一地呢?

“洪鈺,我……”於偉輝立刻指向沈繼軍,道:“軍哥,軍哥他失戀了,我就陪著喝了一瓶,誰知道,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沈繼軍指指自己:我?

他突然失笑了,也是,好像就是失戀了。

“軍哥失戀?”洪鈺嚷起來,“你騙誰呢?軍哥這樣的,怎麼可能失戀?你不看看你那麼醜,都要結婚了,軍哥怎麼會失戀。”

“真的。”於偉輝乾脆一條道走到黑,“軍哥就是失戀了,你看他那張臉,難道看不出來嗎?你看他多憂傷!”

於偉輝正說著,家具廠的電話突然響了。

沈繼軍隻覺得自己腦袋疼,嗡嗡嗡地叫,所以在洪鈺看向他的時候,他點了點頭。

洪鈺便走過去接電話,拿起話筒,對方的聲音十分熟悉。

“鳳霞?是我,我是洪鈺。”

“嗯,我來送飯呢,你聽我說,可把我氣死了。說好的是來乾活的,於偉輝信誓旦旦說昨天晚上能把我們的婚床打好,可誰知道,他來了之後,一點活都沒乾,我剛剛進來的時候,一地的酒瓶子啊,兩人對著瓶吹了一夜,現在才醒。”

“哦,軍哥啊,小輝說他們喝酒是因為軍哥失戀了。你說這有天理沒有,軍哥這樣的人,還能失戀?”

洪鈺嗓門本來就大,在飯館那種嘈雜的環境中鍛煉出來的,一說話就像在喊一般。

她正訴苦呢,就覺得身後有人,一直在用刀子剜她,後脊梁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