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官看向鏡中的天子,眼底有一絲欲色難以遮掩,他借著身軀更為高大,輕易將舉世最尊貴的人擁在懷裡。
姬洵沒有阻攔,隻是似笑非笑抬起頭,輕輕撩他一眼。
隻是一眼,侍官渾身的骨頭都像被一池春水浸泡過,他情不自禁低下頭,用唇銜著姬洵的耳珠,迷戀地嗅聞。
為了避開門口兩個守衛的耳目,他壓低聲音,去求姬洵:
“陛下何必癡迷扶陵公子?小人自認夠格自薦枕席,陛下何不收下我?我比之扶陵公子,肯定要更好。”
姬洵了然:“你想進宮。”
侍官看姬洵沒有直接拒絕,心底更是火熱。他早聽聞當今天子愛男色,他少時便自知是個斷袖,可惜困於國師府,終日清心寡欲,無處宣泄,憋得心火旺盛,快將他的神智燒空了。
見到國師抱著陛下回來的那一刻,侍官還以為對方是國師的……孌寵。
萬幸事實並非如他所想,他提心吊膽,提出負責照顧天子養身,國師同意的那一刻,侍官就已經將天子當做必得的目標了。
“小人也看得出來,陛下對小人,也不是全無情意。”
姬洵輕輕笑了一聲。
氣氛既曖昧,又無端有些磨人的危險。
侍官全心全意專注在天子臉上,沒注意到姬洵手裡擺弄的桃木簪,他心緒蕩漾,沒能克製住,露骨地表白心意。
“陛下換下來的那些紗布我都留著,夜裡嗅了好些遍,怎麼也要不夠……好陛下,讓我替扶陵公子服侍你吧?”
姬洵沒來得及親自動手,侍官就被一記窩心腳踹得倒在地上,哇地吐一口血。侍官滿臉憤怒抬起頭,見到了一張怒色比他更重的臉,認出來人是誰,侍官立刻面如死灰。
萬疏影正好趕過來,人還沒進來,遙遙看見兩個人姿態曖昧,他站門外聽了一會,結果聽了一腦門的火。
“你他娘的,賤奴,憑你也敢引誘陛下!”
萬疏影眼珠子都像有火光,凶戾地轉頭,“國師,你府上就是這麼安排人伺候陛下的?”
溫城壁在門外,沒有進來,他偏頭看向侍官的位置,不知在思索什麼。聞言也隻是淡淡給了一句:“管教不周,驚擾陛下,屬臣有罪。”
侍官一見攝政王和國師都在,知道自己要是找不到新靠山,這次必死無疑。他頓時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天子,希望姬洵能出手保他。
“狗東西,還敢看,本王挖了你的眼珠子!”
萬疏影將姬洵拉到身邊,又察覺這人手腕細了不少,皺眉回頭,俊臉貼近了姬洵,從頭到腳將天子看了一遍,最後視線停留在姬洵的脖頸上,他的表情從驚愕到震怒,短短幾瞬,那張臉又被怒火重新點燃了,“你……跟我回宮!”
顯然是動了真火,在外人面前連臣的自稱都忘在腦後了。
萬疏影單手攥著姬洵,就要大步走出去,可姬洵不想走,他一牽扯,反而扯得姬洵傷處泛疼。姬洵站在原地扭動手腕,不隨他走。
“怎麼了?”萬疏影眉宇間燥鬱明顯,但還是強壓著火氣,耐心問姬洵:“弄疼你了?”
姬洵看他鬆了力氣,抽回手,自然而然地在萬疏影的衣服上擦了擦。
怪臟的。
他不管萬疏影什麼心情,慢慢走到溫城壁身邊,“這次朕無礙多虧了國師,早聽說國師府丹房奇妙,有許多世間罕有的珍品,朕能一觀嗎?”
萬疏影先是低頭看了一眼被蹭的胸口,愣在原地,反應過來追上姬洵,語氣自然親熱:“看他那個破丹房做什麼?先回宮,太妃娘娘惦記你,這些日子都不曾用膳了……說你什麼好,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太妃娘娘,你這次萬幸是沒事,萬一有個差池,你讓我怎麼辦?”
姬洵看向萬疏影,“朕有差池,你不愉悅嗎?”
萬疏影臉色登時黑了:“芳歲!這些天因為你,我食不下咽睡不好覺,請了十幾個禿和尚進王府烏煙瘴氣,就為了給你祈福,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姬洵抬起手,輕輕一拍萬疏影,“朕逗你玩的,急什麼?”
萬疏影皺眉,躲著不讓他碰,抱臂環胸滿臉不高興。
溫城壁沒有拒絕姬洵的提議,將他們帶去丹房。丹房外有許多白衣侍衛把守,足有三層小樓,樓台四角係著銅鈴,也不知做什麼用處。
“用來驚雀的。”國師突然道。
姬洵恍然,“國師有心了。”
姬洵走到裡面看了一圈,視線挨個掃過,發現多數都是救人治病的良藥。
姬洵有點沉默……這感覺就像像在現代逛大藥房,區彆是這裡面的東西沒有醫師做購藥推薦。
找了半天,姬洵在二樓拐角挑出一瓶,看藥性是含笑半步癲的水平,喝了能立刻死,可惜他還沒拿到手,溫城壁先一步阻攔了他。
“此物最陰毒的,不可取出。”
“為何?朕偏要這一瓶呢。”
溫城壁定定地看了一會姬洵,確認他沒有玩笑的想法,“不行。”
姬洵突然反應過來,溫城壁如今對他態度和善,怕是還不知道卦辭內容,姬洵放緩了語調。“愛卿,你為朕、為堇國,近些時日可有卜算過?”
溫城壁不知姬洵為何做此詢問,如實答:“未曾。”
“卜吧,現在。”姬洵語含期待。
溫城壁不明所以,但姬洵威逼利誘,他不得已答應了姬洵,又說需要沐浴靜心辟穀三日,三日後才能給姬洵結果。
姬洵了然,將那瓶毒藥還給了溫城壁:“既如此,朕等著你親手把它交給朕。”
說完,姬洵轉身便走,一頭霧水的萬疏影追上他,一道離開了國師府。
溫城壁傳來小侍官:“先前輕薄天子的侍官,先下內獄。”
小侍官點頭稱是。
又問:“師祖果真要準備問天卦嗎?”
溫城壁想起那人走時留下的話:“嗯。”
國師府外,停著兩匹駿馬,一抬香步輦,二十餘侍衛在步輦兩側,靜候天子。姬洵剛出來,腳步就不由得一頓,身邊是怒色未消的萬疏影,前方是癡癡望他的扶陵。
姬洵本來因為卜卦的事情,有些上揚的心情立刻低回穀底,他剛想視而不見登上香步輦離開,經過扶陵時,扶陵卻猛地伸手將他抱住。
“……陛下,我好擔心你,你不要再嚇我了,好不好?”
姬洵偏頭,看見扶陵眼底泛紅有著淚意,眉心朱砂痣也隨主人一樣黯然。
這個男人,著實會演。
正想著,姬洵突然有一股遏製不住的嘔吐欲望,他掙脫開扶陵的懷抱,彎著腰皺著眉,乾嘔了好幾聲。
場面死水一般寂靜。
姬洵沒吃什麼東西,吐了半天,萬疏影在他左側,扶陵在他右側,是扶陵先反應過來,立刻撫著姬洵的後背,急道:“陛下,可是哪裡不適?太醫院的人在養心殿裡等……”
“啪!”
姬洵一把揮開了扶陵的手,他這一下帶了死力氣,打完以後自己手心都在發麻腫痛。
扶陵所有動作在一瞬間停滯,連他的神情也是無辜茫然,心碎神傷,卻又強裝無事:“陛下,可是扶陵哪裡做得不對?你不要悶在心裡,有事情告訴我,好不好?”
萬疏影見事不對,挑了下眉,“芳歲,我介紹你和扶陵相識,可不是讓你們互相厭惡的,那我這中間人還做不做了?有事情你說,我肯定幫你。”
這兩個人,都是姬洵前世真心實意待過的白眼狼。
姬洵看他倆唱雙簧,有股莫名的乏,“沒事,朕隻是經曆了剛剛的事情,覺得男人的接近實在惡心。”
“扶陵沒錯,可朕受不得,你們能體諒吧?”
扶陵不知剛剛國師府內發生的事情,下意識看向萬疏影,萬疏影臉色黑的像碳,“那狗侍官該死!竟然……你,不管國師府護不護著他,我都要讓那賤奴五馬分屍!”
姬洵懶得應付,這人手段一向狠辣,前世有小夥伴濾鏡在,他總覺得萬疏影隻是養育不當促使性子暴烈,畢竟萬太師對萬疏影非打即罵,放現代算得上家暴的程度。
有一次,姬洵就目睹過萬太師用手腕粗的棍子打萬疏影,直到打斷了才停。當時姬洵十四歲,萬疏影二十歲,他年輕氣盛,遠比現在更加囂張狂妄,姬洵問及緣由,萬疏影不說。
那二十歲的萬疏影隻是將小姬洵摟在懷裡,喃喃道:“誰想承他衣缽?芳歲,你做皇帝,以後我輔佐你,我隻為你,好不好?”
當時姬洵感動死了。
多麼他媽,難得的,好兄弟!
現在的姬洵再看,真是平白惹人發笑。隻怕那個時候萬疏影就有心思做皇帝了,隻是當年隱忍下來,學會了謀而後動。
姬洵無所謂,香步輦抬過來了,他被人攙扶著上去,單手撐著下巴,看那兩個人。“朕回宮去,兩位請便。”
香步輦走遠了。
萬疏影的視線盯著那道身影,“芳歲有事瞞著本王。”
扶陵的眼睛還是紅的,他擦了下眼角,指尖有一滴淚,兩指一搓便沒了,他輕聲問,“宮裡有人給他遞閒話?”
“不會,養心殿的人是精心挑出來伺候天子的。”
“陛下天性仁善,不會毫無征兆尋死自刎,我在宮外能力有限,還要拜托攝政王殿下,多多費心。”
萬疏影眯了眯眼,“改日再聚,城東那家酒樓菜不錯,本王請客。”
扶陵躬身行禮,笑答,“多謝殿下厚愛。”
*
姬洵在步輦上回宮,貪看了一會兒侍衛的長槍,暗自思索,不知道他要是攪碎了心臟,那係統還能不能保命。
罷了。
按照原定劇情結局,姬洵也是要死的,隻是遲了一些。既然如此,他按照原書來提前完成讓人厭惡的劇情點,豈不是死得更快?
主要劇情人物都會因此對他懷恨在心。
估計不用等蕭崇江從塞北回來,姬洵就提前全劇終了。
想通了,姬洵心情又好了點。
決定了,反正要找死,他以後怎麼作死怎麼來,凡事隨心所欲,將他姬洵的痛快放在第一位。
要死的人,還要他循規蹈矩,未免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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