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貞的視線在薑沐言和蕭南瑜臉上流轉著, 越看越心驚,越看她這顆心就越往下墜。
壞事了。
她兒子和薑家嫡長女……該不會是有了私情吧?
可怕的念頭一起,宋令貞又趕緊安慰自己。
不會的, 應該不會的。
蕭南瑜回京兩個月都沒有, 怎可能這麼快就和薑沐言相互傾心了。
且薑沐言和陸承彥青梅竹馬,陸承彥又是個才情冠絕京城的好兒郎, 不知多少閨閣女子暗暗傾心陸承彥,任誰都不太可能移情彆戀吧?
可若沒有私情。
為何薑沐言看到蕭南瑜會這般欣喜?
而蕭南瑜又為何目不轉睛的盯著薑沐言看?
宋令貞越琢磨, 越弄不明白。
越弄不明白,就越想要弄明白。
心思百轉千回間, 想的她腦子又脹又暈,唯一明確的念頭是。
大事不妙,她兒子可能乾壞事了。
同樣被陸巧迎下馬車的萬氏,她還沒來得及和陸巧說上話。
先是看到鎮國公世子夫人站在薑沐言的身旁,她的臉色當下就有些不好看了。
再一扭頭,看到蕭南瑜竟然也出現在了相府門前, 她臉色更是瞬間陰沉了下來。
更讓她氣憤難當的是。
急匆匆趕來的蕭南瑜竟旁若無人的和薑沐言對視?
這算什麼?
當她兒子不存在?
到底誰才是和薑沐言即將定親的未婚夫婿?
薑沐言把她兒子當什麼了?
覺著陸承彥對她死心塌地, 就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
薑家又把陸家當什麼了?
覺著鎮國公府門第更高,想讓薑沐言高攀鎮國公府又怕高攀不上, 所以兩頭討好吊著陸家?
一瞬之間,萬氏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每一個念頭都是陸家和陸承彥被人耍了。
薑家太過分!
實在是太過分了!
薑沐言更是過分,堂堂相府嫡長女,名門閨秀,竟然如此不知檢點,周旋在兩個男子之間,太放蕩!
怒火攻心的萬氏,心裡憋著一股氣, 恨不得掀了相府的屋頂,但她硬是強忍著,沒有氣急敗壞的在相府門口發作出來。
薑家人不要臉面,她陸家還要。
正好蕭家的世子夫人和蕭南瑜也來了,今日她就跟他們掰開揉碎了,好好的理論理論,弄弄明白,他們兩家到底是個什麼齷齪心思。
各位夫人心思各異,眨眼之間心思如萬馬奔騰一樣活躍。
其實蕭南瑜也就隻是看了薑沐言一眼而已。
短短一眼,陸巧都未曾注意到他看了薑沐言。
蕭南瑜見自己來得還算及時,稍稍放下心來,轉而朝陸巧和萬氏看去。
“薑夫人,陸夫人。”他對兩位夫人行禮。
陸巧看著突然到來的蕭南瑜,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世子夫人登門已經讓她意外了,怎的蕭家嫡長子也來了。
但他既然來了,陸巧自然是熱情相迎,溫柔淺笑道:
“蕭大公子英姿勃發,當真是個鐵骨錚錚的好兒郎,快請進。”
“……”已經做好準備被冷臉相待的蕭南瑜,沒想到陸巧會對他如此熱情,還誇他。
他再次作揖行禮,沒敢接話。
萬氏則陰沉著臉打量蕭南瑜,一語未發。
陸巧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勁。
可她絞儘腦汁,也沒想明白為何會如此。
得知蕭南瑜在宮門前救了薑沐言一命,她帶著厚禮準備登鎮國公府大門道謝。
結果她剛出府,馬車都還未來得及上,世子夫人宋令貞先來了。
要被道謝的恩人反倒親自登門,禮數過於周全了,讓陸巧有些意外。
再就是萬氏。
萬氏是她嫂嫂,往日也常來相府,倒是沒什麼好意外的。
但今日的萬氏,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顯然是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登門還擺臉色,這個臉色是擺給誰看的?
給她看的?
陸巧心裡疑惑,莫非她近日何處做的不妥當,開罪了這位嫂嫂?
高階下的三人各懷心思,看得高階上的薑沐言是頭皮發麻。
蕭南瑜前來解救她,她在高興了一瞬之後,心頭再次沉重了起來。
登門就登門。
但不能一個一個來嗎?
非得湊到一起來,簡直是要她小命。
薑沐言心裡哀歎著,轉眸看向面前的世子夫人宋令貞。
她將先前宋令貞不好意思說完,而她又沒解釋完的話,小聲補充道:
“世子夫人,我娘隻知蕭大公子救了我,還不知道我、我……”
被蕭南瑜抱了之語,薑沐言說著說著耳後泛起一層羞恥紅暈,結巴了兩回,還是羞於啟齒。
說不出口她也就不說了,反正看樣子世子夫人是懂的。
宋令貞確實聽懂了,就是因為懂了,所以有些錯愕。
“你的意思是,薑夫人不知道阿瑜因為救你,曾與你……”
薑沐言是未出閣的女子,有些話宋令貞也不太好意思對她說。
薑沐言連連點頭,低語道:“我娘還不知曉。”
得知真相的宋令貞,心緒有些複雜。
她白高興了。
她就說嘛,陸巧今日見到她,熱情得讓人意外。
敢情是陸巧至今不知,蕭南瑜給薑沐言的名聲抹黑了。
唯一被蒙在鼓裡的陸巧,熱情的招呼著蕭家母子與自己嫂嫂進門。
除了她,其餘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此事說來也是弄巧成拙。
按理說,蕭南瑜因救薑沐言而抱了她,此等大事,薑府、蕭府、陸府三位夫人早該知曉。
但陸府那邊,陸承彥因不介意且不想事情鬨大,所以文德門遇刺回府之後便封鎖了府內消息。
居於深宅大院近日又未曾出府的萬氏,才會直至今日才得到消息。
而蕭府那邊,蕭南瑜也有意無意的,規避消息傳到宋令貞的耳中。
鎮國公世子得到消息後,倒是找了蕭南瑜。
但蕭南瑜說他會處理此事,讓鎮國公世子不用操心,鎮國公世子便沒插手此事。
再加上鎮國公世子公務繁忙,前兩日又出城去了城外軍營,他便沒將此事告訴宋令貞。
是以直到今日徐夫人登門,宋令貞才從她口中得知此事。
至於薑府。
薑沐言提心吊膽了好幾日,見幾日下來,陸家、蕭家和她自己家都風平浪靜,她以為此事是薑文櫆從中斡旋的結果。
也以為此事會無波無瀾的過去,結果就出了今日這事。
陸巧消息滯後,確實是薑文櫆的手筆。
薑文櫆心疼薑沐言夜夜夢魘精神憔悴,不想讓外界之事吵擾到她,也擔心陸巧應付不來陸府的萬氏,讓薑沐言受委屈。
他想先看看陸家和蕭家的反應,他再出面來應對。
薑沐言一路從相府大門往正廳去的時候,就想找個機會和陸巧說上一說。
奈何一直沒機會。
讓薑沐言沒想到,也讓其他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
相府正廳裡。
一襲墨色長袍,氣度儒雅的薑文櫆,正四平八穩的坐於上首位,似在等候她們的到來。
陸巧要入正廳門檻的腳步一頓,對廳內的薑文櫆道:
“老爺,你在此等貴客?那我帶世子夫人與大嫂去後院。”
“不必。”薑文櫆喚住轉身要走的陸巧,放下茶盞緩緩站起身,對宋令貞和萬氏道,“貴客已至,二位夫人請進。”
宋令貞和萬氏下意識看了下對方,都有些心驚薑文櫆等的貴客竟是她們。
陸巧也很意外,今日的事,怎麼處處透著古怪?
“既如此。”陸巧雖不明所以,卻依然熱情招待客人,“世子夫人請進,大嫂請進。”
蕭南瑜跟在宋令貞身後,他在陸巧想請他先入內時,謙遜道:
“夫人請先進。”
他畢竟是小輩,他如此客氣,陸巧也不跟他客氣,跟在宋令貞、萬氏身後入了正廳。
門檻外還剩薑沐言和蕭南瑜。
蕭南瑜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她先進。
薑沐言規規矩矩的頷首致意,先他一步跨入了門檻。
薑文櫆與兩位夫人相互見禮後,各自落座。
陸巧與薑文櫆一起,落座於上首位。
心中忐忑的薑沐言沒敢坐下,她默默地走到陸巧身邊,站在了她身側後一點的位置。
陸巧的下首第一位是宋令貞,再就是猶豫了片刻,繼而坐在宋令貞旁邊的蕭南瑜。
薑文櫆那邊的下首則坐著萬氏。
坐下後的萬氏,抬眸一看這個座次,以及薑沐言選擇站的位置,心裡又活絡了起來。
薑沐言不選擇站在薑文櫆的身旁,靠近她一點。
而是選擇了靠近宋令貞、蕭南瑜更近的位置,看來她心中是更傾向於蕭家的了。
薑沐言若知道萬氏這般想她,定會當場喊一句冤枉。
隨爹隨娘而站,她真沒想那麼多,就隨便選了一個而已,沒有任何深意,也代表不了什麼。
萬氏因薑文櫆在場的緣故,沒有先發製人的質問陸巧與薑沐言。
她也四平八穩的坐著,她倒要好好看看,看他們一個個到底是怎麼心懷叵測,暗室欺心。
相府婢女恭恭敬敬的給貴客上茶後,又鴉雀無聲的退出了正廳。
“二位夫人今日登我相府大門,想來是因同一件事而來。”薑文櫆率先打破沉默。
薑文櫆雖是一身讀書人的儒雅氣度,但他當了幾十年的權臣,久居上位的威圧感是極強的。
所以他語氣雖平靜,萬氏卻隱隱聽到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她與薑文櫆是親戚,兩府多有往來,她對薑文櫆多少也了解一二。
所以聽出了薑文櫆暗含警告的深意後,萬氏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薑文櫆警告什麼?
警告她不要亂來。
造成今日這般情況的是誰?到底是誰在亂來?
薑文櫆也好意思說她。
“我不知世子夫人為何而來,但我今日登門,確實是因前些日的文德門遇刺一事。”
被薑文櫆暗暗警告了一番的萬氏,終是沉不住氣回了一句。
陸巧看看似乎一切儘在掌握中的薑文櫆,又朝面色不善的萬氏看去,她兩眼透著一絲茫然。
文德門遇刺一事她也知曉。
但怎麼感覺他們說的話,她聽不太懂呢?
宋令貞用手帕沾了沾唇角,端莊嫻雅道:
“我亦是因文德門遇刺一事而來。”
陸巧因察覺情況不太對勁,本想靜觀其變先不開口的。
但是宋令貞提及遇刺一事,她覺著出於禮數該開口了,否則便會怠慢了世子夫人與蕭南瑜。
“世子夫人,令郎救了我家嫡長女之事,我還未來得及跟世子夫人道謝,多謝蕭家。”陸巧說著目光又轉向了蕭南瑜,“更要多謝蕭大公子及時伸出援手救我女兒一命。”
陸巧此話一出。
在坐幾人臉色都變了變。
宋令貞是尷尬,不知該不該接下這個謝。
萬氏則是面容一沉,臉色黑沉沉的拉得老長。
陸巧是什麼意思?
蕭南瑜抱了薑沐言,她還要感謝蕭南瑜抱得好?
她將陸承彥、將陸家置於何地?
置於何地!
“丞相夫人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
萬氏自嫁入陸家,第一次這麼生硬的稱呼陸巧為丞相夫人。
陸巧心裡一咯噔,心慌的厲害,忐忑不安的朝萬氏看去:“大嫂,你此話何意?”
“應是我問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剛才那話是何意?”萬氏冷聲譏諷道。
“……蕭家大郎救了阿言一命,我薑家理應道謝,有何問題嗎?”
陸巧看了看在場其他人怪異的神色,秉承著受人恩惠就該道謝的原則,解釋並反問了萬氏一句。
她說完之後,薑文櫆略略抬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陸巧也確實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因為她深刻的認知到,似乎有一件極其重要且她應該要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
“蕭家大郎是救了薑沐言一命沒錯,但他眾目睽睽之下抱了你家嫡長女,毀了薑沐言的名節,你還這般鄭重其事的向他道謝?怎麼著,你們薑家是不知道薑沐言與我兒即將定親,還是你們想要趁此機會毀了這樁親事,好順水推舟另攀高枝?”
急火攻心的萬氏,話匣子一打開,火氣就壓都壓不住了。
她直呼薑沐言姓名,一點也沒有之前喚她阿言的親近,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陸巧瞬間就懵了。
她瞪著震驚無比的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萬氏,努力消化她的話。
宋令貞則微微垂眸,她真的尷尬。
但事情是她兒子做出來的,她再尷尬也得硬著頭皮面對及解決。
蕭南瑜從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
他見話題轉到他身上,想要起身來擔當自己該負的責任。
可他身子微動剛要站起身,宋令貞就伸手對他做了個阻攔的手勢。
蕭南瑜見宋令貞阻止他,他猶豫了一下沒再起身。
總歸他人就在這裡,若事情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他再站出來也不遲。
薑沐言也神色微驚的看著萬氏。
她看得出來萬氏心情不好,今日恐怕不好應付。
但她沒想到萬氏心裡是這般想她的,竟說她想毀了親事另攀高枝。
“陸夫人。”薑文櫆也用極客氣的稱呼稱呼萬氏。
“你的意思是,蕭家小郎君救了我女兒,我薑家不應該感謝蕭家,反而要與蕭家結仇?要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薑文櫆語氣平穩,聲音也不高,反駁之音並不淩厲,端得是平平靜靜的反問。
可就是這一分平靜,讓整個正廳安靜如雞,落針可聞。
宋令貞和蕭南瑜的沉默,是因為聽出薑文櫆似乎是站在蕭家這一邊的,他們自然不會質疑什麼。
萬氏的沉默則是因為,薑文櫆這話她不太好反駁。
若坐實了她慫恿彆人做小人,那她成什麼了?
萬氏斟酌片刻,收斂起了剛才的咄咄逼人,但面色依舊陰沉的看著薑文櫆,她道:
“相爺,我沒有要讓薑家忘恩負義的意思,但一碼歸一碼,蕭家郎君救了薑沐言,你們剛才也道謝過了,那蕭家郎君毀了薑沐言名節之事,你們又準備怎麼處理?”
宋令貞本想開口,想了想又繼續保持了沉默。
事已至此,隻能是薑家想讓蕭家如何擔待,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蕭家便儘量擔待補救了。
先看看薑家想如何處理此事再說。
薑文櫆卻沒有直接給出薑家的態度,而是反問著萬氏道:
“陸夫人想如何處置?”
萬氏見他們一個個繞來繞去就是不說重點,她急性子一起也懶得和他們繞圈子了,直截了當道:
“我陸家兒媳一定得是清清白白的!”
這話就是嫌棄薑沐言被蕭南瑜抱過,她和陸承彥的親事得再重新商議商議的意思了。
陸巧和宋令貞同時揪緊了手中的手帕。
心驚肉跳的陸巧,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發展。
她剛剛消化完,蕭南瑜因為救薑沐言曾抱過她,萬氏就又放出另一個重磅炸彈。
雖然萬氏沒明說,但潛台詞也是有退親的意思了。
宋令貞緊張則是哀歎。
她猜的沒錯,蕭南瑜那一抱,極有可能會毀了薑沐言和陸承彥的親事。
這可如何是好?
可陸家若執意退親,蕭家好像也沒立場去勸說什麼,畢竟始作俑者是蕭南瑜。
薑沐言自然也聽出了萬氏嫌棄她,想要退親的深意。
“舅母。”秀眉緊蹙的薑沐言,看著萬氏猶豫道,“表哥說他不介意。”
此話一出,陸承彥不介意什麼,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蕭南瑜眸光微閃,朝薑沐言看去。
陸承彥竟跟她說過,他不介意。
且她站出來說這番話,便是在爭取她和陸承彥親事的意思了。
蕭南瑜看著容色憔悴,眼神有些急切的薑沐言,一隻手暗暗握緊了拳頭。
“是個男子就不可能不介意,他嘴上跟你說不介意,心裡定然是介意的!”
萬氏想也不想就反駁道。
薑沐言都和蕭南瑜眉來眼去了,還要來吊著她兒子,把他兒子當什麼了?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忠犬?
她兒子沒那麼卑微!
萬氏眼神凶厲,像是要將薑沐言生吞活剝了一樣,看得薑沐言眉目委屈的垂下眸,不敢再看她。
薑文櫆瞧著自己女兒委屈傷心的小模樣,心疼不已,沉聲對萬氏道:
“陸夫人,我與承彥談過,他確實說過他不介意,兩家明年定親之事也不會因此改變。”
萬氏一聽也揪緊了手帕。
陸承彥什麼時候和薑文櫆私下談過?
竟然沒告訴她。
萬氏心裡愁苦得要死,絕不能讓自己兒子被薑沐言拿捏在手心裡。
否則日後他們當真成了親,自己驚才絕豔的兒子豈不是要被薑沐言玩弄於股掌之間。
“親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彥的親事他一人無法做主,他一個人說的也不算數。”萬氏反駁道。
出了這種丟人現眼,名節被毀的事,她絕不能輕易鬆口親事不變。
否則會讓人以為這門親事,是他們陸家扒著薑家不放。
也會讓還未過門的薑沐言,以為自己能死死吃定陸承彥,這對陸承彥可不利。
萬氏話說得絕,退親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薑文櫆也不惱,隻冷淡平靜的反問道:
“所以陸夫人想要與薑家退親?”
陸巧急得坐直了身子,焦急的眼神一直在薑文櫆和萬氏身上來回轉悠。
不能退親!
萬氏在知道薑沐言被蕭南瑜抱過之後,確實嫌棄薑沐言名節被毀,覺得不清不白的她配不上陸承彥了。
可退親一事,她也隻是心裡想想,還沒有真的要退的意思。
且她出門前答應過自己兒子,無論如何今日不退親。
“相爺,我沒有說要退親的意思,但這門親事明年能不能徹底定下,還得再商議商議。”
萬氏留有一分餘地的回答道。
萬氏對薑沐言的嫌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明明想退親卻又不退,薑文櫆也明白為何。
陸承彥對薑沐言的真心,薑文櫆能看得出來。
而陸承彥是陸家最有出息的子輩,萬氏很看重他的想法。
萬氏若不經過陸承彥的同意就在相府退了親,陸承彥定然會想辦法挽回這門親事。
“我相府嫡長女也不是非陸家不可,陸夫人若不同意這門親事,不必等到明年,今日便可退親。”
薑文櫆不鹹不淡的說道。
萬氏心中嫌棄薑沐言,日後若薑沐言嫁入陸府,上頭有不喜她的婆母壓製著,她的日子定然不好過。
薑文櫆看著口口聲聲說著清白與名節被毀的萬氏,內心已經有些動搖了。
他擔心自己女兒嫁入陸府會被婆母磋磨。
萬氏看著逼她退親的薑文櫆,火氣從胸腔直往頭頂上竄。
薑沐言名節被毀,又和蕭南瑜眉來眼去,分明是薑沐言對不起陸承彥。
她都還沒把薑沐言怎麼樣,薑文櫆反倒先貶低起陸承彥來了?
“丞相大人!”
萬氏猛地一下站起身,怒不可遏道:
“薑家不想與陸家定親,看不上我兒大可明說!我兒也不是非你薑家女不娶!更不是除你薑家嫡長女就沒人要他了!”
陸巧眼看著要吵起來了,忙站起身打圓場。
“大嫂,你莫激動,文櫆不是那個意思,我們沒有不想與陸家定親,更沒有看不上阿彥。”
陸巧想上前安撫萬氏,可看著怒發衝冠的萬氏,又有些不敢上前。
萬氏眸光一轉,矛頭瞬間對準了陸巧,憤怒道:
“所以你還想讓薑沐言嫁進陸家,嫁給我兒?你想逼阿彥娶薑沐言?”
薑文櫆想退親,萬氏很生氣。
可陸巧不想退親,她更生氣。
她兒子那般驚才絕豔的一個好兒郎,憑什麼要娶一個名節被毀的女子?
“大嫂,我不是,我沒有逼阿彥娶阿言的意思,可……可阿彥說他不介意不是嗎?他肯定也不想退親的。”陸巧焦急解釋道。
陸承彥不介意,不想退親之語,更讓萬氏怒火攻心。
連陸巧也這般肯定,也敢來拿捏她的兒子。
她越想越氣,隻覺薑家人一個個都欺人太甚。
“你們竟敢如此作賤我兒,要將一個還未出閣就不清不白的女子強塞給我兒?你們欺人太甚!”
萬氏怒指著陸巧和薑文櫆,又指了指薑沐言和蕭南瑜。
“你們眉來眼去不清不白……簡直寡廉鮮恥!卑鄙齷齪!”
萬氏越想越替自己兒子不值。
薑家人就是吃準了他喜歡薑沐言,才敢這麼作踐他。
“還請舅母莫要血口噴人!阿言沒有朝秦暮楚,我與蕭大公子清清白白……”
被指責和蕭南瑜不清不白的薑沐言,連忙站出來解釋。
可她義正言辭的解釋,在說到最後一個白字時,突然就想到了蕭以舟和蕭以星。
她的底氣頓時跟決堤的大壩一樣,忽然就一瀉千裡底氣不足了起來。
蕭南瑜也及時站起身,對萬氏作揖一禮後解釋道:
“陸夫人,當日情況危急,我隻想著救人,其他的沒想那麼多。是我思慮的不夠周全,我並無毀壞薑家大小姐與陸家大公子親事的意思,對陸府造成的困擾,我感到非常抱歉。”
蕭南瑜解釋完,又轉而朝薑文櫆看去,再次行了一禮,道:
“相爺,對薑府的困擾,我深感歉意,蕭南瑜願儘一切可能彌補,絕不會退縮逃避。”
薑文櫆看著關鍵時刻主動站出來,承擔起責任的蕭南瑜,眸底深處閃過一抹欣賞之色。
蕭家兒郎確實個個都成長得很好。
風骨傲然,光明磊落,勇於承擔,且蕭南瑜說的是儘一切可能彌補,而不是儘己所能的彌補。
宋令貞見自己兒子都站出來了。
她也跟著起身承諾道:
“相爺、薑夫人、陸夫人,當日救人一事,我兒確實莽撞了一些,冒犯到了薑大小姐,此事是我兒做的不妥當,今日蕭家帶上厚禮賠禮致歉,若能有挽回薑大小姐清譽之法,蕭家定竭儘所能。”
蕭家母子登門,是真心致歉,態度也誠懇。
和咄咄逼人,胡亂指責薑沐言的萬氏相比,讓薑文櫆和陸巧心裡都好受了一些。
雖然陸巧得知蕭南瑜抱了薑沐言之事後,也在心裡小小的埋怨過蕭南瑜。
可一想到蕭南瑜是為了救薑沐言性命,她就不敢埋怨了。
許家女被砍了一條手臂的事,她光是聽聽就受不了。
若那等慘狀落在薑沐言的身上,亦或者薑沐言和李四郎一樣命喪當場,陸巧更無法接受。
薑沐言好歹撿回一條命,還四肢健全,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抱都抱了,還怎麼挽回清譽?”萬氏這話聽著就有點尖酸刻薄了,“且那麼多人都看到了,能怎麼挽回?”
話雖難聽,萬氏說得卻也在理。
正廳裡的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挽回薑沐言的名節。
萬氏見眾人沉默,想到自己苦命被人拿捏的兒子,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反過來拿捏薑沐言和薑家的法子。
她的怒火好似瞬間消散了一大半,竟心平氣和的幽幽道:
“一個名節被毀的女子,若是真退了親,日後怕是沒有人再敢議親了吧?”
陸巧一瞬間面白如紙。
她此前隻想著不要退親,確實沒想過薑沐言和陸承彥的親事若真退了,薑沐言要怎麼辦。
也確實如萬氏所言。
一個女子若名節被毀,就算出身再好,也得往下低嫁好幾個檔次。
想再嫁入高門,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也就是說,若薑沐言嫁不了陸承彥,這輩子的前途與幸福也就徹底毀了。
一向氣度儒雅的薑文櫆,臉色也沉了一沉。
他倒沒有陸巧那般擔心,但也沉聲道:
“若真的退了親,我薑家女的親事,用不著勞煩陸夫人操心。”
蕭南瑜眉心跳了跳。
他微微斂眸,看著自己自然垂在身側的雙手。
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大好的機會,突然哐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隻要輕輕伸手,便能抓住這個大好機會。
盯著自己雙手掙紮幾息的蕭南瑜,想到蕭以舟和蕭以星,就算隻為了兩個孩子,他也得爭取一下。
隻見他忽然上前一步,朝薑文櫆和陸巧長揖一禮,斬釘截鐵道:
“相爺,薑夫人,此事因我而起,若薑大小姐因此被退親,蕭南瑜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