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
薑沐言坐到了窗欞緊閉的方桌前,蕭南瑜則坐到了她對面,兩個小娃娃也一左一右緊挨著他坐。
薑沐言微垂著眸子,視線落於桌面茶具上,似隻要她不去看兩個小孩,他們就不存在一樣。
她的貼身婢女綠蕉,早就震驚到傻了眼。
綠蕉先是死死盯著蕭以星的小臉兒,又看看薑沐言清豔絕美的臉龐,旋即繼續盯蕭以星。
大小姐、他們大小姐……不可能!
絕無可能!
她從小伺候大小姐,日日不離大小姐左右,大小姐絕不曾與男子苟且,更從未生育過子嗣。
綠蕉可以用性命發誓,絕沒有過。
“你莫要大喊大叫讓人知曉,我便鬆開你。”
一直捂著綠蕉嘴巴的青石,低聲對她道。
綠蕉一聽連忙點頭如蒜。
此乃大事,讓外人知曉,大小姐名節就毀了。
她知曉輕重,心裡受的驚嚇再大,自也不會引人進來。
青石鬆開綠蕉,兩人站在角落,看著坐於桌前,仿若一家四口的公子小姐,心一陣陣的下沉,都不敢出聲打擾。
蕭南瑜清冷內斂的瑞鳳眼,凝著看似冷靜下來的薑沐言,緩緩開口道:
“此事是這樣的……”
蕭南瑜將前幾日在鎮國公府外,突然遇到蕭以舟與蕭以星,且他們非常了解蕭府與她個人之事,以及之後幾天的事情,全都說與了薑沐言聽。
薑沐言望著言談舉止頗為沉穩,說得頭頭是道,一臉真摯半點不作假的蕭南瑜,目光略略下移看向兩個小奶娃。
蕭以舟和蕭以星坐在凳子上,努力伸長了小脖子,長著奶瞟的小臉蛋堪堪從桌底下露出來,乾淨黑亮的眼眸都看著薑沐言。
薑沐言看看與她臉如出一轍的小女娃,又看了看仿若縮小版蕭南瑜的小男娃,最後視線上移又看向蕭南瑜,問:
“他們都知曉我何事?”
“關於你與薑府之事,說得準確與否我不知,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們。”蕭南瑜道。
薑沐言複又看向兩個小奶娃。
“娘親。”蕭以舟聽懂了他們對話,指著角落裡的綠蕉,主動開口道,“我知曉她叫綠蕉,是娘親的貼身婢女,還有一個大丫鬟是紅桃。”
薑沐言立馬朝綠蕉看去。
綠蕉嚇得慌忙搖頭罷手,焦急解釋道:“大小姐,我不認識他!我從未見過他!”
薑沐言蹙眉,小男娃不止認識綠蕉,還知道她另一個貼身婢女叫紅桃。
綠蕉兩眼驚恐死死咬著牙,安安靜靜又站了幾息。
她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的青石,猶猶豫豫的低聲道:“我們是否應該回避?”
此事太大,又扯上了大小姐的後宅隱私,不能讓外男知曉。
眼下的情況,蕭家的大公子便先算了,但他的小廝絕不能聽。
青石也不敢再聽下去,他腳下步伐飛快,比綠蕉還先躲進了裡間。
轉眼間,外間就隻剩兩大兩小四人了。
蕭以舟繼續訴說著,他四歲的小腦袋裡所知道的事情。
薑沐言越聽越心驚,一顆心砰砰直跳。
為什麼她的私事以及薑府的事情,縮小版的蕭南瑜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之前光顧著傷心的蕭以星,此時也不傷心了。
因為她看出來,她和哥哥得將之前與爹爹說的事情,再和娘親說一遍。
待哥哥說得差不多,輪到她時,她一出口就語出驚人。
“娘親,我知曉娘親喜愛玉蘭,娘親的肚兜繡的就是玉蘭花,可好看了。”
蕭以星兩眼亮晶晶的望著薑沐言,甜甜的小奶音歡快道。
薑沐言漂亮的杏眸一下大睜,眼裡滿是震驚與驚恐。
這等私隱,她怎會知道!
且……
薑沐言下意識看向蕭南瑜。
小女娃竟將她的私隱當著蕭南瑜的面說了出來!
蕭南瑜早在聽到肚兜二字時,便急急偏開了頭,似不看薑沐言與蕭以星,他就聽不到這些一樣。
但即使不看她們,蕭南瑜也能察覺到薑沐言在看他。
蕭南瑜不敢扭頭去看薑沐言。
浴血奮戰,斬敵無數從不眨眼的清貴少年,此刻耳根泛紅,慌亂到眼睫顫抖,急切又結巴的解釋道:
“她、她此前從未與我說過這個,薑大小姐莫誤會,我、我並不知曉此事!”
可此前不知曉,眼下也已知曉了。
薑沐言看著他通紅似能滴血的耳根,她白皙的臉頰轟得一下紅透,迅速偏頭也不敢看他了。
薑沐言偏開的視線,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蕭以星臉上。
小奶娃睜著純淨透徹的無辜大眼,眨啊眨可愛至極的望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驚風駭浪之事。
“小娃娃,你、你莫要胡說。”
薑沐言紅著臉否認,試圖挽回一點自己的名節。
讓一個外男知曉她的肚兜是何模樣,她還有什麼名節可言?
“我沒有胡說,娘親就是喜歡玉蘭嘛,哥哥也知曉的,我見過娘親紅色的、白色的、淺綠的、淡黃的肚兜,都是繡的玉蘭花。”
蕭以星掰著小小的手指,數著她見過的薑沐言的肚兜。
薑沐言頓覺轟得一聲,腦子徹底炸了,炸得她瞪著兩隻大大的美眸,眼前一陣陣眩暈。
“妹妹,我知曉娘親喜愛玉蘭,但我沒有見過娘親的肚兜哦。”
蕭以舟扭過頭,視線越過蕭南瑜的胸腹對蕭以星道。
蕭以星小小的手抱著蕭南瑜的手臂,一臉天真的反問道:
“哥哥你沒有見過嗎?娘親的肚兜我見過好多哦。”
“沒有。”蕭以舟也一臉天真的搖頭,“我一次也沒見過。”
薑沐言耳邊聽著兩個小娃娃的對話,隻覺頭暈目眩,恨不得就此暈厥過去。
“你、你莫要再說了!”
薑沐言又羞又惱,若不是隔著一張桌子,她早就伸手捂住小女娃的嘴了。
閨閣女子的肚兜被人拿到台面上來說,讓她情何以堪,顏面何存?
顏面何存!
薑沐言突然拔高兩分的音量,嚇得蕭以星小肩膀一抖,小嘴兒一癟,淚水又湧上了眼眶。
爹爹變了,娘親也變凶了。
“娘親……”蕭以星委屈巴巴的喚著薑沐言。
她小小的身子滑下凳子,鼓起勇氣朝薑沐言走去。
蕭以星走到薑沐言的面前,軟軟地小手兒輕扯她衣袖,流著淚可憐兮兮道:
“娘親,你不要星星了嗎?”
薑沐言收斂心神,低垂著頭,看著粉雕玉琢極像她的小奶娃,內心莫名揪疼了一瞬。
她輕輕抹去小奶娃臉上的淚水,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清豔絕倫的臉龐溫婉一笑,輕聲開口:
“你叫星星是嗎?”
蕭以星見娘親對她笑,她嘴角一揚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是。”小娃娃的小腦袋十分肯定的點了一下,甜甜道,“娘親,我是星星哦。”
薑沐言近距離打量著小女娃的臉蛋兒,看得越仔細越像她自己,看得她鼻子一酸,有想哭的衝動。
她強忍著各種複雜心緒,溫溫柔柔的輕哄著小女娃:
“星星,我不是你娘親哦。”
“哇——”
蕭以星小嘴兒一張,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
薑沐言嚇得立馬捂住她哇哇大哭的小嘴兒。
她一臉驚慌,手足失措,無助的抬頭看向蕭南瑜。
怎麼辦?
蕭南瑜蹙眉的同時,立即起身走過去,他俯身一把抱起蕭以星,生疏中又帶著一絲絲熟練的開始哄娃。
“星星不哭,我在呢,不哭哦……”
“乖,星星我們不哭哦……”
蕭南瑜和雙生子相處了幾天,顯然比薑沐言更懂如何哄他們。
他一手托住蕭以星的小身子,一手輕拍著一下又一下的給她順背,嘴裡聲音輕柔的哄著。
拍背哄蕭以星這個動作,蕭南瑜還是從蕭以舟那裡學來的。
“嗚嗚……爹爹,你和娘親是不是不要我和哥哥了?哇嗚嗚……”
蕭以星趴在蕭南瑜肩頭,哭得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儼然是傷心極了。
蕭南瑜拍背的動作一頓,看了眼薑沐言,這才繼續安撫小娃娃:
“沒有,不會不要你的,乖,不哭哦,星星不哭,我不會丟下你的。”
蕭以星很敏感,得到了蕭南瑜的肯定回答,她小手圈住他的脖子,用力圈緊。
可她奔湧而出的淚水還是沒有止住,淚眼朦朧的朝薑沐言看去,傷心的繼續問蕭南瑜:
“爹爹,那娘親呢?娘親會丟下我和哥哥嗎?”
抱著她邊走邊哄的蕭南瑜,腳下步子一頓。
此刻他是背對著薑沐言的,他沒有回頭去看薑沐言,隻柔聲繼續哄懷裡的小奶娃:
“星星乖,你娘親肯定不會丟下你的。”
說到娘親二字時,蕭南瑜沒有在心裡點名薑沐言。
他隻是覺得,任何一個當娘的人,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蕭以星這般可愛漂亮惹人疼的閨女,應該都不會狠心丟下她。
“乖,不哭,星星乖……”
蕭南瑜抱著蕭以星,在外間邊走邊哄,輕柔低哄的聲音透著安撫人心的氣息。
薑沐言緩緩站起身,看著熟練哄娃的蕭南瑜,又看了看站在桌子前的縮小版蕭南瑜。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自稱雙生子,一個叫蕭以舟,一個叫蕭以星。
姓蕭,又是蕭南瑜帶著來見她的,應該是蕭南瑜的孩子無疑了。
薑沐言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事情越大,越要沉著冷靜,她暗暗深呼吸平複一下心緒。
“蕭南瑜。”
薑沐言看向那抹清雋傲骨的修長身影,待他清冷英俊的面容看過來,她淡淡道:
“你這般會哄小孩,這就是你的孩子吧?”
她有沒有生過小孩,難道她本人會不清楚?
蕭南瑜休想拖她下水。
蕭南瑜凝視著薑沐言,蹙眉沉默了一息,心知她是想撇清關係,他冷靜又沉穩的反駁她:
“你莫要以為這是我的孩子,就能推脫掉這不是你的孩子,我一個人能生出這般像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