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的正午時分,大燕京城,九華巷。
兩個身穿華服的小奶娃,粉雕玉琢約莫四歲左右,沒有大人陪同,小手牽著小手走在巷子裡。
巷子很安靜,長長地巷子裡隻有他們兩個小娃娃,熱辣太陽曬得他們滿頭大汗,小臉蛋紅撲撲。
“哥哥,我好累好餓。”五官精致白嫩的漂亮小女娃,一臉愁苦的看向身旁的小男娃。
“前面就到家了,妹妹再忍忍。”小男娃繃著英俊好看的小臉兒,臉頰上的小奶瞟因他緊繃的小神情更顯可愛了。
他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兄妹兩人邁著小短腿,頂著能把人曬暈的大太陽,繼續往家的方向趕。
前方,一輛馬車從巷子口轉進了巷子。
馬車緩緩停在鎮國公府門口,兩個小人兒也正好走到了鎮國公府。
小男娃認出了駕車之人,正要開口喊人,就見一個英俊非凡、清雋傲骨的矜貴男子從馬車裡出來。
看著那道熟悉又有一點點陌生的身影,小男娃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湧出來,邁著小短腿就帶著妹妹撲上去:
“爹爹!”
“爹爹!嗚嗚……”小女娃也認出了男子,哇嗚一聲就哭著急急衝去。
蕭南瑜身姿矯健的一躍下車,雙腳剛剛落地站穩,雙腿就被人一左一右的牢牢抱住。
他蹙眉低頭,卻在看到小男娃揚起的稚嫩小臉時,整個人如被雷擊的愣怔在原地。
“爹爹,爹爹抱抱……星星好累。”
小女娃高高仰著小腦袋,伸長了白嫩嫩的小短手要蕭南瑜抱。
蕭南瑜的貼身長隨青石,他在停下馬車時便看到了兩個小奶娃。
正是因為看到了,所以震驚不已盯著小男娃小臉的他,瞠目結舌的坐在馬車上,忘了提醒蕭南瑜,也沒來得及阻止兩個小奶娃撲向蕭南瑜。
“公、公子。”才反應過來的青石,慌亂跳下馬車,驚慌失措的走到蕭南瑜面前。
他近距離看著蕭南瑜的臉,又低頭看看小男娃的臉,隻覺頭暈目眩,兩眼一抹黑有要暈倒的錯覺。
這大小兩張臉簡直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樣貌比親生的還親。
任誰見了這兩張臉,說不是蕭南瑜的種都沒人信。
可是不可能才對。
“爹爹,抱抱……”又累又餓急需安撫的奶娃娃,伸長了小胳膊卻遲遲等不來抱抱,傷心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漂亮可愛的稚氣小臉可憐兮兮,“爹爹,抱抱!星星要抱抱……”
蕭南瑜被女娃娃的小奶音哭得回神,視線艱難的從小男娃臉上移開,落在小女娃奶呼呼的小臉上。
這臉……有點眼熟。
回京不久的蕭南瑜仔細想了想,很快想到了小女娃的臉像誰。
丞相府的大小姐薑沐言。
他昨日才見過她,雖才一面之緣,但他絕不會認錯。
“你、你娘是薑沐言?”一向冷靜自持的蕭南瑜,看著聲聲喊著他爹爹的小奶娃,難得慌神的結巴了起來。
“是啊,我們娘親是叫薑沐言,爹爹,你怎麼了?你不知道娘叫什麼名字嗎?”
回答蕭南瑜的是緊緊抱著他大腿的小男娃。
“我不是你們爹爹!”蕭南瑜看著小男娃五官和他如出一轍的小臉龐,語氣既堅定又有點心虛。
可他為何要心虛?
他不可能有孩子,眼前這個小男孩絕對不是他的孩子!
“哇——”蕭以星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要抱抱的小短手改為死死抱住蕭南瑜的大腿,深怕他跑掉一樣,“爹爹,你不要我們了嗎?爹爹,我要爹爹……”
蕭以舟見妹妹哭得傷心,紅著眼一直強忍著不哭的他,淚水也自眼角默默滑落。
“爹爹,我是舟舟啊,你不認識我和妹妹了嗎?”蕭以舟也一臉傷心的望著蕭南瑜。
他沒有哭出聲,可他晶瑩的淚水自眼角不斷湧出,默默流淚的小模樣可憐至極。
蕭南瑜低頭看著蕭以舟,小奶娃與他一模一樣的瑞鳳眼流著淚,無聲哭泣強撐著堅強的小模樣令他揪心不已。
小男孩太像他了,不論是這張小臉還是性情。
蕭南瑜被兩個小娃娃死死抱著大腿,挪不開腳,脫不開身。
青石緊張的看了看巷子四周,又看向六扇大門大大敞開的鎮國公府,惴惴不安的提醒蕭南瑜:
“公、公子,巷子裡容易被人看見。”
還是趕緊進府的好,萬一被人看見有小娃娃抱著蕭南瑜喊爹爹,長得還和他一模一樣,他們公子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南瑜深知事關重大,立即抬頭四下張望,好在巷子裡沒有其他人,他又朝鎮國公府的大門看去。
帶著這小人兒進府,府裡怕是要炸開鍋。
蕭南瑜僅僅猶豫了一瞬,抱起蕭以舟就往馬車裡塞。
他抬腳要上馬車之際,腿又被人一把抱住。
“爹爹!還有我!還有我!”
蕭以星見蕭南瑜要落下她,緊緊抱著他大腿不放。
蕭南瑜不及多想,抱起她也往馬車裡塞。
青石見蕭南瑜進了馬車,他也趕緊跳上車,調轉馬頭就駕著馬車離開,就像他們沒回來過一樣。
馬車離開九華巷,馬車裡的蕭南瑜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一臉凝重的端坐著,腰背筆直,矜貴又清冷,眼睛看向右側緊緊靠坐在一起的兩個小奶娃。
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也看著他,清澈乾淨的兩雙眼睛忐忑不安。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小男孩。
“蕭以舟。”眼角猶帶淚痕的蕭以舟,用他的小奶音沉穩道。
蕭南瑜面色更凝重了,以字輩確實是蕭家下一代的字輩。
“你呢?”蕭南瑜又看向小女孩。
“蕭以星。”蕭以星緊貼哥哥坐著,一副想靠近蕭南瑜又不敢黏過去的委屈小樣兒。
“你們說我是你們爹爹?”蕭南瑜又問。
“嗯嗯。”兩個小人兒連連點頭。
“那你們娘是?”蕭南瑜追問。
“薑沐言。”蕭以舟道。
蕭南瑜深吸一口氣,蹙眉道:“丞相府的大小姐……薑沐言?”
他昨日才聽人說,相府大小姐薑沐言在與她的表哥議親。
今日就跑來兩個小奶娃,揚言是他與薑沐言的孩子,這世道未免太荒謬了點。
“嗯。”蕭以舟點頭。
蕭南瑜再次深吸一口涼氣,果真是相府大小姐。
他平複著心神,又問:“你們多少歲了?”
“四歲。”蕭以舟有問必答,乖乖的回答道。
“爹爹,我們四歲過一個月了。”蕭以星奶聲奶氣的補充道。
剛過完生辰不久,她記得很清楚。
蕭南瑜的目光落在蕭以星的小臉上,昨日他並未細看薑沐言,但匆匆幾眼的記憶裡,確實和眼前的小女娃非常相似。
“四歲,若我沒記錯,薑沐言似乎還未及笄,四年前她最多就十歲,怎麼可能生得下你們?”
聽到年齡的蕭南瑜,越發覺得荒謬了。
他冷靜分析著,覺得這不可能是薑沐言的孩子,同樣也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從未與任何女子有過肌膚之親,怎可能會有孩子。
莫非是蕭家與薑家得罪了人,有人暗中找了這兩個孩子,布了一場陰謀大局要害他們?
可是……上哪兒找出這麼像他的一個孩子來?
“爹爹,我們娘親確實是叫薑沐言,你真的是我們爹爹,你敢不要我們,祖父一定會打斷你腿的!”
蕭以星見蕭南瑜又要和他們撇清關係,眼淚一下又湧了出來,抽抽搭搭的控訴著他。
祖父最疼她了,爹爹壞,壞爹爹。
“祖父?”蕭南瑜的脊背瞬間挺得更直了,正色道,“你祖父是誰?”
“祖父就是祖父啊,爹爹的爹爹。”蕭以星癟著粉嫩嫩的小嘴兒,委屈巴巴道。
“祖父叫蕭震廷。”蕭以舟道。
“你們還知道什麼?都說給我聽聽。”蕭南瑜懷疑面前的這兩個小娃娃,是被人給利用了。
蕭以舟口齒清晰,條理分明的和蕭南瑜說著蕭家的情況。
蕭家都有誰,叫什麼名字,發生過一些什麼事,甚至內宅後院裡的嬤嬤丫鬟他都知道,還有薑家的情況也說了不少。
蕭以星一開始哭得傷心,見哥哥說,她便也停止了哭泣,和哥哥一起說著自己知道的事。
他們說得輕鬆,完全不像是有人教導,然後特意背下來的。
蕭南瑜越聽面色就越凝重。
薑家的事說得對不對他不知,但蕭家的情況他們知道的太多了。
這兩個小奶娃竟連他乳母是誰都知道。
還有祖母、母親房裡的丫鬟嬤嬤,他們也都清楚的知道名字,這可不是外人能隨意探聽到的後宅小事。
他們說的事情,有些蕭南瑜並不知曉,但其中一件卻令他心驚。
小男孩說,他書房有個暗格放著一把匕首。
蕭以舟連暗格的位置與機關,暗格裡匕首的樣式都說得清清楚楚,絲毫不差。
那個暗格與匕首,蕭南瑜非常肯定天底下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可現在,他面前的小男孩竟也知道,還說是他告訴他的,他還親自打開暗格給他看過匕首。
蕭南瑜的脊背彎了下來,他手肘屈起撐在膝蓋上,單手撐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英俊容顏上一貫的冷靜自持有皸裂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荒謬,太荒謬了!
這個小男孩越探究越像他的兒子,可他還未成親怎會有兒子!
且四五年前,他也確確實實未和薑沐言有過肌膚之親,不止薑沐言,和任何女子都不曾有過。
是以不存在是他的孩子,卻不是薑沐言孩子的情況。
蕭家是武將世家,他十一歲隨父去邊關上沙場曆練,十五歲回京,十六歲又去邊關。
十五歲那年回京,母親確實有意為他張羅親事,可親事還未定下,他又去了邊關,這一去便又是三年多,直至今歲才回京。
他鮮少在京,房裡伺候的一直都是小廝長隨,從未有過丫鬟,更不要說是通房丫鬟了。
邊關艱苦,父親嚴厲,他也一向潔身自好,身邊從未有過女子,不存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偷偷生下私生子一事。
蕭南瑜今年十九歲,回首完過往十九載的歲月,再一次肯定,他從不曾與任何女子有過肌膚之親,斷斷然不可能會有子嗣。
沒有子嗣。
那眼前口口聲聲喊他爹爹的小男孩又是誰的孩子?
或許……薑沐言會知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