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堯廢了許久的力氣,甚至用上了陽火燒灼,才清理出一小片牆面。他想了想,手持匕首,又走到了數米之外的地方繼續刮去牆皮,石屑墜落,其下隱隱閃現著金芒。
遊憑聲環視周圍,直接選了一條岔路走出去幾十米,隨機選取了一片區域,仍能看到符文。
“看來這些符文刻畫的面積不小。”顧明鶴不由皺起眉。
即使他不懂煉器和陣法,也知道刻畫符文是件極其耗費精力的事,這些符文深奧玄妙,細致入微,大面積的刻畫需要動用龐大的力量。最驚人的是,曆經萬年,這些符文還在運轉,刻畫者實力的強大可見一斑。
“再往前看看。”遊憑聲直接把地上破碎的渾虛魔晶全部掃起來,不再耽擱,一邊行路一邊讓欲魔進食。
魔螢仍然不時襲來,他們在行進中,還遇到了渾虛魔晶和美人蛇,那條美人蛇正在捕食魔螢,撞見他們立即轉移目標,凶猛撲來。
“這種蛇好像都盤踞在渾虛魔晶附近,應該是晶礦的守護妖獸。”夜堯說。
“這種蛇好像……是晶礦的守護妖獸……”
沒想到他話音未落,從美人蛇喉間吐出了相同的話語。
“它會說話?”顧明鶴面色一變。
七階妖獸才能口吐人言,但以他的實力感應,這條美人蛇絕對沒有那麼強的實力。
“它會說話……會說話……”這次它重複起了顧明鶴的話。
“它隻是在模仿。”遊憑聲看出端倪。
美人咧著嘴笑,說話時紅唇動也不動,發聲器官顯然不在喉嚨。不僅模仿人的語句,它發出的嗓音也與夜堯、顧明鶴一般無一,連音色也在一同模仿。
這是與迷心術適配的手段,如果它們不是正面對上,突兀聽見很容易陷入迷惑。
之前遇到的第一條美人蛇潛伏而至,沒來得及模仿他們開口就被影吞了。
乍然從妖獸口中聽到自己的聲音,實在有些詭異。好在這種妖獸雖然會迷心術,但靈智不高,模仿人說話隻是種族生來的天賦本能。
這一次心有準備,幾人沒那麼容易再次被其迷惑。顧明鶴一劍在美人蛇胸腹上開出一道豁口,美人蛇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逃跑時,它居然還尾巴一甩,將石壁旁的那塊渾虛魔晶卷走了。
“我的寶貝!”欲魔驚叫一聲,閃著翅膀就追上去啄它。
大概是對付魔螢的輕鬆給了它信心,這一撲稱得上英勇無畏。
然而幾秒後,戰五渣烏鴉就被蛇尾啪的抽在牆上,摔成了一灘黑氣。
“大人,小的實力有限,隻能為您戰鬥到這裡了……”它作吐血狀從石壁上滑下。
沒人分給它一個眼神,路過的魅影吞烏蟒狠狠又給了它一下,比美人蛇抽得還狠。
欲魔:“……”
路過的夜堯腳步微頓,目光投過來。
欲魔立即呻.吟得更誇張。
哼,也就這
個男寵還算體貼,難怪他能在大魔頭心裡占據一席之地。
欲魔心裡罵罵咧咧,正要接受夜堯的關心,夜堯的目光掠過他,落在它身後的石壁上。
被影抽過的石壁破損開來,露出了熟悉的紋路。
這裡也有,他們已經走出多遠了?
夜堯深深看了牆上的符文數秒,抬步離開。
欲魔:“……”喂,你這就走了?
這個冰冷的世界它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沒過多久,逃竄的美人蛇被魅影吞烏蟒吞入腹中,隻剩下被戰鬥餘波擊碎的渾虛魔晶。
遊憑聲緩慢收起晶石碎塊,思忖道:“這些美人蛇是以渾虛魔晶為食。”
“如果找到更大的渾虛魔晶礦,應該會遇到更多這種妖獸。”夜堯從身後趕來。
所謂的守護妖獸,其實並非真的是為了守護寶物,這隻是好聽的簡便說法。大多數盤踞在天材地寶附近的妖獸,是為了在靈草結果的那一刻吃下靈果,或者是將晶礦據為己有,美人蛇就是其中一類。
“這是什麼妖獸?”顧明鶴問,“我在妖獸圖鑒上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玉鈞崖較為了解妖獸相關的傳聞,他說:“從古至今,不知多少妖獸無聲無息滅絕,如今修真界最全的妖獸圖鑒也不可能記載完全。那種古怪的美人蛇應該是遠古物種,隻在荒古秘境裡還有種群留存。”
“也對,之前遇到的不少妖獸都變異了,秘境裡的妖獸和我們以往見過的有所不同。荒古秘境萬年未開,和修真界已經拉開了差彆,有外界沒有的古生物也不奇怪。”顧明鶴點點頭,不再困惑這一點。
這種沒見過的妖獸不是重要問題,如果都是之前遇到的這種實力,再來幾十條美人蛇他們也不懼。
重要的是——
“我們已經走出數裡遠了。”幾人目露凝重。
他們已經走出這麼遠,還能在牆上看到那些不知名的符文!
不止是側面的石壁,頭頂、岔路轉折處、每一個坎坷細微的角落……紋路無處不在!
他們仿佛能夠看到一位上古大能站在石壁前,日以繼夜、心神歸一,行雲流水般揮動符筆,一點一點填滿石壁。
每一道信手拈來的紋路,都跨越了萬年歲月,掩蓋在石壁之下,直到今天還在流轉光彩。
絕對是大宗師……不,大宗師之上的天才人物!
隻要想象一下其中的超凡境界,觀者很難不感到震撼。
“所以,刻下這些符文是為了鎮壓什麼?”半晌,玉鈞崖有些艱澀地開口。
“地下會不會有什麼邪惡的妖獸?”顧明鶴猜測,“就像碧南秘境裡封印的那隻八裂惡濁蟾。”
這種事不罕見。有些妖獸生性凶惡嗜殺,契約了也難以馴服,為了防止其殘害生靈,必須加以處置。如果修士的實力不足以鏟除這隻妖獸,就會通過某種方法將其封印起來。
——如果魅影吞烏蟒沒被遊憑聲收服,被正道修士發
現後,十有八九也是這種結局。
夜堯看不出具體內容,但可以想見,那東西絕對是龐然大物。
牆內的符文在火光照耀下,閃爍著奇異的流光。更遠的地方沒有被他們刮開,潛藏在石壁內側,沒入不見光亮的黑暗。
路儘頭猶如巨獸張開的深淵大口,延伸向不知名的遠方。
欲魔在前邊開路,魅影吞烏蟒在它身後,四人沉默走著,各自思索,寂靜中隻能聽見蛇尾一下一下抽烏鴉的破空聲。
前邊的兩個人轉過了下一個岔路口,看不見背影,夜堯落後幾步,與慢悠悠走在最後的遊憑聲並肩。
“你知道我想到什麼了嗎?”
“什麼?”
“衡蕪。”
萬年前秘境的最後一次開啟,正是衡蕪進入的時候。秘境閉合時,衡蕪不曾出來,就在那之後,荒古秘境消失在洪荒海裡。
衡蕪道尊實在有名,這座秘境仿佛成了一代天驕隕落的陪葬,也因此,許多人還把荒古秘境戲稱為“荒古陵”,或是更直白的“衡蕪陵墓”。
夜堯說:“衡蕪既是煉器大宗師,又是出色的陣法師,在此道上絕對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即使是萬年前天才輩出的時候,亦無人能出其右。”
“你是說……我們被困歸墟城時,罩下的那隻黑碗?”遊憑聲憶起兩人在洪荒海時的遭遇,敏銳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夜堯點點頭。
地下這些符文夜堯雖然沒辦法全部看懂,但他看得出來,其技藝超絕,融合了陣法與煉器的手段,恐怕整個地下的陣法已經構造成了一個完美的回路,甚至可以將其看作半個鎮壓法器。
若非魅影吞烏蟒是八階妖獸,實力強大,普通戰鬥的力道很難把外層石壁破開,也不會有人發現其中奧秘。但即使是魅影吞烏蟒的全力一擊,石壁也不曾有絲毫開裂破壞的跡象。
“如果說有誰能做到這樣的壯舉,我隻能想到衡蕪道尊。”夜堯說,“那隻將我們扣在歸墟城中的黑碗,就是用這樣圓融的手段煉製而成,其上很多符文和這些石壁上的符文用法相似。或許在衡蕪道尊那個時代,有和他煉器手法習慣類似的煉器師,但我更傾向於這些符文出自於一人之手。”
優秀的煉器師如同出色的藝術家,往往會發展出獨特的個人風格,同樣的作品,不同煉器師烙印其上的手法習慣各有不同。
當初天塗上人為了救他打破了那隻靈器,將殘破的靈器帶回了清元宗,夜堯曾經跟天塗上人借來研究過。
夜堯話說的很謹慎,用著“或許”的字眼,但遊憑聲基本可以肯定他的判斷不會出錯。
*
另一邊。
“你沒事吧?”顧明鶴看了看玉鈞崖,自被美人蛇迷惑之後,他變得格外沉默。
玉鈞崖說:“沒什麼。”
顧明鶴想要關心一下他,頓了頓,又沒有多問。
玉鈞崖會在幻境裡看到什麼不言而喻。
雖然平日裡這位沉穩的小師弟表現得與常人無異,但他知道,玉鈞崖從沒放下過懷玉閣的血債。
他想,玉鈞崖應該不需要自己多餘的安慰。
玉鈞崖還反過來安慰了他一句:“師兄不必擔心我。”
顧明鶴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前行片刻,顧明鶴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意識到身後兩個人已經有一會兒沒趕上來了。
他狀似無意地問玉鈞崖:“對了,師弟,你是怎麼認識禾雀的?”
“前輩救過我。”玉鈞崖回答。
“原來如此。”顧明鶴笑了笑,“說來奇怪,似他這般人物,不該籍籍無名才對。”
玉鈞崖看他一眼,淡淡道:“師兄若想問我前輩的真實身份,請恕我也無法回答。”
顧明鶴微怔,“連你也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啊?”身後響起夜堯悠悠的聲音。
顧明鶴迅速收斂神色,他不知道對方聽沒聽到自己先前的話,便玩笑般說:“你猜啊。”
“男人心,同樣是海底針。”夜堯笑吟吟說:“我可猜不出你在想什麼。”
顧明鶴:“是啊,我跟你當然沒有你跟禾雀的默契。”
說話時,他目光掃過遊憑聲,穩住心神,對他溫和一笑。
遊憑聲輕輕勾了勾唇。
“……”對方明明沒什麼異樣,顧明鶴卻忍不住心裡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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