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近溪六歲起跟著父親拿起鏨刻刀學習掐絲琺琅技術,父輩們在小鎮上一輩子辛勞,賺的錢卻越來越少,人工逐漸被機器取代後,賺的錢就更少了。
十八歲的封近溪整天站在鎮子口,也是他人生的十字路口眺望未來。直到有一天,來了個取外景的劇組,導演一眼相中了眉眼深邃,五官如雕刻的封近溪。
用後來粉絲們的話來說,就是神級建模臉,老天爺賞飯吃,天生要當明星的。
封近溪隻客串了一部戲演個小配角就紅了,接下來部部主角,步步青雲。
他賺了很多錢,想要把父親接出去,可是父親卻死也不肯離開鎮子。做掐絲琺琅傳統手工,賣那些不怎麼賺錢的銅器,就是父親一輩子的愛好。
景泰藍花瓶好看是好看,可是有什麼用呢?
“老頑固。”封近溪對此嗤之以鼻。
做傳統手工哪有當明星賺錢,封近溪後來幫鎮子上的文化公司代言,也出席過非遺文化峰會,但是他其實隻是為了立人設的成分多,真要他回去做手工他是不願意的。
可是冥冥中老天似乎自有安排。
“這有什麼難的!”封近溪微微一笑,轉頭對工人們說道,“不過你們大家也要答應我,我做好了,你們就馬上開工。客戶的訂單還等著呢,一刻也不能耽誤。”
阿毛想說話,被人搶了先:“好,隻要封大少爺能做出一個合格的銅器來,我們就開工。”
封近溪走到案台前,打量著桌子上的半成品。
“這一件是準備扔掉?”有一件銅壺壺身扭曲,看起來明顯是工人手滑做出來的殘次品。
旁邊有人上前道:“是,這件做壞了。準備回爐重造。”
封近溪嘴角輕揚:“我就做這個,我能把它修複成藝術品。”
人群裡響起了竊竊私語。
“封大少爺什麼意思?”
“這個銅壺怎麼可能還能修好?”
封近溪二話不說,一甩衣擺坐下,埋頭開工起來。
江允墨正在家裡看書,忽瞧見封近言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近言?你怎麼回來了?你不上學嗎?”
封近言顧不得擦汗,急道:“不好了,我聽說銅器廠的工人們都要走,哥隻能便宜把廠賣掉。”
江允墨放下書:“你聽誰說的?”
“王衍說的!他說我家的產業遲早都要變成他家的。我罵他吹牛,他就說昨晚偷聽到他哥說已經安排了人,今天就會慫恿銅器廠的工人們都離開。我這是立刻趕回來報信的!”
“什麼?!”江允墨騰地站起來,“我們趕緊到銅器廠去!”
“好!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急匆匆趕到銅器廠,裡面果然沒有平日開工的聲音,反倒是一片安靜。
難道工人們真的已經都走了?江允墨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穩。
封近言扶住他的胳膊:“沒事吧?”
“我沒事。”江允墨推開他的手,“快去看看。”
“好!”封近言也是著急,鬆開手就往銅器廠門裡跑去,一進去就不見他出來了。
江允墨歇了一會,趕緊往大門口走去。
“好!”
忽然傳來一陣爆烈的喊聲,然後一群人鼓掌起來。
江允墨被嚇了一跳。
屋子中間圍了一圈人,此時突然爆發出叫好和鼓掌的聲音。
“少夫人來了,快給少夫人讓條路。”何伯眼尖,率先發現了江允墨。
“少夫人!”工人們見到他,畢恭畢敬地讓開了一條路。
江允墨順著人群分開的道路,走了進去。隻見封近溪站在人群當中,手裡拿著一隻美輪美奐造型獨特的銅瓶。
“這種彎曲的花瓶,不同於線條簡潔的器具,用來插花最好看。”封近溪看到江允墨來了,眉眼舒展開來,桃花眼眼帶春風。
“允墨,你來得正好,這個銅花瓶最適合放你喜歡的睡連,送給你。”封近溪把造型奇特的銅花瓶放在江允墨手上。
“你如何知道我喜歡睡蓮?”江允墨微微蹙眉,這件事他應該沒有跟封近溪說過。
封近溪抓了抓頭,自覺失言,其實他是偷看了那個世界明星江允墨的微博……
畢竟是競爭對手。
這時有人插話:“正好少夫人來了,讓少夫人評價一下這件銅瓶,我們看著確實修複得天衣無縫,可是這樣式……我是沒見過這個樣子的花瓶,聽聞少夫人博學多才,不如就由少夫人來評判一番。”
江允墨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表現出夫妻和睦,才有利於安定人心,於是道:“這花瓶柔美圓融,倒是真適合睡蓮。我很喜歡,我收下了,多謝夫君。”
下面人聽聞此言,果然好評不斷。
“聽聞封大少爺夫妻不和睦,看來也不儘然。”
“東家手藝高超,少夫人知書達禮,我們銅器廠一定能辦下去。”
“對,說得好!”
在一片喧嘩聲中,這件風波總算平安渡了過去。
封近溪在開工的工人們中再尋找時,發現那個阿毛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用找了,那個人是王公子派來的。”江允墨道。
“你怎麼知道的?”
“近言跑回來說的,他有個同學是王公子的弟弟,在學堂裡吹牛,說要趕走工人,低價收掉我們家的銅器廠,近言就趕緊回來報信了。”
封近溪看了看不遠處交談甚歡的封近言和何伯,忽然看著江允墨,微微笑道:“允墨,你方才是不是為了護我,才故意說喜歡睡蓮的?”
江允墨面色一窘,低頭不說話。
封近溪自顧自道:“幸好有你幫忙,方才我與工人們打賭,他們一定要我做出一件銅器來才肯開工,我偏偏又選了個最難的……要不是你,還真不知怎麼收場了。”
“那你為何要選最難的?”江允墨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喜歡挑戰吧。”封近溪盯著江允墨的美目,“總之要多謝你,救了我們銅器廠一次。”
江允墨垂目:“你謝我做什麼,救銅器廠的是你自己……”
風波過去,一行人回到府裡。
江允墨把那件銅花瓶擺在了書房裡,封近溪隔了兩天去看,發現花瓶裡真的插上了一支睡蓮。
難道江允墨真的喜歡睡蓮?
話說江允墨這個人的氣質的確很像睡蓮,清雅、聖潔又堅韌不屈。封近溪忽然想起去年他丟掉的一支大牌香水的代言,人家後來為了江允墨開發了一款名為“睡蓮”的淡香水,一下子火爆當年的香水市場。
甚至有很多女孩子都買那款香水作收藏。
當年封近溪罵了一年那個牌子沒品位。現在看起來,甲方還是有眼光的。
“你在這做什麼?”走進書房的江允墨一臉訝異地看著發呆的封近溪。這個紈絝大少爺平時很少進書房,現在怎麼有事沒事就往書房跑?
“我……”封近溪轉過身,忽而笑道,“沒想到這個花瓶跟睡蓮真是絕配。你插得也好看!”
江允墨“哦”了一聲,走到書桌前收拾書本,“不是你說這花瓶適合插睡蓮麼……”
封近溪追問:“你真的喜歡睡蓮?”
“……”江允墨沉默。
封近溪見沒問出什麼信息來,隻能作罷。
因為王衍告密,被他哥發現,狠狠揍了一頓,好幾天沒來學堂。封近言回來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笑得滿地打滾。
“真的?”封近溪摸他的頭,“那你以後要多跟王衍玩,等他回來幫他補上這幾天的功課。”
封近言瞪大眼睛:“我為何要幫他補課?”
封近溪道:“當然是跟他做朋友,多讓他說說他哥的事。”
封近言聽懂了,兩兄弟又哈哈大笑起來。
轉眼到了七月,再有半個月就到中元節了,是祭祀先人的日子。
江允墨一早讓阿奇去街市上采買些紙錢、元寶、蠟燭等祭祀用的物品。阿奇抱了一滿懷,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這不是阿奇嗎?你在封府可好?”前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奇抬眼一看,是他的同鄉,大石哥。
“石哥?真巧!你怎麼也在這裡?何時來慕州的?”
“我剛找到一份差事,就出來賺錢啦。”大石哥道,“老家糟了旱災,現在生活艱難,大家都跑出來了。”
“我爹娘怎麼樣了?”阿奇一聽急了。
“你彆慌,他們沒事,隻是偶爾惦記你。”
阿奇皺眉,眼裡黯然:“我確實好久沒回去了,也不知道爹娘生不生我的氣。”
大石拍拍他的肩膀:“沒事,等我安置好了新差事,陪你一起回去。”
“大石哥,你在哪裡找的差事,我方便去找你嗎?”阿奇問。
“方便方便,就在王府。他們家管家挺好的,不僅給的工錢不少,每個月還有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