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葉玨秋抬起眼,就對上了商時序的目光,對方的眼神溫和又平靜。

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的伸手捂了下自己的頸側,有些倉皇的移開目光。

商時序沒有多問什麼,隻是垂頭給對方整理了下剛剛有些弄皺的袖口。

然後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該去宴會了。”

葉玨秋努力將自己從剛剛的那種異樣感中抽離出來,點頭道:“走吧。”

酒店就在臨海處,不用走多長時間就能到達海岸邊。

出去的時候,外面夜幕已經降臨,沿海燈帶璀璨明亮。

大型遊輪漂浮在海面上,燈火通明,在黑暗海面上熠熠生輝。

明燈投射在周遭的水裡,隨著上下起伏的海浪波動,星光落下一片。

葉玨秋隱約能看到忙碌遊走在遊輪上工作人員,人影交錯流動。

商時序將邀請函遞給門口的侍者,然後一回頭就看到了葉玨秋微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下意識的溫聲道:“第一次來這樣的宴會,會有些不自在嗎?”

他自然知道葉玨秋不是唯唯諾諾的性子,也知道對方出席過一些重要場合。

可據商時序了解,那些都比較偏向交流學習類的聚會,這樣每個人都懷著無數個心眼子的名利場合恐怕不多。

葉玨秋笑了下,卻說了一件和他的問題毫無關係的事:

“剛剛不知道哪家的小少爺從身邊經過,聽到他跟爸爸媽媽說,他想要在自家的遊輪上建一個遊樂場。”

說完,葉玨秋扭頭問他:“你猜我聽到這句話在想什麼?”

商時序碰了碰他的手背,明明是夏天,對方的手卻有些微涼。

於是他手指合攏,將葉玨秋的手完全包裹住。

“你在覺得不可能?”

葉玨秋搖搖頭:“我之前參加過一個私人聚會,當時有個男生提出了和那個小孩同樣的設想。”

“他說想在遊輪行駛過程中坐過山車,每一次向上滑行和俯衝都能看到不同角度的海景,然後在玩激流勇進時,沿著軌道俯衝進的是海中,海裡不能設定固定的軌道也沒關係,可以遊船和潛水艇功能合一,入海的一瞬間進行下沉潛水。”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意思,第一時間就開始設想這樣的一個遊樂園會是怎樣的。”

葉玨秋覺得自己的手被握得有些舒服,輕輕動了動,然後反握住了對方,一邊繼續說著話:

“可是,當時有其他人聽到後笑了,對方說他是科幻電影看多了才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說到這裡,商時序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提出這個設想的男生家裡條件應該很不錯。”

若是小孩子還可以說是童真,可要是成年人,那很大概率是這個原因。

“對,不比葉家差。”

說完,葉玨秋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商時序身上。

夏夜的海風中帶著點潮濕的味道,燈光落在他冷白的側臉上,對方的話還在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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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小要什麼都能得到,他隻需要提出自己的需求和想法,這個遊樂場合不合理、危不危險又或者現在的技術能不能達到根本不是他要考慮的,會有專業的人去考量。”

聽到商時序說的,葉玨秋點點頭。

他的聲音幾乎是融進了風中:“可我當時沒有想這麼深的原因。”

商時序握著他的手緊了些:“所以呢?現在為什麼說起這個?”

兩人已經上了遊輪,朝著宴會廳的方向走去,侍者看到客人後恭敬的站到一旁,等人經過後再繼續行動。

“就是在聽到那個小孩說到那句話,想到了以前的這件事,然後意識到我和那個男生竟是一樣的想法。”

都是第一反應提出需求,卻不考慮能不能實現,因為潛意識裡那些同樣也不是他要考量的事。

他似自嘲的笑了下:“到頭來,我發現原來我和宴會裡的人其實沒什麼區彆。”

那個男生隻是這個圈子裡很多人的縮影。

可能是他太少和這些人接觸了,所以以前總是有些遊離在外的狀態,並以為自己和那些人不同。

他看似不生活在名利場裡,可相似的思維模式證明著自己早已不知不覺的站在了其中。

兩人已經走到了宴會廳門口,葉玨秋的手指動了動,示意對方該鬆開了。

然後他抬眼認真看著人:“所以沒有什麼不自在的。”

就算受到了性格因素影響,可這樣的場合他仍可以做到遊刃有餘。

商時序垂著眸聽得很認真,對方最後一句話落下後,他本想說些什麼,可葉玨秋已經抬腳進入了宴會廳。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下,然後和對方一起走了進去。

商時序的地位過高,又因為最近和葉家的聯姻由商禮換成了他而鬨得沸沸揚揚。

所以他一進去的時候,就收到眾多隱晦目光的打量。

他站在一個模樣漂亮的青年身邊,一隻手輕輕放在對方的後腰處,那麼青年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葉玨秋明顯的察覺到周圍不少望向他的目光,他的神色冷淡而自如。

周圍已經有人漸漸地朝著這個方向移動,商時序微側過頭:“外公會稍晚些到。”

直到這時候,葉玨秋臉上神情才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我外公也來?”他知道葉竑也不怎麼喜歡參加這種性質的宴會。

商時序沒料到葉玨秋居然不知道,然後低聲道:“這種時候,你外公怎麼會不來給你撐腰,估計嘴硬不好意思告訴你。”

葉玨秋眨了下眼,感覺有些開心。

自從來到北市結婚後,他時常有些想外公。

周圍已經有人上前,和商時序自然的打起了招

呼,然後明知故問道:“商總,這位是?”

商時序順勢介紹:“葉玨秋,我的伴侶。”

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周圍的人都能聽到,將他的身份坐實。

葉玨秋禮貌的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來人明顯認識葉竑,因此對他的態度極其熱絡。

似乎是給葉玨秋溝通的機會,商時序從一旁拿過了兩杯香檳靜靜地聽著,也不多言,

對於對方的搭話,葉玨秋的態度並不顯得過於親近,可也不會讓人覺得無禮。

談到葉竑相關的事及古畫、名器、珠玉等,葉玨秋的話會多一些。

言談有禮、舉止得體,就算說的是自己擅長的領域,也隻點到為止,不過分賣弄。

像是一塊剔透的冷玉。

這樣的人就算隻看行為和氣質,都是極其引人注目的,何況是還擁有著絕對出眾的外貌。

不僅是商時序在注意他,周遭不少人更是直白的打量。

畢竟是葉老傳聞中的親外孫,向來隻活在彆人的口中。

甚至有些老一輩的人還記得葉瀅,那樣一個鮮活出眾、能力卓絕有手段的女人的孩子,他們也好奇會是什麼模樣。

商時序抬手喝了一口香檳,掩住了唇角的淺淡笑意。

確實像對方說的,隻要他想,就能遊刃有餘。

後來漸漸地圍上來的人多了些,大多是衝著商時序來的。

商時序將手中的另一杯香檳遞給葉玨秋,然後輕聲道:

“拿著就行,不喝。”

葉玨秋抬眸看了他一眼,乖乖點了下頭。

見人和商時序交談,葉玨秋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間豪華璀璨的宴會廳。

牆壁上掛著不少名畫,穿插著幾張不知名畫家的作品。

看著看著,他的目光驀地頓住,那幾幅不知名的作品他感覺自己極其眼熟。

他垂在身邊的手下意識的碰了碰身旁商時序,商時序一頓,然後不動聲色的和面前的人結束話題。

“怎麼了嗎?”

葉玨秋看了眼他:“可以陪我過去看看那些畫嗎?”

商時序的目光往那邊掃了一眼:“走吧。”

兩人停在了一副畫面前仰頭靜靜地看著,那是一副秋千花園油畫圖,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

葉玨秋的聲音忽然有些顫:“哥哥,你覺不覺得這個花園有些眼熟?像是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家。”

商時序愣了下,在葉瀅去世後,那個家早就被宋申宇賣了出去。

葉玨秋這麼一說,商時序也想了起來。

如果說,有誰會在當年畫下並且有能力畫下,那麼也隻有葉瀅了。

她自小和葉竑學習這些,隻是作為興趣,畫技自然是比不上葉竑,但也比多數人都畫得好。

葉玨秋忽然伸手撫上了畫框的金屬邊緣,素白的手指輕輕往側後邊探去。

一個波浪號的劃痕。

他心裡驀地一震,

扭頭對商時序說:“是媽媽畫的。”

葉瀅沒有在畫紙上署名的習慣,

但會在畫框後面隨手留下一個波浪號的劃痕,算是打下一個標記。

她的畫卻在多年後莫名出現在了這樣一個毫不相關的宴會上。

葉玨秋深呼吸了一口氣:“你說,這次的宴會出資方是宋家。”

商時序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神色冷靜,眸子卻暗沉一片:“還好嗎?”

葉玨秋啞聲道:“還好。”

他還不至於在這樣的場合下失了態。

商時序牽住他的手:“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宴會結束後這些畫會回到你手上。”

兩人朝著二樓的露天陽台走去。

葉玨秋攥緊了他,一邊道:“之前宋申宇說,媽媽的東西他都燒了。”

當年葉瀅因意外去世,葉竑來接葉玨秋,葉玨秋病得厲害,葉竑的身體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又加上宋申宇不知道怎麼和葉家的一位旁係聯起了手。

葉竑分身乏術,身心俱疲。

葉瀅留下來的遺物自是來不及立馬處理,後來想起來時,宋申宇說已經都燒了。

葉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騙他,可那時也無力再與對方糾纏,隻想帶著葉玨秋快點離開。

卻沒料到那些“被燒掉”的東西以這種形式再次出現在了眼前。

葉玨秋側頭看向商時序,冷聲道:“宋家故意的?是宋申宇、宋書然還是董樂佳?他們想做什麼?”

商時序還未來得及說話,宴會的大門已經被侍者推開,下面又熱絡了起來。

葉玨秋的視線下意識的朝著樓下追過去,來人正是宋家人。

在看到他們一家人的瞬間,葉玨秋直接血液倒流,仿佛渾身墜入了冰窖。

商時序很快也注意到了什麼,臉色沉了下來。

“項鏈、頭飾、耳環、手鐲、胸針,每一樣都是我媽媽的。”葉玨秋感覺自己的眼眶都有些熱,幾乎是咬牙道,“現在都在董樂佳身上。”

之所以能立馬認出來,是因為葉瀅會收集珠寶,她手上有幾套極其有名。

董樂佳今天戴的這一套叫綠水,晶瑩剔透的綠寶石。

都是當年未有機會追回的遺物,而且宋申宇作為合法丈夫,有著一定的繼承權。

如果一開始還覺得對方隻是占用了葉瀅的財產,可下一刻似有所察,宋書然仰頭朝著二樓望過來,就看到了眸光漆黑的商時序。

旁邊站著葉玨秋。

看到葉玨秋蒼白的臉色,宋書然似乎很開心,然後歪了下腦袋笑得甜蜜,無聲做口型叫道:“哥哥。”

他一隻手輕輕拂過自己西裝外的胸針:“很漂亮。”

見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他才笑著收回了目光。

這一瞬間,葉玨秋什麼都懂了。

對方知道他會來這場宴會,一切都是故意

的。

不管是牆上葉瀅的畫,還是他們一家人身上所有屬於葉瀅的東西。

他知道對於葉玨秋而言,戳哪裡更疼,也知道怎麼能殺人誅心。

商時序伸手觸到葉玨秋的臉側輕輕移了下,讓他從那家人身上收回目光,帶著人走到了陽台。

“秋秋。”

葉玨秋回過神,突然愣愣啞聲開口道:“你說得對,永遠不要小瞧彆人的惡意。”

他眼眶有些紅的抬眼看著商時序:“是我錯了。”

商時序皺了下眉,忽然感覺心被刺了下。

“你知道嗎?那天在靶場的時候,宋書然來挑釁我,說我和媽媽長得像,問我還記不記得媽媽的模樣。”

“後來,我把這句話還了回去,隻是到最後一句話,我本來是想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媽媽淋雨的模樣’,最終沒說出口,改成了‘你還記不記得你那時的模樣’。”

是他過高的道德感作祟。

他以前從未和董樂佳以及宋書然有過接觸,所以就算厭惡,他們若是不主動招惹,葉玨秋也不會做什麼。

他深知最大的罪魁禍首是宋申宇,因此並不會偏移重點的憎惡對象。

“我知道,上次我在靶場的行為,你覺得小打小鬨,可能隻是逞了嘴上威風,並沒有造成實際性的打擊。”

“可是……我從沒想過主動害人。”

似乎是想攫取點力量,他伸手攥緊了商時序的手,聲音都在抖:“但這些好像都隻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是我錯了。”

在這一刻,商時序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掌捏緊了。

對方將自己的所有良善、柔軟下了一個結論——錯了。

商時序竭力讓自己的聲音更溫和:“秋秋,現在想做什麼?”

葉玨秋深吸了一口氣,將淚意憋了回去,努力控製著自己因過激的情緒而有些輕顫的身體:

“我現在應該先冷靜。”

商時序感覺自己的心底防線塌了一個口:“沒問你應該做什麼,在問你想做什麼,你想哭或者不想見他們我就先帶你走,你不想他們太過得意,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鬨大點也沒關係。”

最終,他還是有些不忍:“要我幫你嗎?”

明明一開始他是希望對方自己動手的。

葉玨秋搖搖頭:“我自己來吧。”

商時序有跟他說過,要做著隨時能反擊的準備,所以他把人帶過來了。

他感覺自己僵硬的手指似乎能動了些,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助理發著消息。

“我原本沒想這麼做的,如果宴會上他們什麼都沒做,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或許是手指有些顫,所以總是打錯字,他抬起臉看著商時序,聲線不穩:

“所以,以後就算我主動害人沒關係嗎?就算變得很壞也沒關係嗎?”

不知道為什麼,商時序的聲音有些啞:“沒關係。”

他看

著對方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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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透不進去一點光。

他知道對方在給助理發消息,也知道對方在下達什麼命令。

他以為自己會很欣慰看到這一幕,儘管是個不完善且有些幼稚的計劃,但總算走出了第一步。

可他卻覺得有些窒息。

因為宋申宇,葉玨秋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壞人,於是抱以警惕之心。

可是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多壞人,抱著莫名的惡意。

就算表面上再怎麼被一層殼包裹著,商時序也知道對方內裡的天真與柔軟。

可葉玨秋現在所乾的事,卻是在違背他一貫的原則,打破自己的一慣認知重塑三觀。

商時序想起了之前自己對葉玨秋說的話,教他。

可就算是商時序自己也沒料到,教一個人要親眼的看著他失去某些原有的特質。

看到他一點一點認識到各種醜惡陰暗的面貌,以教訓一步步成長。

也沒人和商時序說過,作為帶領人,看到這些也會感受到同樣的痛苦。

他突然想到,或許曾經的葉竑也想過帶著他認識這個他本應面對的真實世界,然後又因為心疼一次次的放棄。

葉玨秋垂著頭,他怕自己一出聲就控製不住情緒,所以沒有選擇打電話。

過了會兒,感覺手上恢複了一些力氣,他迅速的打著字。

正準備點擊發送的時候,一隻大掌微張,突然蓋住了他的手機屏幕。

葉玨秋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著商時序,眼裡透進去了一點亮,然後聽到他說:

“我來。”

有些事,做了一次就會有無數次,然後一點點變得沒有底線。

最後原本的自己被完全吞沒,成為了一個或許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商時序不要對方以這樣的代價成長。

他放棄。

過往給葉玨秋做的一切規劃,他都選擇放棄。

對方所有的天真、純稚、柔軟都會被完整的保留。

於是,他認真的看著人,啞聲道:

“你的做法漏洞太多了,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