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茫然。
他們之間的對話,她聽得雲裡霧裡。
被姐姐帶走後,她問說:“那個人是誰呀?”
聞眠搖頭:“不認識。”
一開始她沒有很留意對方,在發現他不認識聞棠後,才多注意了幾l眼。
而她也確定,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也不知是誰家的。
回憶起時,腦海中還殘留著剛才的畫面,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很是清晰。
聞眠眸光微斂,沒有再細想。
……
晚宴過後,她們就回到了申城。
在那邊和那個男人意外而奇怪的一面,像是湖面上皺起的漣漪,很快便消失於不見。聞眠也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就拋於腦後,重新陷入各種忙碌之中。
直到這一日,聞眠起床下樓的時候,腳步放緩,發現家中有客人來訪。
父親和母親在同客人說話,可等她定睛看清人後,卻發現是位熟人。
有過一面之緣的、半生不熟的“熟人”。
她有些意外。原以為隻會是萍水相逢,沒想到後來還會有再遇見的機會。
而且,他怎麼會是爸媽的客人?
心中的疑惑被她不動聲色地掩去,她並未表露出異常,隻是如常同他問好,仿佛他們從未見過一般。
謝洄之也已經起身,同她握手。
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他也沒有提及上次的烏龍事件。
同上次見面一樣,他仍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端方矜貴。
聞眠撫了下裙擺,坐在母親身邊。
謝洄之認出她了。
是聞眠,不是聞棠。
他垂眸端過茶杯,嘴角輕勾。
兩家多年前有過交集,隻不過後來謝家遷走,漸漸也斷了聯係。這回謝洄之一來申城,他父親特地囑咐他要過來聞家拜訪。
聞晏確實同他有很多話說,聞眠在旁邊陪同。
不知為何,總感覺他的目光有些侵略性,莫名會讓人升起防備。叫聞眠很克製地站在警戒線外,不敢湊近。
陪坐了些許時候,她還有事情要外出,便隻能失陪。
她剛才下樓就是為了出門。
不想,謝洄之也跟著起身,問她要去哪裡,他可以順路送她。
聞眠剛要拒絕,他笑說:“我知道這樣有點冒昧。隻是我沒有來過申城,空閒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好,這才想跟著聞小姐一起逛逛。”
這一通解釋下來,他依舊是禮貌周全,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更何況,遠方來客,她本應儘地主之誼。
聞眠也就沒再拒絕。
他們年輕人要去玩,聞晏並未阻攔,隻是邀請他晚上也來家中一同吃飯。
聞言,聞眠動作微有一頓。
也就是說,還有個晚餐要和他一起用嗎?
換作以往,換作彆人,這些都是常事,她並不會在意,也沒覺得有什麼。隻是今天這位,同那天晚上給她的感覺一樣,莫名叫她覺得危險。直接告訴她,他們之間還是接觸的越少越好。
她要去一家常去的書店,老板通知她有幾l本她想要的書到了,再去趟商場,買一些東西。
今天是周末,也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時間,她可以儘情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不過剛出了門,說完自己要去的地方後,她道:“謝先生如果有其他事情可以先去忙,或者,我可以給你推薦幾l個大家比較喜歡遊逛的地方,不必和我一起。”
她喜歡自己去是一方面,主要是她覺得自己想去的地方恐怕與這位謝先生所想象的有些出入——實際上並不好玩,也並不有趣。
聞眠對自己的喜好和習慣都有清晰的認知,從不會強人所難。
謝洄之偏眸看她,褪去在長輩面前刻意的溫潤與主動,眸光其實有幾l分清冷沉靜。
“聞眠,上次我不認識聞棠,我確實是要找你。不是認錯人,也沒有找錯人。”
聞眠愣了下,點頭:“我知道,我妹妹並不認識你。是我誤會了。”
他眸光轉深,凝著她一瞬。
所以,她應該讀得出來,他的方向是她?
聞眠其實怕他不好意思提,已經主動提出他不用和她一起去,不過他沒有接話的意思,她也就沒有再說,隻是按下車窗,想吹一會風,眸光也掠向了窗外。
這才隻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們之間並不相熟。在一個空間裡單獨相處,會有一些尷尬。
不過應該也隻有今天這一次了吧。
微信響了兩聲,她找出手機。
是小軟糖,跟她說自己今晚要在外面吃啦,晚點回家。
即使現在已經是大明星,聞棠天生的姐控性質一點沒褪。不回家吃飯,不管和誰說過了,總也要和姐姐說上一聲。
聞眠沒有忘記今晚他也要在家裡吃。如果聞棠不在,那就隻有她和爸爸媽媽在。是以,聞眠果斷道:【不可以,你得回來】
聞棠:【咦?為什麼呀?】
聞眠:【有客人。】
聞棠隻是一想,就知道了緣由。看來是小棉花不想說話的客人,想叫自己去救救場。
聞棠趁火打劫:【你說一聲寶貝小軟糖我最愛你了我就回來】
聞眠:【……】
她不知道,小軟糖怎麼越來越……膩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勉強能夠形容的禮貌的詞。
叫當然是不可能叫的,她直接按掉手機。
聞棠撇撇嘴,嘖,不好玩,真不好玩。
叫聞眠沒想到的是,這位謝先生,當真陪她去逛了書店,拿到想買的書後,又陪她去逛了會商場。
很無聊的事情,他竟然也不跑路。
在要付賬的時候,他攔住她的手,就要搶先結賬。可是聞眠又怎麼會
讓他來,“謝先生,你幫我提東西已經很勞煩,不麻煩你了。”
她人是淡淡的,嗓音也是淡淡的,態度卻挺強硬,並不需要他付款。
他笑笑,沒有與她爭執,還道了聲歉:“不好意思,隻是家教使然,和女生一起出門,總是習慣性想結賬。”
聞眠牽唇笑笑,但依舊是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在買完東西後,她進了一家咖啡店,請他喝了杯咖啡。
她很喜歡這家的咖啡,也是特地請他喝一杯。
算是感謝他這一下午的忙碌,也讓他體驗下申城的一些不那麼大眾的味道。
謝洄之的視線落在了在看著陽光的她的身上。
這是一個很獨特的人。
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謝洄之就已經有這個感覺。隨著接觸漸多,這種感覺還在不斷加深。
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雖然她和聞棠確實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們其實很不相同。
謝洄之垂下眼,眸光落在手中的咖啡上。
慢慢靜下心,同她一起品味。
他們一起回到了聞家。
晚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聞眠先將東西拿回房間,而等她再度下樓時,他已經與父親相談甚歡。
她看在眼裡,叫過聞棠去叮囑了幾l句。
開始用餐後,謝洄之不動聲色地與她說了幾l句話,隻是那些問題聞棠都可以答——而她也跟姐姐的發言人一樣,替姐姐一一作答。熱情又周到,簡直就是個火熱的小太陽。
姐妹倆的性格差彆,差距儘顯。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第三次的時候,謝洄之嘴角輕提。
梁音夜也發覺了小朋友們的異常,警告了聞棠一眼,“怎麼這麼喜歡說話,都替姐姐說完了。”
從小聞眠就不大喜歡說話,聞棠知道她不喜歡,總會主動攬過這個活兒。那些需要姐姐回答的問題,她興衝衝地回答了個遍。
隻不過後來姐妹倆分開,這種情況出現得才少了,沒想到今晚重現,聞眠施施然地在吃著東西,聞棠直接成了她的嘴替。
在母親警告過後,聞棠才收斂了許多。
隻不過,聞眠的話依舊不多。
……
晚上,聞晏他們留了謝洄之在家住。
謝洄之本來訂了酒店,倒也抵不過他們盛情相邀。
夜裡,大家基本上都已經睡了,聞眠來到院子裡講了通電話。
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也來了個人。
等講完電話要回身時,腳步方才一頓。
謝洄之不再是西裝革履,他穿著私底下的休閒裝,整個人的棱角和淩厲也柔和了三分。
她隻是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回房間,卻被他攔住,“這時候回去你應該也睡不著,一起坐會?”
聞家很大,並不缺乏給他們坐下吹風的地方。
他看起來似乎有話要和她說。
聞
眠也有。
她率先開口道:“謝先生,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開門見山點明了這件事,態度也很明確。
女人面上始終淡淡。她不是推脫,更不是欲擒故縱,她確實與他無意。
謝洄之談不上太意外。對此他早有預料。
隻不過她比他想象的還要直白些。
他勾了下唇,沒有接下她的這句話,隻是轉而與她閒聊般地說起:“用晚餐時,怎麼不同我說話,都讓你妹妹代為回答?”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剛才按下沒提,不是不計較,隻是要和她單獨計較。
而被人當面追問,聞眠果然不自在地撇開了眸光。她試圖解釋:“我妹妹比較擅長聊天,大家比較喜歡跟她聊天。”
倒不是她自己的猜測,而是事實向來就是如此。妹妹比較活潑,聊起天總是能活躍氣氛,也能和人越聊越開心。每次這種場合遇到的人,確實也都是和聞棠比較有話說。
她給聞棠派任務的時候,除了自己的退避之外,確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謝洄之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啟唇道:“你好像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聞眠:“沒有。”她隻是了解並且掌握自己和妹妹的長處和短處。
這種情況下,她其實正好也貪圖省事。
他勾唇,“那你就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他話音落下,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際,他便緊接著道:“明明,我的興趣隻在你身上,也隻想跟你說話。”
聞眠微愣,她眸光輕閃了下。
“不論彆人如何,但我確實如此。”
聞眠轉臉看他時,卻被他過於熾烈的目光燙了一下。
“聞眠,我確實鐘意你。”
男人聲音徐徐,如在耳邊掠過的晚風一樣輕。
他的聲線、沉靜的眸光,在這月色之下,都在蠱人。
好像再晚一秒,她就要被拽進他的深淵之中,直直墜下。
“也隻鐘意你。”他溫聲續上一句,給影影綽綽的心跳加碼,“一開始我就沒有認錯人,我也從不會認錯你。我想你可能是有多想什麼,但我於聞棠無意,隻與你有意。我們相識不久,我知道這些話可能會顯得很唐突,可能你也會覺得我很奇怪,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講清道理和緣由,比如感情的事情,總是沒理可講。”
聞眠輕蹙起一彎黛眉。
她隻是倏然間想起了當年父親為母親發的一條微博。
【感情的事有什麼好講的……】
在某個瞬間,他和父親說過的話隱隱有些相似。
“我知道你現在還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但是不著急。”他輕笑了下,溫潤如皎潔的月光。
說完想說的話後,他並沒有癡纏,起身離開。
聞眠還在原地。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的眉心蹙得更深。
這人的攻勢太猛了。看似溫溫
潤潤,實則步步緊逼。他們今天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可是他已經朝前面邁出了一大步又一大步,她猝不及防間,他都已經走到了跟前。
她垂下眼,也起身離開了這裡。
剛剛他說的時候,她不可抑製地有被觸動了下。可是等他一走,夜風一吹,便就都冷靜了下來,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隻當做一場玩笑。
——任誰遇到一個剛見過兩面的人強烈迅猛的追求,恐怕都不會太當真,隻會置之一旁。
更何況。
以往她並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多的是人同她談什麼一見鐘情。相比之下,這個人隻不過是長得好了些。
她笑笑,沒有特彆在意。
這次他是來申城辦事情,也是特意來拜訪父親,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不在一座城市,也就沒有那麼多的交集,這些事情遲早會慢慢地淡化在記憶之中,最終化為塵埃。
她隻需要等他離開就好了。
至於他的這些言論……
那就更沒有必要在意了。
謝洄之的房間可以看到他們剛才坐的地方。可是等他回房間後,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那裡早已空空蕩蕩。
應該是他前腳走她後腳就也離開了。
那裡沒有人,他卻依然站在窗前凝望著。
電話那頭的人與他彙報著工作,又提及,是否要按照原定計劃走。
夜色深重。
月亮見證了一切愛意悄然發生。
原來的計劃——他隻是過來申城一周,一周後便要離開。
現在已經過去了兩日。
謝洄之淡淡道:“告訴父親,我要在申城待一個月。一個月後……再說。”
恐怕無法容給他太長的時間。
但他依舊為情所絆,想在這邊多加逗留。
即使不過兩面之緣,他已經被她吸引。
而且,何須兩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足矣。
他的助理沒想到一周突然變成了一個月,“謝總……”
“照我說的做。”
“……是。”助理有些苦惱。這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些。謝總這是要留在那裡做什麼?
/
次日一早,聞棠已經在客廳。她摁著手機,回複著幾l條消息,神情愜意。
謝洄之下樓時,道了聲:“早。”
聞棠輕一眨眼,不知道他有沒有認錯人,正想偽裝一下姐姐的高冷,以假亂真,不想,他的那聲後面,又跟了聲稱呼:“聞棠。”
聞棠一下子卸下氣來,剛剛心裡冒出來的念頭還沒實施呢就已經宣告失敗。不過她倒是覺得稀奇了,這人她們才剛認識多久,就已經能認出來她了嗎?
她低頭看看,發現自己身上也沒有不妥之處,並沒有什麼特殊區彆點。是以,她跟了上去,好奇道:“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謝洄之笑了笑,“我不會認錯。”
聞棠對他的這份信心更加覺得稀奇。
她多看了他兩眼。
聞眠也起了,聞棠一看見她,視線便在自己和她身上反複逡巡。
但確實是看不出有什麼破綻。
她們實在是像極了。
聞眠摸摸她的頭,“要一碗小米粥,謝謝小軟糖。”
聞棠:“……”
小棉花的懶十年如一日。
她熟稔地給她端過來,“要吃完。”
聞眠:“嗯。”
謝洄之將她們之間的互動全都收入眼底。狹長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他看向她,狀似無意地問說:“聞棠的小名是小軟糖?”
“嗯。”聞眠用湯匙攪了下粥,想放涼點。
“那你的小名是什麼?”
她動作微頓,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看來某人的興趣依舊濃厚。
她不予作答。
歸於沉默。
聞棠隱隱看出來他們之間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勁了。她沒有插他們的話,低頭吃早餐,隻是兩隻耳朵都忍不住豎起。
——是不是有情況?
謝洄之沒有強求。
今天是工作日,他轉而換了個話題,問她待會是不是要去公司。
聞眠點點頭,不知他是想做什麼。
謝洄之微微一笑,無害道:“沒什麼。不知道聞叔叔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們兩家之間有一個項目合作,待會我也要去一趟。”
聞眠微怔。
接著。
她聽見他說:“合作愉快。”
這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聞眠捏緊了湯匙。
意思是,接下來還要有不少交集?意思是,他還不打算走嗎?
屬實讓她有些意外。
隱隱的,她還有一種預感。
這場交集,恐怕沒她想象的那麼容易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