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夜還不回來,她倒是同他說了另一消息:他們準備去非洲。
某些傳聞中的消息確實沒錯,她接觸到了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組織,也在試圖和他們一起做些事情。他們的項目都在野外,所以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往野外跑。像是脫離了舒適的烏托邦,進入一個自然世界,但是這個自然世界又是那般天然與真實,在對人類釋放著魅力。
他們在非洲開展了一個野外項目,而她準備同行。
聞晏好像沒有辦法太淡定。
之前他能同意是因為她是要去旅遊,要去那些繁華或者是風景很好的地方走走逛逛、好好散心。可是現在卻變成了是要去非洲,是要去野外做救助公益。
不在他身邊的這半年,她似乎變了很多。
在這個世界裡走走逛逛的途中,她也在改變。
他不知該不該感慨,他的女孩變化這樣大。
尤其是當她身上拋開了所有的束縛,不再有任何桎梏的時候,她於道路上,能夠更加坦行。
她開始迎著朝陽在肆意。
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或者是突然想做的事情。
聞晏默了一息。
當欣慰的,卻免不去擔憂與不安。
梁音夜細細與他說了很久。說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參與,已經接觸過不少,也說他們很有經驗,也會照顧她。
“這麼想去嗎?”
“是呀。”
他聽她說了一條又一條,好半晌,才終於點了頭。因為他感受得到她話裡的激動與渴望。
曾經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有東西能夠調動起她的情緒。而現在他終於見到這一幕,又怎麼會阻攔?
她是高飛的風箏,他已經拉不住她。
可他一開始,就是希望她能夠飛得遠些、再遠些。
肆意些,再肆意些。
這段時間,她好像比之前單純的旅遊還要儘興。
即使現在遠比那時還要辛苦。
“要注意安全,”他唯一的要求,“不要受傷。”
“會的!”
她又興奮了幾分,漂亮的眼眸微微泛著光。
聞晏的唇角陷了陷,“有時候隨時給我打電話,知道?”
她一一應下,毫不猶豫。
男人狹長的眼眸輕眯。
彆的倒沒什麼。
隻是看她這模樣,怎麼這麼樂不思蜀?
——有個問題是,她去非洲以後,他就不能像現在一樣經常飛去找她。梁音夜也覺得有些愧疚,小聲地補了一句:“我會很想你的。”
他氣笑了。
合著剛才的那句想,都是在為這個做鋪墊。
“梁音夜。”
他喚她。
“嗯?”
“回來的時候,你躲不掉的。”男人嗓音悠悠。
卻如同藏於深穴的猛虎那般令人驚駭。雖不見其面,但
是從骨子裡就知道它的危險。
躲不掉什麼,顯而易見。
她一時被噎住,沒答。
“到時候可以親口告訴我,有多想我。”他的笑意漸興,而她已經掛斷電話。
速度迅疾。
她根本不敢往下想下去。
她沒有忘記這個人某些時候有多可怕。上次他們第一次做的時候,她感覺她呼吸都險些斷在半途。心底都布滿了細細麻麻的濕意,很癢,但是抓不了、緩解不得,隻能緊緊抓進他胳膊上的肌肉,解一一難耐。
每一次,都是到她受不住的點,可是她不知道他的極限還有多長。
梁音夜是個聰明人,她不跟他比這個,也不跟他聊這個。
/
在踏上新的行程之後,她日常發給他的照片比以往更多。
她的生活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事情,還有各種各樣的風景。
烈日、草原,開始充斥了她的生活,她踏入了一個新的地方。新鮮也奇特,在同行夥伴的陪伴下,聽他們說著他們從前幫助過的案例,陌生感和不適應感在變淡,憧憬與期待居多。
她在衝破她的黑暗,掀開一角,現了光明。
那些永夜般的記憶,在被現在的記憶所衝刷。
就如同《永夜》的最後那幕,永夜之後,是一片繁星閃爍。
永夜總會過去,繁星終會閃亮。
總會有光的。
她的光,終於開始照進。
他們做了很多事情,她給他發去了很多照片。他們碰到了大象、獵豹、長頸鹿、穿山甲……她對它們充滿新奇。她奔波在繁瑣的事項之中,每日裡都騰不出太多的空隙。
那些照片也令他十分驚訝,他不大能想象得出她在它們旁邊的模樣。他知道她在走進一個新的世界,但是當消息傳到眼前時,他依舊是覺得震驚。
她不是主力,隊伍裡的男人力量比較大,在很多需要用力氣的時候能出的力比較多,加上她並非專業,所以她一邊幫著忙,一邊學習著。平時她圍在旁邊拍照、拍視頻比較多,這些都需要記錄下來,回頭還要用於宣傳——宣傳也是工作之一。
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完全新奇的世界,可是對她的吸引力又是那麼強,她在這裡玩得很開心。每一次救助成功的案例,都能給整個隊伍帶來很強的獲得感與價值感。
一轉眼,她便在這裡待了有四個多月。
在每日的忙碌之中,她早已沒有空閒去想某些不開心的事情,消耗的體力和精力都很多,在它們被耗儘之時,也是身體感到極度舒適的時候。
一次又一次的清空耗儘,又一次一次地滿血重來,在這個過程中,她感覺心底所有的不開心早都被拋至腦後。
這四個月過得太快,不過轉眼之間。
而這時,國內已近新年。
隊伍的其他人準備返回美國,小桑詢問她是不是要與他們一道。
梁音夜交起朋友來總是很容易,即
使她自己沒有刻意。因為她總是很容易就叫人喜歡上她。
——那種純粹的、朋友之間的喜歡,沒來由的好感與吸引。
當初剛認識的時候小桑就很喜歡她,這麼一段時間下來,他們早已是朋友。
梁音夜笑著搖頭。
小桑好奇:“那你要去哪裡?”
她望著遠處——隻是一個縹緲的方向,她也不知那裡是不是他所在之地,輕輕彎唇:“要回去找我的愛人。”
去年新春,他們在《逢春》的組裡。那幾天遇到了很難得的好天氣,整個劇組都抓緊時間在趕拍攝,整個年攏共也就放了大家一個晚上去吃個飯、稍作休息。
合適的天氣不容易遇到,一旦遇到,那就是高強度的拍攝。隻有天氣不好時大家才能多休息休息。
但這就是聞晏的風格,他對於每一項細節的把控都極嚴格,要求也很高。大家都是圈裡的,在還沒開拍的時候,大多就已經知道。
而這就是電影人的使命。
中途的辛苦總要忍受,隻要最終能夠呈現出一部完美的影片,那麼一切就都值得。
那一晚,她還記得她同他一起吃了碗餃子。
他們已經五年沒有在一起過過年,本該好好過的,但是條件受限,也是沒有辦法。
而今年,她一定要回去同他過的。
這是他們時隔六個新春後,難得能在一起、好好過的一個年。
在這個年之後,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來。根據他和她報的進度,電影很快就要進入宣傳期。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趕,才能趕得這麼快。但是算算時間……好像也還行,不算太倉促。
小桑也笑了,“我知道,你很愛他。”
她笑問:“怎麼知道的?”
小桑往他們住處走去,往後揮了揮手,“看出來的。”
梁音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失笑。
在分彆時,也不知今後還會不會再見,她好好地同大家道了個彆。
隊伍裡的一個素日與她關係很好的姐姐有點失落,“梁,要是你回去工作了,我真的會很想很想你的。”
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發自內心的喜歡這段時間,喜歡與他們一起做的每一件事。
梁音夜上前抱住她,“我很喜歡這項事情,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繼續的。”
那種所有人拚儘全力、拯救出一條生命的感覺,是其他事情所難以衡量的。
她在幫忙救它們,而它們對生的渴望亦是在震撼著她。
姐姐面上終於現了喜色,眼眶裡含著淚,“那真的太棒了。”
她擦擦淚,有些惋惜地說:“如果你是我親妹妹就好了,我很想要有一個妹妹。”
梁音夜恍惚了下,她竟是想起了梁燦。
想起當年剛回到家時,梁燦當著所有朋友的面狠力推了她一把。眼中的排斥與厭惡毫不遮掩。
她當然看得出來,梁燦一點也不想要一個妹妹,她享受著獨享與獨處的樂趣——即使,明明她從一開始就與“獨”字無關。
她回過神,笑了笑,“你也可以將我當做妹妹。”
那些事情,即使回憶起來,也已經能夠淡淡從她心上掠過。
不甚重要。
/
時間沒能安排好,抵達申城的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熟悉的景色彆過太久,竟也生出疏離感。
年關將近,這裡到處都可見喜氣。偏也是這些獨有的儀式感,叫人平白生出了淚意。
好久不見。
——她從前的生活。
梁音夜沒有與他透露過自己準備回來的訊息,他到現在還不知。
她直接將電話打過去。
等了好一會都沒接,好不容易接起,偏還不是他本人。
——是一道女聲。
對方的聲音有些顫巍巍的柔,“您好……是找聞導嗎?”
梁音夜輕挑眉梢,好整以暇地問:“是呀,他不在麼?”
對方有些抱歉:“不在呢,將手機落這了,您稍等一會兒,他應該會回來取的。”
她很好說話:“好呀,那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