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空裂縫中穿行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 鴉透頭腦發漲，耳邊一陣嗡鳴，視線也有些模糊。

直到他被一隻手撈起來時, 這種不適感才停止。

像那時替他擋下所有疼痛，那人將小心翼翼護在懷裡, 完全遮擋住企圖向他傾斜的風雨。背後的手很大, 又小心翼翼避開指甲傷人的可能, 安撫性地摸了摸鴉透的臉, 最後貼在了他的耳朵上。

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安心，包裹在鴉透周圍, 將鴉透本來不安的心情撫平。

鴉透小聲喊了一句：“遇遲。”

遇遲回應：“嗯。”

遇遲帶著鴉透從時空裂縫中走出去, 每一步走得都很穩, 亂流到他身邊減緩, 又被遇遲輕鬆化解。

——這也是陸臨安把遇遲一起塞進來且遇遲沒有反抗的原因。

空間法則穿越空間, 除非有掌握相同能力或者跟其相關的人帶著，穿越者很容易在時空擠壓的亂流中遇到危險。

可以乾擾陸臨安天賦技能的遇遲則是最好人選。

他替鴉透承受了全部傷害, 後背的衣服被劃開了無數道痕跡，現在傷口愈合，隻有這些才能看出他之前受過多嚴重的傷。

鴉透被捂住耳朵, 感受著那兒冰涼的觸感，將腦袋埋得更低, 緊緊抓著遇遲身前的衣服。

過了很久，遇遲才把手拿開。

他們已經從時空裂縫中出來了，周圍蟬鳴在聽到腳步聲的刹那間停止。隻不過才歇了一會兒, 在沒聽到動靜之後又開始叫了起來。

遇遲在那兒站了很久，直到躲在暗處的蟬又開始鳴叫起來時，他才回神。

“要走了嗎？”

他明顯也聽到了剛剛謝忱跟鴉透的對話, 知道恐懼值已經收集完，鴉透可以隨時離開。

現在也確實是鴉透離開的時間。

按照原本的計劃，副本最後一天道士來臨，所以鴉透需要在第六天晚上收集完恐懼值離開。而現在道士提前到來，鴉透也提前收集完所有恐懼值，結合之前發生的事，這時候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鴉透悶聲道：“嗯。”

遇遲沒有將鴉透放下來，在聽到回答之後他也隻是頓了一會兒，原本捂住鴉透耳朵的手移到對方的手臂上，“呀呀。”

他一直停留在小臂那兒，怕弄疼小僵屍，所以收著自己的指甲，隻用指腹很輕很輕地摩挲，“疼嗎？”

剛剛在漫天的火焰裡伸出的手臂，被火焰燙傷，就算此時已經完好如初，遇遲還是擔心鴉透會不會疼。

鴉透睫毛顫了顫，“不疼。”

他沒說假話。

在疼痛襲來之前，他就已經被“萬物再生”治愈。

鴉透隻是想問，“那你呢？還疼嗎？”

天羅地網原本就是衝著他來的，遇遲替他全部扛了下來。鋒利又帶著腐蝕性的血線，以及專門焚燒僵屍的屍火，兩者加在一起，不死也要掉半層皮。

鴉透出來之後手就一直在顫，遇遲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一遍遍重複：“不疼。”

“彆怕。”

他今天晚上說了很多句“彆怕”，鴉透悶悶地應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開口。

遇遲本來就不太喜歡說話，也不太會說話，一時間沉默的隻能聽見越來越響的蟬鳴。

良久之後，才有很低的聲音重新響起。

“那被剜去眼睛的時候？疼嗎？”

遇遲仰著頭想了一會兒，“忘記了。”

鴉透遲疑：“真的嗎？”

“真的。”

在棺中被困了太多時間，之前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

但大抵是疼的。

否則棺材裡不會有那麼多血跡，也不會有那麼多傷痕。

隻是這些他不想跟呀呀說。

呀呀在他的預想裡，就應該開心快樂，而不是聽了這些沒趣的事情，趴在他肩膀上掉眼淚。

所以就算是在後面真正離彆的時候，遇遲也沒有去刻意提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隻是把小僵屍放下，將小僵屍頭上的帽子重新調整了位置。

就像是每天出門整理著裝一樣，沒有什麼特彆的含義，也隻是一件小事，但正因為過於平常，所以才看不出即將離彆之前的情緒。

隻有在小僵屍說自己要走了時長久的沉默，才看出了遇遲埋在深處的情感。

鴉透身上的衣服沒有任何損壞，隻是臉上的偽裝在那場大火裡消失，此刻又變成了原本樣子。

遇遲跟其他僵屍不一樣。

他看得清鴉透的樣子，但就算鴉透變成其他人的樣子，或者換了無數件衣服，他還是能準確認出來。

所以在棺材裡看著那隻努力蹦門檻還差點被陸臨安抓住的小僵屍時，破棺的想法才會如此強烈。

強過之前的每一次。

他在模糊的記憶裡見到過很多人，他沒辦法保證他比那些人做得好，所以隻能對方主動學習的路程上儘全力推一把，看著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地駛向遠方。

遇遲也沒有騙他。

他確實不太記得自己之前的事，連名字都會忘記。

直到鴉透重新問到他名字的時候，他才恍然想起。因為他的名字很特殊——

遇遲，是相遇的遇，遲到的遲。

是遲到的相遇。

所以好像就已經注定了兩個人沒有太多的相處時間。

一場遲到的相遇，注定是沒有結局的。

……

【係統提示：收集100點恐懼值已完成】

【通關條件已達成！】

【係統結算中——】

【玩家“鴉透”正在脫離副本——】

【倒計時中——】

【5——】

【4——】

可能是因為鴉透這次副本是完完全全的npc，也可能是因為彆的原因，這次提示脫離副本時幾乎是強製性的。

他隻能匆匆跟遇遲說一句“我要走了”。

等倒計時開始，鴉透的身體就逐漸透明。

戀愛係統看了很久，開口：【呀呀，你想留下來嗎？】

鴉透茫然：“可以嗎？”

戀愛係統道：【嗯，001偷了點權限。】

001憤怒自證：【不是偷，是複製！】

戀愛係統恍若未聞：【可以強製停留一個白天，但明天晚上你必須離開。】

“好。”

……

“遇遲！”

在遇遲確定呀呀已經離開了之後，再次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遇遲遲鈍地抬起頭，看見本應該消失的小僵屍再次出現。

他已經變成了原本的模樣，少年的樣子格外驚豔。帽子不知道去了哪兒，頭發亂七八糟翹著。

他朝自己這裡跑過來，直到跑到遇到面前時奮力一跳。

遇遲連忙伸手，穩穩接住像炮彈一樣衝過來的小僵屍，緊緊抱在懷裡。

“回來了？”

“嗯，回來了。”

……

等他們重新回到那個破敗的廟宇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這裡偏僻，聽不到雞鳴和其他動靜。

一整晚的混亂過去，重新回到這裡的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

雖然黑色僵屍群實力強，但那十幾個道士也不是酒囊飯袋，黑色僵屍回來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但幸好，他們都能安全回來。

僵屍的傷光靠自己很難愈合，鴉透兌換了一點治療道具給他們用。

黑色僵屍隻認氣息，所以對於鴉透這種偽裝道具掉了還變大的事隻是稍稍疑惑，等聞到熟悉的味道之後就開始在那兒嗷嗷叫，互相撞來撞去的力度鴉透都懷疑受傷的不是他們。

因為他們受傷，所以一整個上午遇遲都沒讓他們訓練。一群大僵屍看著鴉透蹦來蹦去，嘰嘰喳喳地教他自己的獨門絕技。

比如什麼怎麼一蹦三米高，從地上直接蹦到樹上；又比如怎麼從這頭蹦到那頭；又或者一隻手如何舉起兩百斤的石頭，現場表演削石頭之類的。

黑色僵屍力氣大，指甲尖牙齒尖，但論教學，還是遇遲最會。

可能是鴉透晚上就要離開了，所以他教得格外仔細，等鴉透走不動了就抱著他到處轉。

他在副本裡留下過很多次，隻是相比較前幾次，這次留下來幾乎除了訓練就是訓練。

除了契約時被遇遲親過之外，鴉透跟他待在一塊純得不能再純。

上次抵進來的是指尖，這次則是舌尖。

卷走了多餘的水，不斷抵進。小僵屍不用呼吸，一直被抵進，哭又哭不出來，被勾著下巴含著舌尖吮。

因為有尖牙抵著，所以到了後來，會從內部轉向外部。將濕紅的舌尖勾出來，最後還會因為太麻沒辦法收回去。

他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契約的提示音。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遇遲才收手。鴉透手軟腿軟舌尖麻，攥著遇遲的衣服好半天才發出一點聲音。

最後一點時間，他們就隻是靜靜坐在那裡。

周圍慢慢黑了下來，鴉透趴在遇遲背上，去摸他的的牙齒。攻擊性極強的尖牙在此刻被彆人反複戳弄，遇遲卻一點不適都沒有。

“呀呀。”遇遲無奈地捏住對方的手

。

破棺而出的祖宗僵屍，剛出場就讓人聞風喪膽，鴉透想到那天晚上，將手收回來，問：“遇遲，你破棺因為什麼呀？”

“你。”

鴉透茫然地眨了眨眼。

“想見你。”

不屬於B級實力的祖宗僵屍破棺，[小僵屍]副本的等級卻沒有提升。

因為遇遲沒有刻意去進攻洛府。

他不主動進攻洛府，小僵屍就永遠是B級，高級npc就無法產生，那呀呀就可以一直待到第六天晚上。

就算是遲到的相遇，遇遲也想見一見他的呀呀。

他還是想要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