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僵屍]副本開啟的前四天裡, 都是晴空萬裡,豔陽高照。
而到了第五天,天氣驟變, 狂風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白天才堪堪停止。
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任務二, 讓這個B級副本不同尋常起來。
樹林裡的土地濕軟, 空氣裡還泛著冷。
一隻漂亮的“小”僵屍此刻正繃著臉, 努力跳過一個個樹樁。
周圍圍了一大片黑色僵屍,他蹦一下,黑色僵屍群在旁邊也跟著蹦一下。
如果不是看上去過於奇怪, 就衝著他們的行為, 倒是和那些陪練團沒有什麼區彆。
中間的“小”僵屍其實也不算小, 隻是夾在一群黑色僵屍中間就顯得小了一圈。
相比較那些黑色僵屍, 這隻僵屍也顯得沒什麼攻擊性。
但他很漂亮, 和那些皺皺巴巴的乾皮僵屍不一樣。小僵屍皮膚光滑,耳垂上的紅色耳墜不僅沒有將小僵屍的氣色壓下去, 反而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亮眼。
像是本來落在樹林草叢裡灰撲撲的寶石,在這一次雨水衝洗之後,表面的灰塵被洗刷乾淨,顯出他原本的樣貌出來。
不過可惜的是, 僵屍都是臉盲。
他們對同類的認知就是身上的衣服, 還有對方身上的氣息。
下雨之後將原本空氣裡的其他雜味衝淡,在各種蹦跳間, 彼此的氣息也更加明顯。
尤其是小僵屍的。
從頭到尾都是香香的, 和他們之前見過的那些僵屍都不太一樣。
鴉透進入[小僵屍]這個副本的主要原因就是想進來鍛煉體力,以便應付之後的突發情況,所以這種“特訓”對他來說剛剛好。
但祖宗僵屍似乎對他蹦過木板這件事格外執著。
他蹦成功之後, 就開始累加木板的高度,等鴉透全部跳完之後,祖宗僵屍又把他帶到木樁前,訓練重點從高度變成了寬度。
以至於到了後來,小僵屍看到樹樁子就腿抖。
祖宗僵屍也不是不給他休息時間,每次都是讓他休息好了之後才會進行下一項,但鴉透被反反複複拎到樹樁前面,萌生了退意。
察覺到鴉透的抵觸,祖宗僵屍側頭,詢問:“不願意了?”
“不是。”鴉透違心地搖搖頭,略帶為難的眼神掃過周圍一圈用亮晶晶眼神盯著他的黑色僵屍,小聲道:“被這麼多僵屍看著,不太好意思。”
這雖然隻是個借口,但他最開始蹦不過去撞在木樁子上確實是有些尷尬的。
但他每跳過一次,那群大僵屍就配合地叫一聲,氣氛組很好地調動了小僵屍的信心。到了後來,小僵屍也跟著飄飄然起來。
鴉透小聲地跟大黑他們說了一句對不起,絞儘腦汁地想為這個蹩腳的理由再找點其他話來補充。
祖宗僵屍:“好。”
鴉透茫然抬頭:“?”好什麼?
隨後他就見到祖宗僵屍揮了揮手,一群黑色僵屍明白了意思,以極快的速度撤離了這裡。
鴉透目瞪口呆。
祖宗僵屍側過頭和手上的鴉透相視,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鴉透已經自覺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現在可以了嗎?”
專門讓其他的黑色大僵屍離開,就隻是給他空出一個讓他不尷尬的訓練環境。因為之前祖宗僵屍對他的態度太好了,鴉透被拎在半空中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你一直要讓我蹦過去啊?”
把他抓回來之後什麼事都沒做,就一直讓他蹦,給鴉透一種他把自己帶回來就是為了來訓練他的錯覺。
鴉透腳離地面還有一點距離,晃晃悠悠的在半空中。
祖宗僵屍很喜歡拎著他,在他問完之後隻是看了他一會兒,就把他放在地上,“你之前蹦不過去。”
鴉透一愣。
什麼蹦不過去?
他之前看到過自己嗎?又為什麼知道自己蹦不過去?
鴉透腦袋一團漿糊,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個和義莊門檻高度差不多的木板上時,記憶線才匆匆回溯。
他記得第二天自己回來的時候,他蹦門檻時磕到了肚子後身後的棺材發出了一陣悶響。
所以是那個時候他看見自己蹦不過去的嗎?
但他當時的形態是一隻小僵屍啊。
而且跟他現在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皺巴巴的豆丁僵屍,從外表看怎麼都跟他扯不上關係。
是什麼時候認出來的?還是說根本沒認出來,隻是試探?
所以祖宗僵屍現在知道他是玩家了嗎?
思緒太過於混亂,鴉透全身體溫本來就低,此刻身體變得格外僵硬。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你認出來了嗎?”
祖宗僵屍隻是垂頭看他,在鴉透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鴉透的臉,但伸到一半觸及到對方眸中情緒時頓在半空中,低聲道:“你……”祖宗僵屍被困棺材裡數百年,情緒感知遲鈍了很多。他找了個合適的形容詞,“很害怕?”
“……為什麼害怕?”
祖宗僵屍很喜歡面前的這隻小僵屍。
他不怎麼喜歡說話,死亡之前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此時知道小僵屍可能害怕自己之後有些語無倫次,手頓在半空中,張張合合幾次之後又無力垂下,重複道:“你為什麼害怕?”
這還是除了教學之外,祖宗僵屍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看上去並沒有因為知道他是豆丁小僵屍就對他有其他想法,001也沒有預測到危險。
所以他沒認出來自己是玩家嗎?
鴉透一隻手背後,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服,沒有正面回答:“你認出來了嗎?”
他主動自爆,“我是義莊裡的那個小僵屍。”
祖宗僵屍:“嗯。”
鴉透一口氣問了很多:“什麼時候認出來的?怎麼認出來的?”
祖宗僵屍每次說長句子的時候都要頓一會兒,似乎在組織即將要說的句子,“最開始。”
鴉透震驚:“?”
祖宗僵屍又繼續:“氣息。”
鴉透:“??”
僵屍分辨同類大部分靠氣息,但這個理由,鴉透總覺得有些熟悉。
鴉透不可避免想到一路聞著味找到他的葉初,又抬頭看了一眼祖宗僵屍,心裡有一種荒謬的猜想。
會是一個人嗎?
【叮——】
【玩家“鴉透”使用特殊技能“眼”。】
面前的畫面變得格外清晰起來,五條金線纏繞著鴉透的手臂,向著不同方向蔓延。
居然有五條?
鴉透猶豫地重新數了數,發現確實是五條。
而其中有一條,正好來自他面前的祖宗僵屍。
鴉透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很複雜,也有一絲慶幸。
“那你抓我回來,就是為了訓練我?”鴉透這句話說的猶豫,不太確定。
大黑曾經說過他們除了救老大之外,還要帶走被搶走的僵屍,而他這個刷新出來的小僵屍明顯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所以如果一開始就認出來了,那專門來抓他好像可以解釋。
那一直讓他蹦是怎麼回事啊?!
“不全是。”祖宗僵屍不怎麼吭聲,看上去格外高冷,但鴉透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在鴉透追問為什麼這麼執著訓練他的時候卻沉默下來,好久才道:
“怕你之後被欺負。”
鴉透慢慢地把手放下來,想喊他,卻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名字。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很久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祖宗僵屍愣了好久之後才想起了被自己丟棄的名字。
——“遇遲。”
遇見的遇,遲到的遲。
……
玩家這邊陰雲密布。
昨晚兩個義莊被咬傷的人太多,但任務不會因為他們被咬就停止發放。他們不得已拖著被咬傷的身體,去街上做任務。
高壓環境下人的情緒接近崩潰,除了哭聲之外,就是吵架的聲音。
被他們視為頂梁柱的陸臨安也不在這裡。
直到下午的時候,陸臨安三人才回到洛氏義莊重新舉起。
陸臨安臉色難看,“有線索嗎?”
陸照鶴搖頭。
他們三個默契地沒有再對偽裝的事情繼續追究,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小呀。
但他們找了一天,加速和定向轉移道具用了無數個,都沒有在洛河鎮上找到小僵屍的影子。
洛河鎮就這麼大,小呀會被帶去哪兒?
謝清臨靠在柱子上,垂下眸斂去眸裡的陰沉,手緊緊攥著,交流後發現沒有可用的線索,直起身往外走:“繼續。”
“晚上老地方碰頭。”
白天僵屍都不會出沒,要想知道小呀的線索,晚上僵屍出現時是最好時機。
陸照鶴淡金色的眸底暈開了暗色,他看著已經離開的兩人,偽裝出來的平凡面容上露出了焦急和煩躁,剛準備跟上去,就見到一名玩家怯生生靠過來。
這是洛河義莊的玩家,他從陸照鶴之前臨危不亂的樣子判斷出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肯定是個老手,所以想拉著他撞撞膽子,“陸哥,我們去檢查一下簾子後面的那些僵屍吧。”
洛氏義莊人本來就少,又被咬了那麼多人,為了遊戲順利進行,洛河義莊就必須有人過來,而這名玩家就是被調過來的那個。
他很小心,思考也很全面,“那個僵屍都破棺了,簾子後面的僵屍也說不定……”他特意圈出了重點,“特彆是裡面還有個小僵屍,他再一出來的話,我們就真的不用玩了。”
陸照鶴想到了什麼,微微一動。
黃色的簾布被拉開,一排僵屍整整齊齊站在一起,都頂著符紙,沒有亂也沒有被昨晚的事影響。
那名玩家鬆了口氣,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見陸照鶴還站在裡面,提醒:“陸哥你看完快點出來啊。”
陸照鶴:“嗯。”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最中間那個小僵屍身上。
從外看上去,小僵屍臉被黃符遮住了大半,身上衣服也規規矩矩,看上去和被抓走的小呀完全不一樣。
陸照鶴一開始也沒有懷疑太多,但昨晚知道弟弟也喜歡小呀之後,他和謝清臨之前一係列奇怪的行為就反複回放。
他們的奇怪行為,大部分都跟小僵屍有關。
陸照鶴觀察許久,被符紙定住的小僵屍並沒有異常。
那……動的呢?
他伸出手捏住符紙的另一角,然後緩緩揭落。
按理來說,符紙掉落加上一個大活人站在面前,僵屍會立刻睜開眼咬住面前的人類,但皺巴巴的小僵屍卻沒有蘇醒過來,閉著眼安靜站在牆角。
荒謬的猜想似乎要得到證實,陸照鶴聲音很低,“小呀?”
“喵。”
回應他的卻是一隻貓叫。
一隻黑尾巴狸花貓坐在那兒,金黃色的豎瞳卻緊緊盯著他。
異變突生,本來沒有反應的小僵屍突然睜開眼,張著嘴就咬了過來,還好陸照鶴反應快,才沒有被小僵屍咬住。
他一隻手抵住對方的腦袋,輕輕鬆鬆控製住。手底下是想咬他的小僵屍,陸照鶴對他的判斷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他猜錯了?
難道剛剛是因為小僵屍待機時間過久,正在重啟中?
來不及多想,陸照鶴為了不讓事情鬨大,將手裡的符又貼了回去。
小僵屍也再次安靜下來。
……
另外一邊的鴉透幾乎要大喘氣。
要不是小梨花突然喊他,自己的馬甲差點就掉了。
把小僵屍留在那兒太危險了,回去一趟把馬甲偷出來刻不容緩!嚇人還可以在外面嚇!馬甲掉落的話,出去就不止是應付祁青野他們了!
鴉透看向了等在了旁邊的遇遲,蹦噠幾步上前,“你今晚有什麼打算嗎?”
遇遲:“沒。”
鴉透以為他要攻打洛府來著,畢竟那個主線任務真的很有誤導性,“真的沒有嗎?”
遇遲:“嗯。”
鴉透摩拳擦掌:“那你可以陪我演一場戲嗎?”
在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後,鴉透越來越大膽。之前還怕觸碰到對方底線,現在是想乾嘛就乾嘛。
就比如現在,他想把自己另外一個馬甲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