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的指甲很尖, 尤其是祖宗僵屍的。
鴉透見過他抹除封印時候的手,力量和病態這種矛盾的感覺都有在他身上體現,混雜著死亡的氣息, 看上去讓人膽寒。
指甲尖得可以當刀劍使, 劃開舌頭都是輕的,把嘴巴劃爛才是最讓人恐懼的事。
他可以不管不顧直接抵進來, 就算劃破鴉透也沒辦法反抗。
但對方沒有。
他特意曲起手指, 手腕微微翻轉之後才將手指抵了進來。
指腹緊緊貼在一起,指甲朝著祖宗僵屍,留在鴉透牙齒附近的隻有手指的背面。
很鈍,但很冰很涼, 特彆是接觸面積變大之後, 鴉透感覺被喂進來了一塊冰。
鴉透被冰得直往後縮, 但對方的動作更快。
冰涼抵在了舌尖上, 用指骨撬開了一點,往下移了一點,正好抵在了舌下部。
其實也不說是撬開。
他隻是輕輕推了推柔軟的舌尖, 舌尖就慌張地挪開了位置,將原本濕潤的巢穴空了出來。
但力度真的太輕了,與其說是推, 更不如果是蹭。
很有禮貌似的, 進來之前還問問主人的意見。
舌尖因為異物進來,被迫翹起。
那裡和僵屍不一樣, 不算乾燥,反而格外濕潤。
冒牌小僵屍不怕太陽,身體比其他僵屍要柔軟一點,現在連口腔都帶著一點熱意。
不是人類正常的溫度, 也不是僵屍那種冰冰涼涼,介於中間的位置,綿綿熱氣下倒顯得格外舒服。
因為手指的突然抵進,因為對方身上的溫度太涼,濕紅的舌尖翹起時還在發顫。
祖宗僵屍用的不是指腹,接觸面積比其他姿勢要大得多。這個姿勢並不好檢查,光是抵進來,手指大部分就已經靠在了牙齒上。
除了那兩顆尖牙之外,僵屍異變之後,另外的牙齒也會開始變尖。不至於很尖,但對比正常人要利很多。
鴉透被迫把嘴巴長大了一點。
因為祖宗僵屍的指骨碰到了舌係帶,舌尖顫動得比剛剛還要厲害。
屬於祖宗僵屍的氣息順著抵進來的指骨彌漫在口腔裡,小僵屍有些不舒服,但氣息的侵入讓他此刻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用手指抓著棺材邊緣才不至於癱軟下去。
血瞳早在他睡覺的時候就已經失效,此時恢複成原本的藍瞳,湖面上霧蒙蒙的。仰著頭,很容易讓人吸引人進去,激發他們在湖面上撥弄出漣漪的欲/望。
因為支撐不住,舌尖會無力地放下,正好落在對方的手上。
隨後又一個激靈連忙抬回去,隻留下了一小片潮濕在那兒。
祖宗僵屍並沒有彎腰,垂著頭,黑漆漆的眼眶在此刻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
就連身上的怨氣都少得可憐。
但他並沒有轉頭,也沒有移開視線,視線停留的位置,一直是手上被檢查的小僵屍。
但隨後,祖宗僵屍微微一頓。
他感覺到了手上略微的痛感。
——因為實在是不舒服,小僵屍不小心咬了他一口。
但實際上根本不算咬。
無非就是張嘴太累,不小心閉上嘴時失誤喊住了對方的手指,因為內部的牙齒很利而已。
也沒有咬進去,隻是牙齒抵住了而已。
氣氛更加安靜了,鴉透清楚看見了大黑眼裡閃過的震驚。
他把祖宗僵屍給咬了,鴉透眼淚汪汪,隻能含糊解釋:“不,不蘇湖。”
口腔裡有東西,說話都不太標準。
祖宗僵屍好像比他想事情還要遲鈍,被他咬了之後也沒有其他動作,就隻是停留在那裡,也沒有抽回手,就隻是看著他。
這讓鴉透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殺還是想打。
要不然握著轉移道具趕快跑吧?
鴉透大腦高速運轉,但面上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他,他沒生氣吧?”鴉透感知不到對方的情緒,此刻有些不安。
祖宗僵屍就和他黑漆漆的瞳孔一樣,像是黑洞一樣,根本看不到底。
001腦袋宕機:【這……】
他隻是委婉道:【如果他想傷你,我們可以把你帶走。】
戀愛係統擋住,他開權限帶著呀呀跑路。
鴉透總覺得自己有什麼沒想起來,此刻更加不安,“那守宮對他有用嗎?”
他感覺這種修為有千年之上的僵屍,還專門嗅氣味的,守宮可能擋不住。
【不清楚,但可以試試。】
001一問三不知,小僵屍都快緊張壞了。
他的替身道具還在義莊裡沒有拿回來,現在好像又不小心咬了祖宗僵屍,兩邊處境都困難的小呀悲傷歎氣。
終於,祖宗僵屍把手抽出來。
手脫離時帶出了一點銀絲,在距離拉遠之後才啪一下斷開,還有部分水液沾在了小僵屍的下巴上。
而對方的指骨才是重災區。
濕濕黏黏的,手指彎曲處很亮,沾了一手的水。
鴉透腦袋徹底宕機。
水不算多,隻有在對方動的時候,才順著手指滑下去了一點點。
他愣愣抬頭,終於在對方臉上再次看見了清晰的反應:對方皺起了眉,將手移到面前,湊過去嗅了嗅。
鴉透覺得對方臉上的血痕顏色似乎更鮮豔了。
祖宗僵屍隨後張開嘴。
他被困在棺中數百年,時間的洪流中帶來了修為的大幅度提升,祖宗僵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脫離了僵屍的形態。
比如舌頭。
顏色很淡,像是蛇信一般,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平白感覺到一股窒息感。
但現在,冰冷的蛇信接觸皮膚,極其遲鈍的,碰了碰沾上的水。
……
僵屍被困數百年,早已經沒有了羞恥感。
就和葉初一樣,他成為喪屍之後不懂人類的情緒,完全憑借著自己的第一直覺來。喜歡就一直抱著,然後抱著一起睡覺。
很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感受,直球小狗鴉透永遠招架不住。
但祖宗僵屍不一樣。
他盯著手上的水漬,若有所思地看了鴉透一眼。
鴉透終於想到了剛剛被忽略的地方。
——他剛剛隻考慮到指甲可能會劃破舌頭,繼而流血,但他忘記了僵屍除了身體還能動之外,一切都已經停止了運轉。
所以,僵屍是不會有口水的。
隻有他這個冒牌僵屍才有。
鴉透手瞬間捏緊了棺材板。
“老大,有口含嗎?”大黑出聲。
祖宗僵屍把手垂下,“沒。”
他很少說話,就算說話也隻會說一兩個字。
冷冰冰的,和他整個人一樣,帶著一股死氣還有壓迫感。
口含,是古代死者嘴裡的一塊珠玉,本來是陽間財買陰間路,打點關係用的。但在洛河鎮,有著在塞銅板或者銀子在橫死者口中以壓製怨氣的說法。
不管是真還是假,總會有某些害過人的人病急亂投醫,用的人多了,自然也成了“真”。
含著這些死去的人,就算還有一口怨氣,變成僵屍之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最多也就成為一個綠僵,隻要被符紙貼住就不會亂動。
很顯然,大黑就把小僵屍當成了這一類。
所以他最開始根本不是在嘲笑,反而是真情實感擔心。而祖宗僵屍見小僵屍嘴裡沒有,自然就隻能檢查舌頭底下,誰成想沾了一手的水。
鴉透不敢往後移動,想拿轉移道具的時候又被001阻止:【他好像可以乾擾所有道具,彆用。】
就像他可以撕開陸臨安的結界一樣,祖宗不愧是祖宗。
鴉透更慫了,“那,那怎麼辦?”
【靜觀其變。】
……
鴉透不知道祖宗僵屍到底發現了他是玩家沒有。
因為之後沒多久,他就站在了一片樹林裡,還正好站在了大黑旁邊。
還是正中間。
他還是個豆丁小僵屍的時候,就站在正中間,現在變大了還站在正中間。
並且連凹進去的弧度都那麼相似。
都是兩邊高,中間低。
大僵屍比他高了一個頭還多,感覺跟祖宗僵屍差不多高,鴉透隻到他肩膀的位置。
把他安排到中間來,如果不是臉上的偽裝已經卸掉,鴉透總覺得祖宗僵屍是不是認出來了什麼。
今天淩晨下了一場小雨,現在已經停了。土地濕潤,空氣裡也泛著冷意。
他們不愧是數百年前就在一起的屬下,祖宗僵屍什麼都沒說,大黑就像炮彈一樣蹦過去,在鴉透震驚的目光裡劈開了一塊巨石。不僅如此,他還抱著兩塊石頭扔來扔去。那兩塊石頭在他手上就跟石子一樣,被扔得格外輕鬆。
他全方位在展示著自己的能力,比如順移,比如力氣,還能一蹦三尺高一下跳到樹上,把沒見過世面的小僵屍看得一愣一愣的。
祖宗僵屍卻什麼反應都沒有,但抿直的唇角和皺起的眉代表了他現在心情格外不好。
包括後來僵屍們一一展示時,他眉頭也沒鬆開過。
祖宗僵屍不說話的樣子真的很可怕,光是往那兒一站,就讓人小腿肚子泛軟。
在最後一隻僵屍展示完之後,本來站在原地的僵屍卻突然衝出去,貓捉老鼠一樣將全體黑色僵屍耍得團團轉。
被趕上的僵屍被他抓傷,但不深,僵屍身體強硬,沒一會兒就可以恢複正常。
隻是被揍得太狠,亂成一片的樣子鴉透都不忍心看。
隻有大黑跑得最快,但最後肚子上還是挨了一拳,被祖宗僵屍拖了回來。
然後祖宗僵屍隨手一扔,將大黑扔到黑色僵屍堆積起來的小山上。
“起來,一百圈。”
好嚴格,跟訓練時的教官一樣。
鴉透小心評價的時候,見祖宗僵屍朝自己蹦過來。隨手把他抱起,然後把他抱但一塊高高的木板前。
——擺放的格外刻意,看著像是祖宗僵屍專門找的。
鴉透不明所以。
祖宗僵屍隻做不說,這次卻做起了示範,從木板上輕輕鬆鬆蹦了過去,然後站在另外一邊跟他說:
“學著蹦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