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隊伍和陸臨安在小竹林裡狹路相逢。

鴉透身體已經快了大腦一步, 在他回過神後發現他已經躲到了陸照鶴身後。

陸照鶴很高，成年男性肩部很寬，導致穿上僵屍的衣服之後整個比鴉透大了一圈, 所以陸照鶴兒可以完全將小僵屍擋住。

但鴉透現在看見陸臨安就心慌, 怕他認出自己之後，自己在僵屍這邊掉馬。到時候僵屍和人類兩方陣營都不認他，他夾在中間，去哪一邊都不行。

鴉透思索著要不要現在撿地上的灰再給臉上抹一抹，或者拿臨的衣服把自己臉遮住。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方式，都太奇怪了。

臨作為金色僵屍，怎麼說也是一個高級npc，覺醒了自我意識, 智商也挺高，到時候估計會懷疑他。

小僵屍躲在陸照鶴身後，在思考著什麼難題，此刻僅僅皺眉。

陸照鶴並沒有回頭，他目光遠眺, 與林子另外一頭的陸臨安遙遙相望。

竹子種得並不密集，根本就遮擋不住陸臨安。

即使在黑夜下，也能看見有黑影站在那兒。

陸照鶴不動聲色將身後的小僵屍往後攬了攬, 擋住了他露出來的一點衣角。

堂兄弟之間, 一個剛完成任務準備回義莊, 還有一個假裝僵屍, 此時在竹林裡相遇, 卻沒有任何寒暄。

陸臨安根本就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遇見僵屍沒有屏住呼吸，反而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極其招眼。

本來往回蹦極其有序的僵屍隊伍在察覺到人的呼吸聲之後，齊齊停在原地，隨後在眨眼的下一秒，僵屍群赫然調轉了一個方向，向陸臨安而去。

竹林裡再次響起一連串的蹦跳聲，顯得格外驚悚。

鴉透也要急死了，不自覺捏緊了自己的衣服，本來就蒼白的指尖，一點血色都沒有，此刻因為過度用力將衣服捏得皺巴巴的。

漂亮的血眸裡閃過緊張還有掙紮，也就沒有察覺到他身前的這隻金色僵屍的小動作，以及他和陸臨安的互動。

他隻聽到了林子裡略顯雜亂的蹦跳聲，但僅僅隻持續了幾秒，那些僵屍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條小路上亂轉。

陸臨安的呼吸聲消失了。

失去了人類的氣息，找不到人，僵屍群感覺被戲耍了，瞬間被激怒，竹林裡各種奇奇怪怪的吼叫。

鴉透察覺到之後，捏緊自己衣服的手鬆了一點。

陸臨安的天賦技能和路希法爾的一樣，都是空間法則，可以做到憑空消失。

鴉透猶豫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探個腦袋出去看看，但一想到陸臨安之前做的事，他決定還是等一等再出去。

僵屍吼叫聲隻持續了一會兒，抓瞎一樣到處轉，最後實在沒抓到人，一群僵屍才平靜下來，以一種不太整齊的站法站在原地。

對比他們，陸照鶴和鴉透這兩隻僵屍就顯得情緒穩定很多了。

鴉透估摸著差不多了，往旁邊挪了一點，剛探出了腦袋，就感覺頭上落了一個冰冷的大手，輕輕地把他往回摁。

像打地鼠一樣，剛冒出個頭的小僵屍又被摁了回去。

輕微的風穿過，絲絲縷縷灑在鴉透臉上。

今天夜裡，從鴉透跑出來到他們離開義莊都沒有起過風，這更像是人快速走動間帶起的。

鴉透越想越不對勁，僵硬著保持著原本的動作，沒有再動一下。

冰涼的大手還按在他帽子上，寬大的衣袖不動聲色將小僵屍擋住了一半。

他此刻貼著臨，兩人之間很近很近，近到鴉透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僵屍隻能靠呼吸來找人，但鴉透是個冒牌小僵屍，除了呼吸之外，還可以通過聲音。

那人過來的步子很輕，起初鴉透並沒有聽到，隻有在他徹底走到臨身邊、跟他之間不到一米時，鴉透才聽到了鞋子碾在土地上的細微聲響。

也因為太細微，就算有人聽到，也會當成幻覺。

但鴉透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陸臨安並沒有離開，反而是屏住了呼吸，朝他們這裡靠近。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和小僵屍之間的距離格外近。

但他好像就隻是停留在這裡，沒發出任何聲音，不知道在乾什麼。

鴉透本來維持這個姿勢就夠僵硬了，陸臨安此刻還要站這兒，鴉透感覺他最多隻能再堅持一分鐘。

如果陸臨安再不走，他真的要生氣了。

小僵屍內心格外憤怒。

或許是巧合，在他剛生出這種想法時，一陣輕笑聲在夜裡響起。

緊接著，腳步聲離去。

陸臨安徹底離開。

……

僵屍群的回老巢計劃終於回到正軌。

小僵屍怕陸臨安再跟上來，用儘全身力氣往前蹦，連陸照鶴都差點沒追上。

到最後還是他自己蹦累了，從前頭又落到了後面才作罷。

“要不要休息？”陸照鶴主動問道，“我們等會兒趕上就好。”

鴉透這一次沒有吭聲，隻是停了下來，用行動表示自己接受了陸照鶴的建議。

他現在確定他跳到安全距離裡來了，才開始思考彆的。

鴉透發現自己被僵屍一些習性影響，思考問題比之前要慢很多，隻有在面對陸臨安時，那種緊張和迫切才能逼著他思考一點其他東西。

就比如剛剛，在他沒有察覺到陸臨安的情況下想探頭出來看，是臨阻止了他。

而陸臨安那時屏住呼吸，連走動間都隻發出了一點點響動，聽力不敏銳的人根本就察覺不到。

就比如那群僵屍，在竹林裡亂轉都沒有找到陸臨安的真正位置。

但臨察覺到了。

他不僅察覺到了，還在陸臨安靠近之前按住了他的腦袋。

隻有等級非常高的僵屍，才可以做到這樣，而且還不是百分百察覺。

臨提前察覺陸臨安的行進軌跡，這點勉強可以用這一條解釋。那陸臨安為什麼又會突然停下呢？

要麼是他發現了自己，要麼是他認識臨。

又或者……是陸臨安純粹突發奇想，想觀察一下這個金色僵屍的不同之處。

可以視為一種挑釁。

這放在陸臨安身上，好像又顯得正常起來。

畢竟他在[月光城堡]的時候，就乾過挑釁血族的事。

還不止一次。

這些都可以找到借口解釋，但真正讓鴉透起疑心的，其實是在他擋住自己時身上的氣息。

鴉透說不出那是個什麼感覺。

和前天錄入的氣息沒有差彆，但就是不對。

很熟悉，但又不熟悉，鴉透覺得自己這個形容也很矛盾。

而且他的金指甲也沒之前閃了。

腦子轉不過來的時候傻乎乎，腦子轉過來了就會想很多，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

所以鴉透得去證明什麼。

自從陸臨安走之後，陸照鶴就覺得小僵屍有些奇怪。

一句話都沒說，也沒皺眉，但看著就是蔫蔫的，什麼話也不說。

小呀是npc，感情豐富的同時也證明他自我意識覺醒的比普通npc要多得多。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小僵屍突然調轉了一個方向，然後蹦到他面前，歪著頭問他，“我可以再聞聞你嗎？”

重新驗證一遍，就是再聞一遍。

鴉透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方法了，所以他非常直接地到了陸照鶴面前，因為身高差不得不微仰著頭，很認真地問著這個問題。

陸照鶴愣在原地。

一部分是因為小呀提出來的這個問題，一部分是因為話裡的那個“再”。

僵屍之間互相錄入氣息是認可的意思，所以小呀和謝清臨，早就做到這裡了。

陸照鶴眸裡閃過一絲鬱色，又很快壓了下去。

當小僵屍重新問出這個問題時，陸照鶴知道他開始懷疑了。

懷疑他不是第一夜的那個金色僵屍。

為什麼不能喜歡今天晚上的金色僵屍，為什麼不能隻是他，而是要去懷疑他不是第一夜的僵屍？

出場順序就那麼重要嗎？

能爬到積分榜第二的玩家代表著他擁有的有效通關積分格外多，代表著他是金字塔頂端的那一批，同時也代表著實力。

而此刻陸照鶴心裡卻有了點挫敗。

他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替身兩個字。

但他就不能是正主嗎？

“我可以拒絕嗎？”陸照鶴問，看著他問出口之後，小呀靜靜地看著他，好像在說“那我明天就不來找你了”。

良久，他才低聲“嗯”了一聲，“過來吧。”

……

鴉透不清楚面前的金色僵屍到底有沒有換人，多說多錯，所以在他問話的時候什麼也沒說。

但臨好像遭遇了什麼打擊一樣，現在的狀態比剛剛的他還要差。

鴉透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上前，在他脖頸邊嗅了嗅。

這次氣息和味道跟他第一天錄入的沒有區彆，卻和鴉透剛剛聞到的不太一樣。

鴉透不信邪地拿過他的袖子，也沒有聞到他之前聞到的味道。

好奇怪。

真的是他聞錯了嗎？

鴉透眸裡閃過疑惑，再次仰起頭。

僵屍辨彆人類是靠呼吸，而人類呼吸是通過鼻子，那裡對於僵屍來說氣息和味道是最濃的地方。

那裡不會出錯，也很少有人會注意。

第一天鴉透有些不好意思就沒有聞那兒，但現在，他懷疑面前的僵屍不是臨，隻能采用這個方式。

鴉透小心抿唇，然後踮起腳。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不用靠近，隻需要這樣聞一下就好了。

聞一下就可以辨認這個金色僵屍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臨。

小僵屍踮起腳湊上來，跟隻貓錄入氣味一樣到處嗅。

不僅鼻尖在動，腦袋也跟著一點一點。

鼻子下方就是唇，小僵屍靠過來，很容易靠近唇瓣。

小呀的突然動作讓陸照鶴完全沒有反應，瞳孔驟然縮小，頭一次不知所措，本來垂放在身側偽裝成僵屍僵硬的手也收緊了又放開，幾次抬起想把小僵屍拉開，最後又放了下來。

如果沒有偽裝技能，陸照鶴此刻一定面紅耳赤。

沒有談過戀愛的男生，手足無措，從脖頸一直到耳更，皮膚通紅。想去親一親靠他很近的小僵屍，但又不敢。

陸照鶴此時大腦空白，剛剛還鬱悶生氣難過，此刻這種情緒煙消雲散。

他下意識問：“你跟第一天的我，也做到這一步了嗎？”

“他……我親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