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入葬(1) 不許叫我老婆(1 / 1)

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杜青陽的聲音不算大,但足夠周圍人都能聽見。

連杜慶嚴也跟著轉頭來看他,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

杜青陽說這話的時候聽不出來是什麼語氣, 很平靜,臉上的表情的也沒有太多變化。

“……有一點。”

鴉透沒有否認,而是直接承認了下來。

站在田埂上的少年白色T恤很寬鬆, 穿著黑色的長褲在太陽下其實有些熱, 嘴唇有些白,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袋子裡的屍體, 又匆匆收回視線。

軟綿綿的語調聽著有些悶, 細白的手指抓緊了自己的衣服邊。

和周圍格格不入, 和周圍的糙漢完全不一樣,怕血怕屍體在他身上就顯得合理了起來。

正在清理那塊土地的村民鬼使神差開口:“害怕多正常啊, 這麼多血,沒準備的話確實會被嚇到啊。”

“對對對。”另一名村民跟著說,“其實一開始我也怕!後來就好多了!”

有他們的插話,話題偏離了原本的預定軌跡,有些緊張的氣氛放鬆下來。

杜青陽對他的好感度一直沒有下降過, 那個開車送他進來的司機不知道是不是他, 鴉透拿不定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腦子裡亂糟糟的。

他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 這是唯一能夠肯定的地方。

“實在害怕的話,不然先去殯儀館?”杜青陽開口, 詢問著鴉透的意見。

玩家死亡的信息已經拿到, 他們也沒有再在這裡待續下去的理由。

鴉透借著他遞過來的台階下去:“好。”

臨走時,鴉透轉回頭猶豫地問:“那你們什麼時候過來啊?”

“處理完了就來。”

杜青陽一頓,看向許知南, “知南,你留下來一下。”

……

來的時候是兩個人,離開時就隻有鴉透。

不知道他們留許知南在那裡乾什麼,但看直播間的彈幕許知南應該是安全的。

天氣太熱,走了一會兒就開始流汗,又因為走在路上,001不好出來給它親親宿主扇風。

【前面有陰涼的地方,宿主要過去躲一躲嗎?】

鴉透胡亂點頭,匆匆跑到屋簷下,剛想拉開一點衣領,就聽見001道:【放回去。】

不算嚴厲,但感覺戀愛係統自從更新之後,管的事情就比前幾個副本要多的多,尤其是喜歡管他穿褲子穿衣服這種小事。

明明是機械聲,卻愣是聽出了無奈,像對小孩子一樣。

鴉透揪著衣領的手放下去,給自己擦頭上的汗。

烈日當空,三十八度的高溫熱得鴉透有點恍惚。

上午就三十八度了,下午的溫度都不敢想象,可能會直接衝破四十度,過高的氣溫和杜家村的村民曬在外面的棉衣棉褲形成強烈反差。

鴉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準備繼續往殯儀館走。

這次是他一個人往殯儀館走,怕出什麼事,低下頭一聲不吭。

“呀呀……”

背後好像隱隱約約傳來聲音,鴉透想到了最開始時跟杜泊川走在路上發生的事情,那時候也是有人叫他。

他瞬間心頭一凜,裝作自己聽不見,悶頭往前走。

“呀呀!”

聲音越來越清晰,偽裝的還是杜元修的聲音。

鴉透覺得這個鬼有點聰明,估計還很厲害,居然在青天白日下出來嚇人,咬緊唇瓣,又不敢跑,隻能兩條腿走得飛快,加速往前走。

“呀呀!”

略有些惱的聲音清晰可見,這次就在自己背後,腳步聲在背後停下,一隻手拽住了他的手腕,“不要走。”

握住手腕的那隻手很熱,成年男性的氣息侵略過來,背後的不是鬼。

鴉透被強行轉身,看見了杜元修。

他頭發淩亂,眉眼硬挺,原本是有些碎發搭在額頭上,此時被他撩起來,露出額頭之後侵略性更重。

杜元修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裡畫面光怪陸離,血腥和會蠕動的屍體充斥在身邊的空間裡,開膛破肚的場面比比皆是,但杜元修覺得很無聊。

他看了太多,覺得沒意思。

直到最後的夢——

漂亮的少年躺在他身下,唇瓣被磨得嫣紅一片,在唇齒分離的時候藍眸盯了他一會兒,輕聲開口:

“杜元修,我生氣了。”

“我不喜歡你了,我會離開你的。”

說完這些之後,鴉透被黑暗帶走,而他無論怎麼追趕都抓不到他的衣角。

杜元修瞬間從夢中驚醒。

屋外陽光正好,隻有屋內的人坐在床上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那一瞬間,噩夢好像成了現實。

……

杜元修找不到鴉透,隻能破罐子破摔往殯儀館走,沒想到在路上遠遠看見了少年的影子。

他喊了三聲,鴉透卻越走越快,杜元修渾身冰涼,想起了在夢裡他無論如何都抓不住鴉透的時候。

連鬼和死都不怕的杜元修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滿腦子反反複複回想著鴉透被黑暗帶走的樣子,直到將人抓住之後才有了些許安全感,又牢牢扣住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鴉透什麼時候都是好看的,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裡。路上走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全身泛紅,臉上又燙又軟,估計被嚇到了睫羽一直在顫抖。

鴉透知道自己要面對杜元修,但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

他剛剛以為後面是鬼,突然被抓住嚇了一跳,心臟劇烈跳動,“你先放開。”

“鬆一點可以嗎?”杜元修垂著頭,聲音很低,“我不想放開。”

鴉透:“……”

他沒吭聲。

“你不要生氣。”

最開始很凶的人在此刻低頭,他以為自己把人親炸毛了,用著不太熟練的手段試圖給貓貓順毛。

選不選杜泊川還在考慮之中,但杜元修應該是不會再進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不過鴉透也不準備和杜元修鬨僵,扯了扯嘴角,“我沒生氣。”

沒生氣才怪!

唇角破皮,要不是人設問題,鴉透此刻一定會給杜元修梆梆兩拳。

他補充:“但你……以後不許親我。”

“也不準叫我老婆。”

【就是就是!老婆明明是我叫的!可惡啊,不親親了我老婆的嘴巴摸了我老婆pg,連“老婆”都喊了!】

【樓上你在說什麼屁話,這明明是我的老婆ok?】

【杜元修,你努點力,你是這個副本裡所有覬覦呀呀的人裡做得最多的那一個了,雖然馬上就要被踢出去了。】

【很喜歡杜元修最開始不顧死活想撅我寶寶的樣子,看看現在,嘖,連親一下都要被凶了。】

細弱的聲音,卻像是一個悶棍敲在正因為鴉透不生他氣而高興的杜元修頭上。

杜元修怔怔地問道:“那我們之後結婚……”他說到這裡反應過來,喉結上下滾動,聲音異常艱澀,“這些還作數嗎?”

面前的少年掀起薄薄的眼皮,藍色的眸裡蕩漾著格外好看的波紋。

他的眸色真的很好看,說是藍寶石都不對,尤其是在太陽下更加耀眼。帶著致命的吸引力,看一眼就能掉進去。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慢吞吞開口:

“看你表現。”

……

鴉透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既沒有回絕得太狠,也留有了一絲餘地。

001咂咂嘴,看著跟在自己宿主身後的男人,在這一刻終於感覺到了身份位置的對調。

有杜元修在,這一路並沒有什麼異常。

走到靈堂的時候,那裡還沒有很多人。

杜慶嚴和杜青陽去收拾屍體了,許知南也被留在了那裡,現場就留著杜望津一個人主持大局。

杜望津懶散站在那裡,看守著燭和香,見鴉透進來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他特地把杜元修叫走。

鴉透就一個人坐在靈堂裡,直到小鹿坐在身邊之後才抬起頭。

小鹿:“今天又有玩家死了。”

“嗯,死了五個。”

小鹿驚訝:“哇,你居然知道嗎?”

鴉透有些不好意思,“許知南跟我說的。”

“許知南?”小鹿撇了撇嘴,坐在凳子上翹腳,“好吧,我還以為我可以給你傳線索呢。”

“那我就再給你說一點吧。”

小鹿有點不服氣,非要給鴉透傳信息,用眼神示意他看某個方向,“門邊的那五個人,站在棚子最那邊柱子那三個,還有我們對面那三個都是玩家。”

“還有幾個玩家暫時還沒有來,等他們來了我指給你看。”

小鹿把玩家都指了出來,她說的這些人,此刻都因為昨天的事神色凝重,湊在一起試圖找出通關的方法。

鴉透納悶,“你是怎麼知道的?”

“用了點手段讓他們說了真話。”小鹿好像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說話有多驚悚,鹿一樣純真的眼裡透露著與之完全相反的玩味。

“我不用守靈,隻用吊唁,觀察時間自然比彆人多。”

鴉透小聲道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小鹿眼睛彎了彎。

“注意好不要暴露,生存副本裡沒有人性這一說法。”

……

這一天他們都要守在靈堂裡,十一點一過他們就要帶著棺材上山。

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沒見到人,直到下午三點左右,人就開始往靈堂裡聚集。

鴉透重新見到了許知南,他和杜青陽他們都換了一件衣服。

大師從後屋走出來,交代他們入葬的重要信息。

“晚上抬棺非常重要。”大師手背後,臉上的表情格外嚴肅,“八人抬棺材,一人買路,長子抬靈像,烘坑四人,抗凳兩人,路上拿紙紮和花圈六人。”

除去一定要去兒女和子孫之外,總共要一十人左右。

如果加上一起去的親戚,大概有三十至三十五人。

“沒有指定人選,想要的可以自己上來報名,沒有的話我們就抽簽了。”

“另外,村外人不可上山。”

大師的話剛落,藏在npc裡的玩家就集體一震,有些沒忍住的直接看向了林楠和小鹿,眼裡充滿了羨慕和不甘。

[入葬]副本都叫入葬了,那證明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入葬”。

對於一個生存副本來說,重要環節危險重重,其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亡。

大山就在殯儀館身後,因為冬天蕭條又淒涼,杜家村所有亡者都葬在山上,就衝著前幾天出來鬨事的厲鬼,誰知道上山會發生什麼!

更不用說是在淩晨上山,九死一生的局對大部分人來說就是送死。

不知道誰會被抽到,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恨不得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副本。

身心都瀕臨崩潰,而在這個時候有人跟他們說,有的人不用上山,這對於他們來說比自己要上山還要難受。

為什麼自己就要抽簽?為什麼他們就不用上山?為什麼隻有他們要去送死?!

這種想法在情緒不穩的玩家心裡成倍增長,面對即將死亡的恐懼讓他們瞪大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氣氛刹那間就開始緊張起來。

小鹿掃了他們一眼,發出不明意義的嗤笑。

鴉透作為準“孫媳婦”,是一定要上山的,聞言偏頭,“怎麼了?”

“在笑一些人。”

“因為不是同村人,所以我和林楠更容易被懷疑,不考慮這些因素就隻盯著不用上山這一點,實在是有夠蠢的。”小鹿抱臂,有些不屑,“難怪撐死了也才達到中級玩家。”

而且上山不一定是死,留在山下也不一定能活。

大師環視一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著想給在場人最後一次機會。

“沒有人願意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