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透以為謝忱已經走了, 又或者在船上，就是沒想到會在樹林口。
而這次跟他上來的又不是小黃魚，而是克裡萊爾。
現在謝忱站在他身後, 克裡萊爾在他面前。
克裡萊爾可是比埃德加還討厭人類，謝忱的態度也不好琢磨，這兩人都不是好招惹的人。
鴉透又久違地感受到了那種焦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緊張, 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是很怕這一人一魚打起來。
【如芒在背，進退維穀, 前後裡外都不是人。】001道。
鴉透又驚又氣：“什麼啊！你不要亂用句子！！”
【不是的寶貝，這叫什麼，叫養在外面的小情/人終於見面, 馬上就會觸發的修羅場！】
【哥之前愛看恐怖逃生, 現在哥愛看老婆身陷修羅場, 哥愛的就是這一口[狗頭]！】
【這是什麼老公集體見面的戲碼哈哈哈, 加我一個不過分吧？】
鴉透剛剛著急之下，將手貼在了克裡萊爾臉上，稍稍用了點, 讓他不要轉過來。隻不過這點力度對克裡萊爾來說算不了什麼，但他還是順著少年的意思沒有反抗, 甚至順勢躺在了少年的手心裡。
這還是少年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的主動，克裡萊爾躺在他的膝蓋上，閉上眼, “怎麼了？”
慌亂之下鴉透根本找不到理由，他乾巴巴道:“……沒事。”
“哦。”
克裡萊爾倒是沒什麼反應，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蹦出了一句, “那你隻是想摸我？”
鴉透：……？
什，什麼啊？！
鴉透貼在克裡萊爾臉上的手指微微縮緊，有些震驚地看著能說出這麼不要臉話的克裡萊爾。
這條銀尾人魚究竟怎麼回事啊？！怎麼睡了個覺之後就變了？像是之前的克利萊爾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
他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燙手，想縮回來又被克裡萊爾抓住，按揉著指尖，給這個還有些涼意的清晨平添了一絲曖昧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感覺。
隻是克裡萊爾的語氣還是像平常一樣，見少年沒反應，“不是嗎？”
說完的下一秒，就有轉過來的趨勢。
鴉透一想到背後不知道走沒走的謝忱，已經顧不上其他，連忙“嗯”了一下。
這一聲讓克裡萊爾很愉悅，銀色的魚尾尖在掃著那片海水，劃出一圈圈波紋。
鴉透緊張地盯了他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彆的動作，這才敢偷偷回頭，還要控製住自己的手不讓克裡萊爾察覺到異樣。
動作小心到讓鴉透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乾了點什麼虧心事，迅速把自己從進入副本到現在的事都縷了一遍，這個副本裡好像就隻有敲暈小黃魚讓他比較心虛。
肯定是經常看直播間，然後被那些彈幕給影響了。
鴉透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頭去看。
謝忱還站在那裡，並沒有移動，杵在樹林口顯眼得很。他還好心情地換了一件衣服，早上孤島上很冷，所以他裹了一件黑色的衝鋒衣，混在一片綠油油裡，想忽視都難。
就衝他這種囂張勁，克裡萊爾這種眼睛剛剛恢複還不能看得太遠的人也絕對會看見。
謝忱無聲地又對這邊說了一句話，距離不算近，鴉透有些聽不清。
幸好有直播間隨時隨地翻譯。
【寶寶，呀呀寶寶看我！媽媽給你翻譯一下，就是謝忱讓你過去一趟。】
【過去乾嘛？小樹林裡被透嗎？還是在克裡萊爾面前？】
【你這麼說我可就不困了！支愣起來了！】
正巧，靠在他膝上的克裡萊爾再次出聲，“還有其他地方想摸嗎？”
鴉透僵硬回頭，又輕又短地“啊”
了一聲。
克裡萊爾尾巴上的鱗紗在太陽底下格外閃耀，漂亮得緊，“比如鱗紗，鱗片。”
“……我可以看嗎？”鴉透手心冒汗，“你之前不是不讓我摸你的尾巴嗎？”
自己吃魚輕微中毒的時候，要摸克裡萊爾的尾巴他還死都不願意，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也一直警告他不要碰鱗紗。
他一邊應付著克裡萊爾一邊回頭示意謝忱快走，心裡愈發焦灼，也就沒有注意到克裡萊爾的動作。
在他說完後，克裡萊爾尾巴抬起的動作僵住，連帶著清薄的鱗紗也跟著頓住，還帶著水珠，在半空裡晃了晃。
低沉的聲音傳來，“未來伴侶可以擁有一切權力，你想摸哪兒都可以。”
這也是求偶時期該做的，讓對方檢查身體，包括且不限於鱗片和指甲的鋒利程度，以及鱗紗。在初步確定關係的階段，還需要檢查魚腹處藏起來的器物。
克裡萊爾這句話隱晦表達了很多意思，偏偏鴉透這個時候著急得要命，根本聽不出來。
見少年沒有回頭，沒有等到回應的克裡萊爾微微朝後仰頭。
最先看見的是少年修長白皙的脖頸，還有一截小巧的下巴，微微側著頭看著樹林的方向。
他在看什麼？
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動作，少年又猛地轉了回來，還有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慌亂，看見盯著他的克裡萊爾時差點忘記呼吸。
克裡萊爾薄唇微動，“在看什麼？”
他因為往後仰頭的動作，眼神在鴉透看來格外犀利。
鴉透心裡猝然一緊，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還是看到了，不過現在慶幸的是，他似乎沒有發現謝忱。
但謝忱如果一直站在那裡，被發現隻是時間問題。
他翕動著嘴唇，似乎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過克裡萊爾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
在他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銀尾人魚手臂撐著地，恢複成坐起的姿勢，轉頭看向了鴉透剛剛看過的方向。
這下心臟是真的跳不動了。
小漂亮的身體僵住，維持著最開始的姿勢，大腦一片混亂。
還好001還算有點良心，出聲提醒，【沒事的宿主，謝忱已經走了。】
鴉透感覺自己心跳找回來了一點，但身體還是有些僵，順著克裡萊爾的動作也跟著往那邊看去。
那裡空無一人，沒有謝忱的身影，跟001說的一樣。
小漂亮突然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克裡萊爾靜靜地盯了一會兒樹林，然後才轉回來。
鴉透垂著頭，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臉色，不知道他發現謝忱了沒有。
“我就是怕……”少年無辜垂頭，“怕那天追我的東西衝出來。”
話裡可憐兮兮的，他低著頭也不知道克裡萊爾會什麼反應。
陽光下的少年低下頭，露出細白一截脖頸，人魚的衣服在他身上穿得格外貼身，褲子都還是然青給他加緊趕製出來的，很短，腿上沒什麼裝飾。
也沒穿鞋，腳趾因為他突然之間的緊張蜷縮在一起，陷在濕潤的沙子裡，海水時不時會蔓上他的腳背。
從頭到尾、沒有哪一處不精致，腳踝處也極其好看。
所以人魚宮殿的人魚都很喜歡他，知道來了個人類之後，就不停想湊過來想看這個人類少年究竟長什麼樣子，於是克裡萊爾將然青派了過去，擋住了這些人魚，讓他隨時待命。
昨天呀呀一直陪在他身邊，但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見呀呀的樣子，而現在眼睛恢複了，視線就緊緊鎖定在少年一個人身上。
太陽光落在他身上，給少年鍍上了一層金邊，有一種介於模糊和真實之間的美感。
飄渺，夢幻，好像抓不住。
鴉透剛編好一個理由，就看見克裡萊爾伸出了一隻手臂，不由分說將他拽進了懷裡，什麼都沒說，也沒再提剛剛的話題。
他也不知道克裡萊爾到底信了沒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心臟可能受不住。
鴉透不是完全坐直的姿勢，克裡萊爾魚尾擱在一邊，側坐著將他摟住。
下巴擱在他腦袋上，兩條手臂擱在他胸前，肩抵著他的胸口，很有安全感的姿勢，也是一種逃不開的姿勢。
因為沒有坐直，時間長了之後就會有些不舒服。
鴉透剛皺眉，克裡萊爾就把他撈了上來，在他坐直之後就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上。
克裡萊爾的臂力很強，好歹他也是個成年人了，抱他撈他都輕鬆得像是在對待一個布娃娃。
而且他好像很喜歡抱自己。
戀愛係統提醒：【這在人魚的繁/殖期裡並不是一個什麼很好的預告。】
親親抱抱，恨不得想讓另一半完全染上他的味道，占有欲越強越容易失控，而失控的後果就是——
強迫交尾。
鴉透心裡還想著謝忱說的話，抬起手扒上了環住他的手臂，輕聲輕語：“我們烤魚吧？”
“嗯。”克裡萊爾應了一聲，還是沒放開他。
最後又抱了一會兒，他才鬆少年讓他去烤魚。
鴉透假意在樹枝裡翻動了一會兒，“打火石好像沒了，樹枝也受潮了，我再去撿一點回來。”
“不怕了？”克裡萊爾側頭，“那天追你的東西可是還在樹林裡面。”
鴉透搖搖頭，“沒事的，我就沿著邊緣，不會進去。”
說完之後就等著克裡萊爾的回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在他快忍不住的時候才終於傳來克裡萊爾冷淡的聲音。
“去吧。”
他隱隱朝著樹林那邊看了一眼，卻並沒有什麼特彆大的動作，“五分鐘。”
“好。”
匆匆離開的少年腿又長又直，腿窩裡還泛著粉，正逐漸走出他的視線範圍，最後一點點消失不見。
就像他會離開海底前往岸上一樣。
克裡萊爾感覺到了情緒閘口的鬆動。
……
他進入樹林之後，並沒有看見謝忱。
克裡萊爾就給了他五分鐘，鴉透有些著急，將速度往上提了提，從入口那兒往裡走，尋找著謝忱的身影。
突然之間，鴉透感覺有人突然靠近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嘴巴就被捂上。
手指陷在微軟的腮肉裡，壓在上面格外澀情。
鴉透心臟的跳動差點停掉前，聽見了捂住自己嘴的人開口：“怎麼這麼不經嚇。”
是他一直沒找到的謝忱。
他脖子上的項鏈掉了出來，鎖骨上有著和鴉透一模一樣的痣，隻是鴉透的比較淡，需要湊近才能夠看見，而謝忱的就很明顯。
他比鴉透高很多，正垂眸打量受驚的少年。
鴉透剛從海裡出來，曬了一會兒太陽，頭發半乾半濕，貼在後脖頸的皮膚上。被嚇到之後有些驚慌，身子微顫，眼睛稍稍瞪大，在看見是謝忱之後才略微放鬆了一點。
站在樹林裡，陽光斑駁，但它很會找位置，正好照在了少年身上。
從手到臉，露出來的肌膚白嫩溫熱。還沒有穿鞋，光腳踩在地上，像是誤入的精靈。
謝忱覺得自己心臟跳動的速度似乎有些不對勁。
鴉透被嚇有些生氣，手攥住自己的衣服，嘴巴不高興地抿著，“你為什麼要嚇我？”
“對不起。”
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少年非常迅速道了歉，紅眸有些無辜，讓鴉透一下沒了氣。
鴉透的手鬆開，“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為什麼不能出現在這兒？”
謝忱反問，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就看見張著嘴小口小口呼吸的少年。
他突然被嚇導致呼吸紊亂，忍著不適說完之後就在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濕紅的舌頭若隱若現。
謝忱的目光在那裡停了很久，聲音發緊，“我來這裡找個東西。”
他又咳嗽一聲，不自覺移開視線，不自覺解釋，“和個人任務相關。”
鴉透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乖乖點頭，想到剛剛差點被克裡萊爾看見就有些後怕，“你剛剛那樣太危險了。”
這個是S+副本，克裡萊爾雖然不是副本boss，但也是跟路希法爾和離昀那樣的頂級npc。
一個副本裡最強的不一定是副本boss，克裡萊爾的天賦技能完全就是無解的大bug。
他如果跟謝忱打起來，鴉透不敢保證誰會贏，但是這種事情能不發生就不要發生。
謝忱突然笑了，囂張的樣子格外好看，“他是人魚王？”
鴉透點點頭，為了提醒謝忱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還特意補充了一點，“他比上次的小黃魚還要凶，不好惹的，還不喜歡人類。”
“那他是怎麼放你過來的？”謝忱問。
說到這個，鴉透就有些不好意思，“我騙他要過來找火石和樹枝，然後他就放我過來了。”
“是嗎？”
鴉透點了點腦袋，“他隻給了我五分鐘，時間不多。”
謝忱聞言一頓，意味聲長道：“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更像了。”
像什麼？
鴉透有些茫然地盯著他。
謝忱慢悠悠道：“當然是偷/情呀，我是你養在外面的小情/人。”
他看著自己直播間上劃過的一排又一排醒目留言，露出了虎牙，“不像嗎？”
面前的小漂亮呆住了，沒一會兒反應過來，粉白的小臉全是蔓延上來的紅意，“當然不像！”
他聲音有些大，謝忱一隻手上前捂住少年的嘴，另一隻手微微攥緊，伸出食指抵在了唇瓣的中間位置，朝他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謝忱：“聲音太大，會被發現哦。”
不說還好，一說更像了。
被他那一番話影響，鴉透也覺得莫名帶了那點意思，有些氣惱，轉身就想走，“沒有什麼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這麼一來二去，他已經在這裡花了分鐘，回去還要走一會兒，他不能在這裡多待了。
面前是東南區的領主，就算他很年輕，但他的身份以及實力擺在那裡。
鴉透軟聲跟他說，“你不要再出來了。”
就在他要離開時，謝忱突然出手，圈住他的手腕，將他帶了回來。
鴉透沒站穩，一下倒在了他懷裡。
隱藏在衣服下的溫熱軀體，還有蟄伏在肌肉下的力量感，鴉透倉皇抬起頭，直直撞入了謝忱的紅眸裡。
謝忱捏著少年細白的手腕，“這麼快就走了？”
鴉透抿唇，“他隻給了我五分鐘時間。”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為什麼要聽他的？”謝忱的手臂環住他的後腰，將香香軟軟的小漂亮往自己懷裡壓，鼻尖全部都是他的香味，“你是人類，不是人魚，終有一天是會上岸的。”
他隱晦地看了一眼海邊，“不用那麼害怕，他又上不了岸。”
“謝忱你先冷靜一下。”鴉透不安地在他懷裡，不敢亂動。
“我很冷靜啊。”謝忱歪頭，想到了剛剛的海邊那條銀尾人魚對少年乾的事情，語氣不明，“他生氣了又怎麼樣？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帶走，不用再靠近大海。”
剛應付完克裡萊爾，結果這邊謝忱又看著不對勁。
鴉透開始掙紮起來，謝忱埋進他的脖頸間，悶悶道：“全身都是他的味道。”
“不高興。”
“我應該現在把你帶走的。”
……
已經徹底超出五分鐘了，具體超出了多長時間不知道。
謝忱就隻是抱著他不動，鴉透被抱著，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戀愛係統正在更新，上一次的好感值謝忱是0，一直持續到副本裡都是這樣。
而他和謝忱，在這個副本裡他才和謝忱見過兩次，鴉透也沒那個自信說就這兩次謝忱就喜歡上自己。
001的呼吸燈突然閃了閃。
鴉透感覺到有什麼在盯著他。
他抬起頭，透過樹林的縫隙，與那雙冰冷的灰色雙眸對上視線。
謝忱本來就在樹林口，將他帶過來的位置也在樹林邊緣，還剛好卡在了兩棵樹的中間。
就像是故意給誰看一樣。
克裡萊爾遠遠地看著，什麼表情都沒有，立在海灘邊，緊緊盯著這邊。
而此時的少年，被謝忱緊緊抱著，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空氣裡好像還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鴉透是真的急了，緊張與慌亂從腳底竄上，沒有控製住力道，拍著謝忱的肩膀，“謝忱，你放開我。”
或許是察覺到了少年話裡的焦急，這次謝忱沒有反抗，聽話地放開。
他垂著頭，柔順的黑發耷拉著，似乎還想湊過來，被鴉透躲開。
001的呼吸燈閃了閃，最後歸於平靜。
謝忱直起身，順著少年的視線看過去，視線儘頭就是那條銀尾人魚。
“啊，被發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