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第二十七章 天真的嫩草(1 / 1)

一直到《A》殺入威尼斯主競賽單元的消息都被媒體爆出來了, 沅彬仿佛才想起來他也出演了這個項目,還是主演之一,總算來參加製作組即將遠赴威尼斯的企劃會議了。

誠實的說, 林疏雨在會議室看到他出現多少還是鬆了口氣,如果這人真拖到劇組都要出發去威尼斯,乃至於他都不跟大部隊同行就直接飛威尼斯, 那她會很頭疼,這位瘋狂的程度絕對會跟孫錫久正面開戰。

見到了人,放鬆了的林疏雨就很自然的開啟安全區打造模式,她進門後直接坐在了李正宰的邊上。

長方形會議桌,最前面的主位肯定是留給導演和製作人,作為第一主角, 林疏雨理論上應該坐在沅彬身邊。她來的時候,屋內已經有不少人了,兩位男演員都到了。沅彬右手邊靠主位的方向是專門空了個位置出來的, 林疏雨就應該坐在那。但她進來後,去跟坐在他對面的李正宰邊上的攝像總導演說換個位置,就這麼坐在了李正宰邊上。

其他人沒覺得這個座位排序有什麼問題,李正宰最近表現的確實非常正常,都時隔那麼久了, 早前的緋聞也因男女主角都很正常, 也就沒人在意了。唯有沅彬突兀的笑了一聲, 古古怪怪反而吸引了大家的視線。

摸出煙盒的沅彬邊擺手跟大家示意沒事,邊抽出一根煙後丟向了李正宰, 恰好打斷林疏雨要開口說的話,等妹子看向他,他又四處丟煙, 很快散了一盒出去。

對方不管是‘挑釁’還是沒事找事,林疏雨都當不知道,她還是扭頭跟李正宰說話,聲音不大不小,靠得近的人都能聽得見,也不是什麼彆人不能聽的事。

“金敏熹有一堆東西在我那,她把我拉黑了,你說我是先保留那些等她出戲了緩過來再聯係,還是我讓助理送過去給她?”

得知金敏熹出戲有了點小問題的李正宰,很有朋友的姿態,還能幸災樂禍呢,“你該不會怕如果讓助理送過去,她會更生氣?”

“怕啊。”林疏雨苦著臉講,“姐妹可是把我拉黑了都,鄭宇盛要是把你拉黑你不怕?”

“我還真不怕,他住我隔壁,我按個門鈴就行,到時候就假裝喝醉酒按錯了。”李正宰笑道,“不過我有他家密碼,可以直接開門進去。”

林疏雨有點小羨慕,“我也有金敏熹家的密碼,可我不敢去,你敢去啊?”說著湊近他,“要不你去,幫忙說和?”

“我才不要,你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李正宰推著她椅子的扶手讓她坐遠點。

果斷伸手扒著他椅子扶手的林疏雨讓他彆那麼絕情,“幫個忙麼~”

桌對面的男女小聲嬉鬨,他們對面的沅彬安靜抽煙。沒一會兒,導演和製作人進來了,會議開始。開會的過程倒沒什麼值得聊的,無非就是去威尼斯的安排。

會議在十一點左右結束,中飯時間,製作人說請客聚餐,大部隊出了會議室又整齊的往樓下走。他們人多,一趟電梯擠的滿滿當當。

跟著導演他們先進電梯的林疏雨眼看著人越進空間越小,有意無意的就借著跟李正宰說話的機會往他身後挪。這個動作即有必要又沒必要。

南韓的階級問題是在各種日常小事中都十分鮮明的能體現,包括跟上司搭乘同一座電梯。後來的工作人員沒有人想不開把導演和製作人往後擠,反而都是很自覺的貼著電梯的邊緣繞道上司後面去。後面擠了一堆人,林疏雨再往後確實沒必要。

但許秦豪也覺得坐電梯而已故意搞那麼麻煩也沒必要,就讓眼看人滿準備等下一部電梯的人都進來,自覺往後退,示意大家擠擠。這一擠,林疏雨就得選,要不然被擠到左邊的沅彬那,要不然就像她做的,往李正宰身後靠。

林疏雨的動靜不大,電梯裡的人又都在挪位置,她的做法真不特彆。但可能在有心人眼裡她做什麼都是特彆的。

過於特彆的林疏雨還沒挪兩步呢,李正宰已經側身橫跨一步,摟住沅彬的肩膀,隔開了他和林疏雨,帶著人往後擠,一時間倒是讓林疏雨楞了一下。

換了位置後,原先站在李正宰身邊的許秦豪,特意伸手攔在她身前,怕彆人擠到她。被導演護住的女演員就笑笑,很自然的躲到導演身後了。

電梯隻是個小插曲,出了電梯後還有個小插曲,李正宰刻意走到了林疏雨身邊,跟她講彆擔心金敏熹,出戲總歸需要一點時間,等過段時間就好了。兩人就這麼聊金敏熹聊了一路,沅彬就在他們的右後方,安靜的聽著,沒插話。

吃飯的地方就在製作公司隔壁的一家烤肉店,公司在忠武路,這條街道上遍布電影人和電影明星。也因此,這幫人進店時,哪怕客人們都看見了大明星光臨,也隻是掃了一眼沒有衝上來要簽名的。

進了點,還有一個小插曲。在眾人要落座時,李正宰很順手的把林疏雨拽到身邊坐下了,聊的還是金敏熹,這個話題持續了非常久,一直到飯吃完,他們都斷斷續續在聊這個。

插曲出現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可能也是碰巧,但到了第三次,林疏雨就知道李正宰發現了。

這個人可能不太確定她要做什麼,但他就那麼選擇了幫助她,不論她要做什麼。

午飯吃完本該各自散場,但製作人以還有事想聊的名義,留下了林疏雨和沅彬。許秦豪起身就想走,李正宰卻說他也有事想跟導演聊,拉著人留下,最後留下的是五個人。

起先能容納十來個人的包間就剩五個人,金子龍環視一圈,看向李正宰,“你要不要跟許秦豪去隔壁說?”

“哥特地讓我走,該不會想把我踢出局吧?”李正宰玩笑道,“我也是入圍了最佳男主角的,製作方難道是要把所有的宣傳資源都給沅彬?”

這個玩笑製作人還真不好接茬,項目入圍了威尼斯,按照電影節的標準,主演自動進入演技獎項的角逐。按理說沅彬才是這個項目的男一,可中間不是出了點意外,沅彬中途退出了項目,許秦豪剪的成片中,真按照戲份來,還真不好講誰是男一,李正宰和沅彬就同時進入了威尼斯最佳男主角的角逐。

偏偏這個項目最初是沅彬拉了幾個大資方來投資的,金子龍怎麼都要給沅彬一個交待。李正宰這話出了口,製作人就不好趕人走,之前沅彬撤出後可是李正宰在撐場,按照合約,他拿到的片酬和他的拍攝時間根本不匹配,人家也是義務幫忙。

製作人被堵住了嘴,許秦豪就直接開口,“行了,他留下就留下唄,也沒什麼是他不能聽的。”

“你彆跟著攪合。”金子龍讓導演安靜點,轉向沅彬,“既然在場的都是知情人,我也就不繞彎子,威尼斯的宣傳我的計劃是把資源傾斜到林疏雨身上,話不好聽但很實在,她獲獎的概率比你們都大,我也是為了項目考慮,你說呢?”

沅彬笑看林疏雨,“你怎麼想?”

“她能怎麼想,她又決定不了。”李正宰笑言,“第一主角肯定有資源傾斜,行內不都這樣麼。”

許秦豪也是這個話,看向沅彬語氣涼涼的,“你拍到一半人都沒了,我剪你的素材剪的我頭都疼,還要跟第一主角搶資源?”

倒向椅背的沅彬翹起腿,唇邊含笑,眉眼卻有些冷淡,“我就問了句話而已,你們齊齊來堵我。”轉向製作人,“既然都決定好了,還來問我乾嘛?你們決定不就可以了麼。”

金子龍有些頭疼,拿著酒瓶給他倒了杯酒,“大家都不是新人了,規矩都知道。你有資方支持,我確實想跟你好好聊聊,可你要是這個態度,我們還怎麼聊?”他也不慫對方啊,到底隻是個演員,不想面子上弄得難看而已,怎麼都是為同一個項目在努力。

垂眉笑笑的沅彬拿過酒瓶也給他添了杯酒,“拍攝我們就不談了,都過去了。威尼斯的宣傳我也可以支持,但獲利者總要說聲謝謝吧,我不能一句謝謝也聽不見啊。”放下酒瓶後舉杯衝許秦豪,“您覺得我讓渡的利益,足夠聽到女演員的一聲謝謝嗎?”

這話說的許秦豪也被噎住了,同金子龍對視一眼,都看向林疏雨。

始終含笑聽著的林疏雨正要開口,李正宰先說,“大男人這樣就有點小氣了。”

大男人揚眉,“你確定要摻和嗎?”

李正宰一愣,表情沉下去,“你確定要鬨?”

沅彬嘴已經張開了,林疏雨卻輕笑出聲,“看來問題出現在我身上?”

眉眼含笑的林疏雨先衝沅彬舉杯,“多謝前輩給我這個機會。”前輩笑臉瞬間僵住,她卻仰頭喝了酒,在放下酒杯問前輩,“除了這樣的感謝之外,您還需要我做什麼表達感謝呢?”餘光瞟到李正宰要說話,用膝蓋撞了他一下,讓他收聲。

說話的人是沅彬,語氣乾巴巴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很抱歉我不是很懂。”林疏雨面露疑惑,看向製作人,“我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金子龍左看右看,仿佛突然發現這個局的不對勁之處,訕笑開口,“是我沒有留下的必要。”起身的同時把同樣一臉驚奇的許秦豪拽起來,再望向李正宰,“你們跟我走,都出去,讓他們單聊。”

李正宰不想走,但林疏雨踩了他一腳,他就隻能沉著臉起身,還是跟著導演和製作人出去了。

偌大的包間隻剩兩個人了,包間裡兩張長方形的案桌拚成的大長桌上擺滿了殘羹剩菜,亂糟糟的。

絕對算得上混亂的局勢裡,林疏雨很淡定的給自己點了根煙,徐徐的抽著,偶爾輕咳兩聲,展現身體不適應尼古丁的侵襲。沅彬也在抽煙,抽的很猛,一口氣能吸掉三分之一的煙卷,吐出的煙霧濃到能遮住他整張臉。

他們都不講話,也不知道在比耐心還是想硬耗到對方開口。出去的三人組倒是熱聊,導演跟製作人聊的熱火朝天,全是八卦。

許秦豪超級驚奇,他不過就是潛水專心剪片子的時間裡,世界變化的那麼快?林疏雨徹底把沅彬拿下啦?都把沅彬逼到這個份上了?!

金子龍也很驚奇,圈內最近確實有些小道消息說是沅彬非常想跟林疏雨再度合作,但他確實沒想到,林疏雨能把沅彬逼到在人前都維持不住風度,林疏雨夠牛逼的!

李正宰?他也在抽煙呢,很鬱悶,不想聊天。

包間裡的林疏雨滅了煙,煙頭直接丟進了酒杯裡,望著渾濁的酒液仿佛在自言自語,“男人一旦開始斤斤計較,魅力可就大減。”

妹子第一支煙剛滅,都已經點燃第四支煙的沅彬,夾著煙的手微顫,眼神銳利如刀,直|射|過去,“我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結果你什麼都知道,耍我啊?”

這話林疏雨就聽不懂了,一如她沒搞對對方怎麼突然爆發一樣,“我知道什麼?”

“我做的所有事都隻是想跟你見一面,你不知道?”

“所有事指什麼?”

“指現在。”

現在的沅彬講起昨天,“李秉憲一個電話就能約到你,我怎麼都約不到你,即便出現在李秉憲家,你也選擇跟孔佑走。昨天你選擇跟孔佑走,行。今天你選擇坐在李正宰身邊,也行。但金子龍話已經說的那麼清楚了,我讓渡了資源給你,連一句謝謝,都不應該聽到嗎?”

林疏雨不喜歡跟同僚產生矛盾,尤其是在項目還沒結束之時,可對方要是這個態度的話,“你知道嗎,人的狂妄往往來自於自卑。”

“林疏雨。”

“你最好先聽著。”

抬手把泡了煙頭的酒杯放在撤了炭火的烤盤上,林疏雨淡淡的看著他,“你心目中讓渡資源後我應該怎麼謝你?陪你睡一覺?”

“你....”

“聽著,沒講完呢。”

林疏雨歪頭回憶,“你做了多少事我還真不知道,沒關心過。大概能猜出來,無非是跟你找我來同LG一樣,砸錢,砸資源,表達你的好感,展現你的羽毛,炫耀你的強大。可你看錯了我,也把我看得太輕,你炫耀的那些,隻要我想,我也能得到。”

“女演員的代言費不可能超過男演員,確實,業內就這個規矩,但我如果放開了接代言,願意捧著錢來找我的品牌方不會比你少。相對應的,任何你能托人情找到的製作方,隻要我點頭,我不信哪個導演會拒絕我的加入。”

“你華美的羽毛裡還有什麼稱得上絢爛的東西?這部電影的宣傳導向?彆搞錯了,這世上如果有個國家的電影人能靠砸錢衝進威尼斯,哪有韓國什麼事,美國佬沒有錢嗎?金子龍口中的資源傾斜,隻不過是把他手上能掌控的資源傾斜到我身上,就這也不是衝著你的面子,而是我值得。”

“我值得製作方砸錢砸資源為我衝一把威尼斯影後,能成對項目是有莫大好處的。不成他們也不吃虧,比起在你身上砸資源,明顯是我勝算大,性價比更高。電影對金子龍那樣的人來說是一門生意,生意是要講收益的。”

“何況你又不是新人,不懂規矩嗎,金子龍但凡有什麼資源也是砸在許秦豪身上,他們倆才能吃肉,我們這些演員隻是分口湯喝。殘羹剩菜,都是人家賞的,你覺得搶到一碗剩飯是多有面子的事?”

林疏雨抬手在面前的剩飯上劃拉,“一部電影最大的好處都被製作方拿走了,你跟我都隻不過是吃這些東西的人。兩個垃圾還得互相比拚一下,誰更值得回收?這就是你想跟我炫耀的資源?到底是你太幼稚,還是你被閃光燈閃壞了腦子,以為站在台前的演員就是無所不能?”

她深感南韓娛樂圈風氣真心太好了,才能捧一個那麼天真無邪的男演員成為巨星。都已經混到這個地位了還那麼天真,夠有意思的。

林疏雨講著講著都給講笑了,笑吟吟的看著臉黑如墨的小垃圾,“你可能被不少女人捧上了天,繼而認為我被你垂青是我莫大的榮幸。我不配合你的追求,就是我不識抬舉,是我在耍你,是我欲情故縱,隨便什麼。”

“沅彬xi,你誤會了,我不吃這套。”林疏雨扶著桌子起身,“我教你怎麼追姑娘,不是捧著你的錢財權勢來利誘我,而是垂下你高貴的頭顱,低到塵埃裡,求我垂憐。”

話都講完了,林疏雨扭頭就走,還沒邁出一步身後突兀傳來笑聲,詫異的扭頭,看到瘋子正在發瘋。

“你終於不裝了。”

裝你爹,神經病!

甩臉走人的林疏雨懶得跟神經病溝通,她跟瘋子沒什麼好溝通的。倒是在出門後,林疏雨很抱歉的跟製作人說,她和沅彬溝通不暢,可能沒辦法幫上忙。

許秦豪一臉八卦,“怎麼個不暢法?”

金子龍看妹子有些為難,用手肘懟了下導演,“你怎麼那麼多話。”再衝林疏雨笑,“沒事沒事,我去講,你先回去。”

製作人怎麼跟神經病溝通的林疏雨不知道,也不關心,她更想跟李正宰聊聊。現在基本能確定,那瘋子真去了威尼斯,絕對會跟孫錫久打起來,她很需要一個安全區。

李正宰卻仿佛也不是很想要跟她聊什麼,在她開口前,他就先說了,“我們去威尼斯,孫錫久會來嗎?”在她點頭後,笑笑,“我知道了,放心。”

暗歎一聲的林疏雨想呼叫瘋子來學學,這才叫低到塵埃裡,可也是因為她有了憐憫之心反而想把話說開,“我跟孫錫久....”

“我給金敏熹打了電話。”李正宰含笑打斷她,好似根本不在意她要說什麼,“接電話的趙寅城,他說金敏熹心情很不好,你要是真想把東西給她,就再等等吧,反正她也不著急。”我也不著急。

林疏雨沉默片刻,再抬眼隻是對他笑笑,“謝了。”

“不用謝。”

有人想聽到一句謝謝,卻隻聽到了一聲前輩;有人隨口說了句不用謝,卻收到了一份禮物。

《A》的團隊即將出發去威尼斯的前夜,李正宰收到一份禮物,鄭宇盛是那個傳信人。

已經淩晨了,明天還要趕飛機的李正宰對於非得今晚找他喝酒的鄭宇盛有點想趕人走,他明天一大早的飛機。這紅酒都已經下去兩瓶半快三瓶了,再喝明天就起不來了,可以散了。

喝酒壯膽的鄭宇盛憋了好長時間實在憋不住了,隻能借著酒意說出來,林疏雨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故事得從頭說,兩兄弟經常合夥投資。今年年初他們成立了個外貿公司,想代理一家很知名的國外服裝品牌在韓國的經營權。

兩邊經過數輪談判,其實已經快成了,可以說就差簽約。但上個禮拜,鄭宇盛突然跟李正宰說不能簽。那個品牌在非洲有個血汗工廠,如果爆出來,他們要隻是商人,那沒問題,但他們是知名藝人,這會出很大的問題。

彼時李正宰很慶幸這不是簽約了才發現,那就麻煩了,還力誇鄭宇盛很靠譜。極其不靠譜的鄭宇盛憋了一個禮拜了,真心忍不住了,必須得說了,再不說就真出事了。

可這話說出來也會出事,鄭宇盛很是糾結。

“林疏雨說她欠你一次,你想要的報答方式她做不到,隻能用這種方法補償。她還讓我不要告訴你,說是你知道了會更頭疼。我本來也沒打算講,那種消息不應該是她知道的,更像是孫錫久知道,她去拜托了孫錫久,那我就更不能跟你說。”

“可是....”鄭宇盛扒拉著頭發,無限煩躁,“可是你明天就要跟孫錫久見面了,如果孫錫久故意拿這個攻擊你,那你豈不是.....艸!”好TM煩,追個女人怎麼能那麼煩!

盛夏的夜晚,四肢冰涼的李正宰垂著頭不說話,滿身的寒氣四處亂竄,喉嚨被水泥封住了,他根本吐不出一個字,隻能聽鄭宇盛在那發瘋。

鄭宇盛持續在輸出瘋言瘋語,三句話裡有兩句都是臟話。他在說但凡林疏雨是來給他推薦什麼資源,他一定嚴詞拒絕,根本不需要!可林疏雨來跟他說,你們碰到了一個坑,得小心掉下去,他能說啥?他怎麼拒絕?人家是來提醒他的!

鄭宇盛說,妹子是好妹子,我也不是反對你追妹子,你自己都假模假樣的放棄了,我也什麼都沒說。可你既然都打算放棄了,為什麼還上趕著給人家幫上忙她也沒辦法拒絕的忙,還得讓妹子繞那麼大一圈來還人情,你這到底在乾嘛?

鄭宇盛說,之前你還天天鄙視沅彬蠢,沅彬確實蠢,滿世界都在看笑話,李秉憲背著他都看了多少戲了。但你都知道沅彬在乾蠢事,你為什麼也要跟他一起蠢呢?你到底哪裡想不開啊兄弟?林疏雨到底怎麼你了,給你下藥了嗎?

鄭宇盛還說,你明天就要見孫錫久,你可怎麼辦啊!!!

零點都過了,現在已經是今天。

今天在飛了快十二個小時之後,李正宰見到了孫錫久,準確的說《A》來威尼斯的團隊所有人都見到了孫錫久,自然也包括沅彬。

孫錫久的登場方式就是很傳統的富商登場方式,帶了個車隊來接人,儘顯‘地主之誼’,明明他也是昨天剛到。李正宰是見識過富商的登場方式的,對此很平靜。沅彬不記得他有沒有見識過了,可能是有的?之前《下女》去海外宣傳,他也跟去過。

但沅彬好像遺忘了那段記憶,對富商的登場方式很是不屑,他很肯定林疏雨不喜歡這樣的登場方式,太像圈地盤的狗,把林疏雨當成他的所屬物。

他們倆怎麼想林疏雨並沒有在意,女朋友面對來機場接她的男朋友,送上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劇組其他人的起哄聲中,樂嗬嗬的上了男朋友的車。此後自然是跟男朋友甜蜜一路,抵達酒店後也黏在男朋友身邊,仿若一對小彆勝新婚的愛侶。

劇組抵達電影節舉辦地的麗都島的第一天,已經是晚上了,做了一天的飛機,在富商招待了晚餐後各自都回房休息,倒時差。

隔天一早,富商獨自出現來招待劇組的人,說是女朋友太累了,還沒睡醒讓她多休息。許秦豪很沒有眼色的真準備開黃腔,詳細研究一下女演員是怎麼累到的。他話剛起了頭,被製作人一個肘擊懟回去,也不看看這張桌子都坐了誰,能什麼話都說麼!

這章桌子上坐了很多人,劇組起來了的人都在,李正宰在,沅彬也在,就林疏雨不在。女主角本人都不在,傳說中的修羅場自然就沒有出現,一幫人插科打諢聊些有的沒的,中途沅彬說昨天沒睡好要回去休息,隨後李正宰也說要去休息,導演又被製作人拽走了,整個就散了。

到了傍晚,富商再度組局請大家吃飯,眾人才再次聚集,林疏雨也起來了。

請吃飯的主人自然是在餐廳等著,邊上還坐著甜甜蜜蜜的女朋友。收到邀請的人都是後來的,跟著導演他們一起進包間的李正宰,眼看著沅彬直直的就要往林疏雨那邊去,迅速上前兩步卡住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講,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今晚大家喝的都很開心,依舊沒有修羅場誕生的機會。情侶們和兩位男士隔著超長的餐桌,中間起碼隔了七八個人,想跟對方講話都得大聲點講,不然那邊都聽不見,還什麼修羅場呢,下次吧。

這次回房間之前,沅彬彆有意味的問了李正宰一句,“你非要趟這趟渾水?”

“什麼渾水?”李正宰裝聽不懂。

已經打定主意要把水攪渾的沅彬懶得跟他掰扯,想裝傻是吧,那你就繼續裝。

到第三天,今天是開幕式,韓國的記者們都飛過來了。其中一家媒體跟製作人關係好,要到了一個獨家采訪的機會。

臨時的采訪地就定在導演的房間,大家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聊電影,聊創作,聊.....

“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可能我沉浸在戲裡,許久出不來。”沅彬偏頭笑看搭檔一眼,再對記者說,“我現在看到李正宰會嫉妒呢,為什麼他先碰到了林疏雨。”

李正宰臉一沉,記者雙眼放光,沅彬格外淡定,林疏雨持續微笑。

攝像機非常完美的記錄了這個畫面,采訪視頻傳回韓國的當晚,熱搜就衝上去了。

互聯網發達了,網友們就有組織了,網友們非常好奇,《A》到底什麼時候能在韓國上映,感覺電影格外的精彩啊!

戲外的故事更精彩。戲外李正宰直言讓記者剪掉沅彬的發言,記者看向製作人,製作人才不想剪呢,這是多好的炒新聞的機會,沅彬自願付出,必須播出!這都是宣傳點!

被大力宣傳的電影在首爾上映的時間需要等一等,麗都島倒是舉辦了一個小型的首映禮。

來看電影的各國觀眾都有,創作這部電影的製作方自然是這個場子的主角。

主角們碰到一個小問題。

“你想坐在林疏雨旁邊?”許秦豪不是很理解,“為什麼?”

孫錫久笑了,“我想坐在女朋友旁邊不是很正常麼。”

導演表示,女演員旁邊得坐著男演員或者他本人,男朋友作為圈外人,非得卡在第一排的正中間有點奇怪吧?男朋友表示,不可以嗎?導演有點糾結,不太.....

“您下部作品找到投資了嗎?”

“坐唄,不就是第一排麼,隨便坐。”

首映禮上的第一排觀影位永遠是留給主創的,但孫錫久就是坐在了第一排,坐在導演身邊,坐在第一主角的身邊。他那個位置一度讓還沒看電影的觀眾誤會,他也是主創之一。

真正的主創問同僚,“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李正宰垂下眼,“導演同意就行。”

導演同意,彆人都沒資格有意見,孫錫久就那麼坐下了。

先接了個采訪再從後台繞出來的林疏雨看到男朋友的位置,抿唇壓下笑意,這家夥是真的維持霸總路線不動搖啊。沅彬晃晃悠悠的走到她邊上,惡意頗深的開口。

“看來那幫有錢佬不止能把我們這些演員捧上天,也能把你攥在掌心搓圓捏扁,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林疏雨瞟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這哥們好像開啟了獨特的反派路線,誠實的說搭配他的臉,還挺帥的。

徑直往前的林疏雨是往男朋友那個方向去的,她本來的位置就在那。慢悠悠跟在她身後的沅彬走到一半被李正宰拽住了,前者斜了眼後者,怎麼樣?要跟我換位置啊?

“你跟我都不是孫錫久,人家能決定座位,我們卻得按規矩來。”

按規矩來,沅彬作為男一,位置就在林疏雨的邊上。李正宰欲言又止,他倒是可以跟沅彬換位置,前提是沅彬樂意。很明顯,沅彬不樂意。

電影即將放映,會場即將黑燈,幾乎就在燈滅的瞬間,林疏雨感受到腿上多了一隻手,那隻手的方向可不是男朋友的方向。

瘋子在黑暗中真正展現他的瘋狂,正常人翻了個驚天白眼,腿一翹,夾住了那隻手。

那隻手很不老實,試圖摸黑前進。林疏雨用腳背勾著小腿,夾死了不老實的那隻手。

手的主人靠近她,在坐滿了觀眾的會場裡,貼著她的耳側吐出曖昧的呼吸,“我們後面都是記者,你說坐在你我身後的記者,能不能從座位的縫隙裡看見我的胳膊?”

這場遊戲或者全新的生命進行到現在,林疏雨第一次被真正激起了火氣。

鬆開了腿的姑娘腦袋湊過去,紅唇嬌軟,吐氣如蘭,“你要是真想找刺激,彆隔著裙子啊,肉貼肉,不是更刺激。”

參加公開活動的女演員穿了條長裙,緞面的材質,很是服帖。深究起來,男人掌心的溫度隻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是可以被女人感受到的。

但女人放開了禁錮,男人卻不敢去尋找那份刺激,因為幕布亮起了熒光,再弱的光都刺破了黑暗。

黑暗所滋生的一切都在幽暗的熒光下縮了回去,電影正式放映。

曾幾何時隻有無數腦洞卻沒有一個完善劇本的許秦豪剪了一部非常有意思的電影,即便林疏雨已經提前看過一遍,再看一次依舊感慨,這幫能折磨人的導演是極具才華的。

電影是以三段激情戲和三個浴缸作為開場,一段是林疏雨和李正宰在《下女》的拍攝中演的激情戲,素材來源於林常樹。第二段是林疏雨和沅彬拍攝的戲中戲裡的激情戲。第三段是林疏雨、沅彬和李正宰,三人糾纏的戲碼。而三個浴缸,分彆是這三位演員躺在浴缸裡,獨自尋找開心的畫面。

六段畫面交纏在一起,如果這些觀眾都隻是普通的觀眾,那是非常趕客的剪輯方式,太亂了。上來什麼劇情都沒有,哪怕大尺度的激情戲再吸引人,觀眾都看不懂,不能隻當毛|片看吧?就算是毛|片,畫面的跳躍度也太頻繁,太混亂。

如此混亂的剪輯在專業人士眼中就能看出來,這是導演刻意塑造的一場的幻境,可能是三個角色中,任何一個角色所幻想出來的畫面。那些畫面把沅彬都看愣住了,他第一次看這部作品。

這是一部十分意識流的作品,主線就圍繞著電影拍攝來,男女演員在拍攝一部作品,拍攝的過程中男女演員互相的對話,他們的台詞都跟戲有關,從不聊戲劇之外的事。象征著戲劇之外存在的丈夫,這個角色被剪的很詭異。

丈夫可能存在,也可能隻是束縛住男女演員的幻想。女演員在現實中有個丈夫,丈夫時常以幻想的方式出現,每每到李正宰登場的時候,整個電影的畫面都是昏黃的,人影黯淡,講話的聲音也虛,跟蒙著什麼一樣,都不像個真人。

純純的藝術片,普通觀眾欣賞不來;純純的藝術片在電影節上放映,所有的觀眾們都被熒幕上的故事所吸引了。

孫錫久就被銀幕上的故事所吸引了,整個人沉浸在故事裡,以至於突然被女朋友抓住了手還一時回不了神,愣愣的看著女朋友,怎麼了?

女朋友衝他笑笑,讓他繼續看電影。

電影裡在放映很特彆的一段,拍攝時,女演員臨場發揮,在情人當著丈夫的面撫摸自己的腿時,她夾住了腿,困住了情人的手,還非常大膽的把丈夫的手就隔著腿疊在情人的手上。

電影正在放映,觀看這一畫面的女演員腿上也有兩隻手,卻不是隔著腿上下疊放的兩隻手。

十秒之前,林疏雨腿上多了一隻手,來自可能自詡是情人的家夥在找刺激。同樣陷於電影劇情,花了三秒回神的林疏雨展顏一笑,絕對稱得上惡意的笑,遠比某個反派更邪惡。

看電影的女演員沒有交疊她的腿,看電影的女演員拉住了男朋友的手。

看電影的女演員在故意搞事的男演員差點心臟驟停的驚悚目光中,拉著男朋友的手就那麼搭在了男演員的手背上。

腿上有三隻交疊的手,林疏雨的手在最上面,中間是孫錫久的手,他的手背貼著沅彬的手背。

幕布的熒光幽幽暗暗,幽暗的光線裡,林疏雨貼近沅彬,眨了下眼。

“小朋友,這才叫刺激。”

小朋友不知道電影的後半段演了什麼,耳邊的掌聲炸響,沅彬才找回了神魂,這輩子心跳都沒有那麼快過,猛地跳起來大力鼓掌,餘光膽戰心驚的瞟向林疏雨。

大姐姐眉眼彎彎的衝他笑,雙手也在鼓掌,掌聲清脆。

小朋友,真想玩,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