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電視劇市場奉行作家中心製的意思是, 得罪誰都彆得罪作家，尤其是正在播的劇，最好把作家供起來。

得罪了作家的宋部長帶著導演去給作家上供了, 具體怎麼談的韓沐妍不清楚，她再度被排除在外, 宋部長很明顯要讓她獨自面對風雨的意思。

單說這個項目金恩淑是影響不到韓沐妍的，韓PD壓根就沒活乾，金作家能對她有什麼影響。可人不能隻看眼前啊，眼前金恩淑是對韓沐妍做不了什麼，未來可就不好說了, 作家們在特殊情況下還是很團結的, 以金恩淑的地位想給韓沐妍找麻煩，雖說沒那麼容易，但也沒那麼困難。

一貫以能做朋友就彆樹敵的態度行走江湖的韓沐妍, 是不會讓自己平白無故多這麼一位敵人的。她早在宋部長去給作家上供之前，就先去聯係了能做朋友的作家。

新朋友名為金慧英, 金恩淑手下頭馬。這位的存在比較特彆，據韓沐妍所知，她是大學還沒畢業就已經進了金恩淑的工作室，絕對的老人了，當年金恩淑也不過是剛剛嶄露頭角。她特彆的地方在於, 跟了金恩淑那麼多年都沒有單獨出來自己寫本子, 一直是給金恩淑做助手。

通常情況下，大作家帶徒弟都是衝著徒弟會出師自己寫本子當主作家的路子走，但金慧英不，她就做助理作家，助理當了那麼些年, 目前已經是業內皆知的，可以代表金恩淑出來活動的人了。

前一天才勉強原諒導演和宋部長的金恩淑，今天在工作室見到製作人，完全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就看自家助理，誰讓你放她進來的？

帶人進了小書房還關上了門的金慧英給老板的回答是，“她答應要送我一輛車，至少六千萬的那種。”

人進來前還戴著眼鏡工作的金恩淑聽了這話，忍不住推了下眼鏡，懷疑自己老花，眼前的助理是彆人偽裝的，不然說的都是什麼，“這種話你也信？”

“簽協議的。”金慧英又不是個傻子，“一年後我看不到車，她就欠我六千萬。”

金恩淑沉默片刻，摘了眼鏡，看向韓沐妍，解釋一下。

“小說版權，我承諾至少有五萬美金的版權費，不然就是我欠姐姐五萬美金。”韓沐妍嬉皮笑臉的開口，“我的誠意比宋部長足吧？”

金恩淑......金恩淑不想說話，她懷疑小姑娘腦子有問題。

關於五萬美金兌換成六千萬韓元的故事需要一點小科普。大熱的電視劇開發成小說是千禧年之後才流行起來的，商人們秉持著能賺一筆是一筆的態度，劇集大熱就代表潛在的讀者並不少，那改成小說出版起碼能保證不虧，這筆買賣就有人乾。

但這筆買賣呢在韓國不怎麼流行，全世界的影視圈都不怎麼流行。更常見的操作是反過來，買下大熱的小說版權再改變成電視劇或者電影。畢竟願意開書的才多少，很明顯願意看電視劇的人更多。

既然不流行，那些創造了大熱劇的作家們在被出版社邀請寫小說時通常都是找團隊的其他人寫，本身故事已經在那了，隻要把劇本改成小說就行，也不困難，賺得也不多，大作家們就不費那個事了。

相當於如果《繼承者們》會有書商看上要改成小說出版，那金恩淑大概率就是讓金慧英乾寫小說的活，給底下人賺點小錢。這筆小錢版稅很低，故事都已經作為大熱的電視劇播過了，絕大部分人都看過了，願意買書的真就是死忠粉，這才多少人？書商又不傻，不可能砸大價錢的，本身紙質書行業就低迷。

五萬美金，六千萬韓元的版稅相當於什麼呢，可以買輛還不錯的車了，市場均價的三倍。這個前提還是韓國真有書商看上想出版，通常情況下，概率很小。

換句話說，韓沐妍道歉的誠意足到讓金恩淑懷疑，這家夥搞詐騙，還騙到她頭上了。偏偏自家孩子不可能那麼蠢，既然說了是簽過協議就是真的簽了。這種詭異的協議讓金恩淑更不能理解，詐騙犯腦子進水了？

昨晚宋部長帶著導演去給作家上供的時候，那是請客吃飯陪酒陪笑，辛辛苦苦也沒真正哄好，頂多就是讓作家勉強消氣。今天韓沐妍登堂入室被作家請吃飯（外面炸醬面的工作餐）酒都不用喝，面前擺的是桑葚汁，金慧英媽媽親手做來給女兒補身體的。

韓沐妍往桑葚汁裡加了兩勺糖，眼中懷疑這玩意兒壞了，無敵酸，喝一口五官都能扭曲，看的作家們都在笑。

笑聲中，金恩淑讓腦子進水的小朋友詳細解釋一下，玩什麼花招？小朋友正猶豫要不要再加第三勺糖，已經習慣酸澀的金慧英給老師解釋。

“她說我們劇要是出口大陸談下來了，大陸那邊的書商會過來找我們寫小說，到時候版權引進至少五萬美金，低於這個價，她退圈。”

“她那麼說你就信了？”

給老師夾了塊醃蘿卜的金慧英笑道，“她協議都願意簽，我還有什麼不信的理由。”再說了，“您生氣的本來也不是宣傳的方法而是沒有提前告知您，她過來敬杯酒您也會算了，頂多以後不合作唄，我們又沒損失。”

這事兒要是能成何止是沒損失，但金恩淑還是很疑惑，“你哪來的信息大陸的書商能開出五萬美金的高價，前幾年你的那個項目（回家的誘惑）我聽說也就六、七千（美金）吧，還是難道六、七萬嗎？”

“七千。”韓沐妍就是知道有這回事才會借此來道歉的，那部劇改編的小說就這個價。

這個價讓金恩淑好奇，“幾年而已，物價漲的那麼快？業內有改編小說的過萬嗎？我落伍了？”

“《最後一公裡》三萬。”韓沐妍到底還是加了第三勺糖，抿了一口感覺勉強能喝，放下杯子看作家們都愣住，笑眯眯的補充，“美金。”

作家們對視一眼，哪怕是之前相信五萬美金的金慧英都皺起眉頭，“那部劇要是能賣出三萬美金的高價，我們不會不知道，光是寫本子的作家都會四處宣傳，她還是個新人呢，這種價格說出去，誰都會高看一眼。”

“我們有保密協議。”製作人表示，“跟書商談的時候我跟TVN有點矛盾，錢沒進電視台進了我公司。後來矛盾解決了，賬目重新梳理，TVN也不好多說什麼，我又不是做假賬，隻是從我這邊過一手而已。”

金恩淑沒聽懂，“作家賣小說版權稅全是我們的跟電視台有什麼關係？”

“那人簽了TVN。”金慧英幫老板解惑，“當初我們要跟韓PD合作的時候資料不是我梳理的麼，她的工作室留不住人，養不起，就推薦給了TVN。”

舉起筷子的韓沐妍示意要說話，被大佬允許後，解釋一句，“我不是養不起啊，我是不覺得有養的必要，我為什麼要養作家。”

作家們斜了她一眼沒搭理她，自顧自的聊，三萬美金這種價格可是報上天了，居然有書商願意買單，難道是市場真的變了？

創造了市場新變化的韓沐妍專注吸溜面條，旁聽搞創作的文化人在那扯半天世道變化真快的天真言論，好懸沒憋住笑。等她這邊一碗面條都吞下去了，捧著桑葚汁跟喝藥一樣喝一口歎一口氣，總算吸引了開私聊的作家們。

金慧英一邊說著哪有那麼難喝一邊又說，你喝不慣就放那，乾嘛硬喝。韓沐妍一口乾了補藥，又灌了一大口礦泉水緩解，緩過來了才回答，這不是為了養身麼，她很需要養身！

給她逗笑了的金恩淑讓吃飽了的小姑娘詳細聊聊，“宋景當初跟我推薦你的時候，是說過你在大陸的市場人緣廣。可你人緣已經廣到，SBS那邊連版權出口都沒談下來，你就篤定能拉來願意出五萬美金的書商？”

“錢沒到賬，您不信也正常，我說再多都是虛的。”韓沐妍不打算詳聊這件事，沒什麼意義，還不如說點有意義的，“宣傳的事是我冒犯了，跟您道歉，不會有下次。”

昨晚整個酒局的過程中都板著臉的金恩淑，今天抬抬手就示意這事兒過去了，“我更想知道這五萬美金是你單獨為這部劇動用的人脈，還是你有本事讓所有作家們都能換輛新車。”

五萬美金，小錢。韓元六千萬在金恩淑這裡更不是什麼大數字，她的本子單集報價就過一億，作家圈絕對的頂層。業內既然能打出作家中心製的說法，作家就是占據製作費最多的人，力壓演員、導演在內一切技術工種。作家還有項目周邊的渠道版權分成呢，那更是一筆大錢。

但金恩淑既然坐上了業內的王位，就很自然的會為整個行業謀福利，大佬的責任心還是很強的，“你要是有這個本事，業內所有作家工作室我都可以幫你對接。五萬美金在我這裡不多，卻能給這孩子換輛車了。”

用筷尖點了下助理的老板格局很大，“五萬美金對他們來說是孩子能去更好的補習班，家裡能多一輛車，如果急缺錢的甚至可以是老人的醫藥費。我們平白無故給他們錢不現實，他們要是自己能賺到錢，我相信所有我這個位置的作家都願意拉你一把。”

大佬豪言放出作家圈敞開合作的壯語，目前還算不上大佬的製作人卻表示沒那麼簡單。

“我敢承諾不會低於五萬美金是對項目有信心，必然會爆。”韓沐妍相信作家懂。

金恩淑當然懂，“爆款才能出價誰都知道，我又沒讓你那一遝草稿去賣出金價，我的問題是，在有爆款的基礎上，這個價你是不是一定能出。”

毫不猶豫點頭的韓沐妍笑道，“在大陸爆火的基礎上，我保證絕對不會低於五萬。”

此時金慧英已經起身收拾韓沐妍面前的碗筷了，而金恩淑在思索片刻後，放下筷子拿起手機，邊發著信息邊對韓沐妍講，過兩天你跟我去見個人。

作家給製作人介紹的人也是一位作家，這位作家還正在跟SBS對接，未來不出意外是會合作的。

作家們約在咖啡廳見面，韓沐妍見到人楞了一下，這姐姐她見過，在遙遠的未來。

“樸恩智，去年百想作家劇本是她斬獲的，聽說過吧？她手上獎杯可不少。”金恩淑介紹已經成名的後輩就一句話，介紹韓沐妍比較詳細，“韓沐妍，85年生，小你快一輪了。我新項目的聯合製作人，《最後一公裡》的台子基本是她一個人搭起來的，SBS出身，中途跳去綠蛇，後來自己開公司又跟TVN合作，現在算是又回SBS了。”

晚一步過來的樸恩智對鞠躬行禮的後輩笑笑，也不知是客套還是真的，說一句，“我聽說過你，少年英才。”

英才捧了一句，“您才是真正年少成名。”

樸作家的履曆很豐富，千禧年入行，做了七年的綜藝作家，轉行寫劇本後處|女作就大放異彩，拿下了MBC的作家大賞。隨後出過兩部作品，百想拿到了，KBS的大賞也拿到了。這位即將同SBS合作，如果在SBS也拿到了大賞基本就是滿貫。

而樸作家在遙遠的未來裡最光輝的履曆，是成為韓流的代表人物，從《來自星星的你》到《藍色大海的傳說》再到《愛的迫降》打出來的每一張都是王牌。

目前還隻是在韓娛圈有些名氣的樸作家距離真正的一線作家還差點意思，作品少，金身還沒塑出來。

已經有了金身的金恩淑是在座兩位後輩的大前輩，講話就很直接，等她們倆客套完，張口就是，“你最近不是缺錢麼，她能搞來錢。”

韓沐妍微愣，樸恩智無語，“哪有跟第一次見面的後輩說我缺錢的。”

“我又不是讓你跟她借錢。”金恩淑讓她彆廢話，講正事呢，“你新項目不是要跟SBS合作麼，二部的項目對吧，把她推薦給二部的文部長，讓他們去談，對你有好處。”

樸恩智還是很無語，“前輩，我第一次跟SBS合作，上來就推薦製作人，哪來的底氣。何況她既然是你項目的製作人那不就是宋部長手下的麼，文部長哪會用啊。”

“你跟文東善（二部部長）說，宋景在大陸的關係是她的人脈，你看文東善用不用。”金恩淑講完看向韓沐妍，“你的人脈都還在吧？還是已經被宋景都撬走了？”

韓沐妍也有些無語了，姐姐你也太直接了，“我沒打算跟SBS再合作。”

此話讓兩位作家側目，不跟SBS合作跟誰合作？

“我更習慣自己控製團隊，同SBS或者其他兩家地面台合作對我的限製太多了，跟有線台合作更自由。”

這話金恩淑都聽不懂，“你如果是掌鏡的導演那種主PD想要更自由的創作環境我理解，純粹運營項目的PD難道不是大平台更好發揮嗎，光是兩邊開價就不一樣啊，TVN那種有線台才能給你開出多少錢。”

“事實上除非《繼承者們》的營收能超過《最後一公裡》四...”韓沐妍頓了頓，“五倍以上，我拿到的分成也隻是持平。在SBS我隻是聯合製作人，分成合約裡有非常多的限製，版權出口的錢我隻能分到大陸的，就這還是因為我有人脈，其他渠道分成我都沒有。”

本來安靜聽著的樸恩智好奇了，“主PD拿的不是全渠道分成嗎？”

恍然想起這麼回事的金恩淑講，“薑孝信拿的才是全渠道分成，他是我那個項目的導演，版權分成是要帶他分的，這孩子不算，她基本沒有參與製作。”繼而不解，“要是差距那麼大，你為什麼願意跟宋景簽約？”

就是因為差距太大，韓沐妍壓根沒想過再跟三大台合作，哪怕《來自星星的你》在未來創造了現象級的爆款，她也沒那個打算。爆款是給電視台賺錢又不是給她賺錢，再火爆也跟她沒關係啊。

順便一說，兩方差異過大的合約是薑孝信不拿同僚當回事的主要原因之一。

面對作家的問題，製作人的回答是，有錢賺，“我不清楚薑PD簽的具體分成數字，按照導演的分成比例，他應該是百分之二，頂天百分之五，不過我覺得宋景不會開那麼高的價，搞不好是百分之一。我簽的是兩成，二八分，我占二，十分之二。我不用出錢投資，單國內的營收我能拿走十分之二已經是賺了。”

樸恩智驚訝了，“十分之二？你賺大了！”

“不是這麼算的。”金恩淑則是講，“《最後一公裡》營收很高，她公司製作，隻要項目還在盈利，她就能分錢。全渠道分成哪怕隻有十分之二也是很誇張的數字了。我們這項目投資不小，刨除製作費，單談國內營收沒那麼誇張，主攻還是海外出口。如果她分不到出口的錢，同樣的工作時間，她完全可以再製作一部《最後一公裡》，這麼算就是她虧了。”

要這麼說的話，樸恩智猶豫一瞬，看向後輩，“你是以後都不會跟三大台合作麼？”

“除非我栽了大跟頭要關了公司另謀出路，需要找公司上班，那肯定首選三大台。”韓沐妍也沒把話說死。

作家們覺得，她這跟說死了也沒區彆。

正事看來是聊不下去了，樸恩智伸手叫服務生點咖啡，金恩淑則是在好奇的問後輩，宋景那麼苛刻的條件，她為什麼簽約。

韓沐妍沒什麼不能說得，項目都以播到第九集了，什麼都能說，“我衝著您簽約的，您的項目很受那邊市場的歡迎，這項目會爆的概率很大。”

“隻是這樣？”金恩淑不解，“這跟賭博有什麼區彆？”

“做項目本來就是在賭啊，哪有一定能成的呢。”韓沐妍笑道，“這就是我當初要簽下男一經紀約的原因，我沒辦法分到項目的營收就隻能劍走偏鋒。如果項目爆了，李明浩在那邊的市場身價會漲到一個很誇張的數字，那邊即不是導演中心製，也不是作家中心製，是演員中心製。”

作家們齊齊扭頭盯上她，什麼玩意兒？

“早些年他們也很在意製作團隊的力量，好的作家好的導演就是能出好作品。但他們市場太大了，十幾億的市場體量，大到隻要找到大眾接受度高的作品，有名的小說，本身就能吸引一波潛在觀眾。劇本由小說改編，大體框架就有了，找一個不算爛的導演，虧損的概率很低。”

製作人跟作家聊的全是生意，不談創作，“片商都是做買賣的，我們這些做買賣的打好地基壓低虧損的可能後，就隻會關注怎麼能賺得更多。請來有名的演員就是能賺得更多的方法，演員越出名越容易拉倒投資，最有名氣的那一波演員隻要能搶到他們的檔期，先期就能賺回製作費。”

“等劇能播了，廣告還能再收一筆。他們的製作環境很寬鬆，我是說對待廣告的限製上。國內有放送通信委員會盯著，要是在劇裡貼太多廣告會被警告。那邊不是，那邊廣告隨便插，本身又是製作完成過審核才能播的機製。品牌方沒看到劇的成品之前，隻能信任演員的知名度，以此判斷要不要投廣告，投多少。”

“越有名的演員，在劇播出前劇方造勢時，就有越多的品牌方相信劇會火。如果劇火了，廣告費水漲船高，之後還有周邊開發，那就是大爆。要是劇不行，有名的演員也能保證劇方靠拍攝前已經簽下的廣告回本。本錢能收回來全靠演員的粉絲體量撐著，有這種知名度的演員，隻要劇方能簽下來，怎麼算都不虧。”

“換句話說，在那邊的市場，演員就是收視率的保證。而市場的規矩就是，誰能讓製作方賺錢誰就值錢。世上的事都是此消彼長，導演和作家的重要性被削弱了，演員的存在感就水漲船高。相對應的，演員的身價也會越來越高，李明浩在國內的身價到那邊就是白菜價，他是我簽這個項目的主要原因。他比這個項目能給我帶來的營收更多。”

面對宋景這樣代表電視台的人，韓沐妍更喜歡在他們面前裝傻，傻乎乎的年輕人才好忽悠啊。面對未來搞不好會合作的作家群體，製作人從來不憚於在他們面前展現自己的手段，這是在給潛在的合作者們炫耀羽毛，好證明跟她混一定有肉吃。

孔雀開屏一樣的製作人讓作家們面面相覷，信息內容過於奇特，超綱了。

樸恩智對於這段話的理解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而金恩淑對這段話的理解則是，這樣搞市場會被玩壞掉。

“演員隻是一部劇其中一塊組成部分，不能說他們不重要，但也沒重要到這個地步。”金恩淑無法理解，“如果什麼都是演員說了算，那演員的權利會被無限放大，有些狗膽包天的崽子們都敢改劇本的。”扭頭看後輩，“你也碰到過吧？”

隱隱翻了個白眼的樸恩智頷首後順著前輩的思路，“小作家碰上大演員被壓製都是有可能的，如果那邊的市場更推崇演員，劇本豈不是隨意改？那劇能看嗎？”

韓沐妍輕笑出聲，“這就是市場大的好處。市場足夠大，即便觀眾分流也足以養活一些小而美隻做精品的製作公司。不像我們，做出來的片子沒辦法賣給三大台基本就代表虧損。大市場的底氣就是，讓想賺錢的商人去賺錢，讓想玩藝術的文化人去玩藝術。後者是會活得艱難些，但隻要能堅持，也不是活不下去。”

金恩淑不讚成這個說法，“劇隻要是精品就一定會爆，劇爆了，演員才會有名。隻有劇捧人，哪有人捧劇的。”

“所以市場是自由的麼，演員能賺錢的時候，錢就會流向演員。反之，演員不能賺錢了，錢自然也會流走，去向能賺錢，能出精品的製作公司。”製作人很是開放，“我們看著風向動，現在那邊更在意演員，我就是借一股東風而已。”

樸恩智的咖啡到了，也產生了新的好奇，“你怎麼就那麼肯定劇一定會在那邊爆呢，我是說，除了賭博之外的信心是什麼？”

這就涉及到如何觀察市場風向了。韓沐妍擺開陣勢，先點了根煙，再跟埋頭案桌一心搞創作的文化人們詳聊，如何收集數據，怎麼判斷風向在哪，以及要有一定的賭性。

所謂‘預言家’這個金手指韓沐妍懷抱的是存疑的態度，畢竟她都穿越了，萬一她這隻蝴蝶扇動的颶風能改變世界呢？比起相信玄學，韓沐妍更相信專業。她是花了很大的精力去了解那邊的市場的，否則也不會被李允靜罵一句‘德不配位’。她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那邊就是需要判斷，市場的風向是否能跟‘預言’對應，如果對不上，那就得啟用後備方案，不能在一根繩上吊死。

萬幸，天命在我。

彼時韓沐妍深感時來運轉，她要走大運了，單集十萬美金的出口價就是她的東風。有這股仙風，她才能持續在韓國市場做大做強，否則想要爬到現在的位置成為金恩淑嘴裡能搞錢的韓PD，還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

現在韓PD給作家們講得一愣一愣的，窗外的斜陽漸漸滑落至夕陽，金恩淑已經聽暈了，呼叫服務生買單示意這局可以散了，她得回去寫劇本。樸恩智也聽得腦容量過載，但她拉著韓沐妍要一起去吃飯，還想繼續聽。這可都是素材，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在寫劇本的時候用上的！

跟樸恩智吃了一頓飯的韓沐妍隻覺得是交個朋友，哪知作家扭頭就真去推薦她了，搞得她一臉懵，作家的操作那麼騷？

有底氣的作家操作都很神奇，樸恩智跟金恩淑一樣直接，直接的跟二部的文部長說，她想找韓沐妍當項目的製作人。

文部長起先以為作家開玩笑，聽著聽著發現作家是認真的，有點哭笑不得，莫名其妙找什麼外部的製作人？他哪想不開跟雜牌軍合作？韓沐妍那公司就是個小作坊，能合作什麼啊？

再說他不要面子的嗎，手下沒人了？為什麼要用宋景的人？這人之前在年終大會上可是被台長削了預算，消出來的這部分就是他搶了的，再跟宋景搶人，真結仇啊？為了個韓沐妍？沒必要吧。

“她在大陸市場有資源。”

“我知道啊，但是.....”

樸恩智打斷他的但是，“她的資源廣到能讓那邊的書商為項目改編的小說出五萬美金，您確定台裡有人能做得到？”

文東善是個啤酒肚大到如懷胎五月一樣的中年人，初聽這話沒覺得什麼有什麼了不起的，五萬美金才幾個錢？可是，“小說？”肚子微吸，坐起身，“劇改編的小說能賣出五萬美金？”不可能！

“金恩淑前輩跟我說的。”樸恩智搬出金字招牌，不怕他不信。

立刻就信了的文東善手指輕敲桌子，沉吟片刻，“這樣，我先找機會跟她聊聊。他們項目還沒結束，我們這邊也沒那麼快開始，也不趕時間，先溝通看看，行嗎？”

作家說好，扭頭給新認識的妹妹打電話，說著你不想跟SBS合作就是嫌錢少麼，但如果我們合作，我跟部長提，給你全渠道分成，我一定能談的下來。

韓沐妍相信底氣十足的作家是有資格在電視台面前提要求的，可她不信電視台的那幫人啊，這幫人都是搞事的好手，姐姐，你路走岔了！

走岔路的作家開開心心的等消息，沒辦法跟她攤開說不然也會被歸為一丘之貉的韓沐妍則是歎氣。

電視台裡的競爭再激烈，碰上外部人員時也會更相信自己人。樸恩智說得那些有的沒的，她估摸著文東善就算信也頂天信一半，剩下的一半必然要去跟宋景打聽。

宋部長可是個人精，這人但凡發現苗頭不對，分分鐘能懷疑她另找碼頭，之後亂子就大了。

韓沐妍有些頭疼，又沒辦法在事情還沒發生時做什麼，隻能算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看著辦。

車即將駛向懸崖，韓沐妍抱著以防萬一的謹慎，增加了去劇組的頻率。要是宋景真想怎麼樣，她就忽悠薑孝信保命，金恩淑的牌她已經握在手上了，再加一張薑孝信，兩張王牌組成的王炸，宋景也得有顧慮。到底項目還在播呢。

項目播到第十一集，收視率漲幅比之前大了些許，已經過了15，但依舊是同檔第二。薑孝信最近壓力很大，在組裡跟個噴火龍一樣，看誰都不順眼。韓沐妍例外，因為她會帶好吃的來。

韓國劇組的工作餐每每讓韓沐妍想吐槽，組裡有窮到這個地步嗎，成天就是各種泡菜，唯一的肉食還是西藍花炒香腸。果然不管哪國的打工人，工作環境都很惡劣，這方面海那邊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沒那麼多泡菜，但也就是十幾二十的盒飯。

哪怕是沒有口腹之欲的人在吃得不好時心情也會不好，韓沐妍既然抱著來套交情的想法，自然是帶著好吃的來。她隻帶兩人份，她和導演的，多一份都沒有。她又不是來探班的要滿世界撒錢，精準投喂就行。

薑孝信很享受這份特殊待遇，主要是他平時不好搞特殊待遇。劇組其他人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啊，可以偶爾加餐但餐餐都不一樣那就過分了，還得帶團隊的，要跟團隊同進退才可以。無所謂團隊的韓沐妍隔三差五就帶好吃的來，這是製作人單獨給他開小灶，他就沒理由拒絕啦，有問題去找製作人啊，跟他沒關係。

製作人被演員找到了，李明浩善意的提醒，製作人的區彆對待讓組內有了不太好的流言。

“你青春正好，他可是孩子都有了。”

叼著演員上供的棒冰消暑的韓沐妍有些傻眼，“就算有流言不也應該是我很狗腿去討好老板嗎？為什麼往桃色的方向走了。”

呼叫製作人來休息室單聊的李明浩手上拿著掰開的半個棒冰，聽了這話也是想笑，“你們之間怎麼分上司和下屬我們不太清楚啊，我們眼裡你是主PD啊，一個主PD討好另一個主PD，前者女，後者男，會有桃色猜想，很合理。”

這次坐在沙發上的韓沐妍哭笑不得，對坐在沙發扶手上的演員講，“傳就傳吧，我也不會掉塊肉。”

李明浩微愣一瞬，“要是越傳越廣怎麼辦，對你的名聲不太好吧？”

“這種名聲不耽誤我賺錢。”韓沐妍不在意，轉而想到，“多謝你告訴我。”

如果她在意，李明浩會說不用謝，但她不在意，又擔心，“萬一有人因為這個名聲對你做什麼怎麼辦？”

“能做什麼？”韓沐妍不解，“不耽誤我們兩賺錢吧？”看他表情不對，誤會了，“你怕人家誤會我靠美色上位沒有能力對你有影響？安心，中方聽不到這種傳聞，隔山隔海，哪能傳那麼遠，不會影響你身價的。”

壓根沒有這麼想過的李明浩想說的是，“我不是擔心我，我是擔心你。要是傳言傳太廣，你又那麼多酒局要跑，男人喝醉本就沒腦子，以為你....”不想說，跳過，“要是對你上手呢，你怎麼辦？”

愣怔一瞬的韓沐妍突然笑開，“你把我當朋友嗎？”

“不然呢？”李明浩反問，“你把我當什麼？”

商品。

“好友！”

“最好是！”

韓沐妍‘嘿嘿’一聲，湊到好友身邊讓他放心，“一般的酒局我會帶著助理，男助理。需要特殊公關的酒局，你不是去過麼，我多的是道具啊。”

道具因她突然湊過來恍神一瞬，瞬息後就變成不爽，“道具怎麼了。”

以為句號是問號的韓沐妍解釋，“道具們都比我好看啊，女演員、女愛豆，隨便哪個女藝人都比我漂亮。男藝人就更不用說，對男藝人有興趣的對我沒興趣。你不是也陪我去過不少局麼，應該知道，使用道具我是專業的，如果不是你酒量太爛，道具還有個職能是擋酒呢。”

酒量爛到爆的李明浩想起來她幫自己擋酒的畫面了，心裡那點小彆扭沒了，更多是擔心，“你最好還是不要大意，這種事很難講，千人千面，每個人喜好都不一樣，有人可能就喜歡你這款的，而且你也很漂亮啊，你笑起來還有梨渦呢，很可愛。”

突然被誇‘美貌’的韓沐妍愣住，李明浩講完發現不對正準備解釋，前者朗聲大笑，笑得他反而有些窘迫，用手肘懟了她一下，有什麼好笑的！

韓沐妍樂得不行，臉頰上的梨渦可甜可甜，甜蜜蜜的說著不符合表情的發言，“要是早幾年，我碰到類似的事還真隻能忍，女人混在男人主導的圈子裡，就算運氣好碰不到會直接上手的，但一些口花花還覺得講個挺好笑的很不少呢。”

“現在啊，你信不信就算我美若天仙，會以看女人的眼光看我的傻子也很罕見。”韓沐妍歪倒在沙發上，望著同樣可以評價為帥氣的男演員，“你還是沒有登上高峰，職業壁壘太強，走得又是偶像小生的路線，很難完全避免這方面的事。”

“但是你信我，最遲一年，一年後，你就有資格光是站在那，就足以讓人用看待合作者的眼神看你，而不單單是個男人。”女人拍拍男人的腿，“朋友，再往前走一步，這一步跨過去，你就會知道，我們這個圈子，沒人看臉。”

就是靠臉起家的李明浩反射性繃緊大腿後，腦子就不在狀態，“演員走到哪一步都看臉。”

“目光放長遠點小朋友，格局大一點，裴勇俊知道吧，你看他現在出去還有人關注他長什麼樣麼？”韓沐妍說著歎了口氣，“我以前跟他接觸過，要不是他太難搞，我都想去簽第二隻神獸。”

李明浩疑惑，“什麼神獸？”

“....招財貓的另一種說法。”

‘招財貓’歪了歪頭，沒聽懂。

人類悶笑一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