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十一章(1 / 1)

在南韓服公益兵其實就是另類的公務員, 按時按點上下班還有雙休的那種, 隻不過沒有公務員的工資。而實習生呢,也差不多,類似公務員,隻是沒工資, 不過按照所在部門不同, 他們可以拿到不同的補貼。

換句話說,李永熙和曹矽賢的工作、休息時間基本是同步的。

周末的清晨, 好不容易能休息的李永熙隻想在家睡覺,她不理解另一個社畜為啥能那麼精神還要去什麼醫院。曹矽賢還不能理解, 她爪子都要廢了居然還有心情睡覺,你靠冬眠療傷啊?就算是靠冬眠療傷,現在也沒到冬天啊。

“我昨晚送你到家的時候也就八、九點吧?你怎麼搞得好像通宵了一樣?”曹矽賢邊開車邊吐槽黑眼圈都冒出來的病患, 順便問一下,“你想去哪個醫院?”

李永熙哪個醫院都不想去,隻想在家睡覺, 可她都已經坐上車了, 醫院就隨便去哪個吧, 至於黑眼圈,“我最近在寫本子。”

瞟了她一眼的曹矽賢好奇,“寫本子的意思是,你以後還打算當導演嗎?研修院怎麼辦?”

“研修院結束回學校啊,我會讀研再讀博申請留校。”李永熙對自己的職業規劃已經有了方向, “未來幾年主業律師,副業學生,兼職導演,偶爾缺錢了還可以去當一把演員。”

跨了三個行當的職業規劃, 如果再把導演和演員拆分就是四個行當,這話給曹矽賢聽得都無語了,“按照你這個職業規劃,不管哪個方向都沒必要去兩年研修院吧?”律師隻要能過國考就行,學生和娛樂圈什麼的,研修院壓根就沒關係。

歪在座椅上半眯著眼有點想睡覺的李永熙打了個哈欠解釋,“之前沒想好要不要進檢察廳,如果要去的研修院是必經的路。後來不用了,也已經在研修院了,再加上就算做律師,有一幫研修院同期也是人脈,總歸不虧,去也就去了。”

看著紅燈停下車的曹矽賢邊搜索醫院的導航邊問她,“不用了是什麼意思,你本來去檢察廳是有什麼目標要實現嗎?”

“目標啊,算是吧。我媽之前對公職很畏懼,我是不太知道原因,可能是外婆經常因為喝醉被帶到警察局。我小時候她從警察局回來都會沉默好幾天,就想著考個公職,她大概就不怕了。女兒都成了檢察官,她就沒什麼可怕的了吧。”

“但她結婚之後整個人好似都放開了,像是一直緊繃的那條神經鬆了,舒展了好多,我就覺得沒必要非得考公,公務員也挺麻煩的,要遵守一堆潛規則,像是酒局一定要喝酒,不然就是不合群。組織麼,講究一個團隊,得合群才好混啊,可我對喝酒沒興趣。所以公務員還是算了,學生更自在點,以後留校能成為教授也算有社會地位,挺好的。”

李永熙說著說著眼睛都閉起來了,她真的很困,寫劇本一直寫到淩晨才睡,大清早又被叫起來。她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人家隨口一問,她就隨口一說。

而隨口一問的曹矽賢聽到她隨口的回答,卻忍不住看向她,隱約從那個姑娘疲倦的面龐背後,看到了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無影無形卻讓她得戴著鐐銬蹣跚前進。每一步都得考慮好,不為自己,為了符合彆人的期待。

這話隨便哪個人說都很正常,找工作、事業規劃,衝著家長的期待去走,哪裡不正常,很正常啊。可這個人是公認的天才啊,整個圈子,大半個國家所公認的天才,天才的職業規劃卻普通到隻是想讓母親能滿意,那天才自己呢?天才自己的人生目標去哪了?

司機望向副駕駛的眼神如有實質,副駕駛的乘客就睜開了眼。

李永熙疑惑於他眼底的憐惜是腦補了什麼鬼東西,正要問,綠燈亮起,車後響起喇叭聲,司機扭頭開車,副駕駛也被打算了思路。

進了醫院,跑流程的是曹矽賢,李永熙被安排的跟個重症病患一樣隻要坐著就好,等見到醫生,再被安排去做檢查,最後回到醫生面前,得到也沒啥大事,建議熱敷或者塗抹藥膏舒經活血,之後就是好好修養的叮囑。

當著醫生的面老實當個病患的李永熙出了醫院就跟沒事找事的家夥吐槽,她就說沒事吧,非得折騰這一圈。曹矽賢直接懟回去,拍了片子才知道有沒有事,真骨折了怎麼辦,這樣至少安心啊。

“你以為那個媽媽是什麼大力士嗎,她隻是攥著我而已,怎麼可能給我搞骨折。”李永熙覺得他就是白折騰。

曹矽賢邊開車門讓她上去,邊嘟囔,“我們以前練舞練得骨折的都有,你以為骨折有多難。”不等她反擊,關上門回到駕駛位,“馬上中午了,你是要直接回家,還是先吃飯?”

折騰了一上午的李永熙都不困了,反倒被折騰餓了,“吃飯,你請客。”

“為什麼我請,我專門去接你來醫院,不是應該你請我嗎?”

“是你折騰我來醫院,算了,你們這幫人都摳,AA。”

曹矽賢一樂,“我跟隊長還是有區彆的。”看她撇嘴,又笑了,“走吧,吃什麼?”

吃了頓烤肉,各自AA,各自回家。這次李永熙要打車走,她嫌隔壁那家夥煩人,絮絮叨叨的,還不如打車走。

這天是周六,隔天是周日,再過一天是周一。工作日,兩人又見面了,還是在那個福利中心。

李永熙去處理同一個案子,還是那個小孩子的監護權問題。她跟父母雙方提議,由雙方各自找律師監管女兒的保險金,錢放在單獨賬戶,雙方都不得取用,直到孩子成年,錢歸孩子。

這個提議男方接受,女方不接受。媽媽的訴求其實不是錢而是孩子的監護權,她攥著錢不放就是要用錢威脅對方把孩子給她。但男方很明顯是不放心把女兒給女方撫養的。事情再度卡住。

男女雙方在福利中心的會議室吵成一團,鬨得動靜太大,大高個兵哥和另一個男同事被領導叫過去敲門,想維護一下秩序。

曹矽賢看著開門的李永熙,用眼神詢問她裡面怎麼樣,看到她隨意的聳肩,有點想笑,帶著同事進門去調解。調解很明顯是沒有結果的,這種事隻能把兩位當事人隔開,不然坐在一起就會吵架。

按照常規情況,隔開男女雙方後,女方應該由女性工作人員去安撫,像是李永熙。但曹矽賢覺得他們家這個聖母很可能會再度被女方弄傷,就示意李永熙去男方那邊,女方這邊他來。

兵哥在女方這邊擔當的功能基本就是個情緒垃圾桶,耳邊全是男方多渣的話。李永熙在男方那邊聽到的更多是物是人非的愛情故事,早年夫妻倆也很恩愛,一場事故,毀了家庭也毀了愛情什麼的。

午飯時,雙方當事人都被勸走了,福利中心的工作人員們一起點了外賣來聽這段八卦。故事講得有些人唏噓,有些人感慨,還有些人相對理智的說,女方搶不到監護權的。

福利中心的科長即是位男性,也是一位孩子的父親,見過的幺蛾子也多,他就是那個理智的,純站在法律角度分析。健康的、有正當職業、經濟能力也更強的父親,對比自受傷後就一直在家,已經長時間沒有收入來源的母親。這兩者的條件在法官那,不管女方上訴幾次,監護權都會被判給父親,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福利中心裡常駐的心理醫生是位女士,這位女士提供了第三視角,她覺得那位媽媽比起搶孩子,更像是要通過孩子報複父親,這種心理狀況很不健康,其實並不適合撫養小孩。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孩子很可能會成為媽媽的救贖,如果真能搶到,說不定反而能讓媽媽重新振作。

旁聽各方觀點的曹矽賢本來就隻是聽著,聽到心理醫生的話後忍不住瞟了李永熙一眼,有點擔心這位聖母該不會要去幫媽媽搶孩子?

聖母專注乾飯中,好似根本沒關注大家都在說什麼。

飯吃完,作為職場忙內,曹矽賢收拾垃圾去丟。回去的路上他還在想著,怎麼勸聖母彆自找麻煩,科長都說了女方沒可能搶到孩子,如果聖母非得搶,那不就是在自找麻煩麼。

等他組織好語言,回去了,找了一圈,聖母人沒了,就問同事,李永熙人呢?同事茫然,不清楚。

兵哥給實習生打電話,你人呢?實習生表示,回去啦。

回哪?

回部門啊。

“就這麼回去了?這個案子你不管了嗎?”

“我已經處理完了。”

一點都不符合兵哥對聖母印象的實習生表示,“我已經足夠了解這個案子,部門介入是怕女方和孩子受欺負,再加上媒體爆了怕有其他糾紛。事實是沒人受欺負,這事兒就跟我們沒關係了,我又不是他們的律師,民事官司他們想這麼打就這麼打啊,跟我們沒關係。”

曹矽賢愣住,“你不管那個媽媽了嗎?”

“我應該管嗎?”李永熙疑惑,“我怎麼管,給她當代理律師?我現在也不能執業啊,我還在實習呢。”

“不是,我是說,聖母不是應該保護弱小嗎?”

“.....你哪看出來人家弱小?”

早就放棄過於‘聖母’這個話題的糾纏,李永熙笑著跟腦補能力過強的家夥講,“那個媽媽戰鬥力很強的,而且很有章法,每次約我見面一定是工作日。我跟她見了兩次都在工作日,她想約我的第三次還是在工作日,這周五。”

“父親是大企業的員工,我對建築行當是不了解,但這種職場人士,一般不是周一忙就是周五忙,她上次見面就挑了周五,這次要周一見,下次還是要周五見。這個時間不可能是她隨口說的,應該是卡住那位父親不好請假。之前我見那位父親時,他就三不五時要出去接電話,回信息,這次見面也一樣,父親時常要處理工作的事。”

“心理師說的是對的,那個媽媽就是想報複,案子隻要持續拖著,父親就會被一直拖著要跟我,跟福利中心的人見面。不然他時常爽約,在我們這裡都會有記錄,等到打官司,可以作為女方律師提交男方工作太忙碌而對孩子不上心的證據。”

“弱小什麼的,你想多了,在這個案子裡,男方是穿鞋的,女方光著腳,戰鬥力爆棚,他們誰弱小還真不好說。女方擺明不缺錢,圖的也不是錢,她就是要跟男方耗,耗到男方沒辦法了,可能就妥協了,她也就贏了。”

一直都認為女方弱小,哪怕女方疑似精神狀況不太對也覺得是可憐之人的曹矽賢被打擊了,“你是什麼福爾摩斯,隻見過兩面就什麼都能看出來?”

“不是啊,前天我跟你吃了飯就去問過兩邊律師,女方的律師是我研修院同期的校友,延世大的,我聯係過那位。那邊說他們的計劃就是耗,找各種方法耗,那我還乾涉什麼。”李永熙表示這世上沒有福爾摩斯,隻有人脈廣能獲取的信息量就大。

曹矽賢囧了一下,“那你今天為什麼來?”

“沒結案之前我都得來,業務流程,周五我還得來呢,這種案子能一直耗到我研修院畢業。二審過不了,那個媽媽肯定還想上訴,有得耗。”李永熙歎氣,“記者爆了,我們就要跟進,部門也是有業務指標的,婦女兒童相關的事,我們就是得管。”

“所以說啊,我不想考公,公務員是真麻煩,一切都得按照流程來。”

按照流程,兵哥和實習生在這個周五由見面了。這次兵哥不把對方當聖母了,他懷疑對方可能把他當傻子,天才的世界什麼的,凡人都是傻子。

凡人這次還是需要去會議室調停吵架吵得外面都能聽得見的離異怨偶。這次曹矽賢沒有秉著照顧聖母的心去跟女方溝通了,轉而去安撫更理智的男方,也見識了男方被耗到整個人身心俱疲的樣子。

周一他們隻是耗了一上午,周五,他們耗了一天,女方死活不走,男方就走不掉,因為女方不給孩子走,就得這麼耗著。

耗到下班了,女方願意走了,同樣身心俱疲的曹矽賢,跑去隔壁屋找聰明人,詢問有沒有什麼快速解決方法,能讓他這位無辜人士解脫的。

“你陪媽媽不就解脫了,陪爸爸乾嘛?”李永熙笑他,“爸爸那邊更麻煩,媽媽這邊好解決。”

曹矽賢疑惑,“不是媽媽更不好解決嗎?”

“找對方法就好解決啊。”李永熙調轉筆記本,給他看屏幕,“我手上的新案子,十四歲女童在街邊攬客賣春,被警察抓到了,要被送去福利機構。可她就是從福利機構跑出來的,出生就被丟了,不知道父母是誰,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據小女孩說福利機構裡狀況很不好,她才會跑。這不比他們這個案子慘,我跟那個媽媽聊這個,已經聊到她願意捐錢了。”

天才衝呆滯的小傻子微笑,“五千萬,不出意外周一到賬,號稱萬事先顧好自己的曹矽賢xi,你要不要也捐點?”

曹矽賢xi唉聲歎氣的掏出錢包,深感他真的是個傻子,“多少?”

“看您心意~孩子苦啊~”

曹矽賢才苦呢,跟隊長哭訴,他簡直眼瞎,怎麼會認為李永熙是聖母?誰家聖母像她那樣的,根本就是騙錢的!隊長聽得笑得前仰後合,同時決定也捐點,多多少少的都是個心意麼。

又是一個周一,雙方再度見面,依舊是那個沒完沒了的怨偶事件。兵哥這次學乖了,見到實習生就上供隊長交付的心意,天才卻想到了另一個能幫助那個福利院的方法。

南韓公立的福利院遠沒有私人的福利院多,有很多純然是善心的人在自己家弄個小作坊,養一些被丟棄的孩子,就變成了福利院。但這些福利院呢沒有官方支持,捐助什麼的全靠組織者的個人能力,官方把這些組織當成灰色地帶,上綱上線的話就是違法,因私人沒資格那麼做,但隻要人是純然的善心,官方也不會真的找他們麻煩。

賣春小女孩所在的福利院就是這個情況,運營福利院的已經是位奶奶了。早些年她還是阿姨,阿姨的孩子病逝,接連離開了兩位,丈夫也離開了,她心灰意冷準備跟世界告彆時,撿到了一個棄嬰,這世上就多了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裡的孩子多多少少有點問題,那個賣春的小女孩就有一個耳朵是聽不見的,但已經算是最健康的了。小女孩會跑出來是孩子天真的想給奶奶賺點錢,福利院在貧民區,那邊房租低廉,但周圍環境也不太好,小女孩知道怎麼樣能賺錢就走了歧路。

李永熙是在大家一起吃飯時講起這段悲慘故事的,導演講故事的能力很靠譜,給不少人都講得眼淚汪汪,紛紛打開荷包要給點心意。特地選在這個時間點講述這個故事的導演卻不止是為了‘打劫’而是想說服那位科長,讓他同意借用一下服役期的愛豆。

“按照兵役的規矩,他不能出席任何公開活動,也不能以私人名義進行任何公開的站台。但我覺得這種事可以申請特事特辦,我們是做公益麼,他又是有名氣的藝人,我想借用一下他的號召力,帶他一起去那個福利院幫忙修修家具什麼的,大搖大擺的過去,如果能碰到粉絲,可能會得到更多的幫助。當然我不會專門公開說他要去了,但世上巧合很多,隻是碰巧的話,可以規避兵部的限製吧?”

科長眉頭微皺,本不想答應,怕惹麻煩,但這一桌人都看著呢,他就隻能說,“你那個利益的案子也不是非得約在我們這邊見面對吧,你換個地點,曹矽賢代表我們出席,負責記錄跟進,剩下的事,我反正是不知道的。”

李永熙笑了,“沒問題,剩下的事,您往我身上推,我往我們部長身上推。”

“你們部長能罵死你。”科長也笑了,“年輕人,加油啊~”

年輕的兵哥解放了,曹矽賢一臉懵逼的就換了‘上司’,此後至少一個月內不用按時按點去福利機構報道。說實話那邊沒什麼不好,但那邊確實也有藝人在服公益兵時會碰到的各種小麻煩,比如同僚之間會跟他打聽娛樂圈的八卦,會讓他幫忙要誰誰誰的簽名,或者我家裡誰誰誰喜歡你,能不能一起吃個飯等等。

相較於新兵訓練期,藝人在軍營裡碰到的連洗澡都被圍觀的奇葩事件,到了福利機構再遇到的這些事真就是小麻煩而已。但小麻煩時不時的會發生,也挺煩人的。

算是全程旁觀自己是如何解脫的曹矽賢,在隔天去接‘上司’去福利院的路上,忍不住問對方,“我把你當聖母的時候,你是不是默默把我當弱智?”

李永熙一樂,“沒啊,我隻是覺得你腦補能力很強而已。類似於現在,我也算救你逃出生天,作為救命恩人,我算是聖母嗎?”

被救之人拒絕回答,他還要去接隊長。

今天去福利院幫忙的人很多,曹矽賢信息群發,我要去做好人好事,有沒有想來的?有空閒時間的藝人們來了不少,很多人還帶上了自己家裡用不上,帶來捐贈的物品。粉絲們來的更多,不是愛豆們把他們要去做好人好事的消息發在了網上,而是跑去福利機構找服役期愛豆的粉絲被告知,你們愛豆去做好人好事了,如果有興趣可以去幫忙。

得到消息的粉絲把好人好事發在了官站,來的人超級多。

破舊的福利院裡擠了一堆人,那對離異的怨偶也來了,他們這次倒是不吵架了。男方還臨時成了修補建築的包工頭,私人出資買來了物料,帶著一幫男孩子們去幫忙修補這棟下雨天都會漏水的簡易棚屋。女人們由李永熙帶領,集思廣益,要如何花最少的錢,給孩子們先保證溫飽,現在是夏天沒錯,冬天咋辦呢,至少得有暖和的被子吧。

臨時組織的義工團隊就這麼成立了,傍晚大家三五成群的圍坐在屋簷下,吃著奶奶給他們燉的泡菜湯泡飯時,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還有哪哪哪沒弄好還得找時間來弄。

李永熙也在此時把義工團隊的臨時隊長職位給了怨偶中的母親,她表示自己還在實習中,沒辦法兼顧這邊的事,希望那位媽媽能幫把手。

媽媽遲疑著答應了,她這一天,跟那位父親有很多溝通,但他們從未吵架,他們還一起教他們的女兒,要好好跟小弟弟小妹妹們玩,不要調皮,要會分享,分享玩具,分享快樂。

天邊還有絲絲餘暉時,粉絲們三三兩兩的散場,愛豆們也各自上車離開,唯有李永熙和那對父母在家一個需要記錄的兵哥留下,重新談孩子的監護權問題。

兩邊差點又吵起來,但在門外聽著的奶奶看氣氛不對就端著烤土豆進來了,這次對談還是不了了之。

天徹底黑了,最後留下的四個大人帶一個小女孩也要走了,福利院的奶奶和孩子們一起送他們走,曹矽賢坐在車裡望著倒視鏡中,還留在原地不停衝他們招手的人,唇邊不自覺溢出一聲歎息。

“開車吧,你想回來,隨時可以。”

曹矽賢扭頭望向她,“我還是覺得你是聖母,做到你這個地步,就已經足夠被稱之為善良了,聖母是褒義詞。”

李永熙笑了,“多謝。”

車開出這條汙水橫流的街區,進入大道彙入車流,停在一家烤肉店前。兵哥說,他請客,實習生再笑,早說還有這種好事,她早就承認她是聖母了。

飯桌上,曹矽賢想喝酒來著,今天看到的一切,讓他想喝酒。但李永熙說,兵哥,你服役中,喝酒被知道就涼了。

兵哥嘟囔著,“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公務員實習生笑他,“君子慎獨,懂不懂。”

酒呢,到底是沒上,兵哥還是遵紀守法的兵哥,吃完買單送妹子回家。隔天,曹矽賢好似突然對李永熙的工作有了好奇心,三不五時就會給她發個短信,問她的工作進程,或者有沒有什麼新案子。

能被實習生接手的新案子基本都是悲慘故事,當事人不是女性就是孩子,常規意義上的弱勢群體。既然是弱勢群體,她們多半是受害者,實習生是去給受害者討公道的。但很多事,公道一詞,沒那麼好討。

像是家暴,女方已經被打得醫生都看不下去代為報警,但女方就是不願意離婚,因為離了婚她怕自己活不下去。這種情況下,李永熙能做什麼呢,沒什麼能做的。

像是家族內部的性|犯罪,也是醫生發現十六周歲的女孩子肚子大了不是怪病而是懷孕了,甚至孕期已經到了隻能生下來的地步,報警了又能怎麼樣,孩子的家裡不願意配合啊,警方不能強製執法,李永熙照樣什麼都不能做。

這世上有很多聖母也無處下手的事,曹矽賢越聽越多,越聽越喪。忙內喪到他的情緒垃圾桶隊長都扛不住了,委婉的提醒忙內,你沒必要去關注這些事的,尤其是在李永熙說不定已經心情很不好的情況下,還要來安慰你,你是給人家找麻煩。

曹矽賢也知道啊,可他就是忍不住。他有試過忍,一整天都沒有給李永熙發短信和打電話,但在第二天中午,吃完飯了,同事們都在說笑,他卻忍不住想給李永熙打個電話,問一問,那個小女孩如何了。

“生了。”

“生了?!”

曹矽賢一聲驚叫被眾人圍觀,連忙捂著手機跟大家道歉,跑去沒人的地方,繼續講,“生了的話可以做DNA了吧?就能找到犯人了!”

“警方和我都不能強製要求他們做DNA,當事人未成年,監護人不願意,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李永熙讓他放棄,“那孩子的父親已經給小女孩訂婚了,過幾天,小女孩會帶著孩子嫁人。”

“什麼?怎麼可能!”

就是可能啊,韓國法律允許的,隻要監護人同意,十六周歲的女孩就可以結婚了,那個小女孩剛好踩線。男方認下了那個孩子,女方家屬表示孩子不是奸|生,沒有案情可言,警方也不可能把人帶回去詢問。這事兒,已經結案了,按照規矩,李永熙不能再介入,警方也不能。

“已經結案了。”曹矽賢呢喃,滿心荒唐卻不知道,他的鬱氣要超誰發泄。

李永熙笑笑,“是啊,已經結案了。”

“你還能笑得出來?”

“那我給你哭一個?”

這天是周四,隔天是周五。周五,他們還是要去福利院見那對怨偶,這次見面跟之前的見面本質上沒什麼不同,男女雙方還是互看不順眼。但房子有了很大的不同,鐵皮被換成了牆壁,屋頂也有了瓦片,內裡的暖炕都有了,儲藏室的米面也多了很多。

這次離開時,曹矽賢沒有把車中途停在某個飯店,就那麼開到了李永熙家樓下。車停,副駕駛解開安全帶,手扶著車門準備走,轉身時,李永熙餘光瞟到曹矽賢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想,放下手,坐回去,等他開口。

曹矽賢開口說,“你不走嗎?”

李永熙反問,“你想我走嗎?”

屋內沉默數秒,司機示意副駕駛再把安全帶係上,他們去遊車河吧。

再度彙入車流的車輛沒有目的地,開到哪算哪,車內也沒人說話。司機就是專心開車,副駕駛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

車再度停下是副駕駛的人說,“我餓了。”

司機眨眨眼,也開口了,“吃什麼?”

口子開了,吃什麼就不重要了,隨便找個能吃東西的地方停下唄,路邊就有個布帳馬車。車裡的人進去吃宵夜,飯桌上的話題很碎,沒頭沒尾的,想到什麼說什麼。

像是曹矽賢就說,他很多年前出了場車禍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後來救回來了,也還得經曆數次手術,那時候他以為,他就是天底下最慘的人了。李永熙就跟他說,崔宇直才慘呢,他們之前拍了個電影,因各種原因一直沒辦法上。偏偏資方要求演員隨時待機等著宣傳電影,硬是拖了崔宇直快兩年沒有任何工作,直到她的電影上線宣傳了,崔宇直才開始對外接項目。

“一年半不能接項目?”愛豆疑惑,“為什麼不能接,就為了等宣傳?”

導演表示,“就為了等宣傳。”

“宣傳之前在空檔期不行嗎?”

“彆的電影行。”

“他的那個為什麼不行?”

李永熙講起這個也為崔宇直掬一把辛酸淚,“電影的資方比較特殊,你就當很有來頭,那邊想要參加首映禮,本來按照對方的時間定檔就行,但對方的時間經常變,又一次都定了上線的時間臨時撤場,就是因為資方沒空去首映禮。來來回回的改時間,崔宇直就不敢對外接項目,不然很容易兩邊都得罪,不能他這邊要進去,那邊要參加電影宣傳。”

如此淒慘的事件讓曹矽賢唏噓不已,同時不解,“資方非得要去首映禮肯定是看重電影,既然看重怎麼會頻繁改時間?”

“倒也不是資方看重。”李永熙講事情稍微有點複雜,“資方是為他的姐姐拍的這部電影,姐姐覺得電影很有趣,隨口跟快變成未婚夫的男朋友說,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男方當真了,想要在新婚禮物的首映禮上求婚。但姐姐....很忙,公職,時不時會有工作的臨時變動,就一直在變電影的上線時間。”

想當初製作人、導演、連崔宇直的經紀人都給李永熙打過電話,詢問電影到底為什麼不能上線。永熙去問了哲秀,哲秀告訴了她這個悲慘故事,故事再轉述給項目組的其他人,電話裡大家都在罵資方是傻逼,但現實中沒一個人敢對此發表意見。

曹矽賢腦子一抽,突然說,“這世上還真是,天堂和地獄同時存在呢。有些人飯都吃不飽,另一些人卻可以左右彆人的飯碗。”看她愣住,連忙擺手,“不談這個,說點開心的,羅英石導演你知道嗎?綜藝的導演,我前幾天接到他電話,說是等我退役,直接拉我去拍綜藝。”

2018年快過去了,距離兵哥退役還有五個月,算是真正的即將解脫。

即將解脫的兵哥以轉換氣氛的心態跟實習生聊起,他退役後有一堆瀟灑計劃,像是一定要找人喝到懵才對得起自己戒酒兩年。李永熙才不信他真的戒酒兩年,頂多是喝得比較少而已。

兩人插科打諢的瞎聊,兵哥聊退役,實習生聊她也快結束研修院的實習回歸校園。

“你寫的那個本子呢,回學校就拍嗎?”

“賣了,回學校會去拍紀錄片。”

“賣了?”曹矽賢傻眼,“你不自己拍?你不是說你想嘗試下商業片,專門寫的本子嗎?”

李永熙捧著茶杯點頭,確實是為了嘗試商業片的運作專門寫的本子,但,“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就賣了。”

“.....什麼有意思?”

“福利院的奶奶啊。”

紀錄片導演都計劃好了,“我跟福利院的奶奶聊過,我想拍一部關於她的紀錄片,出生我是趕不上了,但我希望她的離開被人銘記。”

曹矽賢聽不懂,“離開的意思是,你要拍攝奶奶離世?你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離世?”

“我不知道啊,紀錄片是記錄不是預言。我從現在開始拍,什麼時候拍到就什麼時候結束啊。”李永熙表示不著急,“兼職麼,主業還是學生,偶爾還可以寫個本子賣錢,我都忘了純賣劇本也可以發財,之前都忘記了這條道。”

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接話的曹矽賢遲疑著開口,“奶奶看著挺健康的,你確定要拍她的離開?哪怕是紀錄片,拍十幾年也很少見吧?”

“紀錄片拍個幾十年的是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而且她的離開值得被銘記,反正我也閒著,為什麼不去做點有意思的事。說不定我能拍到一個孩子從被丟棄到他逐漸長大,對應著一位老人的離去,生與死的交界線就被記錄了下來,這就是影像的意義啊,實現不可能。”

李永熙擺手示意跳過,這個話題沒什麼值得聊的,“吃飽了,走嗎?”

那....走唄。

回程的路上車裡倒是沒安靜過,兩人還是在瞎聊,聊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等車停下時,曹矽賢都不記得他們聊了什麼。但車裡的氣氛很好,蠻歡樂的,喪氣喪氣的畫風終於散了。

副駕駛的乘客再度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司機突然腦抽,跟副駕駛的姑娘說,我有個特異功能。

李永熙疑惑,“什麼特意功能?”

“隱身術!”曹矽賢衝她挑眉,“厲害吧~”

李永熙:“......”

“乾嘛?不信?”曹矽賢裝模作樣的擼袖子,“看來有必要表演一下。”

以為他發神經的李永熙雙手抱臂,揚了揚下巴讓他可以開始表演了。

魔術師要求觀眾配合,“你先把眼睛閉上。”

“乾嘛?”

“表演啊。”

“......”

想知道他搞什麼幺蛾子的李永熙閉上眼,不久後聽到安全帶解開的聲音,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什麼東西擋在眼睛的感覺。

魔術師做好了準備,讓觀眾可以睜開眼睛了。睜開眼睛的觀眾,看到的是寬大的手掌。

魔術師在邊上大笑,“怎麼樣!是不是隻能聽到我的聲音看不見我了?隱身術!”

“這算個鬼的隱身術啊!”李永熙噴笑的同時扭頭想繞開傻子的爪子。

探身用手虛擋住她眼睛的曹矽賢不讓她破壞魔法,“這怎麼不算隱身術,你是不是看不見我!這就是隱身術!”

“你滾!”李永熙左右探頭都被他擋住,伸手就扒拉他的手,被他直接捂住了眼,大叫,“你腦子有坑啊!”

一度主混綜藝圈的愛豆笑得可嗨了,捂著她的手還用力不讓她動,“你就說,我的隱身術厲不厲害~是不是特異功能~”

腦子都沒了的智障隱身術讓李永熙扒著他的胳膊大笑出聲,“厲害厲害,快放開啊,傻子!”

傻子笑得眼睛都沒了,才鬆開了手。

車內沒開燈,唯一的光源來自小區路燈,那點光讓車內的人隻能隱隱綽綽的看到對方。

自黑暗中驟然看見光的李永熙被身邊微光中的那個笑臉和耳畔的笑聲,弄得有些恍惚,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夥是個弱智?

些許的微光讓曹矽賢看到她被笑意浸染的眼睛時,也有些恍惚,喃喃道,“你果然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話音未落,兩人都愣住。

話音落下,曹矽賢的左手反射性握拳,好似要圈住掌心殘留的觸感,帶著笑意的睫毛顫動時掃過掌心的觸感。

李永熙先回神,唇邊淺淺勾起一抹笑,“所以你的特異功能是逗我笑嗎?”

曹矽賢乾咳一聲,動了下肩膀,反問她,“那你的特意功能是不管碰到什麼都努力在笑嗎?”

“嗯?”李永熙不解,什麼是努力在笑?

愛豆表示很簡單啊,“我可是職業愛豆,我們這個職業要求我們得會營業性的笑容,這是職業素養。”職業素養非常好的愛豆跟兼職演員的導演講,“你一直在笑呢,不管碰到了什麼事,你都在笑,笑得很自然,就假了啊。”

曹矽賢垂下眼瞼,一聲暗歎,“你和利特都很努力的在笑著,隻要你們眼前出現了人,哪怕不在鏡頭前,他也是笑著的,你也是。你們都很努力的在笑,在傳達沒什麼事過不去,沒什麼事大不了。”

“我以前聽說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確實也沒有。我無法去理解你們所背負的,我隻能給你表演一下特意功能,當我使用特異功能時,這個世界和我都隱身了,你就可以自由的決定,要不要笑。”

曹矽賢抬起眼,看向前方,唇邊也有一抹淺淡的笑,一如身畔的人,同樣淺淺的笑著。

司機抬起胳膊,彈開掌心,擋在副駕駛的人眼前,沒有碰觸,隻是虛擋著,再帶著綜藝MC的營業口味,朗聲開口。

“現在,有請曹矽賢xi,給大家表演特異功能,隱!身!術!”

當驚歎號的最後一個‘點’隨著MC的話音落下時,觀眾在掌心的紋路中闔上了眼,唇角一點點拉平,如果有人能透過手掌看到那張臉,那是一張冷漠到冷酷的臉。可那張臉的眉宇之間,好似又有點神性的悲憫。

但沒有人有特意功能可以透視,所以手掌下的臉又翹起了嘴角,緩慢的越翹越高。

“我相信了。”

“什麼。”

“魔術師的特異功能。”

微光之中,魔術師和他的觀眾都閉上了眼,自由的決定,要不要露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