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八章(1 / 1)

電影被譽為是造夢機, 或者說整個依附於現代工業所發展起來的娛樂圈都成為一個盛大的名利場,從外往內看,看到的都是璀璨的星光,而實際生活在其中的工作人員們, 更多隻是蟻群中毫不起眼的工蟻。

這些人也曾懷揣著理想遙望著某一天他們也能成為摘月亮的人, 可現實生活告訴他們, 六便士比想象中要重要的多,人得吃飯啊。

樸秀元就是個渴望著月光進入電影圈卻沉淪在六便士中的導演。女導演, 還是八十年代的女導演, 她加入導演隊伍時正好碰上軍隊管製國家時期。

那個年代輿論管製很強, 隻有情|色|片能繞過政府管製。某種程度上說南韓情|色題材的電影時常出佳作,也是各路有才華的電影人被逼無奈無法施展才創造的意外。

可女導演吧, 在男權當道的正常電影領域都不容易出頭, 更遑論情|色|片。這導致樸秀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隻能在片場打雜, 再擠時間寫點劇本,賣本子版權賺點生活費。

後來日子好了,主要是出了個大力支持電影產業的總統,一幫被壓抑的電影人迎來春天。樸秀元也算是搭上了這輛順風車, 有了出道作,陸續也就有作品了。

這些作品九成九都是拿著政府補助拍的, 這些作品中沒有大爆的, 連小爆的都沒有過, 有些賺錢有些不賺錢, 不賺錢居多。都是文藝片,都是她曾經滿腔熱血加入這個造夢的行當想做得夢。

再後來,國家越來越好,政策越來越開放, 冒頭的電影人越來越多,有幾個站在金字塔尖的都走出國門了。那個當年仰望明月的姑娘現如今已經成為孩子的母親,孩子都快結婚了,她也成了電影圈的打工人。憑借年資夠長能被小年輕們鞠躬叫一聲前輩,但她的作品漸漸屈從於市場,專門給片商填充素材庫,薅點國家補助填補家用。

以文娛領域為國家支柱產業的韓國,如同樸秀元這樣的人很多,最普通不過的電影從業者,頂天了是職位比較特彆,她是個導演。

樸導演的年紀恰好跟《春夢》女主角的年齡想當,五十七歲,眼瞅著應該退休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了。這麼一位姨母輩的長者,找上年齡能當女兒的小姑娘,問她,你覺得我怎麼樣?

小姑娘.....“您彆開我玩笑了。”尹希諾能說啥啊?怎麼樣都是大前輩。

大前輩姿態放得很低,從輾轉聯係上尹希諾時,約見面都是對方說要來拜訪她。後輩即驚訝又疑惑,她聽都沒聽過這個人,問孔枝泳,對方都說不太清楚,基本就是個陌生人。但陌生人是大前輩,人家專門打電話說要拜訪,她肯定不好拒絕,還是要見的。

那通電話搞得尹希諾緊急在見人前去刷了一遍前輩的電影,不能見到人都不知道人家作品如何吧。還彆說,這位前輩很高產,從98年後基本一年一部,到現在都有十來部作品,她一天都看不完。

了解一位創作者從找話題的角度考慮,作品得從後往前看。創作者的人生經曆在變,創作風格就在變,時間最近的作品最能體現她現在的創作狀態。

這位導演今年年初剛好上了一部電影,尹希諾就是從這部電影開始看的,看得她很痛苦。片子沒什麼不好,隻是很普通,普通到劇情剛展開十分鐘不到,作家就能猜到結尾。那還是個懸疑題材,凶手一出場她就猜到了,那片子還怎麼看?

懸疑題材不行,純愛好像也就那樣,驚悚片走得全是套路,這位橫跨各類題材的大前輩,讓小年輕很糾結。

尹希諾花了一個多小時,刷了前輩的四部電影後,扛不住了,去翻她的出道作。她想著要是出道作都很....普通的話,那她就放棄了。前輩的出道作是有靈氣的,畫面、配樂、連雨水打落在窗台的滴答聲都透著靈動。

那麼有靈氣的前輩是經曆了什麼才變成了一個打工人?

打工人近幾年的作品一看就知道純粹是套模板,那種典型的不會大賣但也不會虧損太多的商業片。找名氣不大不小的明星當主演,給個稍微有點轉折的故事,糊弄一下觀眾也糊弄一下片場,賺工資,交差。

看完出道作後熬夜刷完了前輩所有作品的尹希諾,再見到前輩真人,多少有些唏噓。這位的存在就證明了,天賦這玩意兒是會隨著時間消磨的,小有天賦的普通人路稍微走歪了,就弄丟了天賦,隻剩普通。

普普通通的前輩跟馬路上隨處可見的大媽沒什麼區彆,胖乎乎的,燙了個羊毛卷,跨著一個花裡胡哨的包就來‘拜訪’後輩了。

阿姨也沒賣關子,大概也知道她來‘拜訪’很突兀,開門見山的對後輩講,我聽說你在為《春夢》找導演,我來自薦。後輩讓前輩彆鬨,後輩不好直言拒絕,隻能說你彆鬨。

“我估計你應該看了我這幾年的作品,可能還看不上。”樸秀元擺手讓想解釋的後輩先聽著,“我其實也看不上,這不是賺錢麼,總得吃飯,總得養家,得活下去啊。我跟你講講我這些年,你聽聽看,聽完再看,我們能不能再聊聊。”

“當年我也是得到過光州電影節推薦的新人,不過那個電影節我估計你都沒聽過,現在也早沒了,總歸當年我也算小有才華。但文藝片你也知道,不賺錢,就是做個夢。夢醒了,日子還得過,本身女導演就有限製,長時間沒工作,家裡催著結婚,我也就結婚了。婚後有了孩子,在家困了兩年。”

“孩子好不容易能撒手了,又碰上孩子爹沒了,我得養家啊,去刷盤子總沒有當導演賺得多。當導演,又是拍電影工資最高。早些年不少拍電影的都是這個幫那個派養著,他們給錢最實在,現款,不壓賬。有那麼幾年,我主要給他們乾活,用最高的預算拍最低成本的片子,洗錢麼,你也知道。”

“那些片子我們就不談了,後來當老板的洗白,我也算老員工了,人家可能看我聽話,沒那麼多幺蛾子,也就一直找我乾。我是有想過脫離的,想真正拍點實在的東西,多少存了點積蓄,還真的打算獨立出來了。可當我拿起筆想寫點什麼的時候,驀然發現,我寫不出讓我滿意的作品了。”

“我寫不出屬於我的東西了,我能用一個禮拜甚至三天就寫一個能讓那些根本不懂電影是什麼的人滿意的劇本,卻寫不出來我這個電影人所理解的電影劇本。那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現在我都五十九了,算實歲也五十七了,馬上要奔六的人了,看到你的本子,突然產生了青春又回來的妄念。你的劇本叫《春夢》,我入行多年才短暫的享受過春天,可那個電影夢,好似從來沒圓過。”

花了漫長的時間講古的老前輩,沒一點賣慘的口吻,很是心平氣和的講她消散於過往的夢境。等她講完,尹希諾沉默良久,不知該怎麼回。

前輩便笑,讓小朋友彆為難,她還有一句話沒講,“我估摸著你缺錢,缺團隊,不然這個本子也不會輪到我看見。我恰好有錢,有團隊。雖說錢不多,團隊成員也一般,但剛好夠用。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試試看?”

談夢想,電影圈哪個人沒夢想?世上斯皮爾伯格隻有一個,樸秀元千千萬。

曾經在ICU裡‘陪伴’過無數‘樸秀元’的尹希諾很難被‘苦難’打動了,但有錢和有團隊,這事兒好像就值得聊,她啥也沒有。

“我方便看看您的分鏡稿嗎?”

“方便!當然方便!”

老前輩撫掌大笑,這事兒啊,有希望了。

同一個故事從作家筆下寫出到變為導演理解的畫面呈現,很可能就變成了兩個故事。而分鏡畫稿是鏡頭語言的具現化,能輔助作家去理解導演想要怎麼用鏡頭呈現她的作品。

理論上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作家問導演要分鏡稿很不禮貌,當導演是大前輩時,以韓國的規矩,尹希諾就是極端不禮貌。但前輩沒覺得不禮貌,前輩還懊惱,早知道她就應該先準備分鏡稿再來見作家。萬一她回家準備分鏡稿的時候,作家跟‘彆人’跑了怎麼辦?

作家表示,“我還在黑名單裡掛著呢,哪有人敢跟我合作。”

見識過風風雨雨的導演樂嗬嗬的說,“姓樸的你怕什麼,她爸死的那年我們要不是怕被抓直接就放煙花了。你還小,再過幾年啊,這一茬接一茬的總統,也不過就是長在青瓦台的韭菜,鐮刀一過,也就是盤下酒菜。”

後輩默默伸手給前輩豎拇指,牛逼。前輩哈哈一笑,那我們講好了啊,你得先看過我的分鏡稿再去對接其他人。

分鏡稿的約定定下,老前輩著急回去乾活兒,小年輕跑去找老師,跟對方這麼一說。孔枝泳一邊唏噓,一邊又怕不妥。

“我不說人脈多廣怎麼也認識些人,讓我打聽一圈都問不出底細的無非兩種。一是真不出名,底層中底層,從未有人關注自然就沒消息。二就是樸秀元這種,他們跟我們混得不是一個圈子。被特定的人養著拍特定的片子,大家走得不是一條道自然就沒交集。”

“你如果跟她合作,進了那個圈子,想抽身而退怕是....”孔枝泳有顧慮,“彆看這年頭年景好了,大馬路上不會走著走著能碰到街頭砍人的,可他們也隻是潛在水下,依舊是龐然大物,不好招惹。”

尹希諾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實情況是,“我就算湊了十億出來勉強能開機,上院線還是個麻煩。”樸女士在位,除非有Cj那樣背靠財閥的集團在前面扛著,不然她的作品怎麼都進不了院線。相對應的,“如果我跟那位前輩合作,上院線的事,就不用我擔心了。”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孔枝泳也懂這個道理,幽幽歎了口氣,“再看看吧。”

這要是彆人,孔枝泳可能會勸年輕人彆心急再等等,再等兩年總統大選,當局換人自然也就沒了黑名單。可創作是有所謂的高峰和低穀的,年輕人一年出了兩部劇本還都是非常出彩的本子。她很擔心現在就是年輕的創作高峰,如果壓製她的創作,打壓她的進取心,那再等,很可能等來的是低穀。

這個圈子從來不缺天才,但這個圈子也到處都是隻在夜空閃耀一瞬就墜落的新星。

孔枝泳期盼著這個姑娘能成為恒星,自然就不想她虛度光陰。

光陰似箭,兩個禮拜後,老前輩帶來了她的分鏡稿。後輩跳過前置劇情,直接看女主和男主的親密戲刻畫。

樸秀元看小朋友的表情不太對,笑笑,讓小朋友有話直說,“不滿意我們再改麼,劇本都不是一筆寫成的,分鏡稿也不可能一次就定案。”

不太知道怎麼說才算委婉的尹希諾讓前輩等等,她拿出手機搜前輩一部犯罪題材的電影,找到她要的畫面按暫停,隨後把手機遞給前輩,再把其中一張分鏡稿送到前輩面前。

兩相對比,最直觀。樸秀元一眼就明白後輩不滿意的點,畫面有點澀。

被截圖的電影畫面是當警察的男主跟賣|春的小姐調|情。由於資方立場問題,這片子裡的警察是反派,本來去抓嫖的,又起了色心,在訊問室裡壓著小姐的椅背,看似是問話,實際上麼......

而分鏡稿裡的畫面是按摩師跟女教師的第二次見面,前者想讓後者放鬆,半坐在沙發扶手上,左臂壓著沙發背,身子也是壓向女老師的。

兩個畫面光看陳設和人物動作其實不一樣,但兩個畫面所傳達的意境是一樣的,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調|情或者調戲。

老前輩有點尷尬,把手機還回去,畫稿扒拉到自己面前,“你給我點時間,我回去改改。習慣了,職業習慣,我沒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這段應該是溫情的,我懂。”再給個機會?

後輩扶額,歎氣,“前輩.....”

“叫什麼前輩那麼生疏,叫姨母。不然叫姐姐,年輕點。”姐姐拉過妹妹的手,連哄帶騙,“這做事麼沒有一次頭就能成的,我們還是創作,一次不行下一次麼,彆著急啊,慢慢來。你聽我的,不然,你吃飯麼?我請你吃好吃的~”

妹妹失笑,行,吃飯,再試一次。

姐姐跑回去再次開工,妹妹也在見新導演,不可能在一根繩上吊死麼。

總投資也就十億的項目,寫劇本的作家還是被封殺的狀態,院線都上不了的作品,想找到好導演,難哦。

又過了兩個禮拜,尹希諾陸續見了三位導演,都不太滿意。其中一位是滿意的,可對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跟她說,要不這本子掛我的名,這樣就萬事大吉,等姓樸的下台了,我們再公開麼。

這話說得旁聽的孔枝泳當場臉就黑了,根本沒讓尹希諾開口,就把對方懟成孫子。對方連連道歉,我這就是個建議,不成再聊麼。

兩個禮拜後,尹希諾跟樸秀元再見。

這次的畫稿關於按摩師對女老師調戲的味道是沒了,可女主角變成了個古板老太太,屬於矯枉過正。

後輩再次歎氣,“前輩!”

“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我的問題。人老了麼,容易糊塗!”老姐姐拉著小妹妹的手,再給個機會啊,“不然我先說我能投多少錢?二十七億,我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我這半隻腳都要進土了妹妹,你就當完成我的臨終遺願啊~”

看在棺材.....不是,看在臨終遺願的份上,雙方約定了第三次見面的時間。

說到臨終遺願,最近有個巨星也想開高價請法師做法,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他沒發現的臨終遺願。

一個月前離開的粉絲好像讓權至龍深受震動,他想去為那個粉絲的父母做點什麼,又怕他那麼做是一種打擾。說不定人家堪堪走出喪女之痛,他再去聯係豈不是勾起人家父母的傷心往事。

可這事兒如鯁在喉咽不下去,權至龍剛好行程又很忙,滿地球飛著跑巡演。一邊是心理壓力,一邊是忙碌的行程,巨星病倒了。兄弟跑去探病,權至龍猶豫許久才問兄弟,能不能拜托尹希諾幫個忙。幫他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粉絲禮物也隱藏著,他不知道的故事亦或者事故。

彼時李朱赫跟兄弟說,妹子最近在忙劇本可能不太有空,但他會去問問。問來的答案是,愛莫能助。

“那是個巧合,我不是真的能做法。”尹希諾現在是真沒空再‘大病一場’,關鍵是,“權至龍挺紅的吧,他那麼紅,收到的粉絲禮物車載鬥量,我怎麼挨個給他看?”

夾在兄弟和妹子中間的李朱赫現在才是按摩師,邊給妹子按摩肩膀,邊跟皇後娘娘建議,“權至龍不止紅還有錢呢,他超有錢,你這不是缺投資麼~”宰他一筆!

尹希諾瞟了他一眼,“原來你知道我缺投資啊?”

“你不是一直都說麼?”李朱赫不解。

一直苦惱於自己怎麼就那麼窮的女朋友斜視男朋友,我那麼窮你都不表示一下,“我從權至龍身上薅羊毛跟從你手裡拿錢有什麼區彆?”

李朱赫.....“哦。”

“哦是什麼意思?”這話是權至龍問的。

此時皇後娘娘身邊的小李子已經趕到醫院變身,很是苦惱的跟兄弟說,“她不會要我的錢,也就不會要你的錢。”

權至龍不信,“她跟你說,她不要我的...你的錢?”

“這還用說麼,不是擺明了的麼。”李朱赫真是個大聰明,“她專門找了中介問那房子如果租出去市價多少,她是打算還錢的,這都算得那麼清楚,會要我的錢?”

權至龍遲疑了,好像是這麼回事,可是.....他真的很需要法師幫他開壇。

兄弟走後,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權至龍爬起來給尹希諾打電話,錢財要是不行的話,你電影肯定需要配樂,我認識很多音樂人啊,總能幫上忙的。

很感謝他想幫忙的尹希諾不解,“你直接給錢不行嗎?配樂是導演負責,導演肯定有自己經常合作的音樂團隊,你給我介紹的還得重新磨合,沒必要。”

“.....你不是不要我的錢?”

“.....為什麼不要?”

電話兩端雙雙沉默三秒。

權至龍彈坐而起,“你願意收錢?不是,朱赫說你連房租都打算還我的,還願意收錢?”

“房租我肯定要還你啊,我住了的。”尹希諾不懂,“這跟你給我錢有什麼關係?你找我辦事,不花錢講人情啊,我們有什麼情誼,有情義我為什麼還要還你房租。不認識才要還房租啊,不然莫名其妙欠你個人情算什麼?”

不想欠人情才想用錢解決問題的尹希諾講完靈光一閃,荒唐道,“李朱赫那個智障該不會以為我是不要他的錢吧?”她還以為那傻逼是摳!還吐槽過有錢人都摳!

款爺從來都不摳,款爺很迷茫,“你會要他的錢?”

“我為什麼不能要他的錢?”尹希諾給這對傻逼兄弟氣笑了,“我又不是拿了他的錢跑路玩仙人跳,這是江湖救急。我拍電影缺投資,他如果有閒錢我肯定要啊。不想投資怕血本無歸,那我寫借條也行啊,以後還唄。我是被現任總統封殺,不是被大韓民國封殺,總統兩年後就大選了我怕什麼。再說你知道我賣個劇本多少錢嗎,現在沒時間寫而已!”

權至龍被懟傻了,傻乎乎的說,“那你為什麼不問他要錢?”

“我要了啊,他沒給。”

“不可能,你怎麼要的?”

時間再往回退兩個月,那時候尹希諾住在醫院裡。恰逢李朱赫奮起反抗,法師施法讓自己暈倒,前者被嚇得賭咒發誓他一定隨叫隨到,本來打算要告白的尹希諾把告白的話咽回去,就有了小脾氣,這蠢貨總有騷操作拖延她的戀愛進程。

有了小脾氣剛好還窮的尹希諾住在昂貴的VIP病房裡,就想讓傻子大出血。她當時的想法是,就讓傻子投資,虧了是他倒黴。乾嘛,給女朋友送個禮物不是應該的麼,禮物有點昂貴也不算啥,大不了以後她還個等價的麼。

兩個月後。

目前已經不是病人住在豪宅裡的窮人,跟住在VIP病房裡的土豪說,“我至少跟他講了一萬遍我很窮,極端缺投資,都恨不得拿個銅鑼上街賣藝了,就指著誰能救我一命,我一定給他供起來。就這樣,話已經說成這樣了,他都沒開口說要給我錢。我一直以為他摳,結果他是腦殘!”

還不如摳,起碼智商沒障礙,知道保護自身財產!

倒回病床上的權至龍雙目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他看你時濾鏡厚得起碼有百丈深,你在他眼裡是清高、文藝,視金錢如糞土的女神,女神怎麼會伸手問男人要錢呢。”

“女神就不用吃飯?”女人一個白眼翻出來,“你們倆腦子是真有問題,就算我是女神好了,就是目無下塵的女神。女神現在碰到困難,作為腦子有問題的舔狗,不是應該自覺幫女神解決困難嗎?電視劇裡你們這種的人設,就應該悄悄給我轉賬啊,然後我這朵小白花誤以為中獎,天降橫財,這才是合理劇情!”

尹希諾越講越氣憤,怎麼想怎麼來氣,“哪怕現實不是電視劇,你們也不是什麼背地裡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直接給我簽支票也行啊,一直看著我頭疼算什麼?看戲啊?”

看了很久好戲的權至龍首次感受到看戲是有風險的,他今天要是沒打電話,這出誤會就徹底沒辦法解開,現在誤會解開了,他就想說,“你彆暗示,你直接伸手問他要,他一定立刻給你簽支票。”

“嗬。”尹希諾一聲冷笑,“晚了,我遇到有錢人了,人家出資金出團隊,我什麼都不缺了。還錢呢,你們倆個智障抱著你們的支票去死吧!”

電話應聲而斷,權至龍瀕臨死亡,死之前也是越想越氣,怒火衝天而起一個電話打給兄弟就開噴。

你個傻逼,都是因為你腦殘,法師要把我拉黑了,本來我能直接開支票請人做法的知道嗎!能用錢解決的小事被你搞得現在怎麼都解決不了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殺人凶手,你個大傻逼!

剛進家門,正在換鞋呢,莫名其妙接個電話就被罵一頓,李朱赫一臉懵逼,為啥罵我?這次權至龍不告訴他原因了,他都要死了,能自己一個人死,必須拖個人陪葬!

這出戲,他要看到最後!就等著兄弟上香!

兄弟倆進入短暫的冷戰期,李朱赫自覺無辜被罵拒絕跟兄弟聯係,權至龍則認為他是無辜被牽連同樣不想跟他聯係。兩人誰都不聯係誰,自然就沒聯係了。

但權至龍時不時會聯係一下尹希諾,還是想拜托她做法,錢好談,你宰我一筆都行。尹希諾表示真的晚了,她現在忙著呢,主業還沒做完,副業的事到後面排隊。

“你與其從我這邊找辦法玩玄學,不如去聯係你的粉絲群,從源頭入手才科學。”尹希諾看在房東免了她租金的份上,多少有點交情了,就給他支招,“你如果是不想驚擾亡者,可以不說那個小姑娘的事,就從粉絲群裡找迫切想見你的人,玩突襲好了,找人拍,再發在粉絲站,也算一條宣傳渠道,你們公司應該願意乾。”

愛豆表示作家想得太美,“我差點在演唱會的舞台上倒下,就這樣我都隻有兩天假期,公司不會同意的,我喘口氣對他們來說不在舞台上喘都是浪費錢。”

作家感慨了一下愛豆生存環境之險惡,但立刻又換了一條道,“那你就為那位粉絲寫首歌,宣傳歌的時候,編一個類似的故事,再說點,你也很惋惜沒有見到對方最後一面。這樣碰到類似的事,你的粉絲會比你著急,他們會主動聯係你的,哪怕聯係不到你,也可以在粉絲站發帖啊,總不能這個都不行?”

這個當然是行的,不過這個方法需要時間去操作。

時間又過了兩個禮拜,已經要入冬了。

第三次帶著分鏡稿來找妹妹的老姐姐,這次總算達到了及格分。作家同意合作,但分鏡稿還得改。隻要能合作,老前輩的態度是什麼都能改,那現在,我們簽約?

簽約前,尹希諾需要做最後一個確定,“我不太想涉及特殊圈層,可以規避嗎?”

“當然可以,這次是我的錢,我個人出資,跟他們沒關係,你放心。”樸秀元拍著胸脯作保,組裡絕對清白。

組裡清白個屁!

簽合約之前一直單向跟導演溝通的作家簽了合約要見導演組的其他人了,這些人.....沒一個清白的。

本來啊,導演自己出身就特殊,一直在為特殊人群服務,這活兒都乾十來年了,以她為軸心成立的導演組,她自帶的團隊能清白到哪去?

簽約當天,導演帶著作家去跟團隊聚餐。進包間門之前,作家沒什麼想法,頂多想著門內都是前輩,她要面對一幫老前輩們。進了門,這幫老前輩們各個描龍畫虎,被導演介紹是攝像導演的大佬,端酒杯的右手還沒有小拇指,齊根斷的那種傷口。

這難道不是傳說中特殊人群犯錯後自殘謝罪的標識嗎?沒混過還沒看過電影麼,那麼明顯!

燈光組的老大尤其神奇,這位是在座各位老前輩裡年紀最小的,也是最胖的。不是壯就是胖,黑胖子。中年發福的黑胖胖酒局喝到一半大概是熱了,襯衫一脫裡面就一件工字背心。距離他稍遠的尹希諾,被他脫衣服的動作弄楞了,多看了兩眼。

黑胖胖貌似是誤會了,端著酒杯就過來敬她。他走進,神奇畫面就靠近了。

黑胖胖紋了個盤肩龍,龍頭就在胸口靠上。工字背心的U領出剛好露出龍嘴和龍眼,嘴呢沒啥說的,龍眼瞪超大,明顯是胖了一圈的龍,紋身直接給肉撐開了。

尹希諾沒見過這麼神奇的場面,黑胖胖敬酒時龍眼就在他抬胳膊的動作裡擠壓在一起,龍嘴甚至弄出了嘟嘴的特效,堪稱傳奇。

這幫傳奇人物讓尹希諾懷疑導演當她傻,說好的清白呢,這群人哪清白了???

這群人其實聽清白的,大概是合約也簽了塵埃落定,作家也跑不掉了,導演就什麼都說。導演給作家介紹團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這些人雖然曾經不是很清白,但他們加入這個團隊時基本都清白了,他們都棄子。

比如黑胖胖當年也是紋了盤肩龍要當大佬的精壯小夥兒,可惜小夥兒沒跟對大佬,說好給大佬頂罪入獄出來能飛黃騰達。可他還沒出來,大佬人已經沒了,等他出來那個小幫派都沒了。成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去導演那偷盒飯,最後被導演留下,能當群演也能當燈光師,多年後混成燈光組老大,精壯小夥兒也變成了黑胖胖,盤肩龍也變成了嘟嘴龍。

又比如攝像導演,他是好賭,賭得家破人亡,手指是立誓不再賭的諾言。爛賭鬼想重新做人卻沒有來錢的道,跑去找導演碰瓷,被毒打一頓,壓在劇組還債。還著還著就成了攝像導演,混出頭了,如今有家有口,孫子都兩歲了,還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呢。

這個團隊不算尹希諾,平均年齡五十一歲,都是一幫早就退出江湖的打工人。打工人們都是熟手,拍電影現在對他們來說是吃飯的本事,不說職業素養多高,乾活兒是沒問題的。

可他們的活兒乾的吧就隻是沒問題而已,作家很糾結,她沒指望自己能跟王者團隊合作,至少不能是個青銅啊。

簽約後上了賊船也下不去了的尹希諾,在酒局結束後跟導演商量,“您當初拍出道作的團隊,現在還能聯係上嗎?”

“你想換人?”樸秀元明白她看不上原有團隊,也沒說什麼原有團隊多好,資金有限就彆挑了,而是說,“你給我點時間,我聯係看看。”

跟老前輩合作的好處大概就是什麼事在他們眼中都不算大事,都能解決。

尹希諾乖巧回家等著前輩解決,不然她也沒其他辦法,這都已經上了賊船了。

賊船還有一條,也是她下不來的。

來接妹子回家的李朱赫手扶著方向盤腦袋卻忍不住望著街對面,“那些都是你新簽約的導演組成員?”不太像啊,更像是退隱江湖的社團成員。

正頭疼的尹希諾聽了更頭疼,同他簡單講了前因後果後,等到一個滿臉嚴肅的男朋友。

男朋友說,“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要真是這麼個團隊,你就算說你清白,也不會有人信。”

尹希諾就是頭疼這個,可這不是,“簽約了啊,還能怎麼辦。”

“違約也.....”李朱赫卡住,“違約金多少?”

沒想過違約的尹希諾聽到了‘金’,心情就美妙了,她最近一直忙沒顧上欺負傻狗,既然想起來了,“一百億,怎麼著,你給?”

李朱赫一愣,“違約金是投資款的三倍?你們這合約有問題吧?”

“三倍很合理啊。”尹希諾才不管合不合理,現在她需要聽到的回答是,“三倍你給不給?”

“不給啊,為什麼要給?”李朱赫懷疑妹子被騙了,“他們是壓著你簽約的嗎?彆怕,找作家協會,不然導演協會也行,這種事早就被限製了,他們現在囂張不起來。”

覺得他很囂張的尹希諾抱臂讓蠢貨男朋友再選一次,“如果這幫人玩陰的就是要我給錢呢,你給嗎?”

眉頭皺起的李朱赫又往街對面看了一眼,轉回頭跟妹子講,“過兩天我去瑞士有個拍攝,你跟我一起走,這事兒我找人解決。”

這事兒已經解決不了了,每每在尹希諾覺得傻狗無可救藥之時,對方都會帥一波。

豪車裡的男人很帥,帥到大有天塌下來我都幫你扛著的傲氣。

男人時不時就帥一波,夜風中倚著車門等她出來,叼著煙冷著臉的姿態很帥,背對繁華的都市夜景,站在陰影裡,帥得像個鬼魅,魅惑的魅。

男人不說話的時候很帥,在家裡給她煮夜宵,穿著寬寬大大的毛衣,套頭的領口顯得臉格外有棱角,偏偏套了個她想耍他才買回來的凱蒂貓圍裙,大帥哥變得很滑稽。可滑稽的帥哥專注的盯著湯鍋,嘴裡絮絮叨叨的讓她好好吃飯,眉宇間的溫柔讓人很難不心動。

讓人心動的帥哥時不時還會弄一些小驚喜,一邊嘟囔你抽煙太多不好,一邊又專門去買她隻是在手機上刷到,隨口說挺好看的打火機。到了天冷,又是一邊嘟囔你每次出門都穿那麼少怎麼行,一邊在車裡常備外套、小毯子。

李朱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邊都放著一堆她會用得上的東西,包括口袋裡的糖,用來防止低血糖,也包括車裡的煙,怕她真的沒有會不高興。

這樣的男人好到讓人不想放手,這麼好的男人還帥,乾嘛要放手?

但這個傻子啊......就TM會在沒用的時候帥!

尹希諾眼睛一瞪,“你去瑞士不告訴我?”

話題陡然跳轉,李朱赫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定呢,我想著定下再告訴你。”

“你打算要去瑞士不告訴我?”

“也沒有打算,隻是邀約。”

“你收到邀約去瑞士不告訴我?”

“我.....錯了。”

總是有道理總是能壓製傻狗的嬌小姐勉強滿意,“走吧,回家。”

“那他們.....”

“他們有導演解決。”

“還是我.....”

“彆那麼多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