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十四章(1 / 1)

娛樂圈是個很有意思的行當, 熱灶人人想燒,冷鍋誰都避之不及。所以紅的隻會越紅,越多人想搶的越證明是個好項目, 反之沒名氣的存在麼......

劇組內部關於電影要去哪‘征戰’的小會議結束了, 按規矩是會聚餐喝一杯的,但導演和製作人為到底帶著電影去哪爭執不下,李在鎔板著臉說了散會直接走人,韓舒苒笑眯眯的起身衝他的背影微微欠身, 其他人就不敢想什麼聚餐的事了,趕緊閃遠點省得被掃到台風尾。

與會者紛紛給導演行禮後魚貫而出, 堅持坐在原地沒走的就剩兩位主演, 男演員眼瞅著隻剩他和宋智哮了, 邊上的姑娘還埋著頭死活不抬,連個表情都看不見,他一邊擔心女演員的狀態, 一邊用眼神詢問導演他是繼續留下還是先走,對方臉朝屋外偏了偏,男演員就無聲的站起來, 給導演鞠一躬, 腰一彎到底,人都低於桌子的高度, 拜托導演照顧身邊的姑娘, 再走。

屋內就剩兩個姑娘, 按年齡算宋智哮是姐姐,按地位算...好像也沒什麼可算的。

韓舒苒沒去問悶不吭聲還死埋著頭的女演員有什麼話要說特地留下,她給助理發了短信讓對方去買酒來。剩下的時間就是等,等了十來分鐘後, 女演員始終沒出聲,頭也沒抬過,屋外響起了敲門聲,助理買來了兩瓶燒酒和幾袋零食當下酒菜,送進屋內,再退出去。

桌上有酒還有一次性的紙杯,韓舒苒拿了燒酒扭開瓶蓋,卻沒有把酒往杯子裡倒,就整瓶遞過去。女演員沉默著接過酒瓶,側身背對導演,仰頭灌酒,一口悶了大半瓶,喝到最後還被嗆到了。

女演員咳嗽的聲音裡隱隱帶著嗚咽的哭腔,導演看到她攥著酒瓶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平整的手背讓凸起的青筋顯得有些猙獰,但女演員始終沒扭頭,沒讓導演看到她的臉,始終是背對的。

韓舒苒還是什麼都沒說,她探身從之前製作人的位置那拿了對方留在屋內的煙,想著那哥連打火機都忘記帶走,可能真被氣到了,那打火機是嫂子送的呢。

有煙、有火,煙點燃,火熄滅。韓舒苒踩著地磚轉動轉椅,也背對著女演員,抽著煙望著天花板,繼續等。

誰都不知道導演等待了多久,女演員自己都不知道她花了多少時間做心理抗爭。屋內很靜,偶爾響起的一些聲音也不過就是酒液入喉的吞咽聲。屋外有些吵鬨,街道上時不時響起的車聲,走廊裡皮鞋踩著地磚‘噠噠噠’的聲響,都透過門縫、窗沿,滲透至屋內。

沒人說話的會議室裡也沒有所謂的尷尬氣氛,大概是誰都不看誰,誰都看不見誰,就不會尷尬了。

許久之後,兩瓶酒都空了,女演員才開始說話,開口的第一句是....

“我想過違約不拍,你給我聽錄音的那次我就想過違約。憑什麼呢,你們這些導演憑什麼以一切都是為了拍攝考慮,就讓我們,讓我背負一切。”

女演員說當初拍《霜花店》她是有賭一把的心,不想紅乾嘛當藝人,誰都想紅,那是絕好的機會。給她那個機會的導演承諾過她,劇組會保護她。劇組沒有保護她,或許有,但沒用。

同樣是十九禁,同樣都是脫,另外兩個男演員脫的比她多,激情戲比她更激情,他們倆拍的還是國內極端抗拒的同性題材。哪怕是這樣,同一部作品上映,關於兩位男演員們的評價是犧牲很大,為藝術犧牲,還有身材真好,這是部給女粉發福利的電影。

同一部電影,女演員聽不到任何誇獎的聲音,她所面對的全是謾罵。男演員的粉絲罵她,她可以接受,預想到的,有準備沒什麼接受不了的。一些腦子有問題的男觀眾發一些下三濫的留言,她也不是沒想過會有這種人,同樣可以接受。

可那些說她想一脫成名,為了紅什麼都乾得出來,還說是她求著導演要加入項目的聲音,不止來自於網絡還有親朋好友,是身邊的人,是親近的人,乃至於家人,她接受不了。

當年劇組不是沒有保護她,是沒辦法保護她,誰都沒想到輿論攻擊會那麼誇張,畢竟拍了十九禁的女演員遠不止她一個。

拍十九禁被罵,宋智哮認了。可她拍個電視劇,因為演女配演得夠壞被罵....到哪說理去?那部劇很紅,那部劇紅到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出門,到最後乾脆就戒了網絡,不聽、不看,就當不知道。

電影不行,電視劇不行,綜藝也被罵。觀眾罵她是節目裡拖後腿的,她很努力的去拚,觀眾又罵太想贏什麼爛招都用。總之她就是做什麼都不對,那就不管了,管那些也沒什麼用。

屏蔽了外界的日子總算好起來,好到她接了個周圍人都打電話恭喜她的項目。她也很榮幸能參加這個項目,結果這個項目的導演以‘為拍攝考慮’的名義,戲弄她,把演員當工具人的戲弄。

演員本來就是導演的工具,她能忍,可她還是想問,憑什麼?

此前導演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女演員也都認了也忍了。直到這個會議上,導演告訴她,你值得我賭一賭,賭你有錦繡前程。

“我想賭,我比任何人都想賭,當年我就敢賭,現在我依舊敢。可我會怕,我怕我輸了,你也會一無所有。”宋智哮聲音暗啞,努力壓著哭腔,壓不住也要壓,還是背對著人說話,說,“我知道我所有的想法都是怨天尤人,你什麼都沒做錯,演員本就該為項目付出,我們就是導演的工具。”

“我非常感謝您對我另眼相看,我也非常希望我們可以去賭一局。可做人不能那樣,不能隻想著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去柏林可能隻能站在紅毯上,但我建議您聽製作人的,去柏林。如果您真的對我懷抱期待,那您下個項目我願意免費出演,請一定考慮我。”

女演員走了,走前站直身體給導演恭恭敬敬的行禮告辭。導演全程沒有回頭,一直到她走了都沒有。

門關上了,韓舒苒才回頭,視線掃過兩個空酒瓶,轉向門板,唇邊溢出一聲輕歎,再轉回頭看窗外。

窗外天漸漸暗了,女演員講了很長時間,那是個好故事,所以導演從未打斷她的講述。

女演員有故事講,男演員也有故事講,不過男演員講得是在商言商,對方兼職商人。

導演要帶著作品去哪國參加電影節是什麼電影節,作品的男主角是必然要告訴社長的,聽到消息的李秉憲一個電話就打給李正宰,本想讓他勸勸他女朋友,打通了是助理接的藝人在拍攝,轉頭又打給鄭宇盛,幫忙勸勸你朋友的女朋友。

鄭宇盛聽完仔細考慮後答應了,約韓舒苒吃飯,準備跟她詳聊。

他們約在韓舒苒家門口的布帳馬車,鄭宇盛喝燒酒,韓舒苒喝啤酒,氣氛很輕鬆的聊導演哪想不開不去柏林,為個女演員很沒有必要。

在女演員面前一言不發的導演,到了局外人面前倒是開誠布公,“我不是為了她。”

“那是為了誰?”

“我自己。”

導演很坦承的對男演員說,她做錯了事就需要道歉,至於對方是否接受其實對道歉的人來說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說服自己,我做的一切沒有傷害到誰。我傷害了她,用一座影後獎杯去補償,即便得不到獎杯隻是個提名,對她而言,也足夠了。”

男演員介於理解和不理解之間,“我從李秉憲那大概聽說了是什麼情況,你做的完全說不上傷害吧,金基德那種事前不給任何消息到現場讓女演員脫了硬上的才叫傷害,你這算什麼。”

“乾嘛要跟爛人比爛。”韓舒苒笑了,“就不能跟好人比嗎,我不是個爛人也不打算做個爛人,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做錯了就是應該道歉。圈子裡是很流行說什麼演員是工具人,可你們是人,不是工具。大家為一個目標在奮鬥,我們是同僚,是上下級,但我不是上帝,你們也不是木偶,我們都是人,人是沒有誰高誰低的。”

“作為同僚,為達成我們都想達成的目的,我使用一些手段,那是必須要做的事。必須要做的事就得做不能瞻前顧後,世上本就沒有雙全法,總歸會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達成更好的結果。但事情已經做成了,到結算功過的時候,我在整個做事的過程中做錯了事,這是我的過失。沒必要去找什麼理由掩蓋過失,過失就是錯了,錯了就得道歉,得彌補。”

韓舒苒看他愣愣的,含笑問她,“你也是當過演員也當過導演的人,你在當演員的時候是更想跟我這種導演合作還是跟金基德?你在當導演的時候,真的能不管不顧的把演員當工具嗎,如同攝像機、反光板那樣的工具?”

鄭宇盛啞然,呆呆的望著她許久都沒說話,最後仰頭乾了杯中酒,換話題,“我前幾天......”

幾天後,沒得到新消息的李秉憲打電話給鄭宇盛詢問後續。鄭宇盛把韓舒苒的問題轉述給她,再給出他沒跟韓舒苒說的答案。

“哪怕是你,哪怕是我,我們這種年輕的時候一定會先金基德的人,到了如今,不論是你還是我,都隻會選韓舒苒。”鄭宇盛低聲歎息,他好像沒辦法跟兄弟是一國的了,那是韓舒苒啊。

聽了這話的李秉憲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隻能先掛,卻沒放棄,換人。

河證宇約韓舒苒喝酒,地點是他的畫室,以他新買到一幅好畫的名義約的。見了面,酒上桌,再提起這件事,河證宇跟韓舒苒,他不是衝著李秉憲來約她,而是真心好奇,為一個女演員值得嗎?

對方的身份變了,問題也變了,韓舒苒的回答就變了。

一個導演跟另一個導演聊,如何征戰,“我們不能被製作人控製,尤其不能被製作公司控製,一旦我們接受了製作公司的控製,我們的創作會出問題,思路會潛移默化的被改變。”

“在鎔哥是很好的製作人,圈內都很難找出放手放的那麼乾脆的製作人。可他依舊是製作人,他的立場依舊是考慮如何讓項目利益最大化。去柏林就是利益最大化,我未必能在柏林獲得什麼,但去了柏林會被更多的片商關注也更容易賣版權,這點對製作方很重要,投入項目的錢是要賺回去的。”

“我如果答應去柏林,那我的下一部作品製作人就不可能換人了,我出道作的製作人就是那哥,去了柏林的作品還是他製作。要是我僥幸得到了金熊,那圈內會把我捧上天沒錯,但更可能的是把那哥捧上神壇,我相當於是從純新人被他一手捧起來的。這個戰績,足以他上神壇。”

“一旦他站上神壇我就沒辦法反抗了,我們之前有過矛盾,我寫了個本子他硬按著我要拍,可我不想拍。我表達的非常清楚,我不想拍,他都不聽,直到我拿出了《婚禮》,這個問題才和平解決。”

“那哥幫了我很多,他還當過我的老師給我上過課,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聽從他的安排,事實上他也是為我好。但我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我的作品就是我的作品。我的作品我想怕誰都不能阻攔,我的作品我不想拍誰也不能強迫。”

“我不想跟他撕破臉,連爭執都不想有,可惜人生路本就得一個人走,大家隻能相伴一程。哪怕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他想控製我乃至於控製我的創作這個想法我是接受不了的。不去柏林,我們才能繼續來往,關係依舊親密,去了柏林,我們遲早會分崩離析。”

“我想跟那哥能一直好好的,他時不時罵我兩句,我時不時賠個笑臉,大家都好好的,未來日子長著呢,沒必要因為一點小事鬨得大家都不開心。不如在問題發生之前先解決,省的共患難的朋友到了富貴時隻能各分東西。所以我不可能去柏林,歐洲三大我都不會去,製作人獲獎的概率太高。但凡我獲獎最佳導演,製作人就不可能顆粒無收。”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河證宇就沒辦法再多說什麼,這個角度的解釋跟女演員壓根沒關係,隻是個由頭。

兩邊分開後,河證宇給李秉憲打電話,他沒說‘由頭’的事,隻說勸不動,你再想彆的辦法。

想彆的辦法的李秉憲去找了李正宰,男朋友拒絕幫忙,理由是韓舒苒打定了主意誰都勸不動。李秉憲不死心,又去找製作人,您才是製作人,您說了算。

製作人當場開罵,關你屁事!我們想捧哪個演員要你同意嗎?當了經紀公司社長就了不起了?這裡有你說話的資格嗎?滾蛋!

這就是李秉憲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去找製作人的原因,他沒資格插手這件事,插手了就是冒犯。冒犯韓舒苒就是冒犯李在鎔,這對的關係不是師徒勝似師徒,壓根沒有他摻和的餘地。

不到萬不得已,李秉憲也不想親自找到韓舒苒聊,一方面這也是冒犯,再怎麼是經紀公司社長也沒資格去摻和製作方的事,又不是需要演員犧牲什麼利益那經紀公司能跟製作方談用什麼交換。這事兒李振鬱沒資格開口,作為李振鬱老板的李秉憲也沒資格去說。

另一方面李秉憲也不想顯得太急功近利。他還想跟韓舒苒常來常往呢,為一個演員得罪一個導演,太不值得了。可他旗下的演員有機會衝上柏林的紅毯,讓他就這麼放棄,他也不甘心。

李秉憲左思右想,想了個歪招,去跟宋智哮溝通,你也未必能獲獎,在沒辦法保證獲獎的前提下,走上柏林的紅毯總比不知名電影節的紅毯要好,等紅毯走一圈下來,身價都不一樣。如果你願意去跟導演溝通,那當我欠你一次,以後總有機會還。

這可是個大人情,李秉憲認定宋智哮會上鉤。可他講完後,宋智哮拒絕了,不止拒絕了,還跟他說,我跟導演說過了,我想去柏林,導演不改主意就代表她不會改了。

好多年沒有那麼鬱悶的李秉憲找了一圈人,一點進展都沒有,莫名有種回到之前他想去找韓舒苒推薦演員也找不到縫隙進攻的憋屈。

最後,萬不得已了,李秉憲打電話給韓舒苒,姿態很低的詢問能否賞臉喝一杯。

韓舒苒還真沒想到他能那麼拉下臉來找他,這人看來是專心做事業的,不是把商人當兼職就是當主職在經營。那就再換個方法聊吧,聊去斯洛伐克未嘗沒有去柏林獲利大。

“不管去哪個電影節,李振鬱都是配角,而他基本不可能拿到最佳男配的獎杯,這點你認同嗎?”

完全認同的李秉憲也很坦承的說,“就是因為他得獎的概率太小,去柏林或者其他名聲更大的電影獎,才更方便公司運作他的身價。”相對應的,沒名氣的電影獎就不怎麼樣了。

韓舒苒笑看演員,這些人還真的都是一根筋,所有演員都一樣,都是直線條。李秉憲被她笑得有點不自在,怎麼個意思?

“你跟我聊我的電影要去哪裡參選對你的演員獲利更大有點冒犯。”韓舒苒抬手製止要道歉的商人,讓他先聽,在商言商,“既然你先開了頭,那我也說點冒犯的話,演員的價值不是由經紀公司決定的,而是由我們這些導演決定。”

“你覺得斯洛伐克不如柏林,是國內近些年都沒有聽過它的消息。可在千禧年時,國內不止是沒聽過它的消息,是壓根沒人知道這個電影節,哪怕就是圈內人知道這個電影節的都不多。”

“我建議去KAFA翻翻這些年的影史,千禧年,斯洛伐克電影節在韓國影史上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我敢肯定你對斯洛伐克最早的認知就來自於千禧年。那年,李滄東帶著《薄荷糖》去了斯洛伐克,讓當年還一文不名的薛景求捧回了影帝的獎杯,一舉成名天下知。”

“整個千禧年的韓國影史可以粗暴的分為《薄荷糖》前和《薄荷糖》後。李滄東代表韓國電影真正走出了國門,他走出去了,斯洛伐克就成為整個韓國無人不知的一座城市,斯洛伐克電影節就是整個韓國人人追捧的國際電影節,就因為他走出去了。”

“《薄荷糖》在那一年刷新了曆史,國內青龍、大鐘和百想,三大電影獎放下彼此的矛盾紛紛給李滄東抬轎子,向全世界宣告走出國門的韓國導演就是國民導演。我要是說一句,斯洛伐克成就了李滄東有點誇張,但我要是說斯洛伐克成就了薛景求一點問題都沒有。”

“薛景求當年就是新人,比李振鬱還新。他從斯洛伐克回來,大鐘給他頒了個最佳新人,青龍破格直接頒發影帝的獎杯,百想他拿的還是新人獎,春史電影節他再度拿到影帝。薛景求就這麼起來了,不是靠的柏林而是斯洛伐克。”

“現在的我跟李滄東前輩比那是自視甚高,現在的李振鬱跟當年的薛景求比,資源比他好得多。當年的《薄荷糖》能做到舉國轟動,現在的你做不到讓李振鬱搭上薛景求的車,炒一波忠武路的三駕馬車後繼有人麼?圈內一直叫著演員斷代了,這不是新生代又起來了最好的證明。”

韓舒苒慢條斯理的說著演員的商業規劃,笑看眼冒精光的商人,“斯洛伐克到底有沒有名氣不是你我需要考慮的,這是發行方的事,是製作人的事。我去柏林,柏林就有名,我去斯洛伐克,斯洛伐克就有名。”

“你就算不信任我,也得信任李在鎔,那哥比你我會運作電影,人家才是專業的。我建議你,跟在專業人士身後撿漏。”而像今天這樣找導演聊演員如何運作那麼不專業的行為,還是少乾為妙。

不專業的商人雙手捧著酒瓶給導演倒了杯酒,隨後舉杯道歉,冒犯了。專業的導演笑笑跟他碰了一杯,我也冒犯,大家都冒犯過就互相原諒吧。

互相原諒的酒局在笑聲中散場,李秉憲不折騰了,等著搭便車混好處。從頭到尾都沒有折騰過的李在鎔,一直在等韓舒苒妥協主動聯係他,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消息,在家裡把後輩罵了個臭死,出了家門就化身專業的製作人,要去做事了。

專業的人做起專業的事來是很靠譜的,開春後,臨近百想,預測今年誰會獲獎的消息在網絡上熱度無限時,細數國內外知名電影獎的帖子也冒頭了,順帶還有誰誰誰拿過真正的國際獎項,國內和國際的獎項又分彆有什麼評選區彆的科普貼也散開。

斯洛伐克電影節這個名詞跟著被散出去,關注電影圈消息的網民們漸漸就知道,這是曆史最久遠的電影獎之一,這是國際五大A類電影節,這是當年讓薛景求一戰成名的電影獎,這也是韓國導演許久都沒有再去衝刺過的電影獎。

娛樂業的運行模式很妙的,這是個被輿論操控的國度。民眾們活在信息繭房裡,控製輿論的人想讓他們知道什麼,他們就會知道什麼。

斯洛伐克電影節在圈內和圈外都有了姓名,眾人也都知道它是跟柏林電影節一樣厲害的電影節,隨後被爆出國內有部作品入選了斯洛伐克主競賽單元,還拿到了四項提名的消息就再度引爆了熱度,又有韓國電影人要征戰世界影壇了。

網上的熱鬨是網上的,現實中為電影入選主競賽單元而再度碰面的製作人和導演卻在鬨彆扭,主要是李在鎔跟韓舒苒陰陽怪氣的說話,什麼您以後是大導了,我見您都得提前預約呢。

韓舒苒全程陪著笑臉像個被前輩欺負的‘小可憐’,哪是什麼大導啊。真正的大導很不爽,李在鎔其實知道韓舒苒的顧慮,都是從新人起來的,他也當過新人,也跟製作方互彆過苗頭,她為什麼不願意去柏林,一開始想不明白,都這麼久了,怎麼可能還不知道呢。

理智上李在鎔不能說韓舒苒做的不對,講到底人不為己還拚什麼事業,早點回家躺著唄。這年頭沒有什麼我為人人,全世界默認的運行規則都是人人為我。何況韓舒苒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斯洛伐克是不出名但可以運作,操作的好未必就比不上柏林,前者好歹新鮮,人都貪新鮮玩兒,柏林是‘舊物’了,去的多了好像也沒那麼值錢。

但感情上李在鎔還是很不爽,當家長的費心費力給孩子鋪平了路,孩子非得叛逆,非要自己趟出一條路來的不爽,極其不爽。

家長不爽孩子怎麼辦?哄啊。

韓舒苒一天按三餐哄,早請示晚請安,每天至少打四個電話給李在鎔,問吃啥,吃的好不好;問想玩啥,要不要一起啊;問家裡人如何,我買到了好吃的給您送過去?還數次上門拜訪,老師~我錯了~原諒我唄~

就這麼一點點磨下來,磨到電影入選了斯洛伐克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見了面依舊陰陽怪氣的李在鎔也隻有在兩個人時嫌棄小朋友不懂事,等他們要去參加發行會議了,製作人和導演就是一國的跟發行方對剛宣傳方案,要再砸錢,砸到舉國無人不知斯洛伐克才算成功。

整個韓國無人不知斯洛伐克電影節有多厲害時,宋智哮已經掛在熱搜上兩天了,她拿到了最佳女演員的提名,爆火的《Running Man》版權在海那邊賣出天價一舉讓SBS償還數年的債務。這兩條消息都跟她有關,這兩條消息她都是當事人,她就跟著上了熱搜,全是誇獎,全是羨慕,全是粉絲的歡呼。

借著熱度,綜藝製作組想讓宋智哮幫忙牽個線,邀請韓舒苒上節目。宋智哮認真思考後拒絕了,製作組有些不樂意,讓劉在時去勸。

對上哥哥,宋智哮說,“我其實不知道PD願不願意參與節目,但我不能去說,我欠她已經很多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哪來的臉面再讓人家給我個面子,那我也太不要臉了。”

‘不要臉’的話都說出來了,劉在時也就不方便說什麼了。而另一個不要臉的人在被老師罵,你就是個二皮臉!

韓舒苒啥都沒說呢,師母先衝老師發火,罵誰呢?我怎麼聽著你指桑罵槐的!怎麼著,我為這個家辛苦那麼多年,出去旅個遊不行嗎!你彆給臉不要臉,我去是給你面子!

跑來李在鎔家吃飯的韓舒苒力邀嫂子一起去斯洛伐克玩,電影節本來就是個大型遊樂場,哪怕不看電影當去旅行也行啊。還是公費旅遊,一切花銷都可以用宣傳費報賬,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去唄~

嫂子心動了,大哥就倒黴了。嫂子想起來這麼多年,這家夥去了那麼多電影節也沒想起來要叫上她一起,王八蛋,你就沒有心,死男人!

大哥大嫂鬨起來了,一直被酸都沒完了的韓舒苒就成了觀眾,君子報仇麼,三、四個月也不晚。這給李在鎔氣得,送她出門時給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那股憋了三、四個月的火就此發出來,罵完了,也就完了。

夜幕之下,罵完人的李在鎔突兀的笑出聲,笑著吐槽後輩,“你這個實事求全,會把身邊的每個人都照顧到的性格,不會累嗎?我想想腦子都疼,你身上長了八百...八萬個心眼吧!”

生理上隻有一顆心臟的韓舒苒含笑不語,李在鎔也跟著樂,“你這樣的,到底看上李正宰什麼了?那家夥在彆人那聰明,在你眼裡估計就是個傻子,能盤在手心搓圓捏扁的傻子,你看得上?”

突兀被攻擊男朋友,韓舒苒有些意外,“乾嘛牽扯家人。”

“你先開始的,你先跟我老婆嘟囔的。”李在鎔讓她搞搞清楚,誰先動手,“我老婆才是我家人,你嫂子是你家人,李正宰算什麼家人,遲早分手的貨色。”

同一時間,參加同一個酒局的河證宇從李秉憲那得知,韓舒苒跟李正宰居然還在一起,極其詫異,還沒分手?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我上個禮拜在忠武路碰到李正宰去接韓舒苒吃飯,那兩人好著呢。”李秉憲也是非常詫異,“你說韓舒苒看上李正宰什麼了?”要是沒有‘在商言商’那一出,他還不會有這個想法,聽了那段話再想想韓舒苒的為人,跟李正宰在一起這件事就有點古怪。

河證宇不太確定的說,“可能是真愛?”那對能持續那麼長時間,隻能用真愛解釋。

同一時間,真愛當事人正在跟兄弟吃飯,就在家吃,韓舒苒家。

鄭宇盛現在到韓舒苒跟去李正宰家沒什麼區彆,都是好友的家,都很熟悉,這頓晚餐還是他做的,李正宰在邊上打下手,都不知道這到底是誰才是真正的屋主。

正在進行飯後一根煙的悠哉時光,鄭宇盛問屋主什麼時候回來,男朋友表示沒有電話來大概是還沒結束,得等一會兒呢。

“話說,你跟韓舒苒應該不會分手了吧?”鄭宇盛夾著煙的手在空中畫了個圈,“那找人把這個房子買下來吧,好歹重新裝裝,換個空調也行啊,做飯熱死了。”

李正宰表示買不下來,他聯係過房主了,人家不賣。鄭宇盛撇嘴,“那你給她找的新房子,她又看不上,你以後倒黴了。”

這個問題男朋友也很無奈,女朋友就要住在這裡,他托人找的房子女朋友不是看不上,而是,“韓舒苒地盤感太強了,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地盤,我買下了也是我的地盤,她會不自在,還是在她的地盤她才舒服。”

“什麼意思?不想花你的錢?”鄭宇盛不解,“你們還會計較這個嗎?”

“會啊。”李正宰是不計較,“韓舒苒會在意。”

直起身的鄭宇盛感覺有些不妙,“女人要是很在意男人花錢的話,是不是代表她隨時準備要分開?不然在意這個乾嘛?”

“她一直都是啊。”

“是什麼?”

“準備要分開。”

鄭宇盛一驚,“什麼?不是....”煙滅在煙灰缸裡,嚴肅的看著他,“你們會分手?”那我咋辦?

“我們不會分手,我的意思是她時刻準備獨活。”李正宰沒聽出他隱藏的‘我咋辦’隻以為他隱藏的是‘你咋辦’,笑著安撫兄弟,我沒問題,“你彆看韓舒苒好像滿世界都是朋友,隨便一通電話能找來百八十個人為她站台,她其實活得挺獨的,平時都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自詡至交好友的鄭宇盛不信,可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更關心,“她時刻準備要分開你們還怎麼在一起,時刻準備分開不就是不喜歡你了嗎?”

“她一直也沒多喜歡過我吧。”李正宰還真不太確定,不過,“安心,她真的是個聖人,道德感強得沒邊,我已經進化成她的責任了,我們不會分手的?”

“什麼鬼?什麼叫責任?”

“就是隻要我不開口說分手,我們就不可能分手。”

“說點我聽得懂的。”

“她欣賞我,我愛她,所以我們不會分手,聽得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