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3 章 她做誘餌(1 / 1)

韓盈很奇怪的看向衛青。

皇帝知道匈奴有動兵意圖,而草原白藥的價值又高到離譜,在他將這些證據拿給她看,又沒有做出其它表示,隻問她和衛青怎麼辦的時候,其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她最適合帶人去做這個誘餌。

上穀郡叛徒不知多少,非常需要一個有足夠身份的人去震懾,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若是能順帶查出叛徒是誰更好,查不出也問題不大,隻消弄出足夠大的動靜,讓大量掌握白藥的流程的技術人才到達上穀郡,並開始製備白藥的消息流傳到匈奴人耳裡就夠了,以白藥的價值,足夠吸引海量的匈奴騎兵圍攻上穀郡城。

而達成這樣的目的,隻需要建一個軍醫院就好,她‘文臣’的形象和女人的身份很難引起叛徒們的警惕,匈奴更不會覺著她有什麼威脅,反而會覺著她特彆好欺負。

尤其是草原缺醫少藥,白藥的價值極高,一個醫院再擴大生產,也不夠那麼多人分的,各個部落的騎兵必然都想多搶,在沒有打下上穀郡的軍醫院,將白藥和製藥人才瓜分乾淨之前,他們絕不會分開四處劫掠,不然,等彆人搶完之後再去,彆說湯,盤子都早被人舔乾淨了。

這是衛青當誘餌不可能達到的效果——他隻會吸引仇恨。

不可否認,仇恨當然會吸引一部分匈奴人找他對決,但更多的情況,是更多的匈奴人在面臨搶劫發財和報仇但有很大幾率死掉中,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然後散成芝麻般到處劫掠,如此一來,大軍還是很難找到主力部隊對決。

而想要匈奴集結一起對付他,隻能是衛青將自己置於讓匈奴人一看就能剿滅的情況中,畢竟馬邑謀劃後匈奴人也學精了,靠叛徒傳遞的假消息很難取信他們,現在都是謹慎的不行,不見兔子不撒鷹,可那樣太過於危險,衛青會死的風險大不說,數萬騎兵能保全的可能也低到極致。

這不是玩笑,騎兵訓練的再厲害,也看是誰帶領調度,即便再遇上匈奴主力,衛青也能靠著武剛車和軍陣的調度,和匈奴拚殺,斬俘一萬九千餘人,逼的匈奴單於駕車逃跑,而其餘人……多是死傷慘重。

想想如今一個騎兵和戰馬培育起來的高昂成本,數萬騎兵彆說全出,就一半有事,彆說皇帝,韓盈這個要拿命做誘餌的人都沒辦法答應對方。

□□一把輸了的代價太大,賭不起啊!

所以韓盈沒有想衛青有多少把握,而是少有的在對方發言之前直接現開口向皇帝請命道:

“陛下,此事由臣去更適合。”

說著,韓盈就將自己所分析的利弊都講了出來。

可即便是韓盈已經分析了利弊,衛青仍舊持反對意見,他直言道:

“邊郡不知深淺,已是險地,此叛徒能放開防線,供匈奴進入,不是軍中將領,也勾結了軍中將領,也就是說,邊郡將領中已難尋可信之人,韓尚院你不知兵事,還以自身為餌,吸引匈奴人全力圍攻,這分明是送命!”

其實不用

韓盈說,衛青也清楚她去做這個誘餌更合適,隻是‘合適’背後不代表毫無風險,相反,韓盈的風險一點兒都不比他差,剛才兩個人隻不過是照顧皇帝的面子才沒把情況說的太嚴重,可陳壽能派出去那麼多偽裝成私商的探子,本身就說明了邊郡兵將的腐爛。

這可是兩國對峙的戰時啊,怎麼可能隻有匈奴單於在殺私商?國內抓到私商同樣是要判死罪的。

不可否認,在需要的時候,衛青也會選擇讓一部分將士,甚至是百姓乃至自己充當誘餌,而且是可以確定九死一生的那種,但這些人中顯然不能包括韓盈——她可是能治理黃河水災,將江淮十六郡治理如關中一樣富饒的王佐之才啊!

足夠優秀的內政人才價值一點兒都不比名將低,都是極為難得的存在,不誇張的說,隻要韓盈活著,衛青覺著自己是不用愁糧餉和招兵的,甚至難聽點說,就算他死了還葬送了大半士兵,熬個四五年,韓盈還能重組一支騎兵出來。

穩定供應國戰級彆輜重的人才,不讓她在後方好好管理生產,而是讓她去做有極大可能喪命的誘餌,分明就是腦子有病!

生氣之餘,衛青又多了幾分無奈。

韓盈有蕭何之能,卻無蕭何之位,性彆和年齡使她做不得丞相,隻能屈居在尚院之位上,那能做的也就隻有醫藥之事,他那些也不過是空想,可就算是隻是醫藥,一個中二千石的尚院前去做誘餌,也太給匈奴人臉了吧?

若是能把匈奴單於引誘來,如馬邑時一舉全殲他們,那這麼冒險一次也不是不行,可匈奴單於絕不可能在率全兵親征,這次能引三分之一匈奴騎兵入境都算是多的,為這些人賭上一個列卿的性命,就算是贏了,依舊讓人覺著羞愧。

武將還沒死光呢!

可惜有些理由不太好說,畢竟這是陛下的內政,他打抱不平,即損傷陛下,也把韓盈架在了火上,衛青想了想,又道:

“邊郡非山陽郡,韓尚院你名望深厚,民心可用,能令百姓出力,可邊郡不是,那些叛徒深耕多年,軍兵說不定已成私兵,而百姓飽經匈奴肆虐,難生反抗之心,而匈奴集大軍攻城,非強將率重兵守城圍援,畢定城破,屆時不僅你性命難保,那些醫師、白藥都要送於匈奴手中,更不要說接下來的劫掠……此策完全是損己利人,我不能同意。”

不知兵事是韓盈主動給自己貼的標簽,她沒想到會在這裡‘坑’自己一把,不過這也算不上坑,畢竟守城兵戰她從未經曆過,也沒有做過指揮,直接和匈奴大軍對上,搞不好真如衛青說的那樣,直接給對方送菜,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韓盈先想了想換人的可能,發覺還是不行,隻能再從衛青提出的漏洞上找補。

“我的確不知兵事,可匈奴兵臨城下是最後的環節,前面還有難題,我去雖說能迷惑叛徒和匈奴,但還是要有個更重要的理由,不然,一座軍醫院而已,竟讓我這個尚院離開長安,豈不是也太可疑了?㈢[]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再者,白藥是禁藥,便是它稍不注意便會製備成毒藥,邊疆

與山陽相隔數千餘裡,氣候已經完全不同,新帶去的醫者不一定一次就製成,這可無法供應戰事所用,想製備白藥,得找到醫者清,得查叛徒究竟是何人才行。”

說了前面困難後,韓盈又拋出了新的解決辦法:

“若是陳壽能想辦法策反私商,那就能查到叛徒身份,而我則需要找個更加合理的緣由,建軍醫院必然是為即將到來的戰役做準備,我若是有個督戰備資的職責就有說服力了,而督戰備資,帶過去一部分將士,在本地征召民夫也是合理的,如此,隻需陛下和將軍選定合適的人才與我同去,那面對匈奴攻城也能有一戰之力了。”

“備資容易。”

一直未曾說話的劉徹突然開口:“均輸哪有不貪的?抓幾個出來殺了,正好能讓你去。”

撲面而來的血氣讓韓盈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貪官的確挺可惡的,隻是皇帝這種仿佛養了頭能吃也勉強能乾活的豬,需要用時毫不猶豫殺掉的態度,也著實讓人脊背發涼。

薄情寡義的漢武帝啊……

被陛下和韓盈兩頭堵的衛青著實有點無話可說,這樣一來安全性的確提高了不少,隻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提高仍舊不能保證她不會出事,衛青決定再掙紮一下,他道:

“這來回間恐怕要數月之久,韓尚院正職又如何處置?”

有必要這麼聰明嗎!

親自面對衛青抓重點能力的韓盈著實有些心梗,列卿崗位消失數月都沒出問題著實有點提醒彆人沒她也行,出問題等她回來解決同樣令人頭疼,不過此事提了也好,提前說了總比沒說,出問題互相甩鍋沒個解決辦法好,韓盈想了想,橫模兩可的回答道:

“商院署至今所行事務還不多,都已經有了定例,若沒什麼意外,大體上是出不了什麼事的,離開幾個月也不算什麼,朝中重臣也能修三個月病假也不見有事呢,再說了,我日後懷孕生子,也是要有三月產假的,若現在這關都過不去,日後豈不是更要生亂?”

懷孕生子和產假這兩個詞,突然讓在場的兩個男人大腦全都短路了幾秒,一股難以言說的彆扭感再次湧上心頭,就連剛剛還滿是殺氣的劉徹也不由得扶起來額頭:

“朕都忘了,韓盈你現在還是未婚未孕?”

在家庭製社會,領導注意到下屬沒結婚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就比如逃不掉的催婚,隻是韓盈此刻提及對自己是有好處的,國人對沒有後代的人會有一些優待,因為此人沒有血脈傳承,後繼無人,一些送死的事情會避開他,就像戰時選兵還不到緊急的時候,會避開獨子、優先選擇有兩個孩子和已經有後代的人一樣。

所以,她連個後人都沒有呢皇帝就讓她去送死,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得想辦法多給點保護和資源讓她活著回來吧?回來後可彆那麼快卸磨殺驢!

這麼想著,韓盈點頭答道:“是。”

劉徹果然開始頭疼了。

讓一個後代還未有的女官去做誘餌,這……的確有點沒人道可言啊。

不過身為皇帝,劉徹顯然不是會責備自己的人,他很快忽略掉了起來的那點良心,反問起來韓盈:

“都說成家立業,你怎麼不早點成家呢?”

從戰爭頻道轉為家長裡短,韓盈配合依舊極為默契,她臉一垮,直言道:

“之前太忙,沒來得及找,現在在找,就是找不到合適的,畢竟德才兼備,面容姣好,家世清白,親人無疾且品行端正,沒有姬妾,又願意做贅婿且合我心意的適齡男子著實少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挑的比朕…額,還真得好好挑一下。

贅婿的確比婦人更容易出問題,而且韓盈相較於其餘官吏所好甚少,既然少,那主動提出來的要求對她來說就極為重要,劉徹自然不會在這點上折騰下屬以至於離心,他沒有直接來個指婚,隻問道:

“是否要讓官媒給你找找?”

“陛下且放過我吧。”韓盈立刻搖頭:“臣婚事現在就是塊肥肉,誰都想上來咬一口,官媒再出面,那可真要讓人沒半點安生日子了。”

劉徹也是無奈,手下有女官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麻煩:“算了算了,隨你自己安排,不過你也不小了,還是早點成婚吧。”

“臣儘力。”

聽陛下和韓盈說道這份上,衛青也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他心中歎氣,道:

“既然如此,那就再商議一下如何對敵吧。”

其實戰場上的變化太快,現在做的商議到時候彆說一半,能有十分之一能使出來的都不多,畢竟對手、士兵,天氣等諸多不能掌控的變化太多,都會影響著主將臨時改變決策,但正因為如此,更要充分理解意圖和設置好階段性目標,不然需要個人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時候,那更找不到方向可言。

大致將後續如何設防、包圍,和匈奴不同反應如何進行布防商定好後,三人都有些用腦過度的疲倦,不約而同的選擇停下休息,正當韓盈端起茶杯飲茶解渴的時候,衛青突然歎氣道:

“此應武將所為,如今卻讓韓尚院這樣的文臣做餌,著實令人羞愧,戰場刀劍無眼,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我又該如何告知高堂?”

韓盈端茶杯的手不由得一頓,她看向衛青,對方卻並沒有看她,而是正對著皇帝說話。

她很快意識到對方是做什麼。

這是在給她求免死金牌。

她身上疊了太多符合封建傳統的buff,女人、不是掌兵卻主動承擔不該她承擔的誘餌任務的文臣,還單身無子,更有一個老母奉養,單提一個都能做為士兵臨戰逃脫的脫罪理由,何況她有這麼多,在這種情況下,皇帝是可以提前給她一個在匈奴攻城至城破已經無法保全的時候,她可以棄城逃跑,優先保全自己的赦免。

畢竟,且不論她這樣身份的女人落到匈奴人手裡是什麼下場,光漢臣叛國,那可就是要被族滅的啊。

隻可惜,衛青要做無用功了。

雖然後世的普通人總會給上位者加之各種各樣的責任枷鎖,但實際上,這

不過是一種美妙的幻想,更多時候,上位者能夠肆意運用權力而不必承擔責任,甚至將自身犯錯的責任推脫於他人身上,道德更是如此,其實就算陛下不給,韓盈隻要放鬆一些底線,依舊玩些手段保全自己,問題是,她不能這麼做。

她能走至今,除了能力,還有便是愛民的德行,這是她的立身之本,不是不可以違逆,但後果會像慢性毒藥一樣逐漸顯現,就像李廣武將殺降會使得匈奴不會再投奔他,她若是棄城而逃,那十年來積累的名譽價值必然大打折扣,察覺到的下屬也會和她離心,日後做起事來,隻會越發的力不從心。

不管是名聲所累,還是她走至今沒有回頭路,隻能繼續曾經的成功模式,韓盈都隻能拒絕衛青的好意。

“衛將軍不必如此憂慮,我尚有一姐,兩位哥哥,不愁無人奉養母親,更何況,我為漢臣,食漢祿,理應為國儘忠,若真有所不測,母親也會以我為豪。”

漢武帝薄情寡義,他隻需要有用的屬下,沒用的人會被他飛快舍棄,韓盈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軍醫院的建成隻有一次,匈奴人也不會再上第二次當,而如今整個漢國的新興食利階層就是在漢匈戰爭中起來的軍功爵主們,隻有趁這個機會將醫者和這些人建立聯係,才能保證接下來二十年大體上的安穩,這是一次很劃算的買賣,賭一次命,很值得,不過,她也的確需要做點賭輸了的準備。

韓盈轉身,向皇帝開口:

“倒是那些醫者,培養不易,經驗積累需要足夠的天賦和數十年的時間,尤其是能培育白藥的醫者,人數更是稀少,全國加起來也不過三四十人,她們是真能活萬人,可職財不相匹配,又被我帶去邊疆,憑白遭此劫難,要她們以身殉國,於名無利,更於國無利。”

“故此,臣想請陛下擬一道旨意,若她們被劫去匈奴,允她們為匈奴製藥而不治罪,畢竟,以草原的氣候與物資條件和生活習慣,她們製不多少,反倒是將人才留下,日後救回,既能得知匈奴機密,還能繼續救治將士百姓,實為兩利之舉。”

這就是劉徹對韓盈又愛又恨之處了。

她不是不怕死,剛才商議的時候,她數次握緊了手,指尖都已經發白,但就是能去,甚至還要拒絕衛青找好的理由,真到那種時候,她是不介意以身殉國的,可對於她那些下屬,卻要給她們求來一條活路。

人論跡不論心,韓盈怎麼想的,劉徹懶得分析,可這樣堅持的行為,就很讓他不開心了。

這不是一個對他儘忠的忠臣。

她不是衛青,一切以他的意願為主,她也不是張湯,會揣摩上意,滿足他的一切所需,兩人如今還是和睦君臣,隻是利益暫且一致,可終究無法保持一直一致的。

畢竟,他將萬民視作耗材。

汲黯這樣的忠臣,可真是令人頭疼。

好在,她比汲黯更懂得妥協,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如此行事,君臣意見相悖的時日,來的應該不會那麼早吧。

能做實事而不貪的臣子太少了,他不希望韓盈太早被他厭惡。

當然,要是她再降低一些底線就更好了。

這麼想著,劉徹道:

“你之性命更重,想什麼儘忠?那些武將未曾守住城池及時救援的錯處,怎由你來擔了?好好的給朕活著回來,不許自縊,這是朕定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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