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3 章 離譜要求(1 / 1)

葛勝個人私自留酒的事情過去了,可衛青清楚,酒的問題仍舊沒有解決,它還是會屢禁不止,而如酒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就比如,今天軍演結束,肯定是要給騎兵放假休整,那,放他們外出,不說全部,至少能有一半的人要去花天酒地,欺壓周圍鄉鄰,惹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可不放他們出去,留在營中什麼事情都不做,照樣不會得好。

將士會有怨氣,想偷跑,甚至在軍中也會找樂子,賭戲、狎辱長相秀氣瘦的同袍,或者是打架鬥毆……總之,什麼烏七八糟的爛事都能做的出來。

衛青做過奴仆,很清楚這些騎兵對家庭和那些身份低微的人造成的傷害會有多大,而掌權後整體觀察更是發覺,當士兵已經無法將百姓視之為人,而是認成可以隨意欺壓乃至殺戮對象時,軍心便會變得異常散漫脆弱,對上級命令的執行也會大打折扣,看著好像還有一點悍勇,實際上作戰時隻要稍微有所潰敗的跡象,那就要做鳥獸散了。

對百姓無益、對軍隊作戰更是無好處的現狀,衛青肯定要整改,可惜結果和酒差不多,不然,他也不會知道留在營中能多出這麼多事情了。

其實這些新規矩帶來的事情不算多嚴重,放彆的軍中連談資都算不上,隻是衛青格外重視罷了,而不這麼重視也不行,因為他目前所構思的對匈軍陣本質上來說,就是把成建製步兵前衝的對戰模式複刻到了騎兵身上。

兩軍交戰,步兵跑起來都很難控製自身,騎兵還要控製馬前衝,難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為了保證隊形不散亂,出現前面倒一個後面跟著送死的情況,騎兵之間必須配合足夠默契且服從命令,這肯定不是上戰場直接蹦出來的能力,全靠平時訓練。

而大多數情況下,日常表現的下限,差不多就是戰場時的上限,不把這個下限提上去,那對陣匈奴取勝的可能必然要下降。

這是衛青絕不能容忍的事情。

還是要抓軍紀。

就是要好好想這軍怎麼抓,要做到既能減少惡事,又不增加營資負擔,最好還能讓將士怨念低些,不至於軍心動搖……

要求著實有些異想天開,以至於衛青現在根本想不出解決之法,困擾讓煩悶從內至外的散發出來,就連韓盈都能輕易的感受到,她有些奇怪衛青一會兒的功夫就變得煩悶,在確定應該和自己無關後,便開口詢問道:

“衛將軍怎麼如此愁眉不展?”

“瑣事煩心。”

有軍醫的事情在,即便韓盈不來,宋琳也要經常往這邊跑,營地禁酒規矩她們遲早會知道,也能想明白葛勝招待時的小小貓膩,此刻隱瞞也沒什麼用,衛青直接坦言將葛勝所為說了一遍,又道:

“營中私酒屢禁不止,廢除此律,朝夕令改有損威嚴,加重刑法又過於嚴苛,難免生怨,著實是進退兩難了。”

韓盈這下是更驚訝了。

她知道衛青重視極為軍紀,沒想到竟然重視到了這樣的地步,而且其管理思想已

經脫離了傳統軍隊的暴力恐嚇與重刑,試圖用更加合理的方式維持軍隊戰鬥力,同時減少那些重刑,難怪那些騎兵在他手下能如臂所指,這樣賞罰得當的主將,誰不信服?

可惜了。

管理理念很進步,但軍隊的構建基礎還未提升,依舊是最初的版本,也就是用逼迫、殺戮,暴力、性以及財富地位威逼利誘組建的,隻不過現在還在和平時期,看起來沒有那麼嚴重,隻是這樣的軍隊毫無信念,個體看似相聯,實際上還是一盤散沙,驅動力更差,因為這些士兵無法主動做什麼,是要外力施壓逼著他去做事。

人的本性就是懶惰、安逸、短視、貪圖享受,日複一日的訓練很違反本性,這種不是自己主動想做,外力逼迫他做的事情,和打工人上垃圾班一樣積累負面情緒,再加這麼多的規矩,還沒有釋放空間,有人忍不住犯禁實屬正常,不犯才有問題。

不過,這事兒不是自己負責的範圍,韓盈沒有多說什麼,她將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處:

“好事多磨,將軍再多費些心思,總能想到好辦法的,倒是這葛勝,為人頗為不拘小節,衛將軍怎提拔他做了參軍呢?”

聽韓盈用不拘小節這個詞衛青哽了片刻。

他太清楚知道葛勝什麼德行,性急、親近之人容易不分尊卑,也不太會看人臉色,還有點小心思,做為一個下屬來說不算多合格,和營外之人打交道更是,隻不過……

“葛勝彆處不美,於軍需上卻是足夠用心,不用擔心會出什麼差錯,醫治傷員重要的是藥,這交給他處理我比較放心。”

嗯?嗯!

韓盈立刻聽懂了衛青話中的潛台詞,正因為聽懂,她眼中的驚詫之色便越發難以掩蓋。

能讓領導忍耐下屬的不足也要用他保證軍需,這絕對是被坑過才會有的心態啊,就算衛青還不是大將軍,他率領的軍隊也是皇帝特詔,屬於最高級彆的軍事調動,就這還有人敢動?想投胎也不這麼找死啊!

事情太過於離譜,以至於韓盈一開始並不太想相信,但當年治理水患時也有人上杆子動糧食的經曆,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個魔幻的猜測真的會存在,甚至,規模可能還不小。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冷笑話聽著好笑,可等事情落到自己頭上,還是那個吃緊的前線,那可當真是笑不出來半點,韓盈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原來如此,既然將軍信任他,我也就放心了。”

話說清楚事情就好辦,見韓盈懂了他的意思,沒有要求換人,衛青也就不再多聊,他問道:

“韓尚院今日來訪,可是軍醫之事有眉目了?”

“正是。”

韓盈微微點頭:“不過和當年情況有些出入,還請將軍入座詳聽。”

此次明顯隻是粗議,也就是三四個人開小會分析方案,人多了反而容易出現不必要的爭執,清楚這點的衛青隻帶了個文書,負責整理記錄他們說的內容,其餘校尉、參軍都沒讓參加,這時候,人少帶來了新的好處,不用太在

意男女大防,衛青也沒遲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直接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為想解釋清楚戰地醫院需要對地圖畫示意圖的緣故,韓盈沒有坐在側位,而是直接在主位案幾對面放了個席子,此刻衛青坐在自己的主位,便和她成了對坐的姿態。

若是兩個男子,這樣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可是一男一女如此坐著,就有些過於親密的感覺,文書很不適應的皺起來眉頭,他想出言提醒,可見韓盈和衛青乃至宋琳都沒有開口,遲疑片刻,還是閉上了自己的嘴。

這些上官們都沒在意的事情,自己何必如此多嘴呢?

衛青自然看不到自己身後文書臉上的表情,不過屋內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帳門還開著,外面人來人往的走動,即便不會有人隨意駐足或者往內亂看,也能證明他們是正常的論公談事,坐的近點又能有什麼影響呢?

不在意這點細枝末節的衛青,將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軍醫上,極為誠懇的說道:

“出關攻伐匈奴與當年情況完全不同,有時甚至要完全放棄輜重,能在帶足甲胄兵器外攜帶部分糧草已然不易,能帶的藥極少,而醫者並未如騎兵般操練,不提戰場刀劍無眼,僅想跟上戰時行軍怕也不是易事,之前所想過於荒謬,韓尚院做到人力所及即可,不必強求。”

知曉此事的難度,主動提及降低預期,這對韓盈來說是件好事兒,畢竟這個甲方背後站著的是皇帝,再不切實際的要求她也不能梗著脖子和對方吵,得好言相勸,那心累程度直接指數級上升,如今省了心力,她態度自然更加好了起來。

“將軍體憫,我正要說此事呢。”

韓盈正色道:“我不通兵事,多是由他人口述而知,若有錯處,還請將軍不要介意,指出就好。”

“可。”

“以醫者現在的水平來說,隻要人不是傷到了要害,短時間內必死的情況,都可以嘗試救一救,會有一部分命大的活下來,但想做到這點,必須要有個乾淨穩定的醫院,使用的器材藥物……也不會低到哪裡去,這種能供應的,戰時是有充足輜重隨行,且在漢國境內的軍隊,長期駐守在邊防的不動的守軍更佳。”

“將軍的情況,顯然更麻煩些,人、藥都帶不過去,醫院更是無從談起,在沒有將傷員轉移到安全後方的能力下,救助傷兵幾乎是天方夜譚,因為即便是稍微帶了一部分藥物,給他們包紮好了傷口,受傷的部位還是會影響他們無力騎馬,或者說騎不久馬,追不上軍隊行程,還是會……”

韓盈止住了話,沒有再說,而是極為鄭重的對著衛青提起來要求:

“我思來想去,唯一能救這些人的情況,不在我能做多少,而在將軍能否快速的,在極短的征戰中將一片區域的匈奴徹底剿滅,能夠從容的停下休整,返回時也不憂心速度,如此,才能有救助傷員的可能。”

過往那麼多年沒有增加醫療,仗照樣打的聲勢浩大,說白了,它就是一個有了錦上添花,沒它也不會影響多少的存在,完全的輔助位,而既然是輔助,那主控權肯定不會掌握在它手裡,戰爭的主角隻會是參與征戰的將領和將士,韓盈的後勤醫療能不能行,必須看衛青的能力。

聽完韓盈話的衛青神色同樣凝重起來,他微微皺眉,似乎正在思索自己能不能做到這點,而旁邊的文書則是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要求一戰定勝負,還得剿滅範圍內大部分敵人這麼離譜的要求,韓尚院你是怎麼敢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