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7 章 吃絕戶的(1 / 1)

明公的責備極重。

這直接就是指著周翁的鼻子罵他沒資格做三老,即便沒說撤了他的虛職,可這麼一位真大德給出的評價,有的是人願意揣度他的想法,順帶著完成此事,畢竟——

三老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有的是人想將他取代而之。

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即將失去三老虛職,還要背上一個偏聽名聲,再不似往日威風,從此在家中忍受外人譏諷奚落,兒女埋怨的周翁瞬間被懊悔淹沒,真的,他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就這麼想著要來京醫院找事呢?且不論這裡給人看病的醫者可都是官身,就一群女人能走到這樣的地步,怎會好惹啊!

事已至此,周翁也不敢再給自己辯解,面前的明公可是太學博士,他這樣熟讀經書,不知見過多少世面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見對方如此嗬斥,立刻放下顏面,做出副羞愧的神色來。

“明公所訓即是,我年歲已高,不僅耳聾目花,連思緒也越發糊塗,今日差點害人性命,著實愧擔此責,今日回去,我便向官府請辭。”

比起來日後被旁人再提此事,周翁選擇直接此刻卸去,好留個知錯就改的名聲,隻不過,明公並沒有因為他的識趣轉為誇讚。

這麼多人過來,其中肯定有被忽悠過來的傻子,可周翁這個頭領絕對不會無辜,這麼多人來沒預謀誰信,當然,傻子和周翁這兩種人在明公眼裡都該懲戒——居上者怎麼能不明辨是非?主動請辭是周翁該做的,他已經很留面子了,都沒有繼續追問這麼多人怎麼來的!

人與人的思維顯然無法相同,見自己這麼做還未得到明公的認可,周翁心中更是沒底,驚慌使得他再也無法維持來時的傲氣,整個人瞬間佝僂起來。

他如此,後面的人更是慌亂起來。

不就是逼著京醫院趕個人出去而已,結果卻是周翁丟了虛職,自己也要挨個偏信昏庸、草芥人命的名聲,這和想象中差的也太大了!

前後反轉太大,有些心態失衡人再也站不住,直接轉身就往外面跑,潰敗的讓人不忍直視,留下來的也紛紛拿起來袖子遮住臉,讓旁觀的人指著恥笑。

奚落這群衛道士,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爽!

周翁幾度抬腳想要離去,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倒不是怕落荒而逃太過丟臉,而是今天這事,明公做為過路神仙大約是不會再和他計較,可被砸場子的韓醫師和顧琬呢?保不齊便將他這個主事人記到了心裡,顧琬家業敗落尚不足為懼,可韓醫師……自己和家裡人還要來看病的啊!

想到這裡,周翁更不是一般的後悔,他大約真的是糊塗了,不然,怎麼連醫生都敢得罪?

雖說這些醫者足夠大度,可周翁活了這麼久,見識可不是一般的多,這世上多的是嘴上說著‘不當回事’,‘早就忘了’,結果將轉頭當年得罪自己的人在關鍵時刻打入深淵,這麼多例子在前,他哪敢賭醫生會不會記仇啊!

現在人還在,得趕緊想辦法彌補,不然日後連面都沒

資格見,那更是要沒救了。

頂著旁人幸災樂禍的譏諷,在壓力下的周翁很快意識到,韓羽對顧琬的態度是暗藏袒護的,不然方才完全不用再多問,而這樣的話,去除顧琬的汙名,是可以討好韓醫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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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翁懊悔的情緒中多了幾分振奮,他克製住心臟的跳動,儘量維持著平穩的語氣,對著韓羽和顧琬說道:

“市井之間有不少你的傳聞,皆說你不守婦道,與他人苟合,言辭過於統一,現在想來,必是有人暗中造謠中傷,雖說此事至於智者——”

說到這兒,周翁搖了搖頭,自己所做的蠢事再次浮上心頭,都不用醞釀,臉上便全是苦澀:

“可世上多是我這般癡愚之人,難便真假,隻會順著旁人言論聽之從之,還請兩位儘早抓到這幕後之人,以還自身名譽。”

原來如此。

聽周翁這麼講的韓羽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在推卸責任,他說的情況基本上作不了假的,畢竟之前輿論亂的出奇,這麼多三老孝悌分部在不同的閭裡中,聽到的內容也不會一致,衝突會帶來意見不同,根本不可能團結在一起過來找事,可若是有人搬弄是非,將輿論統一,那出現今天的情況,也就是不足為奇了。

不過——

想到這裡的,韓羽覺著似乎還有些解釋不通的地方,她正想著,被人攙扶的顧琬便已經淚如雨下:

“我一閨閣女子,甚少出門,怎會得罪此等致我於死地的惡人?”

的確,這事兒從道理上著實有些說不通,能在這麼多閭裡中造謠到大多數人都信,那不可能是單個人完成的,肯定有組織有預謀,這樣的人,之前隻是普通官家小姐的顧琬上哪兒得罪去?更有可能是她父親帶來的禍事。

隻不過,說她父親得罪人還是有些疑點,侍禦史得罪的都是同階級的官吏,正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官吏要出手對付顧家,那更多是從上面往下卡,比如戶籍、征稅,查家產等等,他們還真不一定有在市井散播流言的人手,這完全是底層人才會有的手段,而底層人,侍禦史這樣的職責又從哪裡得罪,還能被人記住?

所以這事兒和顧巒的關係也不太大。

排除了這兩種可能之後,長久居於鄉下的韓羽隱約有了新的思路,不過猜測這種東西,是不能直接說出口的,她微微扭頭,看向身邊的女醫:

“如此造謠生事,以流言蜚語殺人的惡徒,我即便身為醫者,也不會放任他們逍遙法外,顧義,將此事寫成告書,送去京兆伊府!”

顧義早就看此事不順眼了,被吩咐後不僅直接應聲稱“是”,緊接著轉頭就去寫告書,一看便不畏這種虛假的流言蜚語。

底氣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成大事的人就是有能在自身快玩完的時候,不僅還能穩住心態,並將局勢說的好像自己要勝利了一樣,而這種行為也的確能聚攏大量的人才為自己所用,這方面最為有名的便是劉邦,當然,韓羽這點小情況還不夠資格與對方相比,不過這種自信的姿態,也

足夠讓旁觀的眾人相信顧琬的無辜了。

若顧琬有錯,醫者怎會主動為她出頭告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是最該做的啊!

眾人對顧琬的看法又開始轉變,韓羽克製著沒有多說,她送走明公,疏散人群,等待官府將此事查清。

在查案方面,有些時候古代破案難度反而要比現代更低,原因也很簡單,人員少且固定、物資還極為稀缺,就像流言,現代手機轉發可能都找不到源頭在哪兒,甚至找到了還不當回事。

如今就不一樣了,畏懼官吏的小民哪敢隱瞞,官吏去問,趕緊交代,生怕自己受罰,那順著人一個一個查下去,散播謠言的幾個人很快便被確定身份,往這些人家裡蹲守,直接全逮進了牢獄,都不需要動刑,嚇的腿軟的便已經交待了。

造謠的原因也簡單,就三個字,吃絕戶。

當然,具體情況更加複雜一些,動手的人是之前襲擊顧琬逃走的匪徒,因為沒拿到錢還搭了兄弟,一直在想著怎麼報複順帶再多撈點錢,所以一直關注著顧琬家裡,在知道顧巒倒了,沒人能支撐門戶、兄弟家見他敗落不僅沒有伸出援手,還帶走了仆人,那直接是樂瘋了。

這麼肥的肉豬不趕緊上手,是等著餓死自己?

於是,做為‘絕戶’的最後關卡,持續在醫院燒錢的顧琬,就是頭號他們的頭號敵人。

逼迫醫院趕走她,既不用主動染血就能讓她死掉,又能讓自己獲得最多的錢財,需要做的也不過是散播些許謠言,廢些口舌,完全就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啊!

這個結果沒有超出韓羽的預料,在謝過前來告知的獄吏之後,轉頭挑了個告訴了顧琬。

不得不說,知道此事來龍去脈的顧琬世界觀再一次受到了衝擊。

拘在家中十幾年,困住她的不隻是身體,還有那安逸環境磨去的警惕心,顧琬怎麼也想不到,踏入真實的世界還不足半月,就已經有了兩次針對她的謀殺,父親那點行為和他們比起來,好像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也隻是好像而已。

明明真實的世界這麼殘酷血腥,卻不教她如何磨礪自身的爪牙反擊,反倒是蒙上她的眼睛,讓她困於四方天地,手無任何自保之力,

隻能去依附一個男人,絲毫不考慮這男人不願意保護她,又或者死了之後還是隻有她一個人怎麼辦,這算什麼父親?

老虎尚知要教子如何狩獵呢!

和父親、想謀取她家產的惡徒、冷漠中又帶著幾分惡意的外人相比,閭裡中那些願意給出善意的人家,著實顯得不易,而這些醫者對她的幫助,更是遠超她過往認知的珍貴,顧琬沒有裝模作樣,而是極為謙虛的詢問韓羽:

“韓院長,有什麼辦法,能讓我不塊誰都來叼一口的肥肉嗎?”

“無非是錢財動心人,讓外人知道你們家沒錢會好一些。”

沒有保護自己的權勢,還有大筆讓人眼紅的錢財,發覺有好處還不用付出太大代價就能得到的鬣狗,自然會一窩蜂的湧上來,權勢顧家沒辦法改變,可讓自家變得不像塊肥肉卻是不難,顧琬她可是個病人,彆的地方花錢還能化作實物,病人嘛……吃肚子裡都聽不見個響,隻消自己彆露財,外人還是能信顧家沒錢的。

就是這得靠顧家人自己來,韓羽做的是在這些惡徒抓到後尋了個合適的時候,在眾人面前為顧琬正了一次名,總算將各種亂七八糟的流言給壓了下去。

不過,雖沒有那麼多詆毀的流言,但眾人對顧琬的評價依舊不算太好,尤其是在知道消息後的錢纓對著醫院中的護理大哭,表示家中已經沒多少錢財,不僅換了宅院,還在不久後偷偷賣掉了家中的錦衣床褥,衣服也換成了八成新的麻衣,裝飾的發簪也消失不見後。

人或許沒做錯,可誰不畏懼家業敗落?看顧家越發窮困的模樣,誇讚是不可能誇讚的,拿她的例子好好恐嚇自家孩子彆作死才是正常操作,而這點評價,對顧琬來說完全不痛不癢。

自己還年輕,又有貴人相助,隻要忍下此時的艱苦,未來自有一番前程在。

她這邊逐漸走上正軌,借著此事播了美名的京醫院醫者們更是高興,沒彆的,太學把她們誇出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