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3 章 意外不斷(1 / 1)

雖然史書上的確有很多人能夠宦海起起伏伏數次,但能進入史書中的人,用‘人中龍鳳’來形容仍舊是不夠的,很多時候,哪怕是被拉出來的反面教材,其成就和能力也是當時人再仰望也遙不可及的存在,顧巒和他們比恐怕連提鞋都不配,他罷官免職,再想起複隻能在夢裡想想了。

士農工商,從官吏淪為任人宰割的農夫,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受啊。

不過,他終究還是幸運的,因為他還保住了命,沒被杖責流放什麼的。

就是顧巒此人可能並不想要這種幸運。

但顧家其餘人肯定很想要。

封建社會以父為主,將此人的妻子兒女視作他的附屬,一旦犯錯,這些人必會牽連,淪為奴隸是非常常見的事情,其實張歐再加以嚴判,比如鞭笞、抄沒家產,杖責都在合理範圍內,不會有人質疑判罰嚴苛,反倒是他‘輕判’的選擇,著實有些出人意料。

是念在此事錯在顧巒,而非顧琬等人身上,所以願意給她/他們一條活路,還是看在她出聲詢問,為顧琬站台上?

韓盈還不太確定,不過張歐並沒有因為她出聲詢問,擾亂了之前的打算而生氣,當然,他也不願在這裡多呆,告了聲辭之後便轉身往偏殿的方向離去,一秒沒有都沒有多留。

此事略微被下了面子,可也隻是下了面子而已,又不是官位不保,旁人也沒必要為之戰戰兢兢,都還有事要做呢,他走了,剩下的人立馬散去,各回各署,走了的三卿肯定沒人管這顧巒,倒是京兆令丞好心了一把,將他扶起來勸慰藉了幾句,防止此人發瘋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這種時候,他哪敢再做什麼事情!

顧巒失魂落魄的謝過京兆令丞,準備將自己印綬什麼的交上去,手頭的事務也給同事都講一遍,爭取走的時候還能留幾分未來不知道能不能求的上的緣分,而另一邊,錢纓正將家中存的金餅、給女兒製備的棉褥之類的往醫院拿。

收到女兒被襲,差點喪命的消息時,她嚇得魂都要飛了,催著仆人架牛車就往京醫院趕,什麼都沒來得及帶,也是女醫仁慈,先治病,後要的錢。

不再是義診,藥價自然貴了很多,顧琬的傷又不能挪動,隻能住院,初診的費用普通家庭就承受不起來,更不要說這傷要養好長時日,若是過往,出錢的錢纓必然會覺著肉疼,可如今家產都要保不住了,還在乎這做什麼?拿,全拿到醫院裡去!

錢纓就像是螞蟻搬家一樣,將家裡的錢和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搬去了醫院,她不知道,這行為極好的保全了大部分家產,使得自家接下來的日子反倒沒那麼難過。

而另一邊,還進不得軍營,隻能在京醫院寫計劃書的宋琳拿著筆墨尺牘,邊寫便注意著顧琬的動靜,覺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放下筆,又往硯台中加了些水,待墨剛剛攪勻,顧琬便呻.吟出聲:

“水,我想喝水。”

“你失血過多,不能喝太多水。”

宋琳站起

身,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竹杯和棉花球,走到床邊,對著顧琬說道:

“我先給你潤潤唇,適應一下再喂你幾口,不要立刻咽下去,而是讓水慢慢從喉嚨中穿過,隻是給你緩解乾渴,明白嗎?”

剛醒過來,顧琬的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好在基本的理解力還在,她努力的點頭應道:

“嗯。”

在滿足病人聽從指揮,她有時間極為充足,又不是需要和泰山府君搶命的情況下,治病以‘粗魯快速’著稱的宋琳,動作也能很溫柔的,她輕柔的給顧琬潤了乾澀開裂,動一下便覺著發疼,似乎有血要滲出來的嘴唇,在唇部的死皮被軟化後,還細心的塗了層油脂,防止一會兒再次發乾,之後才慢慢的用湯勺給她喂著微熱的溫水。

喉嚨中的乾澀漸漸消失,意識也開始逐漸恢複,顧琬感覺傷口處一陣陣的發疼,她忍不住想動,可還未動作,便聽得放下杯子的宋琳突然問道:

“你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兒麼?”

刹那間,顧琬渾身寒毛聳立,連手上的疼痛也顧不得在意,眼神警惕的看向宋琳,腦中瘋狂想起來對方到底要做什麼。

她勸母親的話,自己其實是完全不信的,畢竟自家人對她都尚且如此,外人又怎麼會願意幫她?甚至不需要幫,理解都很困難,而這些時日的經曆更是證實了這點,住進閭裡後,她的確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但更多的,是對她這種自甘墮落行為的譏諷——放著那麼官宦女郎、官婦人的身份不做,出來過這種苦日子,簡直是腦子有病!

人與人的苦痛很難相通,顧琬也沒有解釋,因為見過那些男女每日辛勞到極致,依舊吃不上糙米,隻能以去年,甚至是前年未去殼的陳米度日後,她便明白自己說什麼話都像是無病呻吟,以此類推,誰知道面前的女醫對她又是什麼態度?

“彆那麼緊張,你一個還未成年的大女,我害你做甚?”

對於踏入仕途的女人來說,法律規定的女子十五成年是非常不合理的,這個年齡的人思維、能力,身體都還處於成長狀態,分明就是半大的孩子,應該將年輕調整和男人一樣,二十歲才是成年,這種思維隨著漢國允許女人參政,有部分女性已經開始延遲結婚準備踏入仕途和女醫群體擴大,也得到了廣泛的認同。

這也不足為奇。

身份會影響人的評判標準,現代不少人遇到二十六歲的女研究生,第一反應多還是學生崽,頂多問問談戀愛了沒有,可若是二十六歲職場人,基本上就要開始催婚模式,若是工廠打工妹,那這個年齡還沒嫁出去就要被質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

總之,傳統家庭和女官吏家庭通過‘身份’,重新達成了共識,按需選擇,就是在傳統家庭早就被視作成年人的顧琬,還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說法,她呆愣了片刻,這才問道:

“我真的有孕了?”

“你月份尚淺,我於滑脈上診的也不多,經驗不足,隻是覺著有幾分可能。”

宋琳頗為溫和的說出自己隻是猜測:

“我想你也不打算讓更多人知道此事,便沒再請婦產科的醫生過來給你診脈。”

被詐了!

顧琬臉上不由得生出來幾分懊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過,以她現在這種境地,宋醫生壓根沒有害她的必要,倒是自己可不能再有個孩子,於名聲和生活的負面影響太大。

“宋醫生,有沒有打胎的藥?若我真有了孕,那這孩子是不能留的……”

聞言,宋琳立刻挑了挑眉。

顧琬演技還不錯,被母親救回之後也鬨過幾次自殺殉情,被仆人看守著才‘不再作妖’,可不巧的是,宋琳見過真一心求死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完全不會給彆人半點救援機會,與他們相比,顧琬的行為就顯得表演痕跡太重,再加上之前的情況,很難不讓人有所懷疑。

而此刻,她沒有情深的表示要生下這個孩子,而是詢問能不能打胎的行為,已經可以說是將真相明擺在宋琳面前了。

宋琳不討厭有心機會謀劃的顧琬,這說明她夠聰明,而聰明又對自己夠狠的人,隻要給一點機會,讓她從泥潭中掙脫出來,那她是很有可能闖到極高的高度。

可惜,她現在還在泥潭之中,聰明的程度也要打個問號。

“現在有的打胎藥,都是以損傷身體,讓身體覺著不適宜孕育胎兒而流產,不僅很大可能導致不孕,還會損傷壽數,身體也會變得孱弱。”

宋琳搖了搖頭:“若真是有孕,我是不建議你打胎的。”

不孕、壽數這兩個代價顧琬還能勉強接受,可身體孱弱是真不行,彆說平日裡做什麼事都需要一個好點的身體,就不做事,身體虛弱的人光在飲食穿住的要求就要比尋常人高很多,此外還極為容易生病,搞不好彆說活到損傷歲數了,年紀輕輕的因為一場高燒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就,怎麼就這麼難啊!

顧琬想哭,甚至想大喊大叫,可不知道是這些時日經受的失敗太多,精神早就有了抗性,她反倒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極為平靜的對著宋琳說道:

“這惡子若來,那可真是要逼我去死了。”

“挑戰規則的人,若不能晉升為人上之人,而是跌入泥埃,那人們隻會希望此人的下場更加慘淡。”

宋琳很清楚顧琬的情況,有沒有孕隻是讓她慘的更早一點,並不會改變未來的慘狀,甚至直白的說,她活著對女官吏們的政治價值還沒有死了高,受傷進入京醫院,又極有可能有孕的情況更是個大雷,若宋琳不是醫者,沒那點仁心,直接讓她不治身亡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宋琳沒有。

沒有,那就得為了接下來有可能生出的風波做準備。

世人愚昧,做不到就事論事,隻會人雲亦雲的憐惜完美有慘烈的弱者,一但這個弱者有不足之處,那弱者便會迎來源源不斷的挑刺,而活著的顧琬無疑能供出更多的刺來挑,宋琳自然要想辦法減輕這種情況。

“隻要做到這點,你也不是沒有活路。”

顧琬沒有愚蠢真做到這點

她還有什麼活著的必要,而是認真想了想宋琳的意思,緊接著瞪大了雙眼。

這不是在暗示她忍一時之辱,等待時機救能一飛衝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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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對母親說的話竟然成真了?

顧琬心嘭嘭嘭的跳了起來,她按耐住自己,可聲音還是止不住的有些顫抖:

“宋醫生的意思是?”

宋琳看著顧琬,慢慢開口:“京醫院除了照顧病人的學徒,還有更低的雜役,這些人都是些臣隸,活計又臟又累,官宦女郎淪落到做這種事的境地,應該挺讓眾人唏噓的吧?”

何止是唏噓,顧琬都能想到會有多少人來看她笑話了!

那樣的場景稍微一想,顧琬的面孔就克製不住的有些扭曲,可奇怪的是,明明是這麼悲慘的境地,她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思索其中的好出來。

首先是安全。

閭裡她是真不想回去了,大白天的竟然還有人敢往她家裡闖人不說,進來的歹徒還沒有被全抓住……這哪裡比得上做為半個官署,有家屬組成安保的京醫院安全?

其次是懷孕。

真有孕了,家更回不去,閭裡顧琬呆的不長,但她本能感覺這種情況會經受更多的指摘,甚至會出現懷疑這孩子父親到底是誰的言論,那對精神的折磨不會比在京醫院被人看笑話少,不過,京醫院也不至於將她安排到那麼顯然的地方,若是不怎麼見人的藥房,她說不定還能瞞住外人自己有孕的事實。

隻要宋琳願意幫她。

至於未來如何一飛衝天……

顧琬咬了咬牙,道:“我做不到僅是為了求生而忍受旁人的取樂。”

衣食無憂的人,終究是要比從小就經受摧殘的農婦農夫更在意臉面的的。

宋琳能理解這樣的心態,畢竟她也是這樣的人,略微沉吟,她道:

“先養病,等病好了,京醫院也要建的差不多了,到時候會將你安排在清閒的科室,跟著護理女醫們學如何做事。”

宋琳的話有些意味深長:

“你年歲雖夠,可能力還是差強人意,醫院是最能見眾生百態的地方,彆說話,忍著,多看,多學,有了積累,你才能在機會來的時候抓到它,至於機會……你做的事,早就傳到韓尚院的耳朵裡了。”

不管是惡名還是善名,能將自己的名字傳到韓尚院耳朵裡,那她便不會真的埋沒在雜役當中!

顧琬沒有放過這個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她果斷的答應:

“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把你這些時日做的事情都說一遍吧。”

就等這句話的宋琳立刻開口:“你總得讓我有個準備,我可不想再出什麼意外了。”

可惜意外這個東西,總不是人不想要它就不來,宋琳剛了解情況沒多久,顧琬父親被撤職的消息便傳到了她耳朵裡。

眼見得‘弱’這項用來增加自身輿論優勢的條件消失,宋琳瞬間心梗起來,她先在錢纓預存的診費中扣下一筆,防止顧巒過來將它拿走,以至於無錢診治,若顧巒不來,那也能當做顧琬日後的救命底錢,將這部分處理好,她又揪住護理和跟著自己來的軍醫,和她們交代好無論誰問,都說目前顧琬生命垂危後,這才急匆匆的前去尚院署尋找韓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