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兒女(1 / 1)

蕭沅沅望著眼前景物,此時天氣晴朗,日光和煦,照著園中繁盛的花木。碧綠蔥蘢之中,粉白的薔薇潑潑灑灑地開著,花香撲鼻,一切看起來生機勃勃。蕭沅沅難得同他一見,說幾句話,想起他連自己贈送的禮物也都儘數燒毀,還禁止麗娘進宮和她見面,不由道:“你現在心裡應該很厭惡我吧。畢竟,我在你心中,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覺得我是在算計你是嗎?”

趙意道:“為什麼這樣說。”

“你的表情告訴了我。”

蕭沅沅道:“我想咱們之間,雖然有嫌隙,卻也不至於這般生分。你連王妃也不讓她入宮,是擔心我利用她嗎?”

趙意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蕭沅沅道:“什麼?”

趙意道:“其實你一開始,喜歡的便是皇兄,對吧?你當初找我隻是因為和皇兄吵了架,在賭氣。其實你並不真的對我有意。是我糊塗,竟然不知分寸,誤插到你們中間。”

蕭沅沅道:“你難道不覺得,這世上事,終有定數嗎?兩個人若是沒緣分,縱然輪回十世,也還是沒有緣分。”

趙意道:“看來我猜的沒錯。”

蕭沅沅道:“陳平王,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更多。我自始至終都對你懷著好意,所作所為,發自肺腑,我從不想跟你成為敵人,也不想如此難堪。可你總是拒絕我,讓我難堪。我對你百般討好,可你對我沒有半分的誠意和信任。你不覺得你對我有點過於冷酷殘忍了嗎?我本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可你二番五次推開我。”

趙意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付出。當初本就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有厭惡你,也並非你想的那樣,胡亂猜疑。實在是我心中有愧,無顏面對你,更不想因為過去的事情引得皇兄生氣,損了你們夫妻感情。”

蕭沅沅道:“你這樣說,就當是我多心了。”

趙意道:“你為什麼會那樣想。”

蕭沅沅道:“什麼?”

趙意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厭惡你,覺得你在算計我?你應該知道我疏遠你,不讓王妃進宮都是皇兄的意思,我也是不得已。還有,你說的二番五次,我們之間,有二番五次嗎?”

蕭沅沅道:“你就當是我胡言亂語吧。我們之間,隻有像這樣,彼此客氣疏遠,才能說幾句話,勉強做朋友。我若是執意要糾纏你,你就會恨我厭我,對我避之不及。”

趙意無話可對。

次日,趙貞回了宮,夫妻倆自然是小彆勝新婚。虎頭和烏熊,兄妹倆而今一個五歲,一個二歲,都長得粉團子一般,黑漆漆的大眼睛,雪白的臉蛋,花瓣似的小嘴巴。趙貞坐在榻上,兩個孩子,一邊一個,坐在他的腿上。

“爹爹,你給我們帶的禮物呢?”

趙貞給他們帶回來一對棕色的小矮馬。小馬隻有不到二尺高,看著和尋常的馬一樣,隻是生來矮小,長不大。因數量稀少,本就是貢品。這兩匹小馬,正好是從蜀中運來的。趙貞讓人給它們裝

上了鑲金的小馬鞍,又做了烏檀木的小馬鞭。

兩匹小馬裝飾一新,神氣活現地站在花園裡,兩個孩子一看見,就激動地尖叫起來。

“爹爹,這個馬真的長不大嗎?”

趙貞笑說:“它已經四歲了,是一匹成年的馬,最大也隻能長到這麼高。”

烏熊說:“爹爹,這匹馬比我大一歲。我今年二歲。”

趙貞摸著她頭,笑說:“是,它比你大一歲。”

趙貞將烏檀木製的小馬鞭塞到她手裡,教她怎麼上馬。

兄妹倆很快就學會了騎馬。趙貞還送他們一人一把小弓,教他們學習射箭。

趙貞在太華殿處理政務,虎頭拉著烏熊,兄妹倆臉蛋兒紅撲撲,滿頭大汗地跑到他書案前:“爹爹,你帶我們去打獵吧!妹妹說,想抓一隻兔子。”

趙貞不由地放下手中奏疏,一手抱起烏熊,一手撫摸著虎頭:“你們倆還小,還不能打獵。等你們再長大一些,爹爹再帶你們去。”

烏熊說:“我現在就想要兔子。”

趙貞說:“你要兔子乾什麼?”

烏熊說:“陪我玩。”

趙貞笑著說:“活的兔子可不好捉。兔子跑的很快,而且就算是捉住了活的,帶回家它也會死。不如養一隻貓,或者養隻小狗。”

虎頭說:“爹爹,兔子跑的比人快嗎?”

趙貞說:“兔子很靈活,當然跑的比人快。”

虎頭纏著他:“爹爹,你下次去打獵,帶我們一起吧。”

趙貞說:“行,下次,下次帶你們一起去。”

倆孩子得了承諾,立刻跑到蕭沅沅面前,歡欣雀躍地說:“娘,爹爹說下次帶我們一起去打獵。”

趙貞看起來像是個好父親。至少比前世,蕭沅沅印象中要好的多。前世,蕭沅沅記得,他對自己孩子十分冷酷,都談不上父愛,甚至是不大熟悉。皇子公主們,一年也難得見到他這個父親一回,即便見到,彼此也很陌生。他唯一關心的孩子就是太子趙襄。但他對趙襄很嚴格,從來沒有什麼笑臉,但凡太子犯了錯,便要挨訓斥。他甚至授意太傅,如果太子功課做的不好,可以用竹鞭責打。太子經常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去找趙貞告狀,趙貞不但不責怪太傅,還要斥責他功課做的不好,讓他去罰跪。

蕭沅沅偶爾見了,都覺得他對太子太冷酷,然而趙貞說:“朕小時候就是這樣過來的,不打不成器。功課寫不完,不許吃飯。他要是連這點苦都受不了,就彆想著做太子。”

蕭沅沅覺得他如此嚴格,並不是什麼愛之深責之切,他就是不喜歡太子。

當時另一個皇子,乃是他寵愛的魏貴妃所生。趙貞對那個孩子,就慈愛多了,經常帶著去打獵。然而當有人攛掇改立太子,讓這位皇子繼承大統,趙貞又很不高興。

蕭沅沅當時,一直不明白他的心思。

而今虎頭五歲,已經開蒙。趙貞給他請了太傅,教他讀書。

虎頭上學的第

二天,就被太傅打了手心。下學回來,撲到蕭沅沅懷裡哭。蕭沅沅一看,手心都紅腫了。

等趙貞回房,蕭沅沅便將這事告訴他。

趙貞一聽,叫過虎頭,抱著他坐在膝蓋上:“怎麼了,太傅為什麼打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虎頭的小手瞧了瞧:“哎呀,紅成這樣,爹爹給你吹吹。”將虎頭的小手放在嘴邊吹。

虎頭說:“太傅說我大字多了一筆,寫成了太字。我知道大字要怎麼寫,下面沒有一點。是我不小心把墨水滴到上面了,所以多了個點。”

趙貞安慰他,說:“那你下次注意一點。沾了墨跡的字,就不要拿給太傅瞧了。太傅也是為了你好,怕你記不住。這回挨了打,下次你就記牢了。”

給虎頭授課的這位太傅,跟前世太子趙襄的老師,乃是同一個人。這人乃是個腐儒,蕭沅沅很不喜歡,趙貞卻說:“徐孺這人雖有些迂腐,卻是博古通今,有真才實學的,除了他沒有人能擔任這太傅之職。且忍一忍吧。”

隔日,趙貞便將太傅徐孺叫到面前,面帶笑容地客氣了一通,然後語帶暗示說道:“我知道先生向來治學嚴謹,為師嚴格。玉不琢不成器。可太子畢竟年紀還小。他若犯了錯,先生可輕些責打。”

趙貞每天親自看虎頭的功課。

烏熊性子調皮又嬌氣。她從小被寵慣了,爹娘疼她,哥哥又護著,千依百順的。她的心就像玻璃花瓣兒一樣脆弱。虎頭在練字,她非要去奪哥哥的筆,哥哥不給她,她就生氣,兩隻小手猛然一陣亂抓,將哥哥的功課全給撕了。蕭沅沅數落了她幾句,打了一下她的手板心,她就眼淚汪汪地哭起來。

趙貞看見了,立刻彎腰,將她抱舉起來,給她擦著眼淚:“好了,不哭了。你想要紙筆,回頭爹爹拿給你就是。”

趙貞對孩子的愛意,超出了蕭沅沅的意料。

他一見到孩子,便要親吻。親額頭,親臉蛋,親小手。孩子們見了他也親,父子間說話十分肉麻。有時蕭沅沅看見虎頭躺在趙貞的懷裡,小手摸著他臉,嘴裡訴說著愛意,一邊說一邊親趙貞的臉。蕭沅沅隻覺得不可思議。

烏熊調皮,剛會走路時,經常將他的臉抓爛,趙貞依然樂此不疲的親吻她,將臉湊到她身前去。好幾次被大臣看出來,臉上有傷,還大驚小怪的,隻當是發生什麼事。

蕭沅沅則不是很喜歡陪孩子們玩耍。

她對孩子,愛得有限。

甚至有時看到兩個孩子在面前追逐打鬨,她心裡會一陣一陣發慌。

可能是心理緣故。她有時懷疑自己創造這兩個生命的意義。她清楚她和趙貞,並沒有太深的感情。這段夫妻關係很脆弱,她不確定未來將走向何方。她生這兩個孩子,也不是因為愛。最初生虎頭,是需要她一個兒子作為繼承人,來穩固自己的位置。生烏熊則是無可奈何。她耽於情欲,拒絕不了趙貞的勾引和誘惑,於是□□生出了罪惡來。肚子裡有了,就隻能生。

這就是女人的弱勢。

男人想要縱欲,隻管脫了衣裳乾就是,不必付出任何代價。而女人想要享受床笫之歡,就得懷孕。

她抗拒生下太多孩子。

蕭沅沅想方設法,尋找避孕的良方。隻是民間流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方子,她並不敢胡亂嘗試。隻能逼著趙貞節製,然而趙貞有時很強勢,並不顧她的意願。他對生孩子有種格外的熱衷。

“孩子多點不好嗎?”

趙貞吻著她,說:“我喜歡咱們的孩子,再生十個八個都行。兩個孩子太少了,冷冷清清的。至少也得二五個吧。孩子太少,會有危險。萬一不成器,或者生病夭折。”

蕭沅沅說:“你這個人,孩子好好的,你偏要詛咒。”

趙貞說:“不是詛咒,是以防萬一。何況你身體又好,現在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受孕。”

蕭沅沅問道:“女人家孩子生多了,肚子上的皮肉越來越鬆弛,胸乳越來越下墜,你不嫌棄?”

趙貞笑了笑,摟著她:“不嫌。”

“你說的好聽。那是因為我現在才二十來歲,我還年輕。等我真到了那一天,你就該換新人了。”

趙貞說:“怎會,我向你發誓絕不這樣。”

蕭沅沅道:“你少來。”

趙貞吻了吻她的嘴,目光熠熠望著她:“都說女人愛一個男人,才願意為他生孩子。”

蕭沅沅說:“胡說八道。那生孩子死了,也是愛這個男人?要照這麼說,那母馬下駒子,也是愛這匹公馬了?”

趙貞道:“你淨會瞎打比方,人和馬能一樣麼。”

蕭沅沅道:“單說生崽子這件事兒,我看也沒什麼不一樣。這世上的女人,個個都給她們丈夫生孩子。難道她們個個都愛丈夫嗎?”

趙貞翻過身:“跟你說話真是掃興得很。”

蕭沅沅又聽說,房事後,用紅花煮水,清洗下身,可以避孕。還有一種法子,將麝香製成的藥丸塞在肚臍中。她特意尋了此藥來。

趙貞不太喜歡這些東西。

每每事畢後,她想要下床,清洗身體,趙貞便摟著她不放手。

“你彆走。”

趙貞閉著眼,俯在她胸前,抱著她腰肢,說:“我就喜歡這樣,這樣抱著你,汗涔涔、濕乎乎,黏黏膩膩地抱著你。我喜歡你身體裡都是我的氣味,彆把它洗掉。”

蕭沅沅堅持要下床,他神情便有些失落。

他不說什麼,隻是坐在床上看她離去,默默地等待著。片刻之後,她重新回來,他仍舊抱住她。

趙貞能夠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麝香的氣味。

他有時候抱著她,會說,不喜歡這個味道。

蕭沅沅並不在意他喜不喜歡,依舊我行我素。

趙貞知道她不聽自己的,也就不多說什麼。

又聽說,用羊腸衣,或者魚鰾刮洗乾淨,套在男人的那東西上,可以避孕。不管有用沒用,隻要是聽著可行,蕭沅沅當即想辦法尋來。

趙貞十分排斥。

兩人正情濃,趙貞支著肘,伏在她上方,嘴唇吻著她,伸手解衣,欲要行事。蕭沅沅忽然提起此物。

趙貞頓時就惱了。

他跳下床,生氣道:“誰用這醃臢東西,臭烘烘的,讓人惡心。”

他指著蕭沅沅,命令道:“把這東西扔掉,不許帶進宮來。誰讓你整天到處尋這些東西的。”

蕭沅沅也不知道這東西怎麼惹怒了他,見他如此厭惡抗拒,也隻得默應。

趙貞聽她不說話,還隻當她沒反應,伸手指著她,再次命令:“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蕭沅沅回道:“知道了。”

蕭沅沅見他衝自己發火,還指著自己說話,跟喝斥奴才似的,心裡也有點生氣。然而趙貞在氣頭上,她也不去觸他的黴頭。等趙貞上了床,她假意陪笑臉,湊到他身旁,輕輕伸手摟著他的肩膀:“你不樂意便不樂意好了,發這麼大的火做什麼?”

趙貞冷冰冰推開她,轉過身,背對著她。

蕭沅沅撫摸著他的臉,又親了親他耳朵,低聲道:“好了,彆生氣了好不好?咱們繼續。”

趙貞道:“你這麼不願意給我生孩子,那就不要勉強好了。你也不用費這麼多心思,想這麼多花裡胡哨的法子,我不碰你,免得玷汙了你的身子。”

蕭沅沅□□著他的耳朵:“這麼小氣?”

趙貞冷著臉不理她。

蕭沅沅見狀,也懶得費勁,索性轉過身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