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忐忑(1 / 1)

家人哭的肝腸寸斷。

胡氏跑到太後面前哭訴,說有人謀害她的丈夫,求太後明查。

太後正在看書,見了她,神情不冷不淡,仿佛有些不耐煩。

她放下書卷,叫了周彥昌來,當著胡氏的面詢問道:“聽說昨夜蕭訇死了?你去查查是怎麼回事。”

周彥昌道:“臣已經查過了。”

太後故作驚訝:“查過了?他是怎麼死的?”

“應當是醉了酒,掉進糞池裡淹死的。”

太後道:“有人看見嗎?”

周彥昌說:“沒人看見。隻知道他前一日,同人在飲酒,飲畢不到子時就各自回家了,問過同飲的,是禁衛軍中的幾個校尉。有人作證,確實是他獨自離開,沒有人同行。帶的兩個奴才,也都喝醉了。想是他醉了酒上路,不慎跌進了糞池裡。又沒有人陪同,沒能及時撈上來。”

太後道:“原是醉了酒,那道也不奇怪。”

周彥昌道:“他一向好醉酒,同飲的還勸他少喝些,他卻不聽。據說當夜喝了有四五壺,還都是極醉人的酒。”

太後冷漠道:“那看來是他自己找死了。”

周彥昌乃是太後的親信,左膀右臂。胡氏本來是找太後喊冤的,然而聽到太後和周彥昌一問一答,她心裡不由地恐懼起來,儼然猜到什麼。

太後很敷衍地寬慰了她:“早說了讓你勸勸他,讓他不要酗酒,你不聽,而今這樣也是他倒黴。趕緊去給他收屍,接著籌備喪事吧。”

胡氏聽聞了此言,不敢再多出一聲。

傅氏知道了這件事,心裡頭有些毛毛的。

蕭沅沅早上去母親房中,就聽到他們在說這個。

傅氏心有餘悸,坐在榻前,低聲對蕭欽道:“你看見了吧?咱們這位太後,心狠手狠。隻要是得罪了她的人,哪怕是親族,她也不放過。彆想著她能看在同族的份上網開一面。咱們以後還真得小心一點。就算你是她親兄,她該辦你還是得辦你。”

蕭欽道:“我不是早就勸你,讓你不要去摻和宮裡的事?”

蕭欽數落她:“前日要不是你在太後面前提,要將麗娘過繼的事,今日也沒有這麼一出。還不都是你在中間挑唆的。我看你啊,是越來越多事了,指不定哪天她也嫌你。”

蕭欽雖然很不喜歡這個蕭訇,但本身也沒什麼仇怨,又是堂兄弟。總不願意背罪名,讓人說他陷害宗族兄弟。

傅氏不服氣,說:“這個怎麼能怨我呢?這也是太後的心思,我隻不過是順著說出來罷了。再說,他自己性子乖戾,屢屢對太後出言不敬,這也怪不到我頭上。”傅氏打著扇,感覺心頭有些燥熱,“你可彆在這嚇唬我。”

蕭欽道:“皇後的人選,也是你能議論的?”

傅氏叫屈:“那可不是她先開口問我的麼,我又沒主動提起。難不成我還要裝啞巴,故意說不知。”

蕭沅沅進門,話隻聽了一半,遂

問道:“娘,你說誰死了?”

傅氏道:“還有誰?可不就是那天來門前跟我嚷罵的那位,麗娘她父親。”

蕭沅沅有些驚訝:“死了?他怎麼死的?”

傅氏道:“喝醉酒,掉糞坑裡淹死了。”

蕭沅沅想起,前世,麗娘她父親確實死的早。不過,蕭沅沅對這個人不關心,自然也不知道細節。聽母親剛才這意思,原來他的死竟然和太後有關。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太後對敢於冒犯她的人,一向是不留情的,哪怕是她的同堂兄弟,侄子侄女。

蕭沅沅道:“娘你不是正討厭他嗎?”

傅氏擔憂道:“討厭歸討厭,可畢竟是一大家子人。他也沒犯什麼死罪,頂多討人嫌了些。”

蕭沅沅知道,她娘這是兔死狐悲了。都是蕭家的人,太後對彆人下這麼重的手,她難免聯想到,萬一哪天自己犯了錯,太後也同樣下如此重的手。畢竟以前,傅氏總覺得,自己畢竟是太後的兄嫂,即便是哪裡行動失了分寸,太後也會網開一面。

傅氏回憶起自己先前的言行,又轉頭問蕭欽:“哎,你幫我想想,除了這事兒,我先前還有沒有哪裡說錯話,或者舉止不當的?”

蕭欽道:“你整天不著家,我哪裡知道。今天這家宴會,明天那個酒局,哪裡都少不了你。我看你是心野了,莫不是嫌我老,看上了誰家的清俊公子少年郎,整日舍不得回家。你就繼續浪吧,早晚有一日要惹出麻煩來。你知道蕭訇為何會死?隻因他與人飲酒,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同他喝酒的那劉驃,和他是好友。能說那些話,交情豈能不深?可是劉驃轉頭就將他說的話悄悄告訴了太後。你難保就沒有交這樣的朋友。”

傅氏被他說的心裡發虛,頓時反駁道:“你少在那兒唧唧歪歪。我整天不著家,還不是為了你們一大家子奔走。難不成是為我自己?你還怪起我來了。好,那我以後哪裡也不去了,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給你下崽子行了吧?我成了母豬了?讓你出個門,一會頭痛,一會腰杆痛。你自己不擔事,倒賴起彆人來。”

蕭沅沅聽他們說的沒趣,於是插嘴打斷道:“娘,我肚子餓了,飯還沒好嗎?”

傅氏道:“哪有心情吃飯,被你爹一早上氣都氣飽了。”

“你倆就彆拌嘴了。”蕭沅沅剛想要勸和,哪知這夫妻兩上一句還不對付,下一句又親和起來:

“你說,太後她是不是在殺雞儆猴?”

傅氏道:“殺的是雞,儆的就是你們蕭家這群猴,讓你們再敢仗著是太後的親戚,就胡作非為。”

蕭欽道:“太後一向謹慎,約束族中子弟甚嚴。蕭氏一族,本就缺乏能人,而今太後活著,咱們自然是風光得意。要是哪天太後不在了,誰知道是什麼樣呢?朝廷的事,向來登高跌重,她是不想咱們得罪了人,引得朝臣怨怒,或遭皇上的猜忌。”

“你說的也是。”

傅氏不由感慨:“你說蕭家和趙家,太後到底是向著誰?”

蕭欽低頭飲著茶,道:“她誰也不向著。誰更有能力,更值得倚重和信任,她就信任倚重誰。這還看不出來麼?”

傅氏手搖著折扇,道:“你就不生氣,你可是她的親兄弟。她將朝堂的權力給彆人,卻不給你。”

蕭欽淡然道:“我有什麼可生氣的。我自認為沒那個能力,做不了中書丞相。朝廷的官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傅氏道:“話雖如此說,你們畢竟是自家人。她若是不提拔自己的親族,等百年之後,不是替彆人做嫁衣麼。”

蕭欽道:“你不懂她。我跟她是兄妹,我最明白她的心思。提拔蕭家又怎麼樣,若是子侄輩們靠不住,將來反而有滅頂之災。即便是有一兩個出息的,於她又有何益呢?不過是湊巧同了一個姓。不是她自己親生的孩子,不也是給彆人做嫁衣裳?她是要做大事業的人,為國家民生計,怎可宥於一家一姓之利益。”

傅氏說:“人死了,又都不在京中。不知現在喪事要如何料理。”

蕭欽道:“太後想必很快會有旨意的。”

蕭沅沅聽了一陣她爹娘的房中閒談。而後早飯來了,陪著父母一起用了早飯。

蕭訇的喪事,自然是要在京中辦的。因為家在京中,隻是現在祭祖之事尚未了畢。屍體也不能放著。太後讓蕭訇的家人,扶靈還京,先行入了葬,等眾人回京後再舉辦喪儀。

麗娘淚眼婆娑,隨著她母親胡氏一道,扶著棺木回京去了。

祭祖之事了畢,及次日,天氣晴好,太後在行宮中設家宴。

蕭氏一眾族人,齊坐一園中。太後舉了杯,與眾人祝酒。宴上氣氛和樂。蕭訇雖死的不明不白,但族中也沒多少人喜歡他,都知道是太後要他死,但也沒人替他喊冤。

眾人爭相奉承著太後,紛紛舉杯祝禱。

太後也舉了杯,臉色卻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今日人都齊了,正好我有幾句話,想同諸位說。”

太後坐在主位上,換了一副訓誡的口吻說道:“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一些人,對我不滿。總覺得我給你們的官位小了,覺得我給你們的爵位或俸祿低了。你們都想要做大官。但我告訴你們,想做大官,得靠你們的能耐和本事。若沒有那個本事,就算是把你們提拔到那個位置,也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給攆下來。朝廷用人,唯才是舉,朝廷官位,需由能者擔之。你們之中,若是誰有才能,我也絕不會埋沒他。反之,若是能力有限,就應當安分守己。”

“我一再提醒你們,不可仗著自己是蕭氏的族人,就胡作非為,違法亂紀,更不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翻遍史書,多少外戚,風光了一時,卻最後落得家族滿門誅滅的下場。我之所以對你們嚴格,是不想讓你們得意忘了形,有朝一日招來殺身大禍。今日,我再次重申,你們之中若有人違反法紀,不遵守朝廷律令,一旦查有實證,我必定會依律嚴懲,絕不寬待縱容。官員貴族,概莫能外。”

眾人都站起了身,默默地低了頭聽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