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疾病(1 / 1)

趙貞伸出手:“讓朕抱一抱你。”

蕭沅沅俯下身,貼著他的胸膛抱著他。

趙貞吻了吻她的嘴唇:“朕抱著你,就好像不疼了。”

趙貞纏綿病榻數月,禦醫換了好幾波,傷勢一直不大見好。主要是箭上的毒,難以根除,禦醫們也都不清楚這是何種毒藥。於是又下旨,遍尋名醫。不久,有個叫陳采春的名醫自請入了宮,要為天子去疾。陳采春當真見多識廣,醫術精湛,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來自西域的某種奇毒,因此禦醫們都沒有見過。陳采春當即開出了藥方,並說,皇上的傷口未愈,需要重新剔除腐肉,並用嘴吸出傷口下的膿血,敷藥才能見效。

當時皇後,太子,陳平王,還有眾臣都在禦榻前。

有人便建議太子趙襄,讓他去為父皇親吮膿血,以示孝順。太子趙襄面有難色,但還是聽了勸,親自為趙貞吮吸膿血。那膿血又臭又腥,當真不是常人受得了的。太子趙襄剛吮了第一口,就實在忍不住,當場吐了起來。

趙貞臉都黑了,皺著眉,嗬斥他出去。

蕭沅沅感覺情況不妙,趙貞怕是要據此衡量身邊這些人的親疏。她作為趙貞的寵妃,不能沒有表現,隻能

硬著頭皮上前道:“讓我來吧。”

趙貞見了她走近前來,卻面有難色,仿佛不太情願。

一旁的陳平王,看出了皇兄的心思,於是走近說:“我是陛下的親兄弟,兄弟手足,本無分彆,這事還是我來吧。”

趙貞這才同意,讓陳平王給他吮膿。

隨後,陳采春為他敷藥。

事後,蕭沅沅有些不安,悄悄詢問陳平王:“皇上為什麼不願讓我替他吮瘡?”她以為是自己表現得不夠好。

陳平王安慰她,說:“你與我皇兄是夫妻。夫妻之間的親密,遠非常人能比。膿血腥臭,太子聞了尚且要嘔吐,他自是怕你會嫌他,影響夫妻之間的感情。就像是女子也不願意在心上人面前展露傷疤一樣。其實男女皆然。我卻不要緊,我與他本就是兄弟手足,也不必與他同床共枕,即便是心裡有些不適,過幾日便好了。”

蕭沅沅恍然大悟,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她看著眼前的陳平王,心裡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人溫柔和善,並且聰明,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蕭沅沅都沒察覺的趙貞心思,他竟然察覺了。

他的容貌,自是俊朗的,同趙貞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體型,跟趙貞一模一樣,她卻不敢多看他一眼。

自從陳采春入宮診治後,趙貞的身體便漸漸好轉。

他整個生病期間,不喜歡見任何人,隻有蕭沅沅在床邊日夜不離,衣不解帶地照顧,並侍奉湯藥。這段時間,她得到了趙貞的全心信任。

吮瘡的事情過後,趙貞對太子也越來越不喜。

他傷雖好了,但身體卻不似當初強健了,動不動就愛生病。有時這裡痛,有時那裡疼,總之不舒服。

那支毒箭,還大大地損傷了他的男子功能。他在床上,變得有點力不從心,這使他大為惱火。蕭沅沅也很快察覺到了,他似乎是那方面不大行了。很難舉起,即便是舉了,每次也都是一小會,草草了事。趙貞很是煩惱,心情也因此變得糟糕。

但他很快也忘卻了,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頭。

他渴望建功立業。他總有一種生命短促,時不我待之感,所以迫切地想乾一番事業。他要光耀千秋,彪炳史冊。他越是生病,越是害怕。他的父親和祖父,曆代皇帝,壽數都很短暫,大都沒有超過四十歲的,許多都隻活了二十來歲。他要跟所有的祖輩帝王都不一樣。他的時間不多,必須加快步伐。

承平六年,他不顧自己的傷病未愈,再次禦駕親征,出兵西秦。

也是承平六年,出了太子謀反的事件。

趙貞有心培養太子,每每外出征戰,都要讓太子監國。太子趙襄身邊因此也形成了不小的勢力。

趙貞生病後,朝野中便流傳著一些流言,說皇帝快死了,太子要繼位了。結果趙貞沒死。病好後,他便很不痛快,追查這些謠言,懲治了一些大臣。許多太子的親信都被貶黜,包括太子妃的父兄。太子對此,十分惶恐。

趙貞親征西秦,依舊讓太子擔任監國。

很多人不看好這一仗。因為趙貞此前親征失敗,還受了重傷,這次二度親征,將士們士氣不好。

而趙貞雖行軍在外,卻也關心朝中的事。他對太子監國期間的一些作為很是不滿,幾次寫信訓斥。趙襄為此膽戰心驚,睡不安寢。東宮中便有一些臣僚,給太子出主意,說趙貞此番出征西秦必敗無疑,要太子早做準備。當時前線甚至有消息誤傳,說趙貞大敗,被西秦所俘。東宮一係表現的十分浮躁,攛掇趙襄,說,皇帝被俘虜了,前線又大敗,國不能一日無君,為了穩定朝局,懇請太子早日登基。然而這隻是一個誤傳。

後來經證實,這個消息,是西秦人陰謀散布,為的就是挑起魏國的內亂,好讓趙貞後院起火。

趙貞在軍中,則聽說太子已經謀反,自立為君。消息真假難辨,然而無風不起浪,趙貞大為惱火。他並沒有因此撤軍,而是繼續進攻。平陵一戰,大敗秦軍,秦國獻上國書,求和稱臣。趙貞的大軍,在秦國都轉了一圈,這才攜勝利果實班師回朝。

趙貞回來,就是收拾趙襄。查證太子謀反一事,罪證確鑿,趙貞怒不可遏,當即廢太子,並下令賜死。東宮一係臣僚,死罪二十三人,其餘皆被貶斥。

這件事牽連到了皇後。

皇後來到太華殿寢宮,替太子求情,懇求趙貞免除太子的死罪。

“虎毒尚不食子。”她這句話一說出口,趙貞更怒了:“你的意思,是說朕狠毒了?”

皇後很是惶恐,當即道:“妾斷無此意。隻是此事重大,然皇上三思而行。”

趙貞怒道:“太子謀反,罪證確鑿,你有何可說?太子自幼是你在教養。你教子無方,養出這等不賢不孝的玩意

,你也有罪!他每日入宮,向你請安,他做的那些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察覺嗎?你身為皇後,卻如此昏聵,你如何堪得起中宮之任?”

皇後跪在地上,哭訴申辯:“太子絕無謀反之意,隻是受了一些小人的挑唆,做事失了分寸。他絕不可能背叛皇上,更不可能勾結外敵。他就是再蠢,也沒有蠢到那個地步。皇上真要懲罰我,我無話可說。皇上要廢太子,我也無話可說,隻求皇上免他一死。他畢竟是皇上的親生子。”

趙貞指著她:“你如此愚蠢。他身為皇太子,一旦被廢,就算朕現在不殺他,饒他一命,你以為他會有什麼好下場嗎?你想看著來日,新君登基,朕的兒子手足相殘嗎?”

皇後哭的梨花帶雨,一團錦繡地伏在地面上。她華麗的冠服此刻同她的人一樣,充滿破碎之感,幾乎要被碾入塵泥了。

你也有今天啊。

蕭沅沅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當年她跪在太後腳下,太後指著她鼻子斥罵:“你不但不配為皇後,你連做個普通妃嬪都不配。”那個場景,還有那句話,她一生都忘不掉。

那是她的噩夢,也是她心中的不甘和隱痛。而今看著眼前的皇後,她心裡嘲諷地想著:原來你也不怎麼樣啊。

我還以為,你比我能強到哪裡去呢。

當年,皇上和太後認為我不配為皇後,而今趙貞說你不配為皇後,看來你和我,也沒什麼分彆。

她心中忽的又有種淒涼,有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多了不起,多尊貴的位置嗬,我不配為皇後,她也不配,那到底誰配呢?!